●臺灣關係文獻集零(三)
皇明□□樂齋鄭公暨妣郭氏誌銘
皇明石井鄭氏祖墳誌銘
鄭氏祔葬祖父墓誌銘
·皇明□□樂齋鄭公暨妣郭氏誌銘
樂齋公,經七世祖也;暨妣郭氏葬在南邑康店柑欖山之原,坐巳向亥。長玄伯祖悅齋公祔於左、三玄伯祖妣王氏祔於右,玄祖于野公暨祖妣許氏、玄叔祖深江公暨妣郭氏俱祔葬於前。五傳而生大父;大父以翊戴進爵平國公,世稱人傑者咸羨□□。
及胡氛橫熾,福京不守,先王悲神州陸沈,首興義舉;駐□兩島,矢志恢復。旌旗所指,虜酋授首。丁酉歲,醜虜智窮力竭,遂倡發塚之謀。無何而〔先〕王賓天,經嗣守東寧,以圖大舉,不得省視者幾二十年。歲甲寅,經統大師底定泉、漳,始知〔于野〕公暨深江公四柩已被發去。惟樂〔齋公〕暨妣郭氏及悅齋公、三玄伯祖妣王氏存焉。嗚呼!為國效忠而使先人骸骨不獲享抔土之安,孫子罪重,終天莫贖!然為朝廷舉義,國爾忘家,大義所關,不得不如是者;想先人亦含笑九泉而無憾也。於是命官剋日就其墳而封之,用是□識。
永曆歲次乙卯孟夏榖旦,玄孫經撰勒。
·皇明石井鄭氏祖墳誌銘
于野公暨妣許氏,經之六世祖也。與叔祖深江公為伯仲,暨叔祖妣郭氏俱祔葬康店大墓;五世祖西庭公譚氏媽原葬於陳厝鄉,四世祖象庭公葬南安三十三都金坑山,祖妣徐氏原葬大覺:累受皇恩,疊加誥贈。
歲丙申,逆臣黃梧據澄謀叛,既背恩而事虜,為人所不敢為:復慮奴虜之未信,遂忍人所不可忍,倡發掘墳以結虜歡。至戊戌年,協理五軍陳堯策厚賂獄人,計脫八骸;時疑信參半,姑淺寄思明。無何而先王賓天,經嗣位東寧,叛臣之辜竟未獲誅!至甲寅歲,胡運告終,經親帥大師克復閩、粵。竊以舉大事者,當收拾人心、籠絡英傑;若光復伊始而驟報私讎,恐非所以激勸天下士也。故於逆臣之子芳度,姑置度外。但多行不義者必自斃,天迷其衷,乃密誘粵虜犯我封疆;斯時也,天地不容、神人共憤,興師致討而父子授首。夫效忠於國,而先人之仇遲二十載始伏其辜,孝思之譴,終天奚贖!然芳度父子始終翼虜,及今剪滅,庶幾奴虜絕南向之望,犁庭掃穴之勳得自茲而建;移孝作忠,將於是在:想先人亦含笑九原而無憾也。爰於是年丙辰,卜地於浯江山前合葬焉。
戎馬倥傯,筆黑無文;姑略書其事,以為墓誌云。
永曆三十年(歲次丙辰)季夏之吉,玄孫經謹誌。
·鄭氏祔葬祖父墓誌銘
王父諱成功,字明儼,號大木,姓鄭氏。先世自光州固始縣入閩,由莆居漳、居粵之潮。至始祖隱石公,乃移居於泉之南安縣楊子山下石井鄉,遂世為南安人。數傳至八世祖樂齋公,樂齋公傳于野公,于野公傳西庭公,西庭公傳象庭公,象庭公傳曾大父飛黃公,實生王父。曾大父丈夫子六,王父居長;再傳丈夫子十,父又居長。王父生於甲子年七月十四日辰時、卒於王寅年五月初八日未時,享年三十有九;故明末,賜國姓,封延平王;率眾取海外臺灣,開闢疆土,設立府縣居之。父諱經,字式天,號賢之,嗣封延平王;生於壬子年十月初二日未時、卒於辛酉年正月二十八日寅時,享年四十:同王父俱葬臺灣。歲癸亥,不孝克塽等舉國內附,絜眷入京,蒙恩封漢軍公;念臺灣遠隔溟海,祭掃維艱,具疏陳請乞遷葬內地,奉特旨恩准。爰令弟克■〈與上土下〉假回襄事,以康熙三十八年五月廿二日卯時祔葬於南安縣康店鄉樂齋公塋內,並曾大父靈主、曾祖母翁、祖母董、母唐柩附焉。翁曾祖母生於壬寅年八月十八日未時、卒於丙戌年十一月三十日巳時。享年四十有五。祖母董系明進士禮部侍郎董(諱)颺先公胞姪女,生於癸亥年九月二十四日酉時、卒於辛酉年六月十六日已時,享年五十有九。母唐為明進士兵部尚書唐(諱)顯悅公孫女,生於壬午年十二月十二日未時、卒於丙午年七月二十四日丑時,享年二十有五。王父、父生平事蹟,先卜葬臺灣,已悉前誌。茲第敘其生卒年月世系子姓,納諸幽壙,用示後之子孫。
王父子十:長即吾父,娶母唐氏,先卒;次聰,娶故明魯王二郡主朱氏;次明,娶林氏;次睿;次智,娶洪氏;次寬,取林氏;次裕,娶王氏;次溫,娶劉氏;次柔,娶洪氏;次發。女四:長適柯(諱)良、次適甘(諱)孟煜、次適洪(諱)允中,次適故明魯王世子朱(諱)弘桓。父男七:不孝克塽居長,娶馮氏、史氏;次克■〈與上土下〉,娶許氏;次克均,娶柯氏;次克坺,娶馮氏;次克■〈夫上冏下〉,娶趙氏;次克圻,娶張氏;次克塙,聘劉氏。女六:長適黃(諱)肇隆、次適黃(諱)肇燦、次適陳(諱)逢泰、次適甘(諱)純仁、次適趙(諱)繼麟,次未配。自聰出者,子一克垣,娶李氏;女三:長適陳、次適柯、次適洪。明無出;以裕之子克俊為嗣,未娶。睿早夭。自智出者,子一克璋,聘洪氏。自寬出者,子一克培,娶朱氏。自裕出者,子二:長克崇,未聘;次克俊,出繼與明為嗣。女一,未配。自溫出者,子三:長秉模;次克圭,出繼與發為嗣;次克傑:俱未聘。女一,未配。自柔出者,子一克璽,未聘;女二:長適洪、次適許。發亦早夭,以溫之子克圭為嗣。不孝克塽子三:長安世、次安邦、次安國,俱未聘;女二,未配。克■〈與上土下〉女二,未配。克均子一安甸,未聘。克坺子一,未聘。餘未艾云。
山坐巽向乾,兼己亥、庚辰、庚戌分金,在南安卅八都--土名康店鄉。銘曰:鴻漸之麓,佳城鬱蒼;山環水繞,回抱崇岡。維予先世,靈魄是。藏迨及父祖,遠葬殊方;卜遷葉吉,歸此故鄉。祖孫共穴,父子同堂;渙而得萃,於禮為常。聯綿遺澤,浩蕩恩光;長依北闕,駿發其祥!後人守之,永世不忘!
襄事承重孫克塽、孤哀子溫、裕、柔同稽顙,期服孫克■〈與上土下〉等同勒石。
●臺灣關係文獻集零(四)
閩中即事
·閩中即事葉舒潁
孤懸日月照臺灣,玉几虛無北極間;可惜颶風吹不到,千秋輸與海陵山!
臺灣一殿虛設御座,遇大事,必陳稟。
先人墳墓寄銅山,松柏西靡向漢關;一劍相隨乾淨地,肯將碧血落凡間?
明魯藩先葬銅山,其子乞省墓,因遂自刎。
受降城接海天雲,越鳥難依代馬群;別向東波新結寨,今將軍是故將軍。
鄭將黃進亡之琉球,為大將軍,立寨東波。閩督招撫之,不至。
曲讌抽毫說數公,參謀軍事有誰同!淮陰自取夷三族,休把書生比蒯通!
