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文獻叢刊·第149種】三藩纪事本末
台灣文獻叢刊
【第 149 種】
三藩紀事本末
.作者:楊陸榮
.原書頁數: 0096 頁
●書籍簡介
第一四九種「三藩紀事本末」
本書(一冊九六面五七、六○○字)凡四卷,楊陸榮撰。陸榮字采南,江蘇青浦人;閱歷待考。書記南明福、唐、桂三王事,共二十二篇。卷一,有三藩僭號、四鎮、兩案、馬阮之奸四篇;卷二,有王師平南浙、王師平閩、金王收江右、李成棟收粵東、魯藩據浙東、益藩擾湖東(附傅揭)六篇;卷三,有楊劉萬殉贛、金王之亂、王師南征、何騰蛟殉楚、瞿式耜殉粵、孫李搆隙、孫李奔北七篇;卷四,有永明入緬、檄緬取王、蜀亂、鄭成功之亂、雜亂五篇。各篇悉用清朔,雖雜采「劫灰」、「浮海」、「甲乙」、「江人事」、「江難」、「也是」、「遺聞」、「編年」、「遂志」等書,然一以王鴻緒「明史稿」為正。此書頗多疏失,其著者如「監國魯王死於鄭氏、謬誣實甚。此書作於清康熙五十六年,上距明臺灣邱氏之亡三十餘年。
●序號 篇名
1 自序
2 凡例
3 三藩紀事本末目錄
4 三藩紀事本末卷一
5 三藩僭號
6 四鎮
7 兩案
8 馬、阮之奸
9 三藩紀事本末卷二
10 王師平南浙
11 王師平閩
12 金、王收江西
13 李成棟平粵東
14 魯藩據浙東
15 益藩擾湖東(附傅、揭)
16 三藩紀事本末卷三
17 楊、劉、萬殉贛
18 金、王之亂
19 王師南征
20 何騰蛟殉楚
21 瞿式耜殉粵
22 孫、李搆隙
23 孫、李奔北
24 三藩紀事本末卷四
25 永明入緬
26 檄緬取王
27 蜀亂
28 鄭成功之亂
29 雜亂
●自序
闖成肆逆,禍及君后,明之子孫、臣庶不能討,聖朝念萬古君臣之義不可以不正,憤怒興師,逆成西竄,勝朝不共之仇,藉以復焉。真人出而大難平,乾坤之位定矣。有明諸藩,誠思復仇之大德,痛餘氛之未除,憑藉威靈,共剪殘孽;迨乎罪人斯得,籍土來歸,庶幾上順天心、下從民願。度德量力,計無逾此。昔殷辛失德,微子抱器歸周;夫子刪書,不以微子之不正位號為罪,而亟稱之曰「仁」。當是時,取殷之天下者周也。視聖朝之取天下於闖,而且為明之子孫、臣庶復不共之仇者,彼此相衡,判若天壤。乃微子可以歸周,諸藩顧思僭號自立,仁者固如是乎?秦人失鹿,楚人攫之,與楚人爭之可也,與攫楚之人爭之不可也。何也?義不可也。且向也以全盛之天下,授之群盜;今也以破殘之疆土,衡抗天朝。天既厭明德,尚思挺而走險,豈惟違乎仁、悖乎義云爾哉?抑亦不智甚矣!然猶藩之者何也?曰:不沒其實,正所以不予其僭也。其實藩也,則明之祖宗未嘗以統授之也,明之百姓未嘗以統歸之也。上不以統授、下不以統歸,而妄干大號,是僭而已矣。僭竊之人,王法之所不宥。然則諸藩之隨起隨滅,身膏斧鑕,夫亦其自取焉爾;若夫擁立諸臣,獨無罪乎?夫伊尹五就、管仲一匡,苟審所優負而為之,君子且不以為過;不然,則首陽餓夫,不聞佐武庚以倡亂也。審此,而諸臣之為功、為罪,瞭若指掌矣。酉春多暇,檢閱遺編,凜大命之莫干,悼王行之自絕;因類次其事而書之卷首。
時康熙五十六年(歲次丁酉)仲春下浣,青浦楊陸榮采南氏書。
●凡例
一、是編悉遵本朝正朔,各藩所僭位號不以統年。
一、是編雖雜採「劫灰」、「浮海」、「甲子」、「江人事」、「江難」、「也是」、「遺聞」、「編年」、「遂志」等書,然一以王大司農奉旨分編之史傳為正。故與野史所載,微有異同。
一、論斷必具史才;敘而不論,以俟作者。
一、編中間有一、二不見正史,止採野史收入。閱者倘確知其失實,幸即賜教,以便改正。
一、編中搜羅未廣,倘有家藏善書,或賜借觀、或賜函教,以便增入。
采南氏識。
●三藩紀事本末目錄
卷一
三藩僭號…………………………………………………………………………………(一)
四鎮……………………………………………………………………………………(一○)
兩案……………………………………………………………………………………(一六)
馬、阮之奸……………………………………………………………………………(一八)
卷二
王師平南浙……………………………………………………………………………(二七)
王師平閩………………………………………………………………………………(三一)
金、王收江右…………………………………………………………………………(三三)
李成棟收粵東…………………………………………………………………………(三六)
魯藩據浙東……………………………………………………………………………(三八)
益藩擾湖東(附傅、揭)……………………………………………………………(四一)
卷三
楊、劉、萬殉贛………………………………………………………………………(四五)
金、王之亂……………………………………………………………………………(四八)
王師南征………………………………………………………………………………(五二)
何騰蛟殉楚……………………………………………………………………………(五五)
瞿式耜殉粵……………………………………………………………………………(五八)
孫、李搆隙……………………………………………………………………………(五九)
孫、李奔北……………………………………………………………………………(六四)
卷四
永明入緬………………………………………………………………………………(六七)
檄緬取王………………………………………………………………………………(七○)
蜀亂……………………………………………………………………………………(七二)
鄭成功之亂……………………………………………………………………………(七六)
雜亂……………………………………………………………………………………(八七)
●三藩紀事本末卷一
青浦楊陸榮采南氏編
三藩僭號
四鎮
兩案
馬、阮之奸
·三藩僭號
福王名由松,神宗孫、福王常洵之子。洛陽陷,王避亂南下,次淮安。值甲申三月國變,南中府部等官會議監國,鳳督馬士英移書史可法及兵部侍郎呂大器,請奉福王。可法、大器以潞王稍有賢譽,持未決,而士英密與操江誠意伯劉孔昭、總兵劉澤清、高傑、黃得功、劉良佐,擁兵迎王於江上。王至南京,以內守備府為行宮。四日監國,十五日僭即位,稱明年為弘光元年。
順治元年甲申五月,王召史可法、高弘圖、馬士英入閣辦事;姜曰廣、王鐸俱為大學士,張慎言為史部尚書。以總兵黃得功、高傑、劉澤清、劉良佐分鎮淮上;史可法開府揚州,督其軍。
六月,命禮部鑄國璽,以金代之。
召劉宗周為都察院左都御史。宗周疏論時事:一言據形勝。江左非偏安之業,宜以親征之師東阨淮徐、北控豫州、西顧荊襄,漸恢漸進。一言重藩屏。路振飛坐守淮城,久以家眷浮舟遠地;劉澤清、高傑亦有家口寄江南之說。是二鎮、一撫,皆可斬也。一言慎爵賞。各帥討賞,孰應孰濫,宜嚴加分別。如左帥以恢復而封,高、劉以敗逃而亦封,將誰為不封者?武臣既濫,文臣隨之;外廷既濫,中璫隨之。臣恐天下聞而解體也。一言覈舊官。燕京既陷,有受偽官而逃者、有在封守而逃者、有在使命而逃者,宜分別定罪。又言賊兵入秦、踰晉,直逼京師,大江以南,二、三督撫坐視君父之危亡,未嘗遣一騎入援;既而大行之凶問確矣,督撫諸臣仍復安坐地方,止圖定策之功,未嘗肯移一步。洎乎新朝既立,自應立遣北伐之師;而諸臣之計又不出此,紛紛制作,盡屬體面。更難解者,先帝升遐喪詔,距今月餘,浙中尚未頒至;近省如此,遠省可知。仰惟陛下再發哀痛之詔,立興問罪之師,請自中外諸臣之不職者始。未幾,宗周予告去。
遣太監王肇基督催閩、浙金花銀兩(肇基原名坤)。
上崇禎帝謚曰思宗烈皇帝、周皇后曰孝節皇后;既易「思」為「毅」。追尊建文君為惠宗讓皇帝、景泰為代宗景皇帝,復懿文太子為興宗孝康皇帝。尊皇考福恭王為恭皇帝;尋改孝皇帝,立專祠。
削溫體仁文忠謚,允禮部尚書顧錫疇請也。未幾,錫疇以請削溫謚奪職。
釋高牆罪宗七十五案。
予大學士文震孟諡文肅,劉一璟諡文端,賀逢聖諡文忠,禮部侍郎羅喻義諡文介,詹事姚希孟諡文毅,兵部尚書呂維祺諡忠節,山西巡撫蔡懋德諡忠襄,隨州知州王燾諡忠愍;懋德諡尋奪。
吏科馬嘉植疏陳立國本事:一改葬梓宮,一迎養國母,一訪求東宮、二王,一祭告燕山陵寢。
命總兵王之綱迎太妃於河南郭守義家。洛陽之變,太妃與妃各依人自活;至是迎之。隨諭工部於三日內搜括萬金,以充賞賜。
御史祁彪佳請禁革詔獄、緝事、廷杖三弊政。時議復廠衛,人心皇皇,故彪佳言之。戶科給事中吳適亦言先帝十七年憂勤,曾無失德;止有廠衛一節,未免府怨臣民。陛下試思先朝之何以失,即知今日之何以得。疏入,俱不省。
八月,以逆案原任光祿卿阮大鋮為兵部右侍郎;未幾,轉左。於是,太僕少卿楊維垣、徐景濂、給事中虞廷陛、郭如闇、御史周昌晉、陳以瑞、徐復陽、編修吳孔嘉、參政虞大復輩,皆相繼起用。
命錦衣都督馮可宗遣役緝事。禮科給事中袁彭年言:相傳文皇帝十八年始設東廠,然不見正史。嗣後一盛於成化;西廠汪直,踰年即罷。再盛於正德;逆瑾煽虐,天下騷然。三盛於天啟;逆魏之禍,幾危社稷。頃先帝亦嘗任廠衛緝訪矣,乃當世遂無不營而得之官、中外自有不脛而走之賄。廠衛之盛衰,關世運之治亂,不可不革。疏入,謫浙江按察司照磨。
詔選宮女及內員,廷臣交章諫,不聽。
九月,予北京殉難諸臣諡:大學士范景文文貞,戶部尚書倪元璐文正,左都御史李邦華文忠,副都御史施邦曜忠介,戎政侍郎王家彥忠端,刑部侍郎孟兆祥忠貞,大理寺卿凌義渠忠清,太常寺卿吳麟徵忠節,庶子周鳳翔文節,諭德馬世奇文忠,中允劉理順文正,簡討汪偉文烈,太僕寺寺丞申佳胤節愍,給事中吳甘來忠節,御史陳良謨恭愍,陳純德恭節,王章忠烈,吏部員外許直忠節,兵部主事成德忠毅,金鉉忠節,觀政進士孟章明節愍;立祠,賜名旌忠。勳戚惠安伯張慶臻忠武,襄城伯李國楨貞武,新樂侯劉文炳忠壯,左都督劉文耀忠果,駙馬都尉鞏永固貞愍,太監王承恩、王之心忠愍,李鳳翔恭壯,大同巡撫衛景璦忠毅,宣府巡撫朱之馮忠壯,總兵吳襄忠壯,周遇吉忠武,補予大學士孫承宗文忠,太常少卿鹿善繼忠節。
工部主事王鍾彥、經歷施溥、中書舍人宋天顯各予祭葬。
開納貢助工例。
十月朔,命鑄弘光錢。
以楊維垣為通政使。維垣亟謀起官,禮部尚書錢謙益力薦之。謙益,東林領袖,至是附和馬、阮,為天下所笑。明年二月,維垣進左副都御史。
修興寧宮、慈禧殿。時,廟門告災,鳳陽祖陵一日三震;而王荒酒漁色,工費無度,識者知其不堪旦夕矣。
十一月,補予大學士孔貞運諡文忠,薊遼總督吳阿衡忠毅,簡討胡守恆文節。
二年(乙酉)正月元旦,日有食之。
重刊要典。楊維垣既任事,追論三案,力詆王之寀、楊漣等,而為劉廷元、霍維華等訟冤,請重定欽案。章下,吏部尚書張捷力稱維華等忠,請表章三案諸臣,追賜卹典:贈蔭祭葬諡全者,霍維華、劉廷元、呂純如、楊所修、徐終吉、徐景濂等六人;贈蔭祭葬不予諡者,徐大化、范濟世等二人;贈祭葬者,徐楊先、劉廷宣、岳駿聲等三人;復官不賜卹者,王紹徽、徐兆魁、喬應甲等三人;他若王德完、黃克纘、王承光、章光岳、許鼎臣、徐卿伯、陸澄源等雖名不麗於逆案而清論所不予者,亦賜卹有差。唐世濟、楊兆升等復起用。袁洪勳請追論焚要典諸臣罪。寧南侯左良玉、江督袁繼咸皆言要典不必重頒,不聽。
二月,禁宗室入京師。
阮大鋮進本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仍閱江防。
予史部侍郎顧起元諡文莊,都督劉源清諡武節。
四月,從逆光時亨、周鍾、武愫伏誅。本兵張縉彥首從賊乃授原官,總督河北、山西、河南軍務。其他大僚降賊者,賄入輒復原官。
五月,大兵渡江,王奔蕪湖。十五日,大兵追至蕪湖,執王北去;丙戌五月,賜死。
唐王名聿鍵,端王碩熿孫;父器墭,先死。聿鍵於崇禎五年嗣立,因率兵勤王,擅離南陽,錮高牆。會赦,出。南都勿守,總兵鄭彩、鄭鴻逵撤師回閩;適王自河南來,因奉之至福州,與福建巡撫張肯堂、巡按御史吳春枝、在籍禮部尚書黃道周、南安伯鄭芝龍等會議,立王監國。鴻逵請正位,不然無以壓眾心;諸臣以監國名正,候出關建號未遲,李長倩有「急出關、緩正位、亦監國無富天下心」一疏。而擁立者艷推戴功,不數日即定議,僭即位於福州。時順治乙酉閏六月十五日也。改福州為天興府,以布政司署為行宮;大赦,僭改元隆武。
以張肯堂為吏部尚書、李長倩為戶部尚書、曹學佺為禮部尚書、吳春枝為兵部尚書、周應期為刑部尚書、鄭瑄為工部尚書。八閩俱設巡撫。
起蔣德璟、黃景昉、黃道周、蘇觀生、何楷、陳洪謐、林欲楫、朱繼祚、黃鳴俊,皆為大學士。曾櫻、何吾騶、郭維經、葉廷桂,以次至閩,皆令入閣辦事。閣臣至三十餘人;然不令票旨,皆王親為之。
封鄭芝龍為平鹵侯、鄭鴻逵為定西侯、鄭芝豹為澄濟伯、鄭彩為永勝伯,戰守機宜悉芝龍為政。於是,集議戰守,自仙霞關而外,宜守者一百七十處,計兵十萬;戰兵如之。合閩、浙、兩粵之餉不足供兵食,乃令撫按以下捐俸助餉;官助之外,有紳助;紳助之外,有大戶助;借徵錢糧,大鬻官爵。王屢責芝龍出師,於是議兵:一出浙東,一出江西。然每云餉乏,終無一兵出關也。