耿精忠未叛時,幕下六才子、十一生每遊讌輒從;後皆迫授以職,遂有逃匿。
●臺灣關係文獻集零(五)
清三藩史料選錄
議政王等議平南親王尚可喜疏之題本(康熙十四年七月初七日)
議政王等議海澄公黃芳度疏之題本(康熙十四年七月初七日)
議政王等議海澄公黃芳度疏之題本(康熙十四年七月二十四日)
議政王等議平南親王尚可喜等疏之題本(康熙十四年七月二十四日)
議政王等議海澄公黃芳度疏之題本(康熙十四年八月十三日)
·議政王等議平南親王尚可喜疏之題本(康熙十四年七月初七日)
平南親王題「為代進本章事」,康熙十四年六月十二日題,七月初四日奉旨:『議政王、貝勒大臣會議具奏。欽此』。
該臣等會議得平南親王尚可喜等疏稱:『茲據海澄公告急之文又至,雖臣等發有滿、漢官兵現在程鄉,候與閩撫及援彙二鎮酌議前往平和策應;但鳥道紆回,俟有酌遣情形另報外,所慮省會內地空虛。又,督臣謂廣西有三路來犯之報;如情事果真,東省勢甚岌岌。伏乞迅察臣之累疏迫請,就近速發一股滿兵星飛抵粵,早策萬全』等因。查先經平南親王等以兵力單弱,題請速發就近大兵;臣等會議行文定遠平寇大將軍和碩安親王撥滿兵每佐領一名,令前鋒統領舒恕統領,速赴廣東在案。今應再行大將軍安親王,令前鋒統領覺羅舒恕統此每佐領兵一名急行前去,速赴廣東可也。
康熙十四年七月初七日題。
本月初九日奉旨:『依議,速行』。
和碩裕親王福全、議政大臣左宗人鎮國公宗室蘇努、議政大臣領侍衛內大臣覺羅塔達、議政大臣太子少師內大臣公頗爾盆、議政大臣蒙古都統噶爾漢、議政大臣都統加一級勒貝、太子太傅內大臣吏部尚書中和殿大學士加一級巴泰、太子太傅都統吏部尚書中和殿大學士加一級圖海、太子太傅戶部尚書保和殿大學士索額圖、議政大臣戶部尚書加一級覺羅勒德洪、議政大臣刑部尚書加一級色塞黑、議政大臣工部尚書吳達禮、兵部右侍郎郭四海。
·議政王等議海澄公黃芳度疏之題本(康熙十四年七月初七日)
一等海澄公應襲嫡長男臣黃芳度謹奏「為海逆有滋蔓之形等事」,康熙十四年閏五月二十四日奏,七月初四日奉旨:『議政王、貝勒大臣會同一併議奏。欽此』。密封到部。
該臣等會議得海澄公黃芳度疏稱:『近耿、鄭二逆通好,分地盤踞;而鄭逆撤回各處偽兵,蜂聚海澄備糧、繕器,連柵紮屯。臣乃於閏五月初三日先發制勝,倡率剃頭,一時兵民無不歡欣樂從。臣隨遣總兵官楊壯猷、副將黃賴帶兵二千,同總兵官賴陞協守平和,候迎大師;仍遣臣兄總兵官黃芳泰帶兵一千餘名從平和直過廣東大埔縣接引大兵,充為嚮導。彼逆偵臣行事,遂衝圍郡城,百步之內豎柵對壘,砲火夾擊,晝夜不絕;城堞倒壞既多,民居破碎殆盡。兩次出奇謀殺賊,賊鋒為之少挫,惟百計支援。又准平南親王咨稱:「遣發夸蘭大四員統領滿兵、少傅公及總兵官等統領官兵數萬前往接應」等因;是粵路應援之師旦夕可期,庶幾漳城可保。伏乞皇上密敕浙江、江西兩路大兵迅速進發,俾耿、鄭二逆彼此不能相顧;而臣尤可相機迎合,共奏膚功,以贖萬死之罪」等因。查海澄公黃芳度親身倡率剃頭,為國勦逆;克盡忠貞勞績,殊為可嘉!事平之日,有功官兵聽該部議敘具題。至於浙江、江西大兵從浙江、江西見在進兵夾取福建,又平南親王尚可喜、鎮南將軍尼雅漢等會議已遣滿洲誇蘭大四員統領滿兵、又遣少傅公品級尚之信及總兵官等統領官兵數萬前往接應;其海澄公黃芳度所奏之處,無容另議。仍將此海澄公黃芳度所奏情由,行文大將軍康親王應進取福建,毋失機會,作速舉行;再行大將軍安親王,令王所分克取廣信之兵相機而行可也。
康熙十四年七月初七日題。
本月初九日奉旨:『依議,速行』。
和碩裕親王福全、議政大臣蘇努、塔逢、頗爾盆、噶爾漢、勒貝、大學士巴泰、圖海、索額圖、勒德洪、尚書色塞黑、吳達禮、侍郎郭四海。
·議政王等議海澄公黃芳度疏之題本(康熙十四年七月二十四日)
一等海澄公應襲嫡長男臣黃芳度謹奏「為飛報漳城死守情形、粵師應援聲息,併乞敕行各路大師迅速會發,底定閩疆事」,康熙十四年六月初九日奏,七月二十一日奉旨:『議政王、貝勒大臣會同議奏。欽此』。密封到部。
該臣等會議得海澄公黃芳度疏稱:『漳圍危急,惟粵路大師可以解救;而一切接應機宜受平南親王密示,夙有成謀。縱海逆狡計阻截,有臣兄黃芳泰帶兵為之嚮導,又有臣標賴陞等擁兵為之接應,自可內外夾勦。今漳城雖被困月餘,晝夜攻打;而臣每奮力一呼,各將士堅心效死。粵師旦夕立至,臣庶幾可挈漳城土地、人民還之朝廷,先慰聖懷。至粵師一到,漳圍潰解之後,便可乘勢計取海澄,恢復疆土。尤望我皇上敕行江西、浙江大兵迅速入閩,俾臣得隨機接應,共奏蕩平』等因。查海賊與逆賊耿精忠和好、來犯漳州,而海澄公黃芳度克殫忠誠、顯然剃頭,屢敗賊寇,固守城池;據稱漳圍潰解之後,次第恢復疆土,深為可嘉!前臣等會議,已經行令浙江、江西大將軍親王等進勦閩逆在案。今再行文,令其相機而行。平南親王既與鎮南將軍會商遣發大兵策應海澄公黃芳度,其應作何策應海澄公黃芳度勦滅逆賊?並作何固守廣東、堵禦逆賊之處?聽平南親王、鎮南將軍、總督、提督等公同商酌而行可也。
康熙十四年七月二十四日題。
本月二十六日奉旨:『依議,速行』。
和碩裕親王福全、議政大臣蘇努、塔達、頗爾盆、噶爾漢、勒貝、大學士巴泰、圖海、索額圖、尚書對哈納、勒德洪、色塞黑、吳達禮、侍郎郭四海。
·議政王等議平南親王尚可喜等疏之題本(康熙十四年七月二十四日)
平南親王尚可喜等題「為代進本章事」,康熙十四年六月二十六日題,七月二十一日奉旨:『議政王、貝勒大臣會同議奏。欽此』。密封到部。
該臣等會議得平南親王尚可喜等疏稱:『拆閱海澄公黃芳度密啟內稱:「漳城被圍危急,已有月餘。據稟王遣發大師已到程鄉三河等處,而在漳兵眾知此信息,無不倍加奮勵,矢心守禦。雖云竭力死守,竊恐持久難支。伏乞敕行大師星夜兼程進發!縱有逆夥阻攔,而總兵黃芳泰帶兵嚮導、賴陞等擁兵接應,想內外夾攻,易猶反掌」等情到臣。查據報平和失守,而前途羊腸鳥道,進取不易;兼之西逆窺梧,警報踵至,臣具疏籲請就近速發滿兵在案。茲據黃芳度密賫奏本前來,平和失守,一如前說:則是前兵進止,尚未可期』等因。查先經該藩以平和失守、進兵不易,疏請就近速發滿兵;臣等會議行文大將軍安親王,令前鋒統領舒恕統兵速赴廣東在案。今該藩所題與前相同,無庸另議;應再行文催令前鋒統領舒恕作速統兵赴粵可也。
康熙十四年七月二十四日題。
本月二十六日奉旨:『依議』。
·議政王等議海澄公黃芳度疏之題本(康熙十四年八月十三日)
一等海澄公應襲嫡長男臣黃芳度謹奏「為飛報孤城死守殺賊情形事」,康熙十四年七月初四日奏,八月十二日奉旨:『覽卿奏逆賊侵犯漳州,卿分布官兵擊敗賊眾,斬殺甚多,保固城池;具見克篤忠貞,調度有方、將士奮勇,可嘉!在事有功人員,事平之日議敘具奏。餘著議政王、貝勒大臣會同議奏。該部知道。欽此』。密封到部。
該臣等會議得海澄公黃芳度疏稱:『漳城被鄭逆攻圍,日夜對壘,只隔一城垣河溝之地。經臣兩次出奇謀殺,計相持五十三日;砲火雷擊,危若纍卵。賊添兵添砲,攻打愈急。西、南、北三門各分兵四、五千,雲梯直倚城堞;賴守禦諸將士用命殺退,賊夥死傷甚多。至東門一帶尤為受敵之所,城垣被大砲打壞平地三十餘丈。鄭逆親督賊眾萬餘,分作三停而來。第一停𢬵命直上,臣奮力大呼,將士捨命交鋒;賊二停、三停俱發,我兵用火箭、火礶、火桶、砲矢、木石齊下,焚殺賊屍填河塞路。其餘夥帶傷逃脫者,東西南北不可勝數。此一役也,仰藉我皇上威靈遠屆,諸將士同心協力,臣庶幾得保城池以待大師。其在事有功官員未能造次敘及,容臣另報,以昭激勵。但兵單難支,糧餉設處已窮;而彼逆夥黨尚多、狡謀叵測,為患猶熾。且現在重圍未解,恐日久生變!伏祈皇上迅敕江西、浙江兩路大兵與粵路大兵並進,仍就平南親王處迅撥近地餉銀先後接應;俾臣得於收復全漳之後懋建全閩功績,以贖萬死之罪』等因。查海澄公黃芳度統伊屬官兵固守孤城,先經屢次殺敗逆賊;今後大殺逆賊,為國克殫忠誠,深屬可嘉!在事有功官兵,俟事平另造清冊到日,聽該部議敘。至江西、浙江統兵大將軍親王等,先經屢敕相機進取福建在案;今應再請敕大將軍親王等,相機進取福建。既稱錢糧設處已窮,應敕平南親王、廣東督、撫將近地錢糧酌量設法速送接濟,以資急需可也。
康熙十四年八月十三日題。
本月十五日奉旨:『依議』。
●臺灣關係文獻集零(六)
永憲錄選錄
·永憲錄選錄蕭奭
〔聖祖仁皇帝御極之康熙六十有一年(歲在壬寅)春正月甲午〕,始命滿、漢監察御史巡察臺灣。
御史專稽察非常,整飭營務,不干預地方事。如有條奏,照本衙門例行。一年而替,如巡鹽例;後巡察同。乾隆元年後多省,而臺灣如故;凡巡察與督、撫皆平行。
〔二月〕戊午,鎮守澎臺總兵官陳策卒。
策,由千總為淡水營守備。朱一貴亂,力保淡水,擒獲賊首笵正文等;功加左都督,擢澎湖總兵。未數月,卒。澎湖有三十島,孤懸海中;官軍所駐者止二十里許,一無所產,日用取資於臺。一遇風濤,往返動經月餘。一貴亂後,部議鎮臣移澎湖,以控制臺灣;督、撫累言不便。是年五月,得旨:復還臺。
〔丁丑〕,臺灣叛逆賊首朱一貴等伏誅於京師。
一貴與脅從李勇、吳外、陳印、翁飛虎、王玉全、朱阿三等俱凌遲,杜會三與自行就撫之杜君英、陳福壽等減等立決。其同宗有服之親,照叛逆例分別治罪。六十年四月二十二日,臺灣南路木崗山後坑底地方匪類朱一貴等聚眾為亂;豎立大旗,上書「大明討□大元帥朱」。鎮臣歐陽凱聞變,遣兵撲滅。於是南、北二路失利,守備馬定國自刎,餘殺傷過半;凱親督兵往援,連敗賊眾。五月一日,賊四面蹂躪,凱力不支,沒於陣,副將許雲等皆殲焉;遂陷府治。廈門提督施世驃統大兵於十一日飛赴澎湖,以扼其吭;十六日,攻進鹿耳門安平鎮,賊眾披靡。二十二日,克復府治;賊走鳳山。世驃分遣署參將林秀、王萬化、遊擊邊士偉等追入南、北二路,賊多降附。閏六月初八日,鳳山居民獲一貴、勇等獻於林秀,臺灣復平。用兵之際,總督滿保駐師廈門以為聲援,調遣將士、接濟軍需,故速成功。林秀時官遊擊,世驃報功抑之;雍正三年,引見各省保舉武職,始敘前勞,擢參將——至總兵。臺灣東倚山,西薄海。北界紅毛雞籠城,與福州對峙;南則河沙磯,近小琉球。周袤三千里,水陸之產咸備。明末,海寇鄭芝龍出沒其中;歸明後,地為紅夷所據。及芝龍輔偽隆武,王師下浙、閩,芝龍降;少子成功竄入海,集兵寇閩、粵,侵江、浙。順治十八年,圍臺,敗荷蘭,遂有其地;偽永曆遣入封成功為延平郡王。至子經,自稱招討大將軍;傳孫克塽。康熙癸亥,入我版圖;封克塽漢軍公。三世僭亂三十八年。荷蘭一曰和蘭,即紅毛。其國船高三十丈;銃長二丈餘,發之洞石城,震數十里。中國傳其制,號「大將軍」。相傳砲之為用,石則震之而開;若入土一尺,即不行。故行陣之間,機每向上,騎兵多受傷。而「元史」載:西域人亦思馬因造砲攻襄陽,入地可七尺。兩存其說以俟辨。
〔三月丁亥〕,福建水師提督姚堂奏臺灣善後事宜。
一、澎湖總兵仍駐臺灣;一、臺灣鎮、協標兵難以裁汰;一、臺灣道標兵宜歸臺鎮;一、臺灣府治宜建城郭。部議:澎湖總兵,令其不時稽查臺灣。廈門道標兵裁歸臺協,分設南、北要路;其臺鎮、協標所裁兵丁,仍舊設立。至臺灣在海外,無庸建城。臺灣鎮標三營及南北二路、淡水等營共步兵四千九百九十名,安平副將水師兵二千五百名。雍正三年,准巡臺御史禪濟布、景考祥奏,各營設馬兵三百名以備緩急。五年,又准文武、紳士捐立府治木柵周千八百丈。
浙閩總督覺羅滿保題薦征臺奏績職官。
水師千總董方赴廈門領餉,遇朱一貴倡亂,隨提臣施世驃與澎湖守備林亮為頭隊先鋒,於六十年五月十六日先奪險攻入鹿耳門;二十三日,又於西港仔蘇歷甲地方大敗賊眾,克復臺灣:題補水師守備。又,南澳鎮標守備呂猶麟、千總陳瑞,俱於十九日在昆身奮勇殺賊;二十二日,在西港仔大敗賊眾,克復臺灣:題補南澳遊擊、守備。臺灣之北,沿海沙積為隄,名昆身;自大昆身至七昆身止。
〔夏四月〕丁亥,總督漕運施世綸卒。
世綸,號潯江;福建晉江人。由廕生,授泰州牧,晉揚州守;歷順天府尹、總督倉場,至今職:皆由聖心特簡,不假薦舉。所在清介著聲。貌甚寢,耳缺其半。父烺,字琢公;少為「海寇」鄭成功將。來歸,官至太子太保、靖海將軍。平臺灣,封靖海侯,世襲罔替。卒,謚「襄壯」。子八人。世范,襲爵,在京。世驃,鎮廈門,平朱一貴亂;六十年八月卒,贈太子少保。世綸遺本乞歸葬廈門,依烺墓旁;從之。
五月〔癸巳〕,暹羅歲貢,請通海。
上命伊國用夾板船往交貿易,准糶米十萬石於廣東、浙、閩,免其抽稅;民船仍禁阻。按海禁因臺灣之變而嚴。
〔六月癸亥〕,定陷臺逃職各官罪。
廈門道梁文烜、同知王禮、臺灣令吳觀域、諸羅令朱夔,立決。知府王珍已故,戮屍。臺灣丞馮迪、典史王定國、諸羅典史張青遠,秋後處決。
〔秋八月乙丑〕,旌福建烈女閩縣湯荷官、武平何貞玉、臺灣黃器娘。
荷官聞夫訃奔喪,營墳告竣,遠逾九載,投繯而死。貞玉與器娘皆甫聞夫沒,一絕粒、一自縊。巡撫呂猶龍彙題請旌。
原福建陸路提督謫發阿爾泰軍前藍理卒,詔寬免贓罪,放歸其妻子。
理,字儀山;福建漳浦人。當鄭氏據臺灣,朝廷命康親王率將軍賴塔等討之。理以副將隨大軍克平其地,有血戰功。後以罪謫軍前,籍其家口入旗。上念其勞績,於沒後從寬典。
〔九月甲申〕,浙閩總督覺羅滿保題核陷臺將弁功罪。
疏言:臺灣鎮遊擊劉得紫被擒不屈,絕食七日、拘禁五十餘日;把總吳益戰死復甦,被擒不屈;千總馬雲驥襲捷入山招集,固險自守;把總吳德化、李信、陳宋無汛守之責,俱未割辮;守備張成、把總黃道隆等亦未割辮,然不能殺賊致命:均准復職。把總陳雲、韓升等皆為勢力難支,雖割辮尚未授職;把總周應瑞、千總康朝功、何泰皆係割辮為僧:均照例革職。把總張文學,賊起崗山,首失汛地;千總阮欽被江國論獲去,用作隨從;南路把總李興隆等降門賊:均照反叛例斬。千總陳徽、把總鄭高招集義勇攻復山營,澎湖千總李耀國助戰受傷;金門千總陳賢、劉師均等亦戰敗逃回,未陷賊營:令其照舊供職。
〔世宗憲皇帝御王極雍正元年(歲在癸卯)春二月戊午〕,浙閩總督滿保奏:朱一貴亂,臺灣義民李直三等曾帶領鄉勇協助官兵殺賊。詔賞其功。
〔秋七月戊寅朔〕,設臺灣彰化縣。
巡臺御史王叔儆(按係黃叔璥之誤)請於諸羅縣北半線地方設縣治,以備稽查彈壓;欽定名曰彰化。其鳳山縣東淡水近木崗、傀儡二山多生番,另設捕盜同知駐之。
〔八月庚午〕,敘前復臺灣功,加浙閩總督覺羅滿保兵部尚書,給故提督施世驃世襲一等阿達哈哈番,贈殉難總兵歐陽凱太子少保,餘賜爵、優卹有差。
上諭:凡官員現在議敘功加之外,再加一等。總督滿保,雖有失陷之罪,但一聞事發,即親往廈門撫慰眾心;遵令皇考指示,七日克復:可加兵部尚書。提督施世驃,統領大兵克復全臺,厥功甚偉;給與世襲頭等阿達哈哈番。總兵藍廷珍,給與三等阿達哈哈番。水師副將許雲,失陷臺灣非關伊罪,奮勇前進,身入陣亡;給與拜拖拉布勒哈哈番。參將羅萬倉、遊擊遊崇功、孫文元、守備胡忠義、馬定國俱陣亡,給與拖沙拉哈番。總兵歐陽凱,追贈太子少保。世驃,六十年八月病卒,已贈太子少保。廷珍,用兵時為南澳總兵;六十一年,調臺灣。凱,字虞臣;福建侯官人。以功加至總兵。
〔雍正二年(歲在甲辰)秋九月辛丑〕,總督浙閩兵部尚書覺羅滿保卒。
上諭禮部:滿保向來居官雖無廉介之稱,然才幹優長、盡心辦事,整飭營伍、經理海疆,實為稱職。昔年臺灣一事,雖不能弭亂於未然,而七日克復,功過足以相抵。朕即位以來,時加教誨,保亦自知奮勵;又抱病沈篤之際,尚能留心地方。
應得卹典,察例奏。保,號鳧山;滿洲正黃旗人。甲戌進士,選庶常;歷福撫至總督。前奉詔陛見;繼又命於明春赴京,旨未達,暴卒。後以諂附隆、年,不予卹謚。兄逢泰、文岱,弟塞德:皆顯於朝列。
〔雍正五年(歲在丁未)春三月戊子朔〕,引見保舉福建拔貢生藍鼎允,擢廣東普寧令。諭所在督、撫:酌題道、府,以展其才。
〔閏三月丁巳朔〕,命抽撥福建兵丁更迭防守臺灣。
總督高其倬請添設步卒,裁去馬兵。上以裁馬難供救援、添兵亦非常計,令於通省各營抽撥防守。臺灣自朱一貴亂,兵丁係內地抽撥,一年而替,不攜家眷,免潛通諸番;今因循成例而增其數也。
〔秋九月甲寅朔〕,改臺灣學政事務歸巡察御史。