改庶吉士為庶萃士。
十月,曾妃至。妃警敏,頗知書,每群臣奏事,妃於屏後聽之。共決進止,王頗嚴憚焉。
順治三年(丙戌)正月,以鄭鴻逵為大元帥,出浙東;鄭彩為副元帥,出江西。既出關,不行;未幾,稱餉絕而還。
命黃道周督師出江西。道周憤鄭氏無出師意,乃請募兵江西;王給空劄百函,持一月糧以行。道周出衢州至婺源,為我兵所擒,死之。
蔣德璟疏請行關,遂告病去。
二月,王親征,駐建寧。楚撫何騰蛟、江右楊廷麟皆有疏來迎;王欲往江右,芝龍固請還師,乃駐劍津。
王子生,大赦。
六月,鄭芝龍還安平。八月,王決計赴贛。二十一日,啟行;二十四日,抵順昌。
大兵追及,獲之;與曾妃同斬於汀州。
永明王名由榔,桂王常瀛少子、神宗孫;初封衡陽。張獻忠陷衡州,桂王避於梧州。乙酉,〔桂〕王薨於梧。丙戌,唐王死,兩廣總督丁魁楚與廣西巡撫瞿式耜會議監國。閣學兵部尚書呂大器、原任兵部尚書李永茂俱至,以丙戌十月十四日稱監國。十一月,僭改元永曆,以肇慶府署為行宮。
以丁魁楚、呂大器為大學士,魁楚兼戎政、大器兼中樞;未幾,大器辭,入蜀。
追謚唐藩曰思文。
以王肇基為司禮太監,遂擅朝政。於是,戶部郎中周鼎瀚,內批予給事中;兵部侍郎王化澄,內批予尚書。廷臣爭之,不聽。
李永茂去,以疏薦劉湘客;主肇基持之,被斥故也。
以朱治澗為兩廣總督,守肇慶。
順治四年(丁亥)二月,以瞿式耜、嚴起恆為東閣大學士。
以錦衣指揮馬吉翔掌絲論房事,同票擬。
三月,進式耜文淵閣大學士,兼吏、兵兩部尚書,守桂林。
五年(戊子)四月,王子生,大赦。
召舊輔何吾騶、黃士俊為東閣大學士。
六年(己丑)冬十月,封黔鎮皮熊為匡國公、播鎮王祥為忠國公,防滇寇也。
七年(庚寅)春正年,王奔梧州,留馬吉翔、李元胤守肇慶。
下都御史袁彭年、少詹事劉湘客、給事中丁時魁、金堡、蒙正發詔獄。彭年以反正功,免議;堡與時魁並謫戍,湘客、正發贖配追贓。時朝士各樹黨,從李成棟至者,袁彭年、曹曄、耿獻忠、洪天擢、潘曾緯、毛毓祥、李琦,自誇反正;從廣西扈行者,朱天麟、嚴起恆、王化澄、晏清、吳貞毓、吳其雷、洪士彭、雷得復、尹三聘、許兆進、張孝起,自恃舊臣。久之,復分吳、楚兩黨:主吳者,天麟、孝起、貞毓、李用楫、堵胤錫、王化澄、萬翱、程源、郭之奇,皆內倚馬吉翔、外結陳邦傅;主楚者,袁彭年、丁時魁、蒙正發、劉湘客、金堡,皆外結瞿式耜、內倚李元胤。元胤,成棟子也;彭年等附之,時號五虎。於是,互相攻詰無虛日。王知群臣水火,令盟於太廟;然黨結益固,不可解。堡尤恃強,化澄、吾騶相繼排去;貞毓等欲排之,而畏元胤,不敢發。是春,王赴梧州,元胤留肇慶、邦傅率兵援廣州,貞毓乃合御史程源等十四人共詰之。
八年(辛卯)春二月,孫可望遣賀九儀殺大學士嚴起恆,追殺督師兵部尚書楊鼎和於崑崙關,並殺給事中劉堯珍、吳霖、張載述等;並執閣學楊畏知以歸,殺之。
以吳貞毓為東閣大學士。
九年(壬辰)二月,孫可望遷王於安陸所,改陸為隆、升所為府。後復改為安龍。
十年(癸巳)二月,王使林青陽於李定國,約來迎也。
十一年(甲午)三月,孫可望遣鄭國、王愛秀至安隆,殺大學士吳貞毓及張鐫等十八人;並議廢后,后泣訴於王,乃止。
十三年(丙申),孫可望自置內閣六部等官,以文安之為東閣大學士。安之走川東。
李定國護王遷雲南。
十六年(己亥),王入緬。
十月,從官請造庚子曆,從之。
十八年(辛丑),緬人執王歸於王師。
·四鎮
崇禎甲申,封黃得功為靖南伯。福王僭立,進侯;令駐儀真。命總兵劉澤清為東平伯,駐廬州;總兵高傑為興平伯,駐瓜州;總兵劉良佐為廣昌伯,駐臨淮。大學士史可法開府揚州,兼督其師。
得功,榆林衛人,素忠勇,醉後運雙刀如飛;每戰血漬手腕,以水需之,久乃得脫。軍中呼黃闖子。建功河北,與良玉先得封。傑本闖賊部將,竊自成妻刑氏,來歸,積功至總兵。京城陷,傑南走。福王設鎮淮上,諸將皆欲得揚州,而傑先至;揚民畏傑淫毒,不納。傑遂攻城,掠婦女。可法議以瓜州予傑,乃止。九月,移鎮徐、泗,而家屬寓揚。得功故守廬州,可法慮傑難制,乃移得功儀真相牽制(傑死後,得功乃駐廬州也)。時東萊總兵黃蜚,將之任。蜚與得功稱兄弟,得功聞其將至,率騎三百迎之高郵。傑疑得功圖己,潛帥精卒,伏道中;得功至土橋,方作食,伏起。得功出不意,舉鐵鞭走,飛矢雨集,馬踣,騰他騎馳。有驍將舞槊直前,取得功;得功反鬥,挾其槊而抶之。復殺數十人,聲咆哮如雷,跳入頹垣中,乃免;所隨三百人,無一存者。而儀真兵將亦被傑劫,殺傷過半。得功大忿恨,歸訴於朝,願與傑決死戰;可法命萬元吉和解之。適得功值母喪,可法命傑以千金為賻,乃止。
傑以得功事解,感可法,與謀恢復,請調得功、澤清赴邳、宿,而自提兵趨歸開,且■〈耳敢〉宛、洛、荊、襄,以為根本。可法壯之。然揣知得功必不為傑後繼,故不謂,仍駐儀真。傑復具疏言曰:今大勢守江北以保江南,人人言之。然從曹、單渡則黃河無險,自潁、歸入則鳳、泗可虞,猶曰有長江天塹在耳。若何而據上游、若何而防海道,豈止瓜、儀、浦、采為江南門戶已耶!伏乞和盤打算,定期速行,中興大業庶有可觀。隨發總兵李朝雲赴泗州,參將蔣應雄、許占魁、郭茂榮、李玉赴徐州防守。
八月,可法巡淮安,閱澤清軍;隨具疏請餉,為進攻計。九月,巡儀真,閱得功軍。十月,聞自成敗還陝西,傑即率兵進。可法赴清江浦,遣官屯田開封,為經略中原根本。時諸將各分汛地,自王家營至宿遷最衝要,可法自任之。
十月,王師致書可法,以「春秋」之義,有賊不討,則故君不得安葬、新君不得即位。今聞有僭號江南者,棄恩忘仇,將謂長江天塹、北軍不能飛渡耶?夫以中華全力受制潢池,而欲收江左一隅抗衡大國,勝負之數,不待蓍龜矣。諸君子果識時知命、厚愛賢王,宜勸令削號歸藩,永綏福位。可法答書,言有賊未討、新君不得即位,乃不忍死其君者之說耳。若夫天下共主身殉社稷,青宮皇子慘變非常,而拘牽不即位之說,坐昧大一統之義;中原鼎沸,倉卒出師,將何以維繫人心、號召忠義?紫陽「網目」,踵事「春秋」。其聞如光武、昭烈,晉元、宋高,皆於國仇未復之日,亟正位號,「網目」未嘗斥為自立。又言:契丹和宋,多輸金帛;回紇助唐,不利土地。況貴國篤念世好,兵以義動。今賊未伏天誅,捲土西秦,方圖報復;此不獨本朝不共戴天之仇,亦貴國除惡未盡之慮。伏祈全師進討。問罪秦中。至於牛耳之盟,本朝使臣久已盈道。
十一月,我兵入宿遷,可法令劉肇基、李棲鳳復之。未幾,大兵圍邳州,肇基拔之,相持半月而解。
十三日,傑至徐州,遺書大軍,約同滅闖賊。大軍回言同滅闖賊,其事不合與予言;且勸其棄暗投明,擇主而事。我副將唐起龍、唐虞時亦致書於傑,勸之早降,有「大王小侯、世世茅土」之語;傑並不從。乃沿河築牆,專力備禦。又具疏請以重兵駐歸、洛,聯絡河南總兵許定國以奠中原;且以銀幣贈定國,與結好。時聞我豫王將由孟縣過河,河南撫鎮接踵告警。傑遺書澤清,言彼軍若一越渡,則長江迤北盡為戰場;時事至此,令人應接不暇。澤清以聞,馬士英疏稱:清兵雖屯河北,然賊勢尚張,不無後慮,豈遂投鞭問渡乎?況強弱何常?赤壁三萬、肥水八千,惟在諸將刻厲之而已。時,陳洪範奉使燕都還,亦言清兵萬分緊急。士英惡之曰:有四鎮在,何慮?大兵至夏鎮,別由濟寧南下,一從雒陽攻海州,圖鄧州。可法、傑、澤清各具疏告急,不應。十二月,大兵下邳、宿,可法飛章報聞,不應。
乙酉正月,傑抵歸德,約定國同事。時定國駐睢,有言其送子渡河者。傑遣人邀定國,不至。傑因邀巡撫越其傑、巡按陳潛夫,同赴睢。定國郊迎,其傑諷傑勿入城,勿聽。十三日,傑兵已盡發開封戍守,且邀定國去睢。是夜,定國享傑。傑醉,微言及送子事;定國大疑。傑既臥,傳砲大呼,眾擁傑至定國所殺之;其傑、潛夫遁。明日,傑部回睢攻城,老弱無孑遺;定國來降於王師。傑為人淫毒,揚民聞其死,皆相賀;然是行也,進取之志甚銳,故時有惜之者。可法聞傑死,急至徐州,為請卹於朝。王贈傑太子太保,許其子元爵世襲,封蔭一子錦衣百戶;而以傑部李本身為左都督,領傑兵,提督本鎮赴歸德。本身,傑甥也;故使之,後亦來降於王師。得功聞傑死,引兵襲揚州,將盡殺其妻子以復焉;可法急遣同知曲從直解之,乃去。可法尋歸揚州。
三月,大兵入儀封,破歸、睢,進逼江北,直下徐、潁。四月,左良玉以清君側為辭,提兵下九江;急調得功、良佐禦之。澤清亦托名勤王,大掠而東。可法連疏告警;王曰:上游急則赴上游,北兵急則赴北兵,自是長策。可法曰:上游不過欲除君側之奸,原不敢與君父為難。若北兵一至,宗社可虞,不審輔臣何意矇蔽若此!又移書士英;士英惟以左兵為慮,不應。劉洪起亦奏稱:清兵直下,恐為南京憂。總督王永吉亦言:徐鎮勢不能有,何以保江北?俱不應。大兵渡淮,人情鼎沸。十九日,召對群臣,大理卿姚思孝、尚寶卿李之椿等,合詞請備淮揚。工科給事中吳希哲,亦言淮揚亟應備禦。王謂士英:良玉雖不該逼南京,然看他本上原不曾反,如今還該守淮揚。士英厲聲曰:此皆良玉死黨為遊說,不可聽。寧可君臣同死於清,不可死於左良玉手;有異議者,斬。王嘿然。二十日,大兵屯斑竹園,總兵李棲鳳、監軍副使高岐鳳欲劫可法出降。可法叱之,二人遂拔營來歸。二十四日,大兵薄城下,時諸將惟肇基自白洋河以兵四千至,請乘清兵未集,背城一戰。可法不可而止。可法血疏告急,不報。劉澤清通款我朝,我朝惡其反覆,磔誅之。二十五日,大兵攻城,砲發,城牆、敵樓頃刻崩陷。城破,可法自刎不死,參將某擁之出山東門,遂被執;諭降,不從,殺之。肇基率所部巷戰,一軍盡歿;副將乙邦才、馬應魁、莊子固、樓挺、江雲龍、李豫、副旗鼓參將陶國祚、內左營參將許謹、內右營參將馮國用、前營參將陳光玉、李隆、徐純仁、遊擊李大忠、孫聞忠、都司姚懷龍、解學曾等皆巷戰死。兵部職方主事何剛入城甫一日而城破,投井死。原任兵部尚書張伯鯨被數創死;妻楊氏、子婦郝氏從之。時得功破左兵於銅陵,收軍屯蕪湖。五月八日,大兵抵江滸。京口水師總兵鄭鴻逵、鄭彩及僉事楊文驄等督兵守江;我軍用大砲擊江南軍,每砲發,江水湧激高數丈,二鄭師先遁,文驄亦逃。八日昧爽,煙霧蔽江,乃縛芻置木筏上順流下,以紿京口兵;而大軍潛從龍潭竹哨渡。十日,士英猶有「長江天塹」之對。十一日,大兵薄都城,士英奉王母、妃率先遁,城中無一卒禦敵者。王荒宴至夜半,乃奔蕪湖。都城破,勳臣自趙之龍、湯國祚、文臣自王鐸、錢謙益以下文武數百員、軍士二十三萬,俱迎降。吏部尚書張捷、刑部尚書高倬死之。庶僚同死者,則有楊維垣、黃端伯、劉成治;雜流諸生殉難者,則有陳于偕、吳可箕、黃金璽、陳士達。六合則有諸生馬純仁,抱石投水死。如皋則有布衣許德溥,刺字於胸曰「不愧本朝」,又刺字於臂曰:「生為明人、死為明鬼」。遂被逮,殺之。邳州則有監生王台輔,自縊死。
王至得功軍,得功驚泣曰:王死守都城,各鎮尚可合兵以圖興復;奈何聽奸臣言,先出乎?大兵追王,十五日及於蕪湖,得功戰於荻港。時,良佐已降於我,即陣上招得功;得功叱之。降將張天祿從良佐後射得功,中喉偏左;得功知不可為,擲刀拾所拔箭刺喉以死。其妻聞之,亦自經也。總兵翁之琪投江死。中軍田雄挾王出降。
·兩案
順治二年(乙酉)二月,鴻臚寺少卿高夢箕密奏先帝太子在浙。初,甲申之變,太監栗宗周、王之俊以太子、二王獻於李賊,賊幽之劉宗敏所;至是,南來。左良玉疏稱:吳三桂實有明驗,今不可考。三月初一日,命太監李繼周往浙召至,寓僧寺。令內員迎入宮,內員報不實;尋命移寓錦衣衛都督馮可宗家。傳文武官識認,大學士王鐸指原任講官方拱乾問曰:此何人?對曰:方先生。而講官劉正宗趨上,不識也。又問:先帝親鞫吳昌時時,東宮立何地?不能對。於是,給事中戴英直詰其偽。授以紙筆,供稱高陽人王之明,係駙馬都尉王昺姪孫;家破南奔,遇高夢箕家人穆虎,教以詐冒東宮。王鐸等回奏,遂敕法司根究。鄉史陳以瑞奏:愚民觀聽易惑,將謂諸臣有意傾先帝血胤,請勿加刑。時有內員上密疏於王,王令持示士英。士英言細閱密疏,其言雖似,疑處實多:既為東宮,幸脫虎口,不即到官說明,卻走紹興,可疑一也。東宮厚質凝重,此人機辨百出,可疑二也。公主現養周奎家,而云已死,可疑三也。臣愚宜付法司,窮究主使,與臣民共見而棄之。越三月,鞫於午門外,夢箕、穆虎皆具服,下刑獄。
士英欲並傾姜、黃,令法司究主使附逆者。寧南侯左良玉具疏言:東宮之來,吳三桂實有明驗;朝廷諸臣但知逢君,不顧大體。前者李賊逆亂,尚錫王封;何至一家視同仇敵?明知窮究必無別情,必欲展轉誅求,遂使陛下忘屋烏之德、臣下絕委裘之義,親親而仁民,願陛下省之。靖南侯黃得功言:東宮之來,何人定為奸偽?先帝之子,即陛下之子;未有不明不白,付之刑獄,人臣之義謂何?在廷諸臣,諂徇者多、抗顏者少,即使明白識認,誰敢出頭取禍乎?廣昌伯劉良佐言:王之明、童氏兩案未協輿論,懇求曲全兩朝彝倫,毋貽天下後世口實!湖撫何騰蛟言:太子到南,何人奏聞?何人物色?取召至京,馬士英何以獨知其偽?既是王昺姪孫,何人舉發?內官公侯多北來之人,何無一人確認而泛云自供?高夢箕前後兩疏,何不發抄?此事關天下萬世是非,何可不慎!江督袁繼咸言:太子移氣移體,必非外間兒童所能假襲。王昺原係巨族,高陽未聞屠害,豈無父兄群從?何以隻身流轉到南?望陛下勿信偏辭,使一人免向隅之泣,則宇宙享蕩平之福矣。各疏上,王惟以王之明自供甚明,將審明節略諭之而已。