往制:廈臺道攝學政事。上以道員事煩,改歸巡臺漢御史。
〔冬十一月甲寅〕,授浙江巡撫李衛為總督兼理巡撫、巡鹽事,浙閩總督高其倬專制福建。
〔雍正六年(歲在戊申)春正月甲子〕,以鳳陽知府朱鴻緒為廈臺道。
鴻緒,號森菴;籍河南陳州,本回回人。……
●臺灣關係文獻集零(七)
雍正八年上諭檔選錄
·雍正八年上諭檔選錄
〔雍正八年二月二十九日〕,上諭:『向來福建駐臺兵丁所用之軍器,俱係各營自行製備。朕念弁兵等力量微薄,恐費用不敷;是以諭令該督、撫動支存公銀兩,以為製造之用。今據署督史貽直奏稱:『全臺兵丁幾及一萬,需用軍器款項繁多,約用銀三萬餘兩。所有存公之項已充地方公用,難以動撥;唯鹽課贏餘銀兩,尚可支給。為此奏聞請旨』等語。各省地方所有贏餘,朕皆留於本地以為官弁兵民公事之用。今將閩省鹽課贏餘為駐臺兵丁製造軍器,洵為允當。著照史貽直所請行,仍於鹽課奏銷冊內報部查核。特諭』。
雍正八年七月十九日,內閣奉上諭:『巡臺御史李元直,從前看來即不甚妥協,但不能定其為人,姑且試用之。今被高其倬參奏前來,已交部嚴禁議奏。著都察院堂官於科道官員內揀選可勝巡臺御史之任者四、五員,即速帶領引見。欽此』。
雍正八年十一月初三日,內閣奉上諭:『據福建水師提督許良彬奏稱:「查水師提督衙門從施琅攻克臺、澎之後,於澎湖林投、八罩二處自置網船,於秋冬之交贌給漁戶,差家人管押油、麻、棕、紗之類載往修理網桁,採捕塗托等魚;每年在臺灣縣輸納正課外,提督衙門實收果金一千二百三十兩。現屆漁期,又向臣給照;臣請將此項兌入國帑,以佐軍需。並請敕部載入「額徵全書」,每年令澎湖通判徵收」等語。此項銀兩係水師提督衙門相沿之規禮,歷果已久;今許良彬奏請歸公。朕思提督衙門雖每年有八十分隨糧,然僅足敷該提督贍養家口之需;而通省水師皆其管轄,豈無給賞公用之處!此項銀兩不必歸公,著即存貯水師提督衙門,以為賞兵公事之用。欽此』。
〔雍正八年十二月初二日〕,上諭:『臺灣偷渡之弊,屢行嚴禁,該地方文武官弁自應實心奉行。乃朕聞今年八月間廣東青山仔後江灣地方有■〈舟彭〉子船一隻遭風失去桅舵,船亦撞岸擊碎;所載只有男婦一百二十餘口,並無牌照、亦無貨物。及該汛官弁等訊問口供,則稱閩省同安、詔安、龍溪各縣民人因客頭、船戶等招引,偷渡過臺;各出水腳銀兩,多寡不等。由此觀之,則平時違禁偷渡之人不知凡幾,此不過偶然遭風敗露之一耳。該省督、撫、提、鎮等身在地方,於關係海洋屢申嚴禁之事漫不經心·一任奸宄不法之徒誘人犯禁以為射利之計;不知伊等所司何事而廢弛怠玩如此!其能無忝於封疆之任乎?向後若仍不知實力奉行,該督、撫、提、鎮必嚴加處分,決不寬貸。特諭』。
●臺灣關係文獻集零(八)
培遠堂偶存稿選錄陳宏謀
申飭臺郡廳縣照式造報社榖檄(乾隆十八年十二月)
清釐臺灣倉榖檄(乾隆十九年四月)
嚴禁各口需索米船檄(乾隆十九年閏四月)
·申飭臺郡廳縣照式造報社榖檄(乾隆十八年十二月)
各屬社谷牽混不清,有名無實;本部院先於十七年八月內通飭清釐,令其逐款登覆。繼據該司於十八年四月內議詳分貯各鄉立社出借,又已刊刷條規、告示,通行頒發遵照。續因各府廳縣社倉曾否分社、社長已未選舉,未據申報;或報到而含糊不清,難於查核。更於十月間頒發冊式,令其照式登註、限日造冊徑送查考等因在案。通省各屬,毋論社榖多寡,俱已陸續造報,有所查考;即或未盡合法,亦可指明飭辦。獨臺灣府屬之府倉並澎淡二廳、臺鳳諸彰四縣社榖自檄飭清釐、頒定條規冊式之後,檄諭頻頒,至再至三;迄經年餘,竟無隻字申覆。豈該府廳縣於此案前後文檄竟未接閱!抑接到而遊目一過,視同故紙,絕不經意耶!如此任意延擱,不詳不覆;律以「玩視民瘼」,亦復何辭!本應先提各承赴轅究處,姑念隔海,再為專檄嚴催。仰司官吏立即嚴飭未報各屬將因何久不辦覆緣由,即日回復;一面遵照原頒條規,悉心妥辦;並將前發冊式逐一登註。限文到二日內造冊徑送本部院查考。其今年已借者,當此秋成,正宜加息還倉;不得任其負欠。仍隨地隨時不拘多寡,勸諭捐輸。有捐輸者,即令交於就近社倉,一體借。如本社離遠、捐輸稍多者,准將新捐之數,於該處另設新社,發給斗斛,選充社長經管出借,就近接濟。今歲臺地有缺雨歉收之處,明春米貴,遠鄉窮農,需榖濟應;若將社榖均勻出借、就近接濟,更為實惠。本部院不憚煩勞,諄諄檄飭。倘該府廳縣仍置罔聞,玩不詳覆;臺灣雖居海外,並非聲教所不及,本部院惟有特疏糾參以儆疲玩,並專提經承解轅究處矣。其各省悟,毋終冥玩!
·清釐臺灣倉榖檄(乾隆十九年四月)
臺郡地土肥美,歲事多豐;民間雖有餘榖,多圖得價出糶。官雖勸其撙節,為立限制;利在必趨,亦難強其不糶。所恃以儲蓄有餘、為全臺緩急之備者,全在官倉充裕,庶幾緩急足恃。久經題定貯榖四十萬石,果能如數貯足,不獨郡城緩急可恃,南北兩路亦可撥運接濟。倘臺郡豐收,無需此榖;漳、泉需米,亦可碾運接濟:全臺緩急之備,莫善於此。祇因題定以後,節年撥運,大半空需;應買之谷,虛懸未補。本部院屢次檄催買補,定限交倉;併發摺式,令其將買榖交倉數目按月摺報。惟臺郡各官玩不遵行,亦不將如何買候之處回復;上年冬間,檄行臺灣道飭提臺府經承究處。嗣據臺府冊報,各廳縣應買榖二十五萬二千九百六十五石零,內已領價買谷三萬一百石;領價未報買榖一十一萬一千一百一十九石零,未領價買榖一十一萬一千七百四十五石零。本部院以未買榖石為數尚多,檢查舊案,皆因近來臺米價昂,原定四錢五分之價不敷尚多,難於買補。是以奏請聖恩准其每石不得過六錢之數,原期價足則易於買補,更可及時多買,早足貯額也。繼又檄催將已領價、未報買榖石,分別定限催追交倉;未領價買補各榖,分別發買。延今又已數月,未買者是否發價?已買者是否交倉?均未冊報。在內地州縣產米無多,豐歉不齊;數年以來,尚且設法買補,漸次足額。臺郡素產米榖,連歲有收,米榖有餘,倍勝內地;而貯額久定,懸宕尚多。地方各官何竟視同膜外,堅不補買,以致已領價值未報交倉者,尚有十一萬餘石;其未發買者,亦尚有一十一萬餘石!決非臺灣之榖反少於內地,而臺灣買榖反難於內地也。本部院訪聞臺郡各屬每年皆有發買之榖;現有買榖發價甚少,折收貴價之事,業已批行查究。誠恐臺灣買榖假公濟私,所買者不盡官榖、所交者不盡本色,以致臺灣買榖獨少,而已買者交倉亦少。其中侵漁那掩,弊竇多端。以久經題定之貯額,年復一年,不為買足;萬一臺灣偶歉,何以接濟!仰道官吏督率該府將領價已經報買、未交倉各數查明實欠,一面定限催追交倉,公平交納;遵照摺式將發價交倉月日數目,每於月底具摺通報。如有已賣捏作未買,巳交捏作未交或私收折價不收本榖者,據實揭報。其領價未報買及未領價買補者,督同知府察看情形;某縣應買若干?每石定價若干?一面通詳;一面分別發買,將定價數目及所買數目出示曉諭,具文報查。限文到一月內,該道府徹底查明,通盤籌畫;或不能一時足額,約幾時可以買足?詳報核奪。不得僅以「遵即飭行現在僱買」一語籠統回覆。前檄提究府承,應即將正身經承提到究處具報。事關倉儲,全臺緩急,均賴於此。數年不辦,已屬不合;如再玩忽,均有未便!
·嚴禁各口需索米船檄(乾隆十九年閏四月)
海船帶米入口,守口官役不得藉盤查名色,留難停泊,守候苛索;督部堂先已會檄飭行,繼又通行出示曉諭。連月以來,臺、廈兩口弊索稍輕;臺米源源而至,已資接濟。今已入夏,南風盛發,正外洋商船連帆入口之時,又值內地需米接濟之會。聞得守口員役向來遇海船入口,視為常例陋規;海船帶米獲利,更可恣意刁難。雖已出示嚴禁,恐仍陽奉陰違。合再諄諭;諭到·該同知嚴諭守口書役及澳保人等:凡有外洋商船入口,照例查驗;如果人照相符、又有行戶保認,立即放行。不拘米榖多少,聽其隨處運糶。其近洋船隻如往把箭、柬埔塞港口等處入口者,原無別貨;多載米榖,更宜隨驗隨即放行,不得藉故刁難需索。此等洋船入口,遠近盼望接濟;有無刁難需索,道路有口,難瞞耳目。並轉諭守口巡檢員役,一體遵照。前已出示通諭,因事關民食喫緊,正在此時;放再為諄諭。如有玩違,大干未便!
●臺灣關係文獻集零(九)
柚村文選錄湯彝
臺灣內附考
附論
海寇考
壬辰征臺記
附論
市舶考
·臺灣內附考
臺灣相傳為古毘舍耶國,在福建東南大海中,西界於漳,南鄰於粵北,與閩安相值。其水道則東連日本、朝鮮,南接琉球、呂宋、暹羅、噶囉吧、荷蘭諸國。幅員南北約三千餘里,東西踰六百里。番漢雜處;其番族聚居之所曰社,合臺灣之社有三百六十餘處。其地形似彎弓,由中而入,一望平原,層巒聳翠,樹木蓊茂。外有沙堤,名鯤身。自大鯤身至七鯤身止,起伏相生,狀如龍蛇;復有鹿耳門、鹿仔港為之門戶,大線頭、海翁窟為之外障。又與澎湖三十六嶼相為掎角,捍衛東南沿海要疆。而昔之志外域者闕焉。
明中葉,司禮監王三保隨兵船下西洋,遭颶風至,始知其地。嘉靖四十二年,海寇林道乾作亂,都督俞大猷追勦及於澎湖,道乾遁入臺灣。大猷不敢逼,留偏師駐澎湖,時哨鹿耳門外,徐俟其敝。道乾復遁占城,澎湖駐師亦罷。
天啟元年,日本甲螺(即頭目也)顏思齊引倭酋歸一王屯臺灣,始建安平鎮城;於北線尾搭寮經商,閩人鄭芝龍附之。盜賊出沒其間,為沿海之患。崇禎元年,芝龍就撫,以其地僦荷蘭紅毛夷居之。而澎湖本屬同安縣,後以地居海中、人民散處,催科所不能及,乃議棄之;亦為紅毛所據,屢出犯漳、泉邊境。天啟四年,巡撫南居益擒賊帥十二人,澎湖之寇始息;其據臺灣者自若也。荷蘭人善火器,其居臺灣,以夾板船為援戰;雖兵不滿千,南北土酋咸畏之。又建赤嵌城以居。順治九年,日本甲螺郭懷一謀逐荷蘭人;事覺,懷一被殺於歐汪(在今鳳山縣界)。
初,唐藩稱號時,授鄭成功招討大將軍,命募兵海上。大兵度仙霞。其父芝龍以閩降。成功不從,據廈門、金門諸島。後自江南敗歸,頓軍廈門;適日本甲螺何斌與荷蘭人有隙,誘成功進取臺灣。由澎湖而東,有島,俗呼鐵門限;以其有吸鐵石焉,舟至則膠。至是,島中人見有王衣冠者乘巨鯤,時往來衝突;踰月而鐵石盡,成功舟適至。及抵鹿耳門,詰屈迴旋,沙浮水淺;忽潮漲十餘丈,巨艦縱橫畢濟,遂克之。何蘭人退保安平鎮城,堅閉不出。成功力攻不克,乃告之曰:『此地本先人故物,我欲得之;金帛悉以歸汝』!荷蘭人乃攜貲去。成功遂以赤嵌城為承天府,改土城為安平鎮,總名曰東都,立府尹及天興、萬年二縣。
康熙元年,成功死,其子經居鷺江(即今廈門),偽提督馬信立成功弟世襲,改號護理;經攻逐之,世襲渡海來歸。經改東都曰東寧省,改縣曰州;設安撫司三,南北路、澎湖各一。經復至鷺江,委翁天祐為轉運使;興市肆、建祠廟,招納海濱流民眷口以實之。遊■〈舟宗〉入犯,飄忽南北,沿海軍吏苦於奔命。廷議徙民內地,使寇無所掠食,勢將自困;遂徙粵、閩、江、浙、山東鎮戍之在界外者。連歲遣官巡閱邊海諸郡,禁民私出採捕;寇果絀。
十三年,閩藩耿精忠反,脅經同叛。沿海郡縣皆陷,經遂洊居漳、泉。精忠為所逼,撤建昌諸路兵自衛;大兵乘之進取。十五年十月,精忠降,命還其爵,率所部征海寇自效;經使偽將劉國軒據廈門以拒。十六年,經棄漳州遁,官兵遂復海澄等十州。十七年,都統穆赫林與劉國軒戰於祖山頭,官兵敗績,退保海澄。六月,國軒陷海澄,署前鋒統領幸福戰死,都統穆赫林、提督段應舉皆自縊。國軒既陷海澄,乘勝取長泰、同安,進圍泉州,再逼漳州;兵號十萬,壁於龍虎、吳公兩山。時城中兵少,總督姚啟聖以五蠟丸檄他鎮兵來援,不至。一日,乘大霧率精兵五千突出,呼聲震天;國軒兵不辨眾寡,自相跆藉,陣遂亂。自辰至酉,斬首四千,生擒千五百人,國軒敗走,泉州解圍;收復長泰、同安等處,進攻海澄。海澄者,濱海地也,峻而險。寇據之,築塹高數丈;排列艟艨守金門諸島,密若布棋:相持一年不決。啟聖用漳人黃性震策,以寇勢浩大盤結,非離散其黨羽、陰亂其腹心,未猝圖;於是建立修來館以收納歸誠將士,來降者無真偽,胥善待之。得海上間謀,悉不殺;厚賜之,恣其往來,即用以偵海上事。由是寇黨自相疑貳,來歸者日益眾。復設水師提督,練水戰;分遣勁兵擾其餉道,寇漸乏食。
十九年,提督萬正色擊鄭經於海壇,偽將朱天貴自海壇遁。正色敗之於平海、崇武諸嶼,進取玉洲。偽將劉國軒走廈門,偽總兵蘇堪迎降,遂復玉州、石馬。水陸兵進攻海澄,克之。復分兵攻陳洲、馬洲、灣腰山、觀音山、展旗等十九寨,皆敗之。進擊朱天貴於廈門,天貴潰走,遂取金門。經遣國軒調殘兵守澎湖,派殷戶出糧,抽壯民為兵;人心益離。經以朱天貴失廈門責之,天貴懼,遂來降;寇勢愈蹙。
二十年,經自海澄歸,預立其庶子克雝■〈臧上土下〉;於洲仔尾築遊觀之所,退閒其間。未幾,死。眾憚克■〈臧上土下〉嚴,迫之死;馮錫范等遂奉經次子克塽嗣。啟聖偵知之,用間諜陰結傅為霖為內應;事洩,為霖遇害。二十一年,啟聖等奏鄭經已死,子少,國內亂;請乘時進討。因授施琅水師提督,會總督統師進取澎、臺。琅本唐藩舊將,後從鄭氏為左先鋒;與成功有隙來降,拜靖海將軍,成功收其父及一弟殺之。二十二年,啟聖等帥舟師自銅山抵澎湖,前鋒遊擊藍理與偽將會,遂戰;大破之,連克虎井、桶盤諸嶼,惟澎湖未下。啟聖舟停八罩灣,琅乘小艇暗渡海中,遙見媽祖臺各嶼砲城十六座,營壘星羅,環繞三十餘里;琅遂決策,分兵進勦。六月二十二日,誓師;遣總兵吳英、陳龍、陳昌帥左師入雞籠山,遣總兵朱天貴、林賢、楊嘉瑞、參將羅士珍帥右師入牛心澳。琅自居中權,分為八陣;旌旗蔽空,舳艫相接。自辰至申,戮力來攻,擊沈熕船八隻,燒鳥船二十六隻,遂克澎湖;國軒遁走。我師尾之至鹿耳門,門窄水淺,琅舟不得上。啟聖禱於天妃廟,明日大戰,砲發,水驟長一丈,舟並行如鳥張翼而上,窮追至西嶼頭。七月,克塽以臺灣降(明宗室寧靖王朱術桂向依鄭氏;城破,冠帶佩印綬自縊,有姬五人同殉)。詔以鄭克塽及成功子璁等六人、克塽弟克■〈與上土下〉等九人、偽武平侯劉國軒等子弟赴京師,隸漢軍旗下;於其地設臺灣府,統臺灣、鳳山、諸羅(即今嘉義)三縣,隸福建布政司(雍正元年,增設彰化縣及北淡水同知)。
·附論
唐、桂二王以阽危閏位,等之宋之昰、昺,實不成其為國。鄭成功雖授爵閩邸,竄伏臺灣,尤不足與當日殉節諸賢相比數。惟伏讀高廟「御批通鑑輯覽」,凡國史館於二王書「偽」者,概令更正,改書稱號;其諸臣仍書所授原官,並一體易名:如天之度,教忠之典,仁至義盡矣。故紀述閩、粵遺事者皆無所忌諱,不沒其實。如鄭氏者,考其始居廈門時,即奉淮王為監國;繼據臺灣,明宗室多避地其間,成功待之盡禮,每決大事必坐宗藩於上,示不敢專。永明立於粵,及竄雲南、入緬甸,數遣使朝貢,拜延平王之封;藏其印,稱招討終其身;傳子及孫,歷三十八年歸命時,其紀年以「永曆」未改也。雖自忘螳臂曾抗王師,而崎嶇鯨波,其心不貳;君子有以悲其志矣!方國家弔伐之初,區區孤島,亦度外置之;而鄭經席父餘業,內任陳永華、外倚劉國軒,收拾敗亡,偷息荒澳,邊疆之民稍稍安輯矣。乃經狂悖,輒助閩逆之虐以速其敗。嗟乎!臺民亦望治久矣,故修來館闢而俊傑歸誠,密札偶投而爭為內應。水師皆用土兵,與寇共其所長。施靖海仇不戴天,敵愾益奮,一戰而俘其人民。化從古聲教未及之地為戶口貢賦之所,海濱郡縣從此永銷烽燧,不其懿歟!然臺灣本番土,一屯於日本,再攘於荷蘭,繼為鄭氏所據;淫巫之風、澆淩之習,雖大化旁流,驟難盡革:則既富而教,又不當與詰戎固圉並重也哉!
·海寇考
海上自晉末恩、循相繼倡亂,劉裕從海道襲其番禺,循遂敗亡。此後海警無聞,而防禦未懈。元末,方、張竊據旁海郡縣;其黨敗後,多逸而之海。明洪武初元,稍稍寇竊。嘉靖中,邊備廢弛,奸民逸囚伺隙勾引,倭患復起;又有許棟、王直、劉香老、林道乾、鄭芝龍等與倭相為表裏,數寢而復作:至遷民內地,棄島澳為荊榛。故海氛惟明為最烈,防海之制亦惟明為最詳。國初,鄭成功據金、廈諸島,數入寇。其子經復乘耿逆叛閩,陷沿海郡縣;征之十餘年,始略定臺灣。自是海濱解嚴,烽煙不作;間有蜑漁什伍,糾結伺掠商賈,然無聯■〈舟宗〉拒敵官軍者。