四月,左良玉稱奉太子密旨,舉兵南下,至九江。江督袁繼咸請赦太子以止之;王切責,不聽。
五月十一日,王師薄南都,王奔。南都士民出太子於獄,奉之監國。十四日,同趙之龍出降,北去。
順治二年(乙酉)三月十三月,福王故妃童氏且越其傑所至,命付錦衣衛監候。氏故周府宮人;洛陽破,氏逃至尉氏縣,與王遇於旅邸,相依,生一子。王之南也,妃與太妃各散不相顧。已迎太妃於河南;陳潛夫奏妃故在,王勿召。至是,自其傑所至,王益不悅。劉良佐言:童氏必非假冒。馬士英亦言:苟非至情所關,誰敢與陛下為敵體?王終不應。命馮可宗鞫之;氏細書入宮年月及相離情事甚悉,求可宗呈覽。王棄勿視,可宗亦辭勿審;改命屈尚忠嚴刑拷掠,氏號呼詛罵,尋死獄中。
·馬、阮之奸
順治元年(甲申)五月,福王僭立於江南,進馬士英東閣大學士,仍督鳳陽。士英大怒,陰令劉澤清、高傑疏趨史可法督師淮揚。可法出,士英遂入閣,掌兵部事。
八月,中旨傳陞張有譽為戶部尚書。時欲起用阮大鋮,故先以清望傳陞有譽。
吏部尚書張慎言罷。士英慮慎言秉銓,大鋮終不能起,乃令劉孔昭、湯國祚、趙之龍等攻去之。
馬士英奏薦逆案阮大鋮以知兵;賜冠帶,陛見。初,大鋮被斥,居江寧,與士英及守備太監韓贊周深相結。福王僭立,贊周屢稱大鋮才,王固已心識之。及士英以邊才薦,遂命陛見。高弘圖請下九卿會議;士英曰:會議則大鋮必不得用。弘圖曰:臣非阻大鋮,舊制京堂必會議。姜曰廣亦如弘圖言。士英遂言:魏忠賢之逆,非闖賊可比。弘圖、曰廣於己所愛者即曰先帝無成心,於己所惡者即曰成案不可翻;欺罔莫甚!於是劉宗周言祖宗故事,九列大僚必用廷推。郭維經言:案成先帝之手,今將此案抹殺,起用大鋮,赫赫英靈,恐有餘恫。羅萬象言:輔臣薦用大鋮,或以愧世無知兵者;然大鋮實未知兵。詹兆恆言先:帝異變,百姓莫不洒血搥胸;近聞燕、齊之間,士紳皆白衣冠聚兵以圖復仇。一旦忽翻前案,召用大鋮,豈不上傷在天之靈、下短忠義之氣?呂大器、熊汝霖、萬元吉、陳良弼、王孫蕃、左光先、尹民興等,各疏力爭。於是,士英為大鋮奏辯,力攻曰廣、大器等。月餘,遂以中旨授兵部添註右侍郎。
湖廣巡按御史黃澍入賀,面糾士英奸貪不法;且言嘗受獻賊偽兵部尚書周文江賄,罪當斬。承天守備太監何志孔復前助澍。士英跪乞處分,澍直前舉笏挈其背。士英佯稱疾,而陰賂內閹田成、張執中等言王非士英不得立,今逐之,是背舊恩也。且士英在閣,主上可以優閒;士英若去,誰復有念主上者?王遂諭留士英。澍連上十疏,稱自古未有奸臣在朝,而將帥能立功於外者。又言:自魏璫竊窺神器以來,實釀今禍;附逆之人與薦逆之人皆有賊心,乞懸諸日月以除魍魎。王不聽,諭澍還楚。
十月,以逆案楊維垣為通政使。
鎮國中尉侯考吏部朱統■〈金類〉疏糾姜曰廣,詞連史可法、呂大器等。禮科給事中袁彭年疏言:中尉有奏,請先啟親王參詳可否,然後給批賫奏。若俟考吏部則與外吏等,應從通政司封進。今何徑、何竇,直達御前。宜加禁戢!通政使劉士楨言:曰廣勁骨戇性,守正不阿;居鄉立朝,皆有公論。統■〈金類〉何人,不由職司,飛章越奏?此真奸險之尤,豈可容於聖世者!皆不聽。先是,呂大器奏士英賣官鬻爵、敗法亂紀諸罪,而曰廣事事與士英為忤,故士英授意詰之。大器予告去,曰廣降調;而換授統■〈金類〉為行人。
內批予卦疆失事太監孫呈琇原官。章正宸疏爭,不聽。
卿史祁彪佳論詔獄、廷杖、緝事三大弊,票擬革禁發改。高弘圖言:擬票發改,不審內廷何人主持,使正論不容若此?王切責,弘圖尋予告去。
內傳以張捷為吏部尚書。
例轉科道陸朗為僉事、黃耳鼎為副使,內批留用。
加翼戴恩,進士英太子太師,蔭錦衣衛指揮僉事。九月,敘江北功,加少傳,兼太子太師、建極殿大學士。十二月,以南臨恩,進少師。明年二月,敘殿工恩,進太保。
罷浙江巡撫黃鳴俊、降調浙江巡按任天成,以許都餘黨復叛故也。並議前任巡按左光先罪。光先係光斗弟,與大鋮世仇,又首劾士英;大鋮故借事陷之。蘇松巡撫祁彪佳言:許都之變,實發於東陽、義烏、浦江皆無堅城。光先事竣出境,聞變復還,調兵措餉宵夜經營;變起不一月,元兇授首。既不錄其功,豈可反以激變罪之乎?於是,士英、大鋮並恨彪佳,遂嗾御史張孫振論其好貪,罪之。
起越其傑巡撫東萊。其傑以貪遣戍,以士英妹婿,起用。
召降獻賊劉僑至京,補原官。僑以玉杯、古玩進,張獻忠即用為錦衣都督。左良玉復蘄、黃,僑削髮逃去。士英納僑賄,遂復原官。
士英請免府州縣童生應試,分上、中、下戶納銀若干,即赴院試。又行納貢、助工等例。於是,民間有「掃盡江南金,填塞馬家口」之謠。
布衣何光顯上疏,請誅士英;詔:戮於市,籍其家。
以楚宗朱盛濃為池州府推官。盛濃疏劾御史黃澍毀制辱宗、貪贓激變,故士英擢之。立命逮澍;江督袁繼咸為申理,乃止。澍匿左良玉軍中,良玉由是有隙。
二年(乙酉)二月,以阮大鋮為兵部尚書,賜蟒服。大鋮雖長兵部專職,江防軍事一切不問。引所善蔡琛、唐世濟、張孫振、袁弘勳等布列要路,撓六部權;任劉應賓文選,濁亂銓政;擢私人林有本、王錫袞等二十餘人為給事、御史。江督袁繼咸薦鄧林奇為總兵,大鋮索賄;既足,始給敕印。白丁、隸後,賄至立躋大帥。時有「職方賤如物、都督滿街走」之謠。
賜中書舍人林翹一品武銜。翹善星術,決士英必大用,士英薦授中書舍人。尋躐一品武銜,蟒服趨事。
以被勘杭州府推官黃端伯為禮部主事。端伯入京稱姜曰廣逆謀有狀,故有是擢。
以楊維垣為左副都御史。大鋮得志,專務報復,與維垣謀盡殺東林、復社諸人。時有狂僧大悲出語不類,為總督京營戎政趙之龍所獲,下詔獄。大鋮因與維垣及張孫振謀,令引諸人擁潞王,則一網可盡。因造十八羅漢、五十三參之目,海內人望無不備列,納之大悲袖中。大獄將興,會上游告急而止。
倉場尚書賀世壽、僉都御史郭維經告病去,大鋮密遣人劫之江中。
殺禮部主事周鑣、原任武惠道雷縯祚。鑣,鍾從兄,以附東林;而縯祚與大鋮有隙,因於從逆案內奏二人宜連坐,遂殺之。
四月初一日,命各衙門印文盡去「南京」二字。禮部管紹寧印被竊,謀於士英,因請於王,各衙門俱改鑄另給。
初四日,寧南侯左良玉舉兵東下;馳疏云:竊見逆賊馬士英出自苗族,性本凶頑;身在行間,無日不聞其罪狀、無人不恨某奸邪。先帝皇太子至京,道路洶傳:陛下屢發矜慈,士英以真為假,必欲置之於死而後快。臣前兩疏,望陛下從容審處。猶冀士英夜氣稍存,亦當剔腸悔過,以存先帝一線;不意奸謀日甚一日,臣自此不與奸賊共天日矣。臣已提師在途,將士裂目指髮,人人思食其肉。臣恐百萬之眾,發而難收,震驚宮闕;且聲其罪狀,正告陛下。仰祈剛斷,與天下共棄之。自先帝之變,人人號泣;士英利災擅權,事事與先帝為難。欽案,先帝手定者,士英首翻之;要典,先帝手焚者,士英修復之。思宗改諡,明示先帝不足思,以絕天下報仇雪恥之心:罪不容於死者一也。國家提衡文武,全恃名器鼓舞人心。自賊臣竊柄一來,賣官鬻爵殆無虛日,都門有「職方賤如物、都督滿街走」之謠。如越其傑以貪罪遣戍,不一年而立陞巡撫。張孫振以贓污絞犯,不數月而夤緣僕少。袁洪勳與張濬道,皆詔獄論罪者也,借起廢竟復原官。如楊文驄、劉泌、王燧、黃鼎、趙書辦等,或行同犬彘、或罪等叛逆,皆用之於當路。凡此之類,直以千計:罪不容於死者二也。閣臣司票擬、政事歸六部,至於兵柄尤不得兼握。士英已為首輔,猶復掌樞,是弁髦太祖法度。且又引其腹心阮大鋮為添設尚書,以濟其篡弒之謀。兩子梟獍,各操重兵,以為呼應,司馬昭復見於今日:罪不容於死者三也。陛下選立中宮,典禮攸關。士英居為奇貨,先擇其尤者以充下陳,罪通於天;而私買歌女寄養阮大鋮家,希圖進選,計亂中宮,陰謀叵測:罪不容於死者四也。陛下即位之初,恭儉神明;士英百計誆惑,進優童艷女損傷德盛。每對人言,惡則歸君:罪不容於死者五也。國家遭此大難,須寬仁慈愛,以收人心;士英自引用阮大鋮以來,睚眥殺人如雷縯祚、周鑣等煆煉周內,株連蔓引。尤其甚者,借題三案,深埋陷阱,將生平不快意之人一網打盡,令天下士民重足解體,罪不容於死者六也。九重秘密,豈臣子所敢言?士英遍布私人,凡陛下一言、一動無不窺視。又募死士竄伏皇城,詭名禁軍,以觀陛下動靜,曰廢立由我:罪不容於死者七也。率土碎心痛號者,先帝殉難、皇子猶存。前此定王之事,海內至今傳疑未已;況今皇太子授受分明,臣前疏已悉。士英乃與阮大鋮一手握定,不是天道、神明、二祖、列宗,不畏天下公議,不畏萬古綱常,忍以先帝已立七年之嗣君為四海謳歌訟獄所歸者,附之幽囚;天昏地慘,神人共憤。凡有血氣者,皆欲寸磔士英、大鋮等以謝先帝。此非臣之私言,諸將士之言也;非獨臣標將士之言,天下忠臣、義士、愚夫、愚婦之公言也。伏乞陛下立將士英等肆諸市朝,傳首四方,用抒公憤。臣等束兵計刻以待,不禁大聲疾呼,激切以聞。士英大懼,專理部事,不入直。左兵由九江、安慶至建德,順流而下;士英遣朱大典、阮大鋮、黃得功、劉孔昭等禦之,而撤劉良佐等以從。時,大兵已過山東,徇徐州,下毫、泗;史可法血疏告急,大理少卿姚思孝、御史喬可聘、成友謙等皆云良玉非叛,請無撤江北兵。十九日,王諭士英:左良玉師不該興兵逼南京,然看他本上,原不曾反叛;如今還該守淮揚,不可撤防江兵。士英厲聲指諸臣言:此皆良玉死黨為遊說,其言不可聽。寧可君臣同死於清,不可死於左良玉手;有異議者斬。王嘿然。未幾,良玉死,左夢庚敗於采石;論功,晉大鋮太子太保。
五月,王師渡江,圍江寧;王奔蕪湖。士英以黔兵與大鋮奉太妃走浙江,兵至廣德州,知州趙景和言:彼不奉王而奉太后,詐也。閉門拒守。士英攻破之,殺景和。至紹興,紹人猶未知王存亡。原任九江僉事王思任因上疏言:戰鬪之氣,必發於忠憤之心;忠憤之心,必發於廉恥之念。至今日人人無恥、在在不憤矣。所以然者,南都定位以來,從不曾真真實實講求報雪也。主上寬仁有餘、剛斷不足,心惑奸相馬士英爰立之功,將天下大計盡行交付;而士英公竊大阿,肆無忌憚,窺上之微而有以中之:上嗜飲則進■〈酉靈〉醁,上悅色則獻妖淫,上喜音則進優鮑,上好玩即奉古董。以為君逸臣勞,而以疆場擔子一肩卸與史可法;又心忌其成功,而決不照應之。每一出朝,招集無賴,賣官鬻爵,攫盡金錢。四方狐狗輩,願出其門下者,得一望見,費至百金;得一登簿,費至千金。以至文選職方,乘機打劫;巡撫總督,見兌即題。其餘編頭修腳、服錦橫行者,不在話下矣。所以然者,士英獨掌朝綱,手握樞柄,知利而不知害、知存而不知亡,朝廷篤信之,以至於此也。茲事急矣,政本閣臣,可以走乎?兵部尚書,可以逃乎?不戰不守而身擁重兵,口稱護太后之駕,則聖駕獨不當護耶?一味欺蒙,滿口詭說,英雄所以解體、豪傑所以灰心也。及今猶可呼號泣召之際,太后宜速趨上照臨出政,斷酒絕色,臥薪嘗膽,立斬士英之頭傳示各省,以為誤國欺君之戒;仍下哀痛罪己之詔,以昭悔悟,則四方之人心猶可復鼓。又上書士英,言:閣下政本自由、兵權獨握,只知酒色逢君,、門牆固黨,從不講戰守之備,以致乘輿播遷,謀國至此;即喙長三尺,何以自解?以愚上計,莫若明水一盂,自刎以謝天下。若仍逍遙湖上、潦倒煙霞,效賈似道之故轍,千古笑齒已經冷絕;再不然,如伯嚭渡江,則我越乃報仇雪恥之邦、非藏垢納汙之地,職當先赴胥濤,乞素車白馬以拒閣下。至杭州,熊汝霖責士英當從王;士英無以應。杭州破,士英走錢塘;王師追躡之,斬其五百級。
魯王監國紹興,張國維首參士英誤國十大罪。士英懼,不敢入朝,而依方國安於嚴州。時,大鋮投朱大典於金華,士民檄逐之,乃亦送於國安。未幾。王師復敗,士英兵於餘姚、國安兵於富陽。已,士英率眾渡江窺杭州,復大敗。
三年(丙戌)六月,王師渡錢塘江,士英、國安計劫魯王來獻,王脫去;阮大鋮同謝三賓、宋之晉、蘇壯等來降。
唐王僭立於福州,士英擁兵求入關;王以其罪大,不許。
八月,王師討湖賊吳易,並獲士英,詔俱斬之(而野史則云士英遁至台州,來降於王師。已,大兵執唐王於順昌,搜龍扛,得士英、大鋮及方國安父子、方逢年請駕出關為內應疏在已降後。大鋮方遊山,自投崖死,仍戮屍;斬士英等四人於延平城下,妻子給賜兵丁)。
●三藩紀事本末卷二
青浦楊陸榮采南氏編
王師平南浙
王師平閩
金、王收江西
李成棟平粵東
魯藩據浙東
益藩擾湖東(附傅、揭)
·王師平南浙
順治二年(乙酉)五月二十日,王師抵鎮江,知府某、推官某、丹徒令某俱死之;巡撫霍達遁。
徇常州、蘇州,下之。蘇州在籍諭德徐汧、舉人楊廷樞攜一女,俱赴水死(而野史則云:廷樞留髮遁居芝塢,至丁亥始被執,書血衣以遺其孤,有「惜時命之不猶,未登朝而食祿;值中原之多難,遂蒙禍以捐生。其年則丁亥之歲,其日為孟夏之終。方隱遁夫山塢,忽罹陷於羅網;雖云突如其來,亦已知之久矣。生平所學,至此方為快然;千古為昭,到底終為不沒。但因報國無能、懷忠未展;是人臣未竟之志,辜累朝所授之恩」等語。復賦絕命詩十二章;已見土、巴二師,不順命。十二月,斬於松陵之泗州橋上)。