自乾隆己酉安南阮氏篡黎,因於兵革,國用匱乏;巨賊陳天保、莫觀輔建採辦之名,招致亡命,崇其官爵、資以兵糧,使劫掠充餉。夷艇數百,直犯粵、閩、江、浙,則有烏石二、烏石大、總兵保、東海八、阿婆帶、大砲腹諸賊目,而四總兵最猖獗。閩、粵土盜因之蜂起,則有蔡騫、朱濆、鄭一、張保、金姑養等及諸有名目、無名目大小亦數百舶交海中。於是土盜誘夷艇以深入,夷艇倚土盜為聲援,幾蔓延不可制。當時主兵者獨急夷艇,而閩、粵將帥中又獨李忠毅公長庚辦賊最力;上遂授忠毅總統閩、浙舟師。嘉慶五年夏,夷艇大入。六月,忠毅與黃巖鎮會師臺州之松門;颶風作,覆賊舟幾盡;官軍乘風擊之,俘斬六千人;四總兵溺死者三,獲其一偽侯倫貴利磔之;我師亦頗亡失。奉旨以總兵敕印示安南王阮光纘;光纘言:「但令總兵巡海,不慮入浙為盜」,上表謝罪。自是,艇患稍紓。光纘旋失國,新藩阮福映曉大義,逐諸奸匪,勾結窩頓者皆芟夷;舊阮黨留粵洋不敢歸,數登岸掠食。而閩洋蔡騫橫甚,其舶高出官軍所駕之米艇,仰攻非便;又於四面重疊張牛皮漁網,砲彈不得入。忠毅建議限商船樑頭丈尺,使賊無大船可劫;又出巧思,製火攻船,先出收撫其脅從者而後擊之。與賊大小百餘戰,所擒殲數千人,沈燒其船數百,奪其船數十;一躡之於漁山、一蹙之於臺灣鹿耳門、一扼之粵洋大星嶼,皆幾獲而復脫。最後追之粵黑水洋,騫僅存二舟;而忠毅戰歿,騫旋亦敗死,張保等皆就撫:海寇悉平。蓋二十餘年督撫大吏經營措置、諸將帥追逐風濤茫渺中,艱危險阻,視陸師有過之、無弗及也。
按海道南連交阯,歷廣東、福建、江浙、山東、直隸、南京,北接高麗,計一萬五千餘里;巨浸稽天,賊蹤靡定;即無邀擊之地,所恃惟得順風。然我乘風而追,賊亦乘風而遁,雖遠徒勞。無已,則探其止泊,圍而蹙之,或可奏功;而賊諜最多,官軍未至,賊已起碇避去;欲求攻其不備,百無一二。然則賊終不可得乎?曰:是亦多術矣;而絕其劫奪之資、禁其接濟之路為最要。是二者,又必因哨守兼行而後克濟也。當明初海寇初作,議者謂使是時中國潛為邊備,而聽其自去來海上不問,一如宋、元以前時,亦不至大為患。故後人復有守內洋、捐外洋之論,謂我之商漁許於內洋採捕,禁其越外洋;其盜船聽其外洋往來,堵其入內洋。舟師扼要守之,循環哨之,以聯絡策應;寇至,併力禦敵,去則縱其所之而勿追。如是,則劫奪商漁、接濟水米,皆可禁絕;而賊不薄岸,贓無所消、糶汲又窮,勢將自困。惟寇掠在外,接濟消贓皆起於內;則察蜑戶、漁艇,杜奸闌出入,吾固知其更有急於圖寇者矣。
·壬辰征臺記
嘉義縣在臺灣府北百二十里,舊名諸羅;乾隆五十一年林逆之變,城陷而復全,賜今名以旌之。自是地益闢,漳、泉及潮、嘉人爭趨之,曰閩莊、粵莊;分類械鬥,習為故常。
道光十二年閏九月,兩莊因小忿牽耕牛;奸民陳辦流言於市,眾疑懼,洶洶遷避。張丙、詹通等皆閩莊巨盜,遂乘之作亂。二十日,攻雙溪口、紅山仔、牛頭山各粵莊。時劉鎮軍廷斌巡境抵彰化,督北路協兵捕之。賊又攻毀大墩莆、姜崙各莊,入佳里興巡檢署殺弓兵多入。知府呂志恆、署知縣邵用之、護遊擊周進龍、縣丞朱懋分投捕賊,皆狃於平日之械鬥而不虞其為逆也,至先後被害。十月初三日,遂圍嘉義縣城。劉鎮軍急往授,途中戰且行。將及城,賊復擁眾拒敵;又大戰於三坎店,周副將承恩及守備李高然、余國章皆戰歿。副鎮軍揮兵奮擊,得入城。是日,五接戰,士卒皆饑疲,故殺傷亦相等。當賊犯城時,獄囚數百夜舉火應賊;幸鎮兵至,滅火,取死囚百人斬之,城內得不亂。而城外賊蜂屯蟻聚,用皮攩、竹梯更番圍攻;鎮軍督兵民日嬰城固守。告急文書,募死士潛入內山,繞彰化遞省;寄郡城者或由海道,然亦多不得達。初八日,賊復攻鹽水港,代理縣事施模、守備張榮森亦遇害。初九日,鎮軍留北路兵守城,自率溫副將兆鳳出南門擊賊,賊稍卻;然道猶梗。守備蔡長青奉檄入援,復半道戰歿。官兵既屢失利,多遺旗幟、號衣,賊得假裝以誤官軍;長道旁皆蔗田、竹圃,綿延無際,官兵慮賊設伏,多不敢追。賊所至迫莊戶具食,隨驅以行;故從者日眾。張丙、詹通、陳辦三首逆分屯店仔口、水堀頭、鹽水港,各僭偽號,封逆黨自軍師、將帥以下偽職數百人。復有賊目劉港、劉仲、黃番婆、陳連、江七、蔡恭、侯虎等分屯茅港尾、曾文溪等十二處,互相聲援,漸逼府城;而彰化黃城、府城舊社賊林海、鳳山賊許成各糾眾響應,淫殺焚掠,全臺大震。
十月二十日,陸路馬提軍濟勝率兵由廈門渡鹿耳門登岸攻其南,竇鎮軍振彪由蚶江渡鹿港仔登岸攻其北,謝副將朝恩由五虎門渡八里坌防其入海,署閩督魏撫軍元烺遣鳳臬使來會,水師陳提軍化成備兵廈門策應。詔以瑚將軍松額為欽差大臣、哈都統郎阿為參贊大臣,率侍衛巴圖魯等馳驛赴軍。程制軍祖洛至,復徵粵、浙兩省兵會勦。十月二十八日,馬提軍兵抵臺灣府城。二十九日,竇鎮軍兵入番仔坑登岸;賊眾據茅港尾併力以拒。
初,黃城糾九莊賊圍攻斗六久門守備馬步衢力禦之;賊退而復集。十一月初三日,賊大至,實草塗泥漿蔽以進,槍砲皆不能洞。護都司許荊山見事急,領兵破柵走。線民陳馬等以步衢素勤明得士心,諷其去;步衢不聽,與縣丞方振聲、署千總陳玉成矢死守。已而知不能禦,令家屬避賊。時惟步衢無親隨,而振聲妻張氏、玉成妻唐氏皆願殉難;振聲有庶子纔五歲,乃命其母同一雇媼挈之,乘居民紛出雜遝,遂同匿蔗林。署中人爭出走,方之客沈志勇考毅然獨留,而志勇子聯輝復願與父同生死;於是,方之雇僕江承惠、曾大祥、邱新、許廚皆願同死。馬步衢等急草文書,預列諸殉難人姓名,加鈐記,強陳繼昌易服潛赴劉鎮軍處投遞。部署甫畢,而賊已奪柵入。步衢等恐火藥為賊所得,然之;欲自戕,皆以藥少不死。持刀巷戰,各刃數人,力竭為賊所執;十一人均遇害。而馬步衢、方振聲、張氏、唐氏四人均因忿激罵賊,被割鼻剜舌,其死為尤烈云。陳繼昌逃出,投劉鎮軍達其文書。自團鄉兵殺賊,獲黃城逆黨江賓、賴來,官兵後亦擒黃城,同至斗六門磔之。當賊圍攻時,劉鎮軍偵知內地兵已至,募土人效賊裝告急於馬提軍,促北路兵往援。以道梗輾轉紆迴,故十一人終及於難。
十一月初五日,馬提軍率兵抵茅港尾;賊來拒,敗之。初八、初十兩戰,皆捷。十二日,賊復據鐵線橋設險以拒。十八日,我兵分三道進戰,奪其險;又追敗之於灣裏溪,溺死者無算。二十日,竇鎮軍自彰化入嘉義縣城。時賊悉眾南犯,呼譟動原野。馬提軍堅壁以待,覘賊漸疲,揮兵突出,用子母砲轟擊;翼以鳥槍,連環進步,順風擲火彈入賊陣。賊驚潰,自相跆藉;我兵乘之,擒斬甚眾。夜半,復焚其新營埔各賊寮。次晨,分道進攻,賊望風披靡,斬馘不可勝計;餘賊奔潰。賊首詹通著黃褂、佩偽印,眾擁之疾走;官兵縱馬追至安溪寮,適有鄉兵截其前,遂擒之。賊既大敗,無所得食,漸解散,或數十人、數百人竄伏內山。馬提軍移營鹽水港,竇鎮軍亦引兵來會,遣將安撫店仔口各莊。於是,張丙各賊目均次第就擒。惟舊社、鳳山賊尚合擾二喃溝等處,乃留竇鎮軍守嘉義、劉鎮軍守彰化,馬提軍仍領兵南下督謝副將等擊林海、許成,斬之。北路兵亦獲陳辦:臺灣平。
·附論
嘉義之變,不旬日警報至粵,遣兵赴南澳防堵策應;羽書絡繹,故得備其始末而為此記。然傳聞龐□,必一事而兩證之,取其同者;否則仍闕疑焉。如斗六門馬、方諸君死事之烈,則以欽使會疏請卹之文彰著人口,故序次尤詳。嗚呼!忠孝義烈萃於一時,諸君素所樹立可想矣。用能以大義相激發,各盡於倫紀之間,下至僕夫傭保皆以身殉為難能也。且倉皇之頃,草文書、緘封鈐印,使諸人姓名不同泯於冷煙荒草,即以安其死難之心而毋或苟免者,處事精審不亂,一若平日,可謂從容就義者矣。
或謂嘉義為全臺適中地,宜移郡城、處重兵以居中御外。昔林逆之亂,必欲陷之以通道南犯,故攻之最力。今賊既圍城,則南北軍報不相聞,非其明驗歟?然此專就地勢論之,而未籌夫緩急之際也。何也?臺灣孤懸重洋之中,惟恃澎、廈諸島為之聲援;必郡城緊接鹿耳門,則諸島之聲息可通,內地之兵餉無阻。蓋臺灣門戶,惟鹿耳門能通大舟。若嘉義四面平原,無險可扼,又距海口最遠,緩急既不足恃,形勢因之亦輕:則移置郡城,未可輕議也。
或又謂臺灣宜防山而不必防海者,以土番為足患,且朱、林各逆多起於山也。然蔡騫、朱濆寇艇數百,一旦擊□而來,攻城掠野;不又曉然於海之當防有更急於山者乎?
總之,臺之召亂起於流民之多,流民之多由於土地之廣。然地利有盡,來者無窮;昔患地廣,今又患民稠矣。昔之亂,以貧而無教者多,今之亂,又以貧而無業者眾矣。斯患也,豈獨臺郡為然哉!
·市舶考
漢武帝既平南越、滅朝鮮,中國東南全際大海,通外區;舟航譯使獻見,貿易興焉;於是,市舶自建元時始。市舶立官司,設結好使於廣州,立交易綱首。自唐開元時始,禁私物奸人下海。自宋崇寧時始,禁販易金銀;自淳熙時始,禁銅錢下海;自端平時始,禁運米出糶。自元至元時始,年愈久、法愈密、弊亦愈深,於是禁下番船隻,罷提舉司;自至大時始,令番商止集舶所,不許入城,通番者有厲禁。自明洪武時始,立客綱、客紀,以廣人及徽、泉等商為之。自嘉靖時始,中官黷貨,慮市召寇,罷市舶司、遷沿海居民。自嘉靖時始,但禁日本;旋復三市舶,西番入居澳門。自萬曆時始,開南洋之禁,招懷遠人;海舶奔輳,設監督。自國朝康熙時始,寇盜翦除,海波不興;番夷向化,納賮獻琛。一歲之間,來舶一百四柁;為建元以來所無,則又自嘉慶二十年始。統而論之,疏闊於漢,法於唐,密於宋、元,弊於明季,盛於我大清。
漢時海島通譯奉貢者稱三十許國,蠻夷賈船雖利交易,而數年來還,無定式也。因其來獻,設譯長,無舶司榷使也;募人齎黃金雜繪入海市明珠、璧流離奇物,無定地也;而一切法禁皆未設。至唐則西洋大海中師子諸國油杳至,有市舶使,有嶺南、安南互市地,舶至有奏報,有舶使籍其物納舶腳,有進獻之物,有軍國之供,法制立矣。宋於廣州外又置杭、明兩州舶司,京師置榷署,令內侍齎敕書金帛招諸番商出海外販易;故天聖後象犀、珠玉、香藥、寶貨充物府庫,賞斥其餘以易金帛、芻粟,縣官用度實有助焉:講求益詳,防維漸密。建炎時,博買無用之物,費國用及虧番商者皆重置其罪,立譏察海舶條法。「食貨志」曰:『法禁雖嚴,奸巧愈密;商人貪利而貿遷,黠吏受賕而縱釋:其弊卒不可禁』。元監之,定抽分之數、漏稅之法,立雜禁二十一條,視宋為益密。明初,西海諸國恭順,貢使絡繹,設馹於廣、泉、浙三舶司以館之;其規模制度,駸駸乎開元、開寶之盛。奈何永樂後而命中官總貨,遂恣橫為商民害,提舉官吏領簿而已。馴至嘉靖中,困敝已極。俄倭禍起,言者遂請罷市舶。不知當罷者市舶太監,非市舶也。市舶既罷,邊海之民日困;番舶無所容,凶黨構煽,奸闌出入:私市益盛,寇盜滋起。主事唐樞建議請復互市曰:『通市則寇轉而為商,市禁則商轉而為寇』。通政唐順之曰:『舶之為利也譬如礦。封閉礦洞,驅逐礦徒,是為上策;度不能閉,則國收其利權而操之自上,是為中策;不閉不收,利孔洩漏以資奸萌嘯聚其間,斯無策矣』。尚書鄭曉、巡撫林富皆論市舶有四利,所以通華夷之情、遷有無之貨、收徵稅之利、減戌守之費;又以禁海賈、抑奸商也。卒從其請,而仍絕日本貢市。清興,荷蘭首效順,遣兵船助討海寇,因請貿易。康熙二十四年,開海禁;設榷關四於廣東澳門、福建漳州、浙江寧波、江南雲臺山,置吏以蒞之。自是琉球、蘇祿、呂宋、暹羅、大小西洋、紅毛諸番畏懷威德,咸敂關款貢,爭效方物;聯■〈舟宗〉接檣,鱗次海澨,以譁吱、哆羅連、玻璃、異香珍寶來市。其互易之物,以茶葉、大黃、茯苓、湖絲為重,外此則陶器、糖霜、鉛錫;惟禁市史書、黃金、紋銀、制錢、鐵、紅黃銅、硝磺、米,如宋、元故事。其稅額四萬兩,贏餘八十五萬五千五百。歲課無絀,比之唐、宋則倍之,視明則無稅璫之蠹政。而沿海商民,內有耕桑之獲,外有魚鹽蜃蛤之資;又以供賦之餘,為轉輸互易以仰佐國計,上饒而下給。自通市以來,未有如斯之盛也。
夫番土百貨非中國不可缺,而中國之茶、藥則為番土所必需。是以遠國商販,不避盜賊剽劫、風濤沈溺之險;則向化之情、互市之利,昭然可睹矣。朝廷因之,示招徠、寓懷柔,以奠安邊氓,慎固封守;又不寶遠物、尚奇巧,譏其貨賄,使利權在上,絕奸豪外交內詗。此漢、唐迄今所以行之而不可終廢者,蓋亦設險之一道;豈惟軍國之供而已哉!
●臺灣關係文獻集零(十)
綠野齋集選錄劉鴻翱
書孔、平二公遺事
臺灣新修學政衙署碑記
臺灣嘉義縣城工義倉碑記
臺灣道署斐亭記
臺灣道署澄臺記
臺灣府學重修夫子廟並祭器樂器記
臺灣記事
例贈孺人蔡母許太孺人墓誌銘
·書孔、平二公遺事
臺灣考試之弊,內地所無。其民聚族而處,每族立一始祖祠,公產數萬、數十萬不等,秀才輪掌;故逢考試,夤緣無所不至。吾鄉曲阜孔公昭虔,以翰林出身,任臺灣道兼學政,力除此弊。眾愕然,曲誘苦勸。孔急曰:『余非不願;奈余姓孔何』!臺地作為笑談,謂聖人子孫不利於臺考。孔因械鬥案,調江西糧道。繼任平公慶,滿洲人;大書考院:「爾無文字休言命,我有兒孫要讀書」!眾忿然詈,謂是亦姓孔者耶!平因張丙叛案降主事,余承其後。或謂余曰:『臺灣道加臬司銜系陞缺,前孔、平二公皆降調矣』!余曰:『二公豈由學政獲咎耶』!即科、歲兩試,眾慫恿,兼謂宜順人情。余曰:『余非姓孔,亦不計子孫讀書、第承聖恩航海而來,負聖恩,恐過海覆舟耳』。眾躩然。
先是,二公雖絕夤緣,不能絕倩代頂替。余治以縣、府試之法照學額加倍取覆試,使眾互相結而頂替除;面試一日三易題,而代倩除。三覆乃定,眾競勸於學。造新考棚,費金至五萬:皆歸功於余。余謂此孔、平二公之遺也,余何功之有!書此以見臺灣積習,歷三任乃變云。
·臺灣新修學政衙署碑記
臺灣孤懸海外,自古未隸中國。明永樂間,三保太監招徠西洋諸夷,舟過此,始知名。明季,紅毛築城以居。鄭成功父子因之,逐紅毛竊據,為沿海邊患。國朝施大將軍琅殄滅妖氛,建郡邑、置官守,實以漳、泉、潮三府流徙之民。武功既彰,文教斯敷,設府廳縣學額文生九十七人;然後臺灣文物聲名之盛,與海內等。
道光癸巳冬,余蒙聖恩監司是邦,實兼提督學政之任。考試舊在道署,士子患其隘也,請於臺灣府周君澗東,擇建於府署之西北。經始於十三年某月某日,告成於十五年某月某日。正南作照壁,兩旁列木柵,柵立左右轅門。正北三門,門左右設外官廳。廳左曰雜差所,右曰供給所。門內過水亭,亭左右設內官廳。廳左曰文巡捕所,右曰武巡捕所。由過水亭進,曰儀門。儀門內為考棚,左右各三廊。一廊十間,間五十座,凡士子之座三千。北橫廊左右各七間,間二十座;南橫廊左右各六間,間十座;凡士子之座四百。中為大堂,學政收卷之所居。再進為內堂,學政閱卷之所居。堂左曰庖逼之室,堂右曰學書之房。四圍周以棘牆。嗚呼備矣!
昔夫子嘗謂:道不行乘桴浮於海。當時歷聘諸國,無有能行夫子之道者;浮海之嘆,殆猶欲居九夷之意與!今後聖人二千年,重洋孤島,反家誦夫子之書何與?豈且夫子當日果乘桴浮於海,教思遺澤之所留與?書稱帝光天之下,至於海隅蒼生、萬邦黎獻,共為帝臣,惟帝時舉。夫上無秉修文德之君,雖鄒魯之鄉亦荒落而不悅學;上有秉修文德之君,雖荒陬遐夷,士生其間者亦皆蒸蒸日進於道。臺灣去京師萬土,夫亦我國家建學設校,沐浴膏澤之地也夫!敬布朝廷之德化,以風勵黌序;敦節義、崇經術,提督學政之責也。爾士子各自砥勵,無負聖天子茂育人材之至意,何必在近聖人之居乎!
·臺灣嘉義縣城工義倉碑記
嘉義為全臺中權握要之地,郡城之輔。嘉義一動搖,則郡南之鳳山信息猶可相通,郡北之彰化、淡水、噶瑪蘭道路阻塞。初入版圖名諸羅,栽竹為城。乾隆五十一年林爽文之亂,固守經年,高宗嘉其義,改名嘉義。五十五年,請帑築磚石工,歷四十二年。道光十二年十月,張丙等變起,首攻嘉義;福建巡撫署浙閩總督魏公元烺調陸路提督馬公濟勝帥內地漳、泉兵平賊。圍解後,屢經地震、繼以霪雨,城遂圯壞。欽差將軍瑚公松額、總督程公祖洛辦善後,奏請前任水師提督王公得祿督勸紳民捐修。王公之議曰:『城雖修,不建月城,不能固也』。乃添建四門月城,以作脣齒之勢。再議曰:『月城雖建,無砲臺不能轟擊也』。乃低窪雉洞,舖石置砲,以為平峙之形。再議曰:『雖有月城砲臺,無粟不能守也』。乃於城西北立義倉,貯榖一萬六千石;平時用以備荒,變時用以禦亂。凡用銀幾萬幾千幾百幾十幾兩,興工於十三年某月某日,告成於十五年某月某日。
今年春,余按部至嘉,公引余周歷堞垣,盤視糧儲,乞文以志。余謂公以從平林爽文得功,累陞至提督閩浙舟師總統,旋以殄蔡牽功封二等子爵,尋加太子少保,受三朝之厚恩,雖在籍猶奉朝命督建城工;蓋臺灣為沿海七省之保障、嘉義為全臺之保障,不獨固桑梓、全閭里,古人所謂乃心罔不在王室,公之功直與城俱永也!至於倉以衛城,其規橫條例俱詳備;宜刻於碑陰,使後之人有所守焉。
·臺灣道署斐亭記
臺地竹多苞生,道署小平泉西兩檻外,叢竹千竿蔽日,濃陰交錯;院中有亭翼然,名曰「斐」,蓋取「淇澳」之「菉竹有斐」以名。由亭之東折而北,為「寄雲曲舫」;早起,雲常滿室中。澄臺在其東南,可望海。臺之外為圃,可習射。泉溢為池,池中堆石為島;雙鷗戲水面,時飛時止。芭蕉大如樹;畜麀鹿,每日午臥蕉陰下。海外奇木異卉——如佛桑、洋桃、文元、桂子、番石榴、黃梨之屬,經冬花蕊不斷。故胡公承珙題云:「明月先臨三島,好花常駐四時春」。孔公昭虔額曰「滄洲嘯泳」:其形容是亭者備矣,而未究名「斐」之義。
「淇澳」之詩曰:「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嚇兮喧兮;有斐君子,終不可諼兮」。夫淇澳之斐,斐以美君子;斐亭之斐,斐以美竹。斐以美君子,非「衛風」之切磋、琢磨、瑟僴、嚇喧不足以當之;斐以美竹,竹未有不斐者。余之俯仰偃息斯亭,不異徜徉乎淇之上矣!