太倉既下,諸生王湛與兄淳復舉兵圍城;兵敗,淳赴水死,湛沒於陣。
六月,我貝勒留兵二千,駐吳閶;大軍悉趨杭州,掠嘉興而過。時,潞王常淓在杭,撫按請命奉書迎降;錢塘知縣顧咸建、臨安知縣唐自綵,俱被執,不順命,死。而嘉興士紳屠象美等復集兵據城守;大兵還攻,半月而破,在籍吏部尚書徐石麒死焉。
閏六月八日,我兵入吳淞。時,吳淞副總兵吳志葵煽惑作亂;王師偵知,遂令偏將率兵二千人據之。
七月初四日,屠嘉興縣,在籍通政使侯峒曾死之。峒曾集眾守城,大兵攻之,不能下;大雨城壞,遂入之。峒曾先驅二子元演、元潔沈後河,乃赴水死。邑人進士黃淳耀與弟淵耀,對縊於城西僧舍。舉人張錫眉自殺死,妾何抱女赴水死。秀水教諭董用圓與兄用廣赴水死。諸生馬元調、唐全昌、夏雲蛟俱死之,全昌妻亦從死。
七月初七日,屠崑山。崑丞閻茂才遣使迎降;崑民殺茂才,推原任狼山副總兵王佐才為主。貢生朱集璜及周室瑜、陶琰、陳大任等共起兵,據城參將陳宏勛、原任知縣楊永言助之。大兵至,詭稱神武新詔至,城門啟,兵遂入;永言遁,佐才被執殺。集璜同門人孫道民、張謙投河死。室瑜與子朝礦同死。室瑜妻諸被執,不辱死。朝礦妻王,自縊死。琰自縊死。大任與妻張、子思翰皆死之。時以守禦死者,蘇達道、莊萬程、陸世鏜、陸雲將、歸之用、周復培、陸彥沖。代父死者,沈徵憲、朱國軾。救母死者,徐洺。自盡者,徐溵、王在中、吳行貞。
八月初三日,屠松江府。兵部職方主事章簡、行人李待問死之。先是,在籍兩廣總督沈猶龍與義兵頭目蔡喬據城守。初三日,大兵下青浦,諜至,猶龍猶未信。日西晡,我兵詭稱黃蜚解奸細至,門啟,遂入。時,城中已伏內應,兵乍入,城上悉改張大清旗幟。簡、待問俱被執,不順命,死。猶龍出奔,蔡喬遁入海。華亭教諭睦明永投繯死,御史夏允彝、諸生戴弘赴水死,徐念祖與妻張、妾子女七人闔門自縊死。允彝兄之旭子完淳,後涉吳兆勝之難;之旭自縊,完淳被殺。先是,黃蜚兵多以青白布纏其首,大兵效之,潛於城中。至是,去布,悉辮髮者。初六日,襲破黃蜚、吳志葵水師,蜚投水死;志葵乞降,不許,殺之。參志葵軍事嘉興舉人傅凝之,投水死。
二十日,破金山衛,守將指揮使侯承祖及子士祿死之。松城破,總鎮李成棟以書招承祖,不應;厲志堅守,即妻子亦不令出城避難。二十日大兵薄城,城上矢石雨下,兵不得乘;大兵以竹梯援城上,守城兵士用防牌蔽矢,隨登隨斫。既而西北備稍弛,乃以小舟壘城下,蟻附而登,城遂破。承祖及二子俱被執,長子士祿大罵不順,命叢射死;成棟欲降承祖,承祖不從,戮之。成棟稱承祖為江南第一忠臣,特宥其少子,令殮父屍歸葬。
破江陰,屠之。先是,六月中,諸生許用倡城守,應者數萬人;以陳明遇主兵,徽人邵康公為將,前都司周瑞龍泊江口,相犄角。戰不利,乃請故典史閻應元入城主兵事。王師圍攻,堅守不下。八月二十一日,從祥符寺後城入,乃下。用、明遇舉家自焚死;應元赴水,曳出斬之。訓導馮厚敦冠帶自縊於明倫堂,娣與妻王赴井死。中書舍人戚勛、舉人夏維新、諸生王華、呂九韶,皆死之;城中死者數萬人。時有貢生王毓祺與徐趨起兵行塘,以應城內。城陷,兩人俱逸去。明年冬,偵江陰無備,率壯士十四人襲之,不克;趨被執,論死。毓祺又逸去,獲於江寧;臨刑,命取襲衣自斂,趺坐而逝。
十一月十三日,破崇明。先是,九月中,成棟督兵渡海攻祟明;不克,引還。至是,入之。
初,我兵之下杭州也,王師散遣官吏召撫浙東郡縣。其先後失事死者,杭州在籍同知王道焜,投繯死。山陰在籍蘇松巡撫祁彪佳,赴池水死。在籍左都御史劉宗周,不食死。行人陸培,自縊死。海寧舉人祝淵,投繯死。會稽諸生王毓蓍,先遺宗周書云:願先生早自決,無為王炎午所吊。隨自投柳橋河死。儒士潘集,袖石自沈死。周卜年赴海死;明晨,海濤湧尸上,冠履不失。山陰朱瑞,投江死。原任大學士高弘圖流寓紹興城外,不食死。
而二年乙酉閏六月起兵江北徽州者,則有左僉都御史金聲。聲聞南都陷,集義於徽之績溪,分兵扼六嶺;在籍山東巡撫寧國丘祖德、職方郎中涇縣尹民興、徽州推官溫璜、貴池副榜吳應箕等多應之。唐王授聲以僉都兼兵侍,總督緒道軍;拔旌德、寧國諸縣。九月,御史黃澍完髮來歸,聲信之;遂為內應。城破,聲與門人江天一同就執;行至某所,天一笑謂聲曰:一泓清絕,洵足怡人。意欲聲同盡此也。聲曰:丈夫死則死耳,當與天下共見之。至江寧,內院洪承疇諭降;天一朗誦懷宗御祭承疇文以誚之,遂被戮。聲亦隨見殺。時,丙戌三月十五日也。應箕亦被獲,見殺。祖德退還山中,大兵攻拔其寨,磔死。諸生麻三衡、沈壽蕘、吳太平、阮恆、阮善長、劉鼎甲、胡天球、馮百家及祖德子某,俱死之。璜猶嚴兵守郡城,城紳黃澍以城獻。璜先殺長女,語妻茅同難。茅匿其幼子,遂整衣臥;璜以刀截其喉,少頃茅呼曰:未也。再刃,乃絕。璜自刎,不殊;絕粒五日,以手抉其創,乃死。祖德之死也,有徐淮者,與吳漢超收其潰軍,連破句容、溧水、高郵、溧陽、涇、太平諸縣;三年丙戌正月,襲寧國,兵敗。漢超入見曰:首事者我也。剖其腹,膽長三寸。妻戚,投樓下死。同時舉兵先後被難者,有青陽知縣龐昌胤、溧陽諸生謝球、鹽城諸生司石磐、都司酆某之屬。
·王師平閩
順治二年(乙酉)五月,我朝使內院洪承疇招撫江南、御史黃熙胤招撫福建。熙胤,晉江人,與鄭芝龍同里。芝龍密遣使通款我朝,唐王每遣芝龍出兵,芝龍每以餉缺為辭。三年(丙戌)六月,王師平浙東;芝龍聞渡江信,遂撤守關兵。王師至仙霞嶺,關門無一守兵、無一敵兵,寂如也;遲回數日,從容過嶺。然我兵入閩,或由建、或由汀,或由福寧,俱走山谷間,不必仙霞也。
八月,大兵入建寧。至浦城,科臣黃大鵬、上游四郡巡撫鄭為虹死之,為虹僕陳龍從焉。原任浦城千戶張萬明及子都司張翹鸞、都督洪祖烈,俱死之。為虹故浦城知縣,王聞其賢,召為御史,士民相率乞留;乃令以御史巡視仙霞關,尋擢巡撫。大兵至,為虹亟還浦城,縱士民出走,遂與大鵬同被執以死。
初,王之在福州也,知芝龍不可恃,而楚撫何騰蛟、江右楊廷麟咸有疏迎;芝龍還安平,王遂赴贛。八月二十一日啟行,從延平趨汀州;王師尾之,破延平,知府王士和死之。士和,崇禎時舉人,王擢之守延平;警報疊至,士和曰:我以儒生,不一月忝二千石,安敢偷生!遂投繯死。禮部尚書曹學佺、通政使馬思理,自縊死。御營總兵胡上琛,護王至汀;王被執,上琛奔還福州拜辭祖廟,與妾劉同飲藥死。給事中熊緯,扈行至汀,死於兵。其後聞王被難而死者,大僕寺少卿王瑞稱自縊死,御史艾南英縊於僧舍。
我貝勒駐福州,別遣李成棟、韓固山徇各州郡。九月八日入泉州,大學士蔣德璟絕食死。十五日下汀州、十九日下漳州,閩地悉平,惟芝龍屯安平,以前通款之信未回,猶豫未敢迎師。又自以先撤閩兵,無一矢相遺,有大功;而兩廣素屬部下,若招以自效,兩廣總督可得。貝勒令泉紳郭必昌招之,芝龍恐以立藩為罪。會韓固山兵逼安東,芝龍怒;貝勒乃切責固山,令移軍。而貽書芝龍曰:我所以重將軍者,以能立唐藩也。人臣事君,必竭其力;力盡不勝天,則投明而事,建不世之功,此豪傑事也。今兩粵未平,鑄閩粵總督印以相待。芝龍得書,大悅;子弟皆力諫,芝龍不從,進降表於泉州。十一月,芝龍至福州見貝勒,握手甚懽,痛飲三日夜,遂挾芝龍北去。芝龍子成功,入於海。
初,唐王之立也,以黃道周為武英殿大學士,與芝龍不協;道周見芝龍無出師意,憤激請督師出江西。乙酉七月,賫一月糧,從廣信抵衢州,募兵得九千人。十一月,進至婺源;遇王師,戰敗被獲。夫人蔡氏聞之,急貽書道周,言忠臣有國無家,勿以內顧為念。丙戌三月,至江寧,洪承疇遣人諭降;道周不從命,乃斬之。與道周同事者職方主事趙士超、通判毛玉潔、蔡春溶、毛繼謹,俱死之;士超死尤烈。道周既死,門人陸自巖匿其元,並全身瘞之。越數年,夫人蔡氏令長子霓迎喪東歸,葬於贈公之側;士超等四人葬於道周之側。
·金、王收江西
順治乙酉四月,英王追闖賊至九江,寧南侯左良玉子夢庚率所部三十六營來降。王北旋,攜降將俱北。惟後營總兵金聲桓請於王,願收江省自效。王許之,乃命闖部降將王體忠合營屯潯,規進取。
六月,聲桓先遣牌招撫,江西巡撫曠昭故選懦,率先遁;士民送款聲桓。十九日,聲桓入南昌,南康、九江不煩兵而下。而舊撫標將白之裔、鄧武泰駐袁、吉,以兵扼峽江;湖東分巡道王養正與布政夏萬亨、建昌知府王域、推官劉允浩、南昌推官史夏隆輔益藩起兵建昌,軍報旁午。聲桓令前營劉一鵬禦峽江,屬體忠備撫、建。七月,體忠率兵下撫州,趨建昌。時有保寧王者,自河南來,好談兵,益藩倚信之;而私通於體忠。及戰,保寧從陴後以火箭傷象兵,遂敗。三日,城破,益藩被執殺(詳具「益藩擾湖東」)。王養正等五人俱被執,械至南昌,殺之。養正妻張氏,絕粒九日死。萬亨妻顧氏、子婦陸氏、一孫、一孫女,同赴井死。夏隆自南昌來避,與其難者也。諸生鄧思銘被執,不屈,叢射死。屬縣皆降。新昌舊知縣譚夢開迎降,為縣民所殺。知縣李翔與監軍張家玉、御史徐伯昌共城守,家玉戰敗,入關。城破,翔與伯昌死之;而一鵬亦破峽江兵,武泰死之(?)。攻袁州,同知署府事李時興力城守;守將胡纓兵潰,時興自縊於萍鄉官舍。遂收吉安,長驅至萬安,萬安知縣梁于涘死之。
八月二十五日,聲桓矯殺體忠,以忠部將王得仁代。而是時益宗永寧王慈炎復舉兵克撫、建,屯兵進賢縣;既以糧不繼,退守撫州。聲桓令得仁率兵來爭。時,吏部文選司主事曾亨應者,家臨汝,初同益藩起兵,益藩敗,復捐資聚眾歸永寧;得仁夜率百騎潛至臨汝,圍亨應宅,執亨應殺之。亨應從叔杞縱追,之璋、之球、之琦、子筠俱死焉。初,亨應舉事時,自斷爪,嚙血裹而瘞之。子筠亦時語人曰:我一門已登鬼籙。父子立志殉國如此。永寧守撫州,糧不繼,乃退保建昌;得仁追及,被獲,死焉。
三月,破寧州,監軍許文龍死之。文龍起兵寧州,聲桓遣人招之,不從;率兵逐我所置官吏,屯兵奉鄉。聲桓乘間破寧州,遂攻奉鄉,圍。守二月,糧盡,乃走保界首砦;食復盡,被擒死之。
是月也,吉安復失,職方主事郭錕死之。先是,乙酉九月,劉同升結忠誠社於贛州,與李永茂恢復吉安。丙戌春,王師來爭,副將劉必達戰敗赴水死。會廣東援兵至,大兵退駐峽江;至是,克之。
四月,破廣信,巡撫周定礽、副使胡奇偉、兵部侍郎詹兆恆、御史胡夢泰、兵部員外萬文英、同知胡甲桂、貴溪舉人畢貞士,俱死之。初,黃道周提兵出江西,命詹兆恆以兵協守廣信;御史胡夢泰拜疏請出湖東,後遂擢右僉都,巡撫其地。文英、奇偉俱奉命協守,甲桂以永州同知道梗改授,而夢泰則以郡人奉使旋里者也。得仁破安仁、貴溪,定礽督副總姜天衢,戰連湖,我兵小卻;已戰小箬渡及河口,遂捷。城破,定礽自縊死。文英赴水死,妾胡從之。奇偉被執,殺於南昌衛前。甲桂自經於幽室。貞士先赴水,家人救之;行至五里橋,望拜祖塋,觸橋柱死。夢泰夫婦同縊死。兆恆奔懷玉山,復糾眾攻衢之開化;兵敗,歿於陣。江西悉平,惟戇州未下。
·李成棟平粵東
順治三年(丙戌),大兵既平閩,十二月,我巡撫佟養甲、總兵李成棟由閩趨惠、潮,下之,潛師襲廣州。先是,十一月唐藩弟聿■〈金粵〉浮海至廣,閩中舊相蘇觀生、何吾騶與布政使顧元鏡、侍郎王應華、曾道唯奉王監國,僭改元紹武,召海上鄭、石、馬、徐四姓盜為總兵。時,永明已自立於肇慶,使給事中彭耀、主事陳嘉謨至廣曉譬倫序、監國先後,觀生殺耀於市,嘉謨亦死之;觀生遂率兵而西。職方主事陳邦彥自廣至肇見永明王,王以東事為問。邦彥曰:彼強我弱,以戰則非計;彼曲我直,以和則非名。北師已近,觀生若懼,當求和於我;如其不然,粵東十郡我據其七,而使其三代我受敵,不亦可乎?已而,巡撫林佳鼎與廣州將陳際泰戰於三水,際泰敗。既與林察戰於海;佳鼎故粵中監司,與察同姓相善,察因使四姓盜偽降迎佳鼎,佳鼎信之,舟至三山口亂作,全軍俱沒;佳鼎赴水死。肇慶大震,而廣州失援。至是,成棟襲之;用惠、潮符印為文書,貽廣州報平安,故觀生不設備。十五日,成棟令前軍效廣軍裝束,直抵城下。是日,觀生方隨聿■〈金粵〉視學,或報大兵臨城,觀生猶以為海上盜也,叱而斬之。大兵入東門,觀生始倉卒召兵,不能集,城遂破;聿■〈金粵〉投繯死,周、益、遼等二十四王皆及於難。祭酒梁朝鐘自刎死。太僕卿霍子衡與妾莫氏、子應蘭、應荃、應芷、子婦梁氏、徐氏、區氏,同赴井死。時有梁鍙者,妄人也;觀生每才之,用為吏科給事中。至是,觀生走問計,鍙曰:死爾,復何言!觀生入西房,鍙入東房,抗吭氣湧有聲;觀生以為鍙死矣,乃自縊。明日,鍙獻觀生屍來降。吾騶、應華、元鏡等俱來降。
二十三日,成棟別遣兵徇南、韶而親下肇慶。二十五日,報至肇慶,王上西峽。四年丁亥正月,奔梧州,走平樂。成棟入肇慶,別遣副將楊大福、張月徇高、雷、廉三府,而自率兵趨梧州。二十九日,一鼓入之;巡撫曹燁降,王走桂林。時,南、韶二府亦報捷,乃別遣副將取瓊州。時,丁魁楚在岑溪,成棟使杜永和襲而殺之藤江,遂下平樂;高、雷、廉俱報捷。廉州推官張孝起謀興復,兵敗,妻妾俱赴海死;孝起羈軍中。後成棟叛,擢孝起巡撫其地;成棟敗後,廉州復失,孝起死之。四月,定瓊州。