·臺灣道署澄臺記
道署小平泉之東偏,嶐然而特起者,曰「澄臺」;臺灣八景之一也。臺上有亭,長白武公隆阿額曰「曠望高深」;兩旁榜曰:「崇島巨鰲開壯觀,野花啼鳥足生機」。以能望海,故名「澄」,蓋取「澄海」之義。
余家東海之表,萊郡有勺蠡亭,緣事至郡,必登亭俯瞰滄溟。丙戌,余由中書選太湖流,登西洞庭來鶴臺,全湖奔赴峰下。庚寅,余陞守彭城,登雲龍戲馬臺,顧視黃河洪流;而觀於海者難為水,未嘗不思勺蠡,冀得再覽其勝。癸巳,余由南韶連道調臺灣道,過八百里重洋;振衣玉山頂,澎、廈島嶼雜杳森列,琉球、日本等諸夷國迷茫可辨。此乃混沌初闢時天造之臺,雲氣冥與化合,而嶰渤■〈氵頃〉洞無涯岸。因賦詩云:「始知天地真無外,迴憶湖河總細流」。
顧臺灣孤峙海心,平原沃野,南北延袤一千九百里、東西二百里,非陟彼高岡,居其地者反不見海;惟道署之澄臺,見西南海之一角。臺下屋三楹曰「斐亭」,郡註所謂「斐亭聽濤」也。登高遠矚,則安平晚渡、沙鯤魚火、鹿耳春潮、雞籠積雪、東溟初日、西嶼落霞,近在珠簾畫棟間。蓋臺灣之八景,道署有其二,澄臺又兼擅八景之美。余鄉勺蠡之奇特,殆未能逾乎此也!
因考臺灣自前明紅毛與鄭氏相繼為患,潢池中雷擊電掣,波濤騰沸。我國家龍興遼海,一戎衣而天下大定,惟浙閩洋面祲氛未靖;施大將軍琅掃除蛟鱷鯨鯢之怪,然後海若肅清,蓋二百年於茲。今余蒙聖恩觀察是邦,睹是臺之命名,思與僚佐戮力永澄海疆,不僅誇遊覽之壯也已。
·臺灣府學重修夫子廟並祭器樂器記
自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夫子也;無論中國尊之,四夷八荒莫不尊之。臺灣僻處閩海外,國朝聲教漸被,始立學宮、建夫子廟。歲久,剝落頹壞。道光癸巳冬,翱由廣東南韶連道調臺灣道兼提督學政,謀於府守熊一本,議重新。候選同知許朝錦既督捐建學政考棚,復願獨任其工。始於道光乙未六月初七日,成於道光丙申三月初五日。工大而用繁,凡用銀一萬兩有奇。翱復與府守謀祭器,教授許德樹請任修;犧樽、象罍、木豆、竹籩,悉遵古式。翱復與府守謀樂器,員外郎吳尚新、生員劉衣紹、六品職員蔡植楠請任修;鐘鏞、匏鼓、琴瑟、簫管、■〈兆上鼓下〉磬、柷敔皆具。舞六佾,六六三十六人,聘海內樂工以時教童子習。
翱同府守謁廟,仰殿宇之巍峨,睹梁棟之壯麗;泮池宏以深,坊橋堅以固。春、秋上丁兩祀,肅清雍穆,歌者堂上、舞者堂下,無言奏假,彬彬乎變海隅為鄒魯闕里之風矣。孟子曰:觀於海者難為水,故曰河海之於行潦。又曰:孔子之謂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之也。子貢亦曰:聞其樂而知其德。翱幸生聖人之邦,得見聖人之車服、禮器矣。今觀於海,蕩蕩江淮河漢萬里朝宗,穆然於聖人之出乎其類、拔乎其萃。聆大成之鏗鏘和平,知尹夷惠具四時之一氣,特樂之小成。聖人元氣周流,備始終條理,與天地渾合同化;軒轅氏張樂洞庭之野,樂成而蛟龍舞,猶未足以擬我夫子也。
·臺灣記事
臺灣遠在閩海之外,重洋阻隔;民情浮動,為漳、泉兩府奸宄逋逃藪。自入版圖,數叛亂。道光十二年秋九月,嘉義匪徒張丙等藉端搶米,知縣邵用之被戕而亂作。
邵官內地,總督孫公爾准特調過臺,與陞臺灣府呂志恆偕來。臺灣沿海口岸皆廳轄,呂守割五條港與嘉義,使補內地虧。維時臺灣掛印總兵劉公廷斌不煉兵,按察使銜兵備道平公慶清廉長厚——民稱為「平菩薩」,心不然呂守所為。呂守曰:『此上憲意』。繼聞邵令不洽輿情,與呂守議撤其任。呂守曰:「上憲使之來。即撤任,亦必俟秋徵後』。前浙閩水師總統王公得祿籍嘉義,數言嘉將亂,劉鎮軍、呂守皆以為妄;因內渡居廈門。張丙等事起,平公告呂守:『王公之言驗矣』!呂守曰:『誰敢者』!帶鄉勇三百赴嘉。甫離郡,問村民:『嘉有亂乎』?對曰:『不聞』。呂守撫掌大笑。不數里,又問,對如前;又大笑。不數里,復問,對亦如前;復大笑。未至,以所問覆報平公。及知郡令已戕於賊,父老勸勿進,呂守曰:『不盡殲賊,何顏面見觀察』!鼓眾直前,遇害。余至臺,臺人猶嘆息呂守之亡,亡於三大笑。
劉鎮軍愧與呂守失前言、不設備,以六百兵與賊戰於嘉義城外;兵敗,副將戰歿,裨將死者數人,退保嘉義。平公委罷職臺防同知王衍慶署臺灣府,王辭;平公曰:『勢危至此,非子不可』!王有智略,多權變;令嘉義時,械鬥勸諭不解,單騎橫槍,所向披靡,王公得祿壯其膽。既接府任,選番兵三百入衛;招募民壯二萬,與郡城文武晝夜巡警:人心粗定。一日,於眾中執一人為賊,訊之,果賊遣使行刺;斬以徇。百姓驚服,心愈固。嘉義道路梗塞,密謀平公出城列陣待賊,別遣人從便道解餉於嘉。劉鎮軍憂糧缺,餉至,守城者歡呼;婦女皆登捉石投賊,城賴以完。
是時,制府孫公爾准已前卒;代者程公祖洛陛見後,廷寄浙江按某事。福建巡撫魏公元烺兼署總督,聞臺灣變,入奏上授瑚公松額福州將軍,哈侯朗阿副之,調陝西、河南、四川兵會勦。魏公遣陸路提督馬公濟勝帥漳、泉兵先渡海救臺,會風順,船駛兩日夜抵鹿耳門,馬公入郡城,略問賊情形,即出次教場;不張燈,獨坐終夜。明日,次鹽水港。擇地立營,深溝高壘。賊屢挑戰,不應;揚言運庫帑二十萬至。兵實止二千,兵寡賊眾,俟三省兵集乃合擊。賊大喜,脅從四、五萬人歃血飲;黎明,闖馬公營。馬公命燃砲轟擊,賊卻退,跳號謾詈。官軍不勝忿,請拚命與賊決勝負;馬公閉之,不使出。自辰至未,賊皆倦,紛紛臥地上;馬公開營門,分兩翼飛踰溝,亂砍。賊倉皇不及操戈,前後衝壓,大潰。自是賊散而復聚者九次,馬公十戰皆捷。斗六,嘉義巨鎮。賊初攻嘉不克,還破斗六,縣丞方振聲妻女暨幕友家丁皆與難,賊據為巢穴。至是,張丙等入斗六招呼,無一人應者,大哭。眾執之,獻於馬公營。
署總督魏公知已得張丙,奏請沿路截回各省所調兵。上命哈侯回京;瑚公松額、程公祖洛渡臺謀善後,搜捕餘匪。王公得祿亦從廈門渡。深山窮谷、茂林惡箐,皆懸重賞緝拏。王公所獲尤多,賞加太子少保銜。臺灣府王署守擒攻鳳山城賊魁許成……與張丙聲勢連絡者也。鳳令既破其黨,逃生番界,今始被擒。程公親鞫,臺灣縣人;問「何不攻臺灣」?答:「有王太守在,不敢攻」。程公深悉王署守之能,與瑚公同保舉知府。
是役也,守功推王,戰功歸馬;王為平公慶所委,馬乃魏公元烺所遣。上封馬公爵,賞魏公花翎。平公與劉鎮軍均有失察之咎,上責劉公不煉兵,革職;賞平公六部主事。其餘大小,黜陟賞罰有差。臺灣平。
余承恩命接平公任,五條港仍改歸鹿港廳。白程公;臺灣難治易亂,內地虧空之官來臺,亂之兆也。上軫念海疆,諭曰:『孫爾准若在,朕必加以重譴』!
·例贈孺人蔡母許太孺人墓誌銘
澎湖蔡舉人廷蘭之母、例贈孺人許太孺人卒於道光二十一年(辛丑)四月二十五日卯時,距生於乾隆二十九年(甲申)正月二十一日亥時,享年七十有八;與贈文林郎慎齋公合葬有日矣。廷蘭,余及門;以行狀乞銘。
先是道光乙未,廷蘭秋試報罷,渡海遭颶風,舟沒而復起,飄蕩十晝夜抵安南。當其死生懸於須臾之交,富貴、功名、妻孥之念盡捐,惟叫號無以報母氏。既歸,拜太孺人於堂下,驚定如同再世。夫人窮則呼父母,及安常履順,則或忘之矣。廷蘭自安南歸,甫於丁酉領鄉薦,未及第而太孺人謝世矣;宜其狀太儒人之行抱昊天罔極之痛也!
廷蘭之狀曰:『吾母十七歸吾父。丈夫子五人:長廷嘉,先卒;娶呂氏,生繼英。次廷緣,娶吳氏,生繼璜、繼瑲。次廷芝,娶陳氏,生繼搏、繼升、繼蔚、繼才。次即廷蘭,娶許氏,生繼蜚。季廷揚,娶歐氏,生繼慶、繼善。女子二:一適葉氏,一適翁氏。吾母育五子、二女,撫十一孫,劬勞極矣;廷蘭述之心悲也』!再則曰:『吾母孝順勤儉,所以佐吾父事吾王母者,廷蘭不能悉狀也;吾師代為潤色焉』!余持其狀謂之曰:『太孺人行之傳不傳,不在於狀也』。
澎湖居臺陽、鷺門之間,民不耕田,即業操舟、捕魚,詩書絃誦之聲不聞。間有力學者,文藝亦不能與內地才華之士併;況其下焉者乎!今生品學為臺澎人士之冠,則太孺人遵慎齋公之遺訓,所以督教者可知也。歐母之傳也,以文忠公畜道德而能文也;無文忠公,後世不傳其畫荻之事也。太孺人之傳,是在生矣。余昔贈生越南雜著序矣,勗生富文章、勵介節;生果始終如餘之所期,則太儒人傳矣。生欲傳母,慎忽忘滄溟遇險時也!
銘曰:澎島矗矗立海洋,蔡生祖居水一方。家有慈母賢且良,代夫教子有義方。子能克家家之祥,席珍抱璞觀國光,於以誌之賦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