方警報之□至也,王震恐;適武岡鎮劉承胤兵至全州,王遂奔全而以瞿式耜守桂林。大兵薄桂林,式耜與總兵焦璉力城守;承胤奉王赴武岡,以三千人援桂,乏餉潰歸。桂林垂破,會給事中陳邦彥在高明,聞桂林圍急,乃走說甘竹灘盜魁余龍乘虛襲廣州。巡撫養甲飛檄召成棟於桂林,揚言順道徑取甘竹;龍聞急歸,而桂園亦解。於是,邦彥起兵高明、陳子壯起兵九江村、霍師連起兵花山、張家玉起兵東莞,粵東大擾(詳見「雜亂」)。
未幾,殲家玉於龍門,戕邦彥、師連於清遠,破子壯於高明,粵地復定。
·魯藩據浙東
順治二年(乙酉)六月,原任山西僉事鄭之尹之子遵謙殺我招撫使於江上,與張國維、方逢年等迎立魯王以海於台州。在籍大學士朱大典亦上表勸進,即日移駐紹興,國維、逢年、大典俱拜大學士。封方國安荊國公,守嚴州;張鵬翼永豐伯,守衢州;遵謙義興伯、王之仁武寧伯。國維督師江上,子世鳳為平鹵將軍。七月,復富陽。八月,復於潛。十月,王師至固安,國維率王國斌、趙天祥禦之;戰於草橋門,大風雨,火砲弓矢不得發,急收兵,故不甚敗。
會唐王自立於閩中,頒詔至,諸求富貴者爭欲應之,魯王下令返台。國維馳疏閩中,言國當大變,凡為高皇子孫、臣庶,所宜同心并力,共圖興復;成功之後,入關者王。且監國當人心渙散之日,鳩集為勞;一旦南拜正朔,鞭長不及,悔莫可追。疏上,乃止;然浙、閩自是水火矣。
自草橋門敗後,諸將無敢復言戰者。王之仁疏言:事起日,人人有直取黃龍之志;乃一敗後,遂欲以錢塘為鴻溝,天下事尚何忍言?臣願帥所部沈船一戰;今日欲死猶戰而死,他日即死恐不能戰也。三年(丙戌)三月一日,我兵開堰入江,國維、之仁統水師襲戰。是日,東南風大起,之仁揚帆奮擊,國維遂同諸軍渡江圍杭州,不克而還。
四月,我貝勒屯兵北岸,以江涸,可試馬;用大砲擊南營方國安軍,廚灶皆碎。國安曰:此天奪我食也。遂欲投閩。五月二十七日,拔營走紹,劫王南行。二十八日,江上各營聞報,俱潰走;遵謙入海,國維振旅追扈。六月一日,大軍畢渡江,禮部尚書余煌衣冠赴水死。國安決計獻監國來降,遣人守監國;會守者病,監國得脫,登海航,命國維遏防四邑圖後舉。二十五日,大兵入義烏;或勸國維入山,國維曰:誤天下事者,文山、疊山也。赴池水死。兵部侍郎陳函輝,自經死。禮部侍郎王思任,不食死。大理寺少卿陳潛夫、妻孟氏、妾孟氏,夫妻姊妹聯袂沈河死。兵部主事葉汝蘅、妻王氏,同赴水死。兵部主事高岱,絕食死;子諸生朗,赴水死。通政使吳從魯,不薙髮死。鄭之尹,赴水死。諸暨諸生傅日炯、山陰諸生朱瑋,赴水死。蕭山諸生楊雪門,自縊死。鄞縣諸生趙景麟,赴泮池死。浦江諸生張君正,自縊死。瑞安諸生鄒欽堯、永嘉諸生鄒之琦,赴水死。我兵至金華,朱大典厲兵固守,我兵以紅衣大砲破之,大典閤門自焚死。西□武進鄭邠,亦與其難。張鵬翼守衢州,副將秦應科於我內應;城破,鵬翼及樂安王、楚王、晉平王皆被殺。巡按兼視學政王景亮、知府任經正、推官鄧巖忠,皆自縊死。江山則知縣方召死焉。餘皆望風迎附,兩浙悉平。方國安、方逢年薙髮來降;八月,誅之延平城下。
王南奔,至石浦。定西侯張名振護王航海,至舟山;舟山守將王斌卿不納,王浮海至廈門。鄭芝龍已降於我,乃走南澳。
四年(丁亥),王命鄭彩、王大振、阮進、張名振等共討殺斌卿。時,閩中舊相張肯堂以私財募兵海上;王貽書肯堂,云將北還舟山,約肯堂共事。
五年(戊子),大學士劉中藻恢福寧州,與平夷侯周崔芝相犄角,連復建寧、邵武、興化三府及漳浦、海澄等二十七縣,軍聲頗振;溫、台響應。
六年(己丑),王還舟山,以張肯堂為東閣大學士。
八年(辛卯),王師破福寧州,中藻敗,兵部右侍郎林汝翥、員外郎林垐歿於陣。閩中所復州縣,相繼俱失。福安破,大學士劉中藻衣寇坐堂上,為文自祭,服金屑死。興化破,大學士朱繼祚、參政湯芬、給事中林嵋、知縣都廷諫死之。海澄破,知縣洪有文死之。永福破,邑人給事中鄔正畿、御史林逢經投水死。長樂破,邑人御史王恩及服毒死,妻李氏同難。建寧破,守將王祈自焚死。台州破,督餉知縣沈履祥被獲見殺。王師遂逼舟山;王復航海,令肯堂城守。城破,肯堂南向坐,令四妾、一子婦、一女孫先死,乃自經。同死者,兵部尚書李向中、禮部尚書吳鍾巒、吏部侍郎朱永祐、安洋將軍劉世勳、左都督張名揚、通政使鄭遵儉、兵科給事中董志寧、兵部郎中朱養時、戶部主事林瑛、江用楫、禮部主事董元、兵部主事朱萬年、顧珍、臨山衛李開國、工部主事顧宗堯、中書舍人蘇兆人、工部所正戴仲明、定西侯參謀顧明楫、諸生林世英、錦衣指揮王朝相、太監劉朝。王航海之明年,兵部侍郎沈廷揚,督舟師北上福山,被獲死之。向中被執,我帥呵之曰:聘不至,捕而至,何也?向中對曰:向則辭官,今就死爾。大兵至寧波,鍾巒渡海入昌國衛之文廟,抱孔子木主,積薪左廡自焚死。永祐被執,請為僧;不許,殺之。名揚,名振弟;抱母范自焚。朝相聞城破,護王妃陳氏、貴嬪張氏、義陽王妃杜氏入井,以巨石覆之;自刎其旁。開國之母瑛及明楫之妻,皆自盡。
十一年(甲午),鄭成功奉王居金門。初至,禮待甚恭;既益懈,王積不能平,成功啣之。未幾,王將往南澳,成功使人沈之海中。
·益藩擾湖東(附傅、揭)
益王名由本,封建昌。兩都繼沒,郡紳勸王舉兵。郡儀賓諸生鄧思銘,言王身兼臣子,宗社傾危,豈容坐視?因首建庠兵之議,以贍財者助餉、負才者參謀、有勇者出戰;王大感動。然年少柔仁,不習武事;乃悉以戰守機宜委郡藩永寧王慈炎及羅川王某主之。於是,羅川王與東鄉艾命新、艾南英謀,因以書約諸紳士同仇共義,募集劉琦、楊獨龍、僧丹竹等三十六人,就南英家歃血誓盟,得義勇七、八千人。王、謝二紳,各捐資助餉,兵勢稍振。時順治二年乙酉六月也。
時有保寧王者,自河南來,好談兵,王倚信之;而保寧私與我將王體忠通,約為內應,王不知也。雲南總兵趙印選,以象兵赴援南都不及而反,路出建昌,王留之助戰。戰初合,保寧從陣後以火箭傷象兵,師遂潰,王奔旗塘佛舍。已歸唐王於福州;福州破,被執見殺。
永寧走寧都,遂入粵,招蕭、閻兵圖興復。先一日,蕭陞、閻總夢紅日臨其門;翌日而永寧至,以為吉徵,遂與同事。提兵出湖東,復建昌,乘勝拔撫州及進賢縣。先是,永寧之走寧都也,羅川與艾命新拔撫州而不能守;還師許灣,招集貴東、安仁兵近二萬。永寧復撫、建,羅川率兵來合,約分道進恢江省。會粵兵與羅川兵爭舍,羅川亟出止之,流矢中其喉而卒。永寧以糧餉不繼,棄進賢,守撫州。我將王得仁率兵圍之,糧復匱;將退保建昌,為得仁追獲,死焉。
甲申之變,原任福寧州知州揭重熙,同副總兵洪日升起兵勤王。至南京,授吏部考功司主事,以艱歸。順治三年(乙酉)南京破,江省亦入版籍;重熙復招集鄉勇徐組綬、萬民望、王宏等,起兵湖東。會益藩兵起,重熙走謁,請急臨省會,事不果。我將王體忠圍建昌,重熙提兵來援,戰於許灣而敗。吏部主事王兆熊劾之。既以曾櫻薦,唐王復授重熙考功員外兼兵科給事中,從傅冠辦湖東兵事;又令原任翰林院檢討傅鼎銓,以原官兼兵科給事中,統義師由泰寧出關召募。瀘溪告急,冠不能救,重熙劾冠去,兵事專委重熙。永寧既敗,重熙復趨福州;統諸將進克金谿、復撫州,有眾千萬。捷聞,授右僉都御史,代劉廣胤巡撫湖東。以諸將進止不協,退保瀘溪;與我兵戰於銅蒲墜、師姑嶺及高田、孔坊,俱捷。三年丙戌八月福州不守,鼎銓往寧都,借兵於田海忠,不應;因集鄉勇復宜黃,駐兵於樂安。重熙聞王師入關,提兵援福州;聞王赴贛州,倍道趨贛。為我兵掩擊,大潰;急收散卒還攻撫州,破之;而中軍洪深亦歿於陣,兵士僅存千人。乃退次王洞,間行至安東、金貴諸砦,令聯絡以待;而身為日者裝,入南昌以覘虛實。五年(戊子),金聲桓以南昌叛,首迎重熙、鼎銓;而兩人殊不欲駐省,請任閩事。我譚固山圍南昌,重熙赴粵求援;鼎銓兼督兩軍,與張自盛合營援南昌,敗於三江口。重熙至肇慶,永明任重熙兵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總督江西兵。未及歸而南昌破,沿途召募,猝遇我兵,戰於程鄉,大敗;監軍桂泓陣歿,重熙身中三矢,僅免。金、王死,其故將張自盛、洪國玉等聞重熙奉新命出湖東,爭來歸;兵大集,駐寧都、石城間。而鼎銓被內召,不願往,請再舉終江事。重熙亦疏留,乃拜兵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讀學士。鼎銓隨令監軍陳化龍馳檄浙東;有徐孝伯者引軍來會,同駐徐博。七年(庚寅),重熙以張自盛駐閩,赴其軍,約廣信曹大鎬並進。甫入閩界,我兵圍之數重;重熙分部諸將,戰數合,佯北,引我兵入伏中,前後夾擊,大捷,遂徇諸郡邑皆下之。進至撫州,幾獲我帥。八年(辛卯),鼎銓至廣信張村,為我守將所執。江撫夏一諤諭之使降,不應;令以書招重熙,不可。八月五日,見殺。搜其笥,先置木主,書死年而空其月日。自盛掠邵武,戰敗被執。重熙乃率數十人還大鎬於百丈■〈石祭〉;適大鎬還軍鉛山,重熙至,惟空營。我兵偵得,率眾圍之,射重熙,中項;執至建寧,日求死。十一月三日,戮於南街市口。未幾,曹大鎬亦敗,都昌督師余應桂亦以是歲亡。江西之兵遂盡。應柱者,都昌人,萬曆己未進士。嘗為御史,疏劾周延儒,有直聲;累官兵部侍郎。金、王之亂,起兵都昌,率舟師據會城,敗於落星湖。已復傾資募眾,而南昌已平。我潯帥楊捷以步騎奄至城下,被執;及子諸生顯臨、中軍帥師俱死之。
●三藩紀事本末卷三
青浦楊陸榮采南氏編
楊、劉、萬殉贛
金、王之亂
王師南征
何騰蛟殉楚
瞿式耜殉粵
孫、李搆隙
孫、李奔北
·楊、劉、萬殉贛
崇禎甲申闖賊破京師,江西在籍翰林院修撰劉同升聞變,痛哭幾絕;檄告江西十三郡紳士舉義復仇,縞素別丘壟而出。至南昌,遇職方主事楊廷麟,大集紳士於澹台祠,為懷宗發喪,涓吉誓師進發。福王立,授同升中允、廷麟左庶子,俱辭不拜。唐王立於福州,擢同升少詹事、兵部侍郎,總理江西;而廷麟以東閣大學士召。廷麟以國破君亡,偷安海甸為非計,辭不拜;與贛撫李永茂及同升共舉義旗。會粵東有入衛兵三千過贛,即疏留之;立忠誠社於贛州,招致四方之士。於是,王其宖、其窿、劉明保、彭曰趣等各率家丁自賫糧入社立功者幾二萬人。廷麟乃大享士於城西,率兵收萬安,抵泰和,復吉安全郡;乃奉表迎唐王赴贛。
順治二年(乙酉)十一月,李永茂以憂歸;而萬元吉以總制之名至贛,與同升、廷麟同心規畫。時永寧王已復撫、建,約同下省;而同升已病。未幾,湖東告潰。十二月,同升卒於雩都,事以不果。
初,元吉佐楊嗣昌、史可法兩閣部軍,與江西總兵金聲桓素善。聲桓收江右,以書幣招元吉;元吉辭以各行其志,聲桓勿迕也。至是,元吉主撫金以恢省,因移書聲桓,聲桓頗心動而未決。三年(丙戌)三月,吉安守將胡長蔭違元吉節制,為我將柯永盛所敗,吉安復失。元吉走皂口,欲赴水,永豐令林全春亟持之,乃還保贛州。我兵尾之,拔萬安,遂圍贛;聲桓聲問遂絕。給事中楊文薦者,奉命往湖南;過贛,見事急,願留共城守,元吉賴之。
先是,正月,廷麟招降峒寇得四萬人,所謂四營者也。張安者,四營之一;驍勇善戰,賜名龍武新軍。元吉倚之,而蔑視雲南、廣東諸軍;諸軍解體。五月,江西巡撫劉遠生督張琮來援,戰於梅林而敗;龍武新軍亦敗於梅林。於是,援兵皆不敢前。元吉苦客將不用命,且出掠為民患;乃謀練土著更番出戰,頗有斬獲,我兵移下沙。然元吉御兵士嚴,刑威不少假貸,故兵士不樂為之用。贛圍久,王賜郡名忠誠,加元吉兵部尚書、文薦僉都御史。六月,李永茂遣副將吳之蕃以廣東兵五千至。七月,吏、兵兩部尚書郭維經奉命總理江西、湖廣軍事,與御史姚奇胤沿途募兵,得八千人至;雲南援將趙印選、胡一青率兵三千至,大學士蘇觀生遣兵亦如之,兩廣總督丁魁楚亦遣兵四千至:軍聲頗振。諸軍皆欲戰,而元吉欲俟大軍至共擊。是時,中書舍人袁從諤募砂兵三千,吏部主事龔棻、兵部主事黎遂球募水軍四千,皆屯南安不敢下。兵部主事王其宖謂元吉曰:水師羅明受,海盜也;桀驁難制。且今水涸,舟行為難,豈能如約?不聽。八月,大軍聞水師將至,即令兵士夜截諸江,焚巨舟八十;明受遁。於是,諸營皆散去。元吉弟六吉調廣西狼兵八千至南安,亦不戰潰。
已聞唐主被難汀州,全城氣索。十月,天霧雨雪,我兵乘夜上城。城破,元吉率士巷戰,奪門出;至東關,歎曰:大事去矣!投貢江而死。延麟死於清水塘。我將賈熊歎為忠臣;以四扇門為棺,瘞之東門之外。維經與奇胤,同縊於嵯峨寺。湖西兵備僉事加太常卿彭期生,衣冠自縊。職方主事周瑚,被獲磔死。通判王明汲、編修兼兵科給事中萬發祥、吏部主事龔棻、戶部主事林琦、兵部主事王其宖同弟其窿、黎遂球、柳昂霄、魯嗣宗、錢謙亨、中書舍人袁從諤、劉孟鍧、劉應試、推官署府事吳國球、監紀通制郭寧登、訓導徐君鼎、都督僉事劉天駟、臨江推官胡縝、贛縣知縣林逢春,皆被戮。邑人河南同知盧觀象,盡驅男婦入池,乃自沈死。馬平知縣謝讚與子胤繡、姪胤斗,衣冠自縊。舉人劉曰佺,同母、妻、子、姪、弟同日自盡。薦授萬州判官月世光,攜幼孫同盧觀象赴池死。世襲贛衛千戶孫經世,同弟緯世、紘世閤門自焚死。監紀軍務聶邦晟,同子士燫、士煥、妻劉閤門死。貢生楊萬言,同妻、子赴池水死。庠生郭其昌,同妻范號泣三日死。董纘卿同子麒兆、正宸、正朝,俱死之。謝明登同妻羅、子佛生,赴池死。馮復京同妻張,對縊死。余學義母周,先自縊;學義同妻鍾、子婦丘、二孫赴水死。陽麗天同妻赴清水塘死。金之杰巷戰殺數人,攜妻赴水死。王統、王純縊於文廟。周葵、陳君猷,積薪自焚死。鄉約謝明登,同妻楊赴井死。雩都訓導胡董明,被執見殺。寧都曾嗣宗、楊燧,俱自經死。書工趙廷瑞,赴水死。織人熊國本,赴義忠誠社,至是被執;贛令,舉人也,叱之曰:爾織人何知義?國本曰:織人不知義,舉人顧當為不義耶?引出斬之。參將陳烈,其弟降於我;烈奮勇疾鬥,至是被執。其弟勸之降,不從,乃殺之。其以流寓同難者,廣東提學道符溯中同兄述中,新喻進士萬發祥、廬陵庠生段之渾、新喻庠生蕭瑛。
·金、王之亂
金聲桓,字虎夫,遼東衛籍。王師平遼東,全家被俘,獨聲桓逃走入關。王得仁,闖部裨將,驍勇善戰,軍中所稱王雜毛者也。聲桓性沈猜,善持兩端;以軍功,累官總兵都督同知,隸左良玉後軍。順治二年(乙酉)五月,左夢庚率之來降;命與闖部降將王體忠合營,規取江右。未幾,聲桓矯殺體忠,以得仁代之。
江右既平,聲桓自以為不世功,旦夕望侯;及收江疏還,僅授副總兵而得仁銜不列,得報氣沮。招撫孫之獬至南昌,聲桓所置將吏漸有更易;江撫李鳳翔繼之,益加裁制,聲桓心怏怏。聲桓常師事維揚僧德宗;德宗每奇聲桓,嘗拊聲桓背曰:勉旃!二十年江右福力變紅頭蟲,此其候也。及是,果著紅纓,建牙江省,益尊信之。德宗每為聲桓言,勸其改圖;南昌胡以寧在聲桓幕中,言如德宗指。胡澹、陳大生等,各緣以迎合聲桓。又覘知得仁所居故宜春王第,每後堂張宴,自著明衣冠,令優伶演郭子儀、韓世忠故事;諸客聞之,益心動。先是,福州之破,仕閩者或有空頭敕劄持歸;至是,因緣間露,且言唐王尚在。二帥聞之,益自喜且負。江撫李鳳翔死,章于天代之,遇諸將益倨,索賄無厭足。一日宴於藩署,席地舖氈,文吏皆坐氈而聲桓、得仁顧坐氈外,得仁有忿色;于天嘻笑顧視曰:王把總欲反耶?宴歸,〔二帥恥甚。四年(丁亥)七月,得仁提兵往建昌,于天又遣人索賂累億;得仁大怒裂眥,大有惡言。八月,歸自建昌,勸聲桓速舉事。而聲桓以前遼東被俘,妻子留京未歸;又胡以寧新亡,遣人往湖南覘知何騰蛟為我兵所敗,遲疑未發。巡按董學成至,有以二家陰事告者。學成言欲奏聞,而陰索得仁賂並其侍兒;得仁恐以侍兒予之,則居家狀泄有驗,堅不肯予。時幕中諸客詭言唐王在五子寨,二帥即遣客往探唐王實耗;客即假唐主命,封聲桓為鎮江公、得仁為維新侯,二帥大喜過望。五年(戊子)正月,章于天忽率數騎出瑞州,捕掠諸富室;或告得仁曰:此非為索賄賂也。前聞有滿騎數千不知所往,或徑往贛州約同贛撫會議而後發;發則須搖公等。得仁大懼,適聲桓妻子還自燕,聲桓乃召胡澹等入議,遣人以書約山東、河南;並發得仁提兵出建昌合揭、揚諸部,然後舉。議既定,或說得仁曰:聲桓疑而多詐,脫中變,而公顧居外,且奈何?不若坐據省會,仗鉞投袂為必不可遏之勢脅聲桓,聲桓不敢不從;但貴神速耳。得仁大喜,立傳令部勒全營,杜七門,圍守董學成官署;時正月二十六日夜漏下三十刻矣。翌日癸亥,七門不啟,得仁躬擐甲往縛學成赴聲桓署自狀。聲桓蒲伏問故,得仁曰:詔云然,何敢後也?聲桓唯唯,得仁即前為聲桓割辮;以聲桓令箭傳示諸協悉去辮,出示安民,稱隆武四年。即日,絞殺學成及副使成大業;軍民戴滿帽者輒射之,城中委棄纓笠積如山阜。得仁遣將擒章于天於江中。聲桓首迎在籍閣臣姜曰廣入省,諸金弟族皆為都督。得仁婦弟黃天雷為兵部侍郎、聲桓幕客黃人龍為總督,二人各開幕門如市。
初,聲桓誅體忠後,謀嘗與得仁合;及是,各自為功,所樹吏卒分東西府,嫌隙始開。二月朔,得仁提兵下九江。胡澹說得仁:宜乘破竹之勢,疾趨建業。下流猝無備,必舉;建業舉,則兗、豫響應。率兵而北,中原可傳檄定也。而聲桓聞捷,輒召得仁還。得仁以澹謀告聲桓,眾皆主之。獨黃人龍不可,曰:贛州居省上流,文武督在焉,宜先定贛;不然且擬我後。聲桓從之,立議取贛。聲桓、得仁偕行,而以宋奎光守南昌。兵圍贛州,城固不可克。聲桓乃令得仁往綴章、貢上下,而自引兵踰嶺恢雄、韶。時,南中頒永曆年號至,乃遂稱永曆四年。聲桓遺書廣督李成棟共興復;成棟遂叛,拜表粵東,迎永明王於肇慶。王因實封聲桓為昌國公、得仁為新喻侯。師留贛且老,省內虛。
四月,大兵入湖口。五月朔,破九江,偽守將吳高遁。二日,下南康,偽守將白之裔潰。七日,千騎至石頭,猶不意為我兵也;見紅纓白帳,始色駭。明日,鐵騎滿西山矣。我固山譚泰先從東入,破饒州。饒州偽將潘永禧遁,王師尾之,至南昌;而令偏將自潯入搜麥源、青嵐諸道薄西山,故未下營,血刃已數百里。大兵圍南昌,聲桓兄成功約降於我;奎光諜知,殺之。得仁部將貢鰲、聲桓部將楚國佐,以其軍叛;奎光追及,復殺之。大兵攻得勝門,城壞數處;奎光裹土塞之,得不破。旋出神鎗火筩焚我攻具,我兵少卻。報至贛,聲桓、得仁大懼,撤兵急回;贛師掩擊,亡其大半。十九日,聲桓偽先鋒劉一鵬與我戰,獲大砲三。得仁繼至,聞前捷,即氣揚甚;不鞍馬而馳;中伏,大敗於七里街,即氣索甚,盡撤城外屯兵入壁。金部偽將郭天才爭之不得,自札黃泥洲為犄角。天才所統盡川本,精銳無敵;先提偏師入閩不克,歸,我兵已圍南昌矣。天才三戰三捷,我兵頗憚之。宋奎光單騎渡江,按行地利,請移兵二隊,一駐生米渡、一駐市■〈氵义〉,以達餉路。天才請大舉逐我兵,皆不聽,專主堅壁。我兵雖勝,每慮得仁襲之,軍中常夜驚王雜毛來也。久之,見城中終無出兵意,乃用鎖圍法;東自王家渡屬灌城、西自雞籠山屬生米渡,掘壕截版起土城,自是內外耗絕。設南昌令於白茶市、新建令於蛟溪,徵役索賦,安坐而制其斃。得仁自亡軍後,不復親督陣;方娶武都司女為繼室,繡旆親迎,金鼓喧雜。我瞭者望而大駭,莫疑為王雜毛娶婦也。十月,郭天才亦撤軍入城。已,城中糧盡,人相食;乃大出居民,兩師情實盡為我得。我因得以餘暇旁收郡縣,西南逐偽守張啟祥,西北降偽寧將鄧雲龍,東南破傅鼎銓之援師,北戕余應柱於都昌、劉斯■〈土來〉於梓溪,東收徐光程,西破丁家塘土塞。聲桓聞之,惟嚄唶悼恨而已。
十有二月,我師再乘城;山東人全時鳴令以鐵網籠之、鐵鉤曳而傷之,損傷過當。六年(己丑)正月,聲桓部將湯執中守進賢門,其偏裨某約來降。譚固山因以厚陣佯攻得勝門,砲聲聞三百里;兩帥齊師赴焉,而奇兵已從進賢門梯而上,城遂陷。聲桓赴池水死;得仁陣獲,磔死。宋奎光、劉一鵬、郭天才皆被執,不順命死。姜曰廣赴偰家池死。得仁突得勝門,三出三入,與譚固山馬首再相值,譚不知其為得仁,得仁亦不知其為譚也。初,聲桓之主堅壁也,以待廣師之援;而吳尊周所草乞師表文但陳勝狀,而不告急。既聞江事危急,乃遣李赤心由袁、吉,李成棟出南雄會南昌;赤心逗留不進、成棟敗死信豐,遂以不救。
·王師南征
順治四年(丁亥)三月,我大清命定南王孔有德、靖南王耿仲明、平南王尚可喜等率兵下湖南;定興伯何騰蛟與總兵郝永忠退保衡州,張先璧走寶慶,湖北巡撫堵胤錫走永定衛,王有才、馬進忠等走五溪山中。
五月,大兵抵衡州,永忠北,總兵黃朝宣等被擒;騰蛟退保永州,從者惟滇將趙印選、胡一青等數人。
八月,大兵破武岡,常德、寶慶盡失,總兵劉承胤敗績來降。永明王走靖州,由蠻道以達柳州。土司覃鳴坷與守道龍文明相攻,遂陷柳州,矢及王舟中;王走象州。時大兵已定湖南,永州亦破;騰蛟與永忠、盧鼎俱入桂林,與留守瞿式耜議分地給諸將,俾自為守。式耜督焦璉復陽朔及平樂、陳邦傅復潯州,合兵復梧州,粵西尚稱全土;王回桂林。
五年(戊子)二月,大兵入粵西,永忠潰於興安;返入桂林,大掠。三月,大兵至桂北門;垂破,聞金聲桓反於江西,乃退入楚。五月,騰蛟復全州。
六月,成棟以粵東叛歸於王。王封成棟惠國公、聲桓豫國公(一云昌國公),王得仁、佟養甲、杜永和等侯伯有差;成棟子元胤為錦衣指揮使。王返肇慶。騰蛟復督師出湖南,由永入衡;胤錫亦以忠貞營自常德趨湘潭。十月,成棟犯贛州。先是,江西悉反,惟贛州為我將高進庫所守;聲桓攻之不克,乞師粵東,成棟援之,戰不利,退屯南康縣。
六年(己丑)正月,大兵破南昌;烏金王下湘潭,執騰蛟。二月,成棟敗於信豐,騎而渡河,馬蹶墮水死。事聞,以杜永和為兩廣總督,駐廣州,代成棟;羅成耀守南雄。大兵由湘潭薄衡州,胤錫敗,衡、永俱不守。
十二月,我平南王及嗣靖南王耿繼茂下廣東,羅成耀遁,南雄不守。七年(庚寅)正月十四日,下韶州。王聞庾關失守,奔梧州,留馬吉翔、李元胤守肇慶。
二月,大兵圍廣州;調潯帥陳邦傅及忠貞營高必正東援。邦傅故與元胤有隙,意在修怨;又憾必正等之屢擾其境也,陰令副將姚春登等連結土司。會李來亨等調兵土司,遂相仇殺;必正怒而歸。忠貞營者,成孽餘黨胤錫所招撫者也;時散處賓、橫間,故邦傅惡其擾。時,李赤心已死,故必正領其營。邦傅駐清遠、馬吉翔駐三水,俱不敢進。以城守久,進永和爵為侯;元胤弟建捷力戰有功,封安肅伯。廣州城三面臨水,成棟在時,復築兩翼附於城外,為砲臺,水環其下;大兵攻圍十閱月不下。永和偏將范承恩為內應,決砲臺之水;大軍藉薪竟渡,遂得砲臺。十二月二日,城破;永和由海道奔瓊州,建捷奪圍至肇慶,邦傅潰於三水,而我定南王亦已入全州。
五日,破桂林(詳見「式耜殉粵」)。邦傅聞桂林破,遣兵邀劫從官於藤江,殺部郎潘駿觀、許王鳳等。王踉蹌奔南寧,胡一青、趙印選率兵駐賓州。
八年(辛卯),大兵取肇慶,元胤、建捷奔南寧。會孫可望遣賀九儀殺內閣嚴起恆等,元胤忿甚,請出靈山收高、雷之兵,迎王入海。至欽州,為土兵王勝堂所執,送靖南王所,不順命;令作書招杜永和,亦不從;與弟建捷俱斬於市。
九月。陳邦傅叛降於靖南王。報至南寧,王震恐,議奔廣南;後軍印選、一青之師復敗,與大兵相去不五十里,王遽出水道,走土司。抵瀨湍,轉入羅江土司,次龍英;至廣南,歲已暮矣。時,可望已受秦封,遣人來迎。九年(壬辰)二月,可望遷王於安陸,改名安隆。大兵取瓊州,杜永和來降。
·何騰蛟殉楚
崇禎癸未,起何騰蛟右僉都御史,代王聚奎巡撫湖廣。初,騰蛟為南陽知縣,數摧賊鋒;已從巡撫陳必謙破賊安皋山及計平土寇,益知名。後以部郎出僉懷來,憂歸;起淮、徐兵備,復平土寇。至是,遂有是擢。時,左良玉屯武昌,橫甚。順治元年(甲申)五月,福王自立於江南;詔至,良玉時在漢陽,有異言。騰蛟赴良玉軍爭之,而良玉參軍盧鼎亦言於良玉,乃開讀如禮。八月,王加騰蛟兵部侍郎兼撫湖南,尋以故官總督湖南、四川、雲南、貴州、廣西軍務。乙酉,南京有北來太子事,良玉遂帶兵東下。邀騰蛟與俱,不可;則盡殺城中人以劫之。騰蛟急解印付家人速走,將自刎,為良玉部將擁去;舟至漢陽,騰蛟乘間躍入水中,漂十餘里遇漁舟,救之起,則關壯繆廟也。而所遣家人懷印者亦在,相視大驚;遍覓漁舟已不見,蓋有神祐之。騰蛟乃從寧州轉瀏陽,抵長沙,集屬吏,痛哭盟誓;權令堵胤錫攝湖北巡撫,傅上瑞攝湖南巡撫,章曠為總督監軍,周大啟提督學政;嚴起恆衡永道,督二郡軍食。吳晉錫以長沙推官攝柳桂道。
隨遣曠調黃朝宣、張先璧、劉承胤等兵先後俱至,而良玉已死。
五月,唐王自立於福州;王素知騰蛟賢,委任益至。李自成死,其將劉體仁、郝搖旗等觀望無所歸,騰蛟遣部將萬大鵬招之。搖旗等大悅,與大鵬俱至長沙,騰蛟開誠撫慰;於是藺養成、王進才、牛有勇皆來歸,驟增兵二十餘萬,軍聲大振。既而,自成都將李錦、高必正率眾逼常德,騰蛟命胤錫撫之,亦來降。於是,自成餘黨悉歸騰蛟,一時詫異事。而騰蛟上疏言:元兇已除,宜告郊廟;不言己功。唐王大喜,拜騰蛟東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封定興伯,仍督師規取兩江。於是,騰蛟部署降卒,參以舊軍,乃題授黃朝宣、張先璧為總兵官,劉承胤、李赤心(即李錦改名)、郝永忠(即郝搖旗改名)、袁宗弟、王進才及董英、馬盡忠、馬士秀、曹志建、王允成、盧鼎並開鎮湖北:時所謂十三鎮者也。丙戌正月,騰蛟拜表出師,李赤心敗於湖北;騰蛟威望自此損。
已而,唐王死於汀州;騰蛟聞之,大慟。永明王立,以騰蛟為武英殿大學士,加太子太保。
丁亥,大兵逼長沙,騰蛟不能守;單騎走衡州,長沙、湘陰盡失。時,守衡州者盧鼎;而張先璧率兵突至,鼎不能抗,走永州。先璧遂挾騰蛟走祁陽,趨辰州。騰蛟脫還,赴永州;甫至,而鼎部將復大掠;鼎光道州,騰蛟與侍郎嚴起恆走白牙市,大兵遂平衡、永。於是,前所置十三鎮者,皆起而為盜。
未幾,部將周金湯復永州。六月,騰蛟在白牙市,諸將皆不用命。劉承胤由小校,騰蛟薦至大帥,封定蠻伯;尤忌騰蛟。於是,騰蛟與為姻;奏王,進安國公勛上柱國。而承胤益驕,忌騰蛟出己上,欲奪其權;騰蛟固無如承胤何也。於是,騰蛟無兵,王命雲南援將趙印選、胡一青兵隸之。
八月,大兵破武岡,常德、寶慶盡失,永安亦再失。王由柳州將返桂,而城中唯焦璉一軍,兵孱甚;騰蛟率印選、一青入助,會盧鼎亦以兵至,桂林乃安。
戊子正月,加騰蛟太帥,爵世侯。二月,郝永忠、趙印選兵大掠桂林。大兵偵知,直抵桂北門;騰蛟與璉、一青分門拒守,大兵乃還。
三月,李成棟以廣東叛歸於王,大兵暫回。於是,騰蛟復全州,保昌侯曹志建、宜章侯盧鼎、新興侯焦璉、新寧侯趙印選復永州,職方主事李甲春復寶慶,諸將復衡州,馬進忠復常德。騰蛟議進兵長沙,適李赤心自夔州至,督師堵胤錫令進忠以常德讓赤心;進忠大怒,盡驅居民出城,焚廬舍,走武岡。諸將皆空城走,騰蛟聞之大駭。己丑正月,攜吏卒三十人邀赤心;赤心至湘潭,見空城也,不守去,騰蛟入湘潭。大兵見騰蛟入空城,遣徐勇入之。勇故騰蛟部將,勸騰蛟降,騰蛟不從,乃擁之去,絕粒七日不死,乃殺之。騰蛟所居有神魚井,井故無魚也;騰蛟生,魚忽滿井,皆五色。騰蛟既遇害,井魚亦空。
·瞿式耜殉粵
順治二年(乙酉)八月,福王起原任戶科給事中瞿式耜為應天府丞;旋擢右僉都御史,代方震孺巡撫廣西。時,靖江王亨嘉據桂林,式耜與焦璉定計,令思恩參將陳邦傅以兵攻桂林,破之;王被擒,殺於福州。
九月,唐王死於汀州;式耜與魁楚奉永明王由榔監國肇慶。王拜式耜吏部右侍郎、東閣大學士,兼掌兵部事。十月,王聞贛州破,將趨梧州;式耜爭之,不能得。十一月,唐王弟聿■〈金粵〉據廣州,總督林佳鼎敗歿;式耜視師峽口。
四年(丁亥),王師破廣州、入肇慶,遂逼梧州,巡撫曹曄降;遂襲平樂。王將奔全州,式耜疏言:留粵則粵在、去粵則粵危,我進一步人亦能進一步,我去速一日人來亦速一日;去而不守,則拱手送矣。言甚切至。王不聽,遂奔全州;而進式耜文淵閣大學士兼吏、兵兩部尚書,守桂林。
三月,大兵薄桂,突入文昌門登城樓,以瞰式耜署;援將焦璉拒戰甚力,式耜亦身立矢石中與士卒同甘苦。援兵索餉而譁,式耜括庫不足,妻邵捐簪珥助之;故人無叛志。既而,主客兵不和,璉兵譟而去,城幾破矣;會陳邦彥攻廣州,大兵引而東,桂林獲全。於是,焦璉復陽朔、平樂,陳邦傅復潯,合兵復梧州。王聞捷,封式耜臨桂伯、璉新興伯,餘進秩有差。十一月,大兵自湖南逼桂林,式耜與何騰蛟拒卻之。
五年(戊子)二月,郝永忠駐桂林,與團練兵相惡,盡破水東十八村。既與大兵戰靈川而敗,復大掠;殺太常卿黃太元。諸將趙印選諸營自靈州至,亦大掠,城內如洗。大兵聞桂林自變,急來襲,騰蛟拒戰獲全。
閏三月,李成棟據廣東來歸,請王赴廣州;式耜慮為所制,急爭之,乃駐肇慶。成棟具疏言:式耜擁戴之臣,不宜久在外。王召式耜,式耜以國事讓成棟,願留桂。十一月,永州、衡州、寶慶相繼恢復,式耜以機會可乘,請王還桂林,以圖出楚;不聽。
六年(己丑)正月,何騰蛟被執於湘潭;二月,成棟敗歿於信豐。王命式耜留守督師,兼江、楚各省軍馬。我朝亦遺書招式耜,式耜不從。
七年(庚寅)正月,南雄報不守,羅成耀遁;韶州亦失。九月,全州破;趙印選在桂林,胡一青、王永祚在榕江,皆惶懼不敢出。大兵遂入嚴關。十月,榕江不守。十一月,諸將皆逃,城中無一兵,式耜端坐府中。俄,總督張同敞自靈川回,入見式耜,誓同死。因俱就執,幽之民舍;兩人賦詩唱和。閏十一月,殺之風洞山下。故給事中金堡時已為僧,名澹歸,上書定南王,請收瘞式耜、同敞,不報。吳江吳■〈禾丸〉收而瘞之北門之園。
·孫、李搆隙
崇禎甲申,張獻忠盜蜀僭號。順治三年(丙戌),我肅王西征,殺獻忠於西充縣之鳳凰坡。其黨偽平東將軍孫可望、偽安西將軍李定國、偽撫南將軍劉文秀、偽定北將軍艾能奇、偽都督白文選、馮雙禮等呼集偽眾,奪重慶府,殺平蜀侯曾英。四年(丁亥)春,由遵義入貴州。時,雲南土司沙定洲作亂,據雲南省城;黔國公沐天波出奔永昌,定洲追之。聞兵巡道楊畏知據楚雄起兵討賊,乃留圍楚雄,不能克。可望在貴州聞滇亂,兼程趨滇。三月二十八日,屠霑益州;明日,屠曲靖。定洲急收兵還阿迷,與可望遇於蛇花口,接戰大敗,遁去;可望遂取雲南。右僉都御史宗室壽■〈金林〉以永明王命募兵雲南,為可望所繫;脅降不從,被殺。巡按御史羅國瓛死之。可望遂引兵而西,遇畏知於祿豐縣。畏知迎戰,大敗,被執不屈;許以共獎明室,畏知乃降。可望兵至大理,遣人往永昌招天波,並索道府印。署府篆通判劉廷標、署道篆推官王運開咸曰:即往,則我亦降矣。乃相繼自縊。運開弟運閎赴水死,天波降。於是,可望自稱平東王,以劉文秀等守雲南。可望自滇回黔,執總兵皮熊而釋之。初,可望赴滇,熊由平越收兵復貴州;可望回,熊不能禦,走清浪衛,可望使白文選追執之。可望既至黔,設官鑄錢,造符敕,謀僭大號。而定國、文秀等故等夷各自稱王,不相下;定國尤強悍,議齟齬不合。六年(己丑)春,可望杖定國於演武場以威眾。孫、李之隙,自此始。已而,定國率兵征沙定洲,獲之於湯嘉賓砦,斬之;兵益強。可望不能制,稱帝之意始沮。
時,永明王自立於粵東已四年矣。可望苦無以制其下,願奉朔來歸,因遣楊畏知入粵。時,武康伯胡執恭屯泗州城,知可望強,欲藉為援;畏知至,則大喜,遽矯冊封可望為秦王。而畏知至肇慶見王,道可望歸順意,為請封;大學士嚴起恆、都御史袁彭年、科臣金堡等執不可。畏知言:可望兵力強,可藉以為用,何惜一封號以樹敵?楚南督師堵胤錫亦以為請。乃議封可望景國公,賜名朝宗;定國、文選皆列侯。胤錫曾賜空敕,得便宜從事;遂矯命改封可望為平遼王。使至,可望先受秦封,不受命;遣人至梧州問故,王始知矯詔事。馬吉翔請封可望為徵江王,使者言非「秦」不敢復命;嚴起桓與督師尚書楊鼎和、科臣劉堯珍抗疏力爭,議遂寢。七年(庚寅)十一月,大兵破廣州、下桂林,王走南寧,事益急。乃遣編修劉茞封可望為冀王;仍不受。時,艾能奇已死,可望併其眾,益強。八年(辛卯),可望遣賀九儀、張勝、張明志赴南寧,索沮「秦」封者。九儀遂追殺鼎和於崑崙關;殺起恆而投之水,屍流三十里,虎負之登岸,乃收瘞之;並殺堯珍及吳霖、張載述等。霖、載述未嘗沮「秦」封,以曾劾主「秦」封者,故殺之。於是,真封可望為秦王。畏知見九儀凶悖,痛哭入朝,疏其擅殺大臣罪,請誅之。王因留畏知入閣辦事;可望聞,大怒,遣鄭國執畏知以歸。畏知入見可望,即大罵,以頭幘擲可望面;可望遂殺畏知。文秀素與畏知善,聞畏知死,益切恨可望。
是時,大兵日逼,南寧不守。九年(壬辰)春二月,可望乘間遷王於安隆。先是,大兵已取湖南、定兩粵,定南王孔有德提兵入黔;定國禦之,連破靖沅、武岡,入桂林。當是時,定國兵力強甚,不復稟可望約束;可望忿甚。已,戰於衡州而敗,可望使人召之赴沅議事,將因其敗而殺之;定國覺其意,辭不行,遂入粵西。初,可望遣雙禮邀定國;為定國所敗。擒而釋之,故雙禮傾心定國。十年(癸巳),可望自率兵追定國;猝遇我兵而敗歸,則盡殺明宗室之在黔者。王處安隆,勢日窮促;知可望與定國有隙,乃與大學士吳貞毓謀,先以計遣可望腹心文安侯馬吉翔往南寧祭陵,乃遣林青陽充使,封定國為晉王,趨使來迎。定國奉檄,感激流涕;然以兄事可望久,未敢輕發。一日,劉議新自定國營過南寧見吉翔,語及定國受敕事;吉翔大驚,遽聞之可望。十一年(甲午),可望遣鄭國、王愛秀至安隆索首事者。繫閣臣貞毓,極刑拷掠。貞毓曰:凡事宰相主持,我約李定國討孫可望是實,諸臣無與。而吉翔已報坐十八人,某主謀、某草敕,羅織成案。於是,主事張鐫、太監張福祿、全為國凌遲死。蔣乾昌、李元開、李欣、胡士瑞、徐極、楊鍾、趙賡禹、蔡縯、鄭允元、周允吉、朱議昹、朱東旦、任斗墟、易士佳等皆棄市;貞毓以大臣,賜自盡。可望憾定國益甚,然以將兵在外,不敢輕樹敵,仍厚養其妻子於雲南。定國亦防可望襲之,益取高、雷、廉州以自固。
十三年(丙申),定國進攻新會;大敗,率殘兵奔南寧,將由安隆入滇。可望偵知之,使文選赴安隆勒王回黔,合宮大慟。文選雖為可望用,然心不直其行為,因以情告王曰:姑遲行,侯西府至(西府,謂定國也)。定國至安隆,文選歸之,共奉王趨雲南;王封文選為鞏昌王。時,守滇者為劉文秀、王尚禮、王自奇、賀九儀。文秀數怨可望,遂以數騎私迓定國,迎王入滇。王封文秀為蜀王、尚禮保國公、自奇夔國公;令文選還黔慰諭。文選至,可望啣其二於定國也,悉奪其所部兵,羈之軍中;然以妻子尚在滇,未敢遽反。
十四年(丁酉)春,王使張虎送可望妻子於黔,可望遂反。可望諸將馬進忠、馬惟典、馬寶最嚴稱勇健,而素善於文秀,且與文選交密;因從容謂可望言:『今諸將中才無出文選右者,大將非文選不可。可望從之,乃留雙禮守貴州;而以文選為大將軍,統諸軍前行。九月,定國、文秀帥師至三坌河,與可望夾交水而軍;文選輕騎奔定國。可望以李、劉俱出,會城必虛,因遣張勝、馬寶由尋甸間道襲雲南,而自將勁卒擊定國。十九日,戰方合,惟興等內叛;將士大呼迎晉王,一軍瓦解,可望狼狽回貴州。而襲雲南之師馬寶不戰來降;張勝抵城下,尚禮謀內應,沐天波覺之,守之以兵,得不發。定國兵回,遇勝於渾水塘,擒而誅之;尚禮仰藥死。於是,文秀、文選窮追可望於貴州。可望挈妻子走長沙,來降於我經略洪承疇軍前。雙禮為可望斷後,截其子女玉帛來降於文秀,同歸雲南。王封雙禮為慶陽王、進忠為漢陽王,惟興與寶及九儀俱進公爵;其偽德安侯狄三品、偽岐山侯王會、偽荊江伯張光翠以黨附可望,降爵有差。惟文安侯馬吉翔善逢迎,入閣辦事如故。十五年(戊戌)春正月,可望至京師,封義王。
·孫、李奔北
順治九年(壬辰)春二月,定南王孔有德以七百騎出河池、向貴州,大軍駐柳州接應。孫可望乃謀內犯,使李定國、馮雙禮由黎平出靖州,馬進忠由鎮遠出沅州,會於武岡,以圖桂林;劉文秀、張先璧由永寧取敘州,白文選由遵義取重慶,會於嘉定,以圖成都。可望疏請封定國為西寧王、文秀為南康王。五月,定國進攻靖、沅、武岡,俱下之;有德還守桂林。定國由西延大埠疾趨而進,我師遇於全州,不利。七月四日,定國陷桂林,獲前降將陳邦傅及其子曾禹,送貴州去其皮而殺之。有德自經死,家口百二十人悉被殺。惟一女年十七,逸出城,單騎走京師,哭訴於帝;帝憐而養之宮中,後歸其原夫孫延齡。十一月,我敬謹親王尼堪統兵攻衡州,定國敗走;王率精騎追之,遇伏,殞於陣。固山佟圖賴監其軍。定國收兵屯武岡。
十年(癸巳)春,定國回廣西。可望使人召定國不至,可望自率兵追之。大軍至寶慶,與可望遇,雙禮將左、文選將右,我軍見可望龍旗,急攻之;可望北,惟雙禮軍不動。我軍鑑衡州之失,亦不追,以武、寶之間為界。定國遂得據廣西;已與馬寶由懷集東攻肇廣,不能克。秋,攻高州,破之;雷、廉俱下。
十二年(乙未),可望犯常德。敗績。定國攻新會,不能克。
十三年(丙申)春,平南王擊敗定國軍;定國奔南寧,遂抵安陸,奉王趨雲南。
十四年(丁酉),可望來降於王師。
十五年(戊戌)春正月,命楚、蜀、粵三路兵入黔。定國使劉正國、楊武守三坡、紅關諸要險以防蜀,馬進忠駐貴州。四月,夔國公王自奇、永壽伯關有才反,定國自率兵討平之。楚兵自鎮遠入貴州,屢告急;定國不及援,遂平貴州,進忠遁。蜀兵至三坡,劉正國奔回雲南;蜀兵克遵義。五月,蜀兵擊破楊武於開州之倒流水。七月,粵兵抵獨山州。十月,三路兵俱集,戒期入滇。定國與雙禮等扼雞公背,圖復貴州;文選守七星關,示犯遵義以牽制蜀兵。十二月,蜀兵出遵義,趨天生橋,入烏撤;文選懼,走回霑益州。泗州土官岑繼祿,導粵兵入安隆,定國使懷仁侯吳子聖禦之,敗績。定國回師拒戰,連敗;大營、妻子俱散失,諸將各敗走不相顧,馬寶等咸來降。定國撤寨遁回。十五日,報至,王走永昌。
十六年(己亥)春正月三日,大兵入雲南。二月,文選敗於玉龍關。初,文選自霑益追及定國,因留之斷後。二月,大兵出雲南。十月,敗王國勛於普淜。十五日,至大理之玉龍關,文選與張先璧、陳勝俱敗,文選乃從沙水和走右甸,由鎮康而出木邦。定國先伏兵於潞江之高黎貢山中;十八日大兵抵永昌,二十一日次潞江,前驅遇伏,不利。適中書盧桂生來降,定國謀洩;乃分精甲先蹂伏去。定國遇大軍,不能支;因退師出騰越、走孟定,而王已入緬矣。
●三藩紀事本末卷四
青浦楊陸榮采南氏編
永明入緬
檄緬取王
蜀亂
鄭成功之亂
雜亂
·永明入緬
順治十六年(己亥)正月,王自雲南赴永昌,警報日至。二月十五日,李定國令總兵靳統武率兵四千人,自永昌啟行。十八日,抵騰越。時,李國泰、馬吉翔輜重甚厚,恐遭劫奪,促王連夜即行。兵馬過處,火光燭天;右轉左旋,天明仍在故處。
二十八日,至銅璧關。統武去,王仍歸定國。緬人知王抵關,令從人悉去兵器,方許入關。是日,次蠻漠,緬人迎貢頗成禮。昆明諸生薛大觀與子之翰,聞王入緬,投黑龍潭死。二十九日,駐北定。
三月一日,到河岸。河中惟四舟,止足供王用;而河傍又無他舟可買,從人乃登陸紆路赴緬。途中遭劫殺者,通政使朱蘊金、中軍姜承德、副總兵高陞、皇親馬九功、千戶謝安祚、向鼎忠、范存禮、溫如珍、李勝、劉典隆、段忠等皆死於難。
初六日,開舟。二十四日,至阿瓦;請大臣過河面議。冊寶視神宗時差小,疑以為假;及出沐國公印對同,乃信。因請王及文武臣居舊城,復請王敕關上無得納漢兵。
三月十七日,陸行人到緬。緬王曰:此非來避亂,及裏應外合兵也。發兵圍之,殺傷甚多,僅存者分散各村居住。總兵潘世榮降於緬(或云在途被殺,未詳)。
五月四日,緬王以龍舟來迎王。八日,明者便蓋房十間居王,以竹為城。隨從諸臣或短衣跣足,與緬婦相貿易為笑樂,大為緬人嗤。
緬俗朝見,以跣足為禮。八月十五日,各蠻來朝,王欲誇示諸國,於十三日請沐天波過河,令跣足為諸蠻先,以臣禮見焉。
九月,緬人進稻穀,給貧乏者。
十七年(庚子)七月,緬王復請天波過河;以各營逼緬城,乞王敕漢兵無得近關。
九月,李定國有疏迎王;內云前後共有三十餘疏,俱不達。
時,馬吉翔與李國泰比,專事權。一日,翔奏大臣有三日不舉火者,王不應。明日,翔、泰合奏;王怒,以御寶擲下,翔即擊而碎之,散給諸臣。其凶悻如此。
十八年(辛丑),任國璽因東宮開講,將宋末賢奸利害纂書進呈;翔見而切齒。王覽一日,翔即袖之以出。五月,璽復有「時事三不可解」疏。大概言:今日勢如纍卵,禍急燃眉,猶泄泄不思出險;沐勳臣、王皇親亦可主持,豈宜令翔、泰獨專大柄?王祖望、鄧居詔各疏劾翔、泰。王固無如翔、泰何也。而是時蒲纓大開賭市,晝夜呼盧不絕。王惟恭與楊太監爭賭毆拳,喧讙徹內,益為緬人所輕。
先是,二月二十八日,白文選密遣緬民賫奏。內云:不敢速進者,恐有害;必得緬人送出,為上策。王即回璽書,甚切。越五、六日,沿河搭浮橋,為奉迎計;緬人覺之,事不果。
三月,錦衣衛趙明鑑等謀奉世子逸出,出時並殺翔、泰。開遂聞(?)遂以結盟投緬誣奏,執殺王啟隆家人何愛等。
七月二十三日,緬酋殺兄自立;隨遣兵士驅王隨從文武諸臣渡河,吃咒水。至則盡殺之,於是松滋王某、沐天波、馬吉翔、王惟恭、馬雄飛、鄧士廉、鄧居詔、楊在、鄔昌琦、任國璽、王祖望、裴廷謨、楊生芳、郭璘、潘璜、齊應巽、魏豹、王自京、安朝柱、王昇、陳謙、王啟隆、龔勛、吳承爵、張宗伯、任子信、張拱極、劉相、宋宗宰、劉廣銀、宋國柱、丁調鼎、李國泰、太監李茂芳、楊宗華、李崇貴、周公、盧公、曹公、沈公、二楊公皆被其難。少頃,復以兵三千人圍王所,每三十人擒殺一人;入宮攫取財帛。於是,自縊及絞殺者不可勝數。其姓名可紀者,吉王某、同妃自縊;二貴人楊氏、劉氏、松滋王妃,俱自縊。姚文相、黃華宇、熊相賢、馬寶二、差官趙明鑑、王大雄、王國相、吳承胤、朱文魁、吳千戶、鄭文選、李既白、凌雲、嚴麻子、尹襄、朱儀漆、王國璽等,皆死之。內官陳德遠等一十八人一行自縊。王與太妃等二十五人,聚一小房。逾二時,通事引護守緬官至;曰:不可傷皇上。乃移王出居沐國公房內,大小內外,共棲一樓三日,幾斷火食,兵退,姜承德妻楊氏自縊死。馬吉翔第四女哭曰:我父在世,不知作何等人;如今已死,人猶罵之,縊數次,乃絕。王啟隆妻吳氏、妾周氏,既上縊,太監李從龍見而救之;吳曰:爾與吾夫厚,應促我死,反來救耶?卒自縊。吳承爵妻某氏,先縊,子女乃自縊。齊環妻某氏,抱子赴水死。二十一日,修葺原所,復請王居之。二十五日,進銀、米等物。
·檄緬取王
順治十六年(己亥)春二月,李定國之兵敗於潞江,退師出騰越;知王已入緬,不敢深入。聞白文選屯兵木邦,乃就文選謀曰:王入緬,敕漢兵無入緬關,我兵若入,恐變生不測。清兵萬一隨來,無險可恃;莫若就邊地擇妥屯住招集,以圖興復。文選以王既入緬,無重兵護衛,請身入護王;與定國謀不合。定國遂自引兵從孟定府過耿馬,抵猛緬屯扎;前各營潰兵陸續來集,兵勢稍振。越數月,移營孟連;賀九儀及文選部將張國用、趙得勝等,皆來歸,乃約元江土司那嵩共恢復。孟艮酋長以定國在孟連,恐為所并,糾合夷眾,與定國為梗。定國移兵征孟艮,滅之,據其城。而大兵已乘間破元江,那嵩自焚死,事不得集。賀九儀妻子在雲南,我平西王吳三桂令作書以招九義;九義有二心,定國殺之。國用、得勝與九儀同來歸者,聞之心怏怏。總兵唐宗堯者,故奸弁,定國令守磨乃;凡兵將投孟艮者,宗堯悉收隸麾下,商客至則盡取其財。由是,商賈不至,以故雲南及阿瓦消息,定國絕不聞。
文選自與定國別,即由木邦至錫薄;所至縱兵大掠,聲達阿瓦。阿瓦有新、舊二城,新城緬王所居,以舊城居王。文選急攻新城,城中無備,且破矣;緬王紿言俟三日,出新城讓王。文選信之,退兵十里,而城中備禦復固;既三日,文選復引兵進攻,反為所敗,遂引兵赴孟艮會定國。定國遂同文選赴阿瓦,其國用、得勝所部兵仍還文選。時,十七年(庚子)九月也。緬人知文選敗、定國必復來,乃益修戰守備。
十八年(辛丑)四月,定國至阿瓦,使人入緬求王;緬人不許。定國見緬人備禦已固,乃退兵三十里下營。明日,緬人見定國退,即於城外立木城,日移而前,遂逼定國寨。五月,以眾兵與定國戰於木城下;定國前隊稍失利,文選引兵橫衝之,緬人大敗,退保新城。文選、定國決計渡江,先遣都督丁仲柳於阿瓦上流造船;緬人知船之將竣,以正兵綴定國,而別遣奇兵搗船廠,仲柳棄船走,船悉被焚。定國與文選議,復進洞鄔,一面造船、一面攻新城,使兩不相應。乃俱移營,定國在前、文選在後;國用、得勝以九儀之死啣定國,至是遂挾文選北走,將來奔於我朝。至耿馬,適與吳三省軍相值。三省者,定國舊部。安隆之敗,三省尋獲大營、妻子來詣定國於孟艮,而定國已移營不相遇;至磨乃,宗堯有叛志,收而殺之。然兵弱不敢入緬地,流連孟定、耿馬間。文選退走,遇三省軍;文選見三省不言而涕出,三省察軍情有變,因言雲南降者皆怨恨不得所,人心思明甚於往日。於是,張、趙復心動,遂與三省同屯於竭薄。我平西王吳三桂偵知李、白情隙,乃令馬寶率兵追文選,且招之;而自率大兵趨緬。時,文選已下錫薄,寶追及文選於孟養,單騎赴文選營,說之;文選降,封承恩公。王某妃在文選營,文選降,妃自縊。
大軍臨阿瓦,檄緬取王及妃。十二月三日,緬人令數十夷人連座擁王去;約二更許至營,則三桂軍矣。九日,大軍回滇聞,我皇上恩免俘見。康熙元年(壬寅)四月二十五日,王與妃及世子俱終於雲南。沅江總兵皮熊聞王就執,走避水西,絕粒七日,不死;大兵聞,遣騎執熊至,背立不順命。積十三日不食,始瘖;十四日乃斃,仍戮屍。熊婿趙默,亦被執,索紙書絕命詞受戮。鄧凱者,從王於緬;王既死,入昆陽普照寺為僧。
李定國聞阿瓦消息,遣人入車里、暹羅諸國乞兵,圖興復。會一營人馬盡死。六月十一日定國生辰,病作;二十七日,定國卒。臨終謂子嗣興及靳統武曰:寧死荒徼,無降也!定國死,未幾統武亦卒,嗣興來降。
·蜀亂
順治元年(甲申),張獻忠據全蜀,惟遵義未下;兵部右侍郎總督川陝軍務樊一蘅及督師王應熊避其地,因檄諸郡舊將會師大舉。會巡撫馬乾復重慶,松潘副將朱化龍、同知詹天顏復龍安,一蘅乃起舊將甘良臣為總統,侯天錫、屠龍副之,合參將楊展、遊擊馬應試、余朝宗所攜潰卒共得三萬人。二年(乙酉)三月攻敘州,應試、朝宗先登,展繼之;偽都督張化;龍走,遂復敘州。賊將馮雙禮率兵來爭而敗,偽安東將軍孫可望援之;相持一月,一蘅糧盡,退屯古藺州,展退屯江津。賊乃截化龍於羊子嶺,化龍率番兵衝之,賊驚潰遁去;一蘅命展、應試取嘉定、卭眉,故總兵賈聯登及中軍楊維棟取資簡,天錫、高名佐取瀘州,李占春、于大海守忠涪。
初,乾既復重慶,賊遣劉文秀來攻。會副將曾英與參政劉麟長自遵義至,與大海、占春、張天相等奮力夾擊,破賊兵數萬;英威名振蜀中,亦受一蘅節制。其他據城奉徵調者,洪、雅則有曹勛及監軍副使范文光,松、茂則有監軍僉事天顏,夔、萬則有譚弘、譚誼,一蘅乃移駐納溪,居中調度。三年(丙戌)春,展等盡取川南地。獻忠大忿恨,盡屠境內民,沈金銀江中,焚宮室;急遣可望、文秀、狄三品、王復臣等攻川南州郡,連戰不利。英、祥等乘間趨成都;七月,賊棄成都,走順慶。時,川中諸郡惟保寧、順慶為賊將劉進忠所守,而進忠所部多川兵;獻忠恨川人之不附己也,既屠其民,將盡殺川人之為兵者。進忠聞之,大懼,赴王師降,且告獻忠所在。十二月,王師殺獻忠於鹽亭,賊兵悉潰而南。
時,英駐重慶,稱最強。可望猝至重慶,英出不意,敗死;賊遂陷綦江。督師應熊退避畢節衛,未幾,死;永明王以呂大器代之。
四年(丁亥),賊入遵義。而是時大兵入川,所至俱下;大海退入於涪,袁韜去夔而入於黔之婺川,占春避而東下,諸擁兵者率瓦解,川北盡入版圖矣。已而,王師追賊至遵義,糧盡引還。於是,王祥等復入保、順二郡。一蘅再駐江上,為收蜀計;上表永明王,王以一蘅為戶、兵兩部尚書,加太子太傅,諸將祥等進爵有差。於是,韜復入重慶,大海占雲陽,占春據涪州,詣據巫山,譚文據萬縣,弘據天字城,天錫據永寧,應試據蘆衛,祥據遵義,展據嘉定,化龍、勛等各據地自擅;而宗室朱容藩及故偏沅巡撫李乾德以總制至,楊喬然、江爾文以巡撫至,各自署置,官多於民。李自成餘孽李赤心、郝搖旗、袁宗弟等復擾夔、巫間。一蘅令不行,惟敘州一郡而已。
五年(戊子),容藩自稱楚世子、天下兵馬副元帥,建行台於夔。武岡之敗,傳永明王已死。大器過占春營,具言王無恙;容藩乘機僭竊,當得罪。占春以為然,李乾德亦傳檄聲容藩罪。容藩益窘,乃北依二譚,以兵攻石砫。占春援之,容藩兵敗,走死雲陽。是時,川地咸附於永明王。
乾德者,少好占驗;至蜀諸將中,惟許韜及武大定,遂結二人為腹心。韜故獻忠別部,所稱姚、黃十三家賊;大定,則小紅狼別部也。韜與占春素不協,時駐重慶,兵強而饑;乾德遣人說展,與合兵。展與占春素厚,富而弱,藉袁、武之強以自固,納之,約為兄弟。然展能與袁、武合而不欲與占春絕也,時通聞問,餽以銀米;袁、武有所求,顧不甚遂,因恨展。既韜徙屯犍為,展以生辰來為壽;乾德因說韜殺展,而分其資。展死,諸將皆解體,故乾德卒至於敗。可望聞展死,將圖蜀,乃為展訟冤;使王自奇將兵由川南進,而別遣文秀及白文選渡金沙河、出黎州,敗王祥於烏江河,取曹勛而襲其後,趨嘉定。時袁、武方拒自奇於川南,撤師還救;自奇尾擊之。袁、武大敗,悉就擒;乾德投水死。兵復東,三譚俱降;乃遣別將盧名臣下涪州,占春敗走。大海在忠州知不支,引兵出夔入楚,與占春來降於王師。文秀遂據蜀。
七年(庚寅)正月,文秀還雲南;令文選守嘉定、劉鎮國守雅州。三月,大兵南征,文選、鎮國俱敗。王師人嘉定,文光、天顏死之。初,展之死,文光入山不視事,至是死焉。九月,一蘅亦死於山中。蜀中將士俱盡。
九年(壬辰),文秀、文選率兵來攻保寧;大兵奮擊,破其象陣。
十六年(己亥),弘、詣俱納款。時,弘、詣已殺文,文安之與劉體仁、李來亨等欲討之;二人懼,來降。未幾,取馬湖、敘州;降牟勝於武隆,赦而用之。於是,獻孽之擾蜀者亦盡。
自成遺孽郝搖旗、袁宗弟、劉二虎等尚據巴東。十八年(辛丑)奉旨三省會勦,王師駐萬縣,賊棄夔州。康熙元年(壬寅)正月元旦,大軍銜枚進,奪羊耳關;賊焚天昌縣以遁,二年(癸卯),復犯巫山;大軍與鏖戰,而遣兵密斫其營,賊大潰。二虎投繯死,追搖旗、宗弟獲之。蜀地悉平。
·鄭成功之亂
鄭成功,南安人。父芝龍,娶倭婦生。初名森;芝龍見森於唐王,王奇之,賜國姓,名成功。順治二年(丙戌)三月,王封成功為忠孝伯。福州破,成功母死於兵,成功號慟不自勝。芝龍約降,成功泣諫;不聽。我貝勒挾芝龍北去,成功遂與所善陳輝、張□等乘二艦入海,收兵南澳,得數千人。
四年(丁亥),聞永明王由榔僭立於肇慶,文移用永曆年號。成功歸自南澳;時廈門、浯州為鄭彩、鄭聯所據,乃泊鼓浪嶼。廈門者,中左所也;浯州者,金門也。隸同安,為兩島。
七月,入寇海澂,不克而還。
八月,與鴻逵合攻泉州,敗我提督趙國佐於桃花山,遂圍泉州。五年(戊子),我副將王進自漳來援,成功解圍去。
三月,攻同安,守將王彪、折光秋棄城走,遂入之;復寇泉州。九月,我佟國器、陳錦、李率泰援之,成功乃退,大兵屠同安。
六年(己丑)二月,遣施琅、楊才、黃廷、何宸樞等寇漳浦;守將王起鳳降,授偽鐵駐鎮,尋改偽正兵鎮。遂下雲霄,抵詔安,屯分水關;令黃廷、何宸樞守陀嶺。官軍攻盤陀,宸樞死焉。
七月,永明王遣使至島,封成功為廣平公。
七年(庚寅),潮人黃海如、陳斌道成功入潮州,敗我師於潮陽。師還,遂入兩島。兩島為鄭彩、鄭聯所據,成功師抵廈門,聯方醉臥萬石巖;報至,不得通。詰朝酒醒出見,成功笑曰:兄能以一軍見假乎?聯未及對,諸執銳者前矣。遽麾軍過聯船,兵士皆讋服,莫敢動;遂併聯軍。彩率所部遁於南中,巳殺聯而復彩。成功將至,彩議全軍出避;聯不從,又不設備,故及。成功既入兩島,軍勢益強,海寇皆屬焉。
十二月,王師下廣州;守將杜永和奔瓊州,成功謀往接之。八年(辛卯),率眾而南。二月,次平海衛。
我閩撫張學聖聞成功南發,急調馬得功取廈門;偽守將鄭芝莞遁。四月,成功還自平海,誅芝莞,遂趨廈門;而得功已為鄭鴻逵所攻,逸去兩日矣。
是月,施琅來降;世祖以琅為福建水師提督,駐澂。琅有軍校犯海令,將殺之,成功急止之,不從;故成功遂欲殺琅。蘇茂縱琅,遂來歸。於是,成功並憾茂。
五月,成功寇南溪。十一月,敗我提督楊名高於小營鎮。十二月,寇漳浦。
九年(壬辰)正月,寇海澂。二月,寇長泰,我副將王進勇無敵,號老虎;成功偽中提督甘輝與戰於北溪,兩馬相搏不相下。已而,兩家兵至,乃解。進入長泰,輝攻破之,進走郡城;漳州屬邑皆下。
五月,成功圍漳州,凡七閱月。城中食盡,人相食,枕籍死者七十餘萬人;間存者,氣息僅屬,雖悲泣不能下一淚。有士人饑死,鄰舍兒竊食之,腹中歷歷皆故紙、字畫隱隱可辨;鄰舍兒見之,一慟亦絕。十月,金固山援至;成功令偽右衝鋒鎮柯朋接戰而敗,偽禮武鎮陳鳳援之亦敗,偽右武衛周全斌援之亦敗,成功大崩潰,退保海澂。
十年(己巳)五月,金固山攻海澂,城壞百餘丈;成功親立雉堞堵禦,不能破。一日,空砲遞發,成功曰:是將臨城矣!勒兵持斧以待。令曰:敵至方斫。官軍渡濠呼登城,眾執巨斧以斫,隨斫隨落,濠為之平;固山始解圍去。
十一年(甲午),世祖遣人入海招撫;芝豹就撫入京,成功不順命。時方議撫局,成功乘機登岸措餉,大擾福州、興化等郡。十月,復遣滿員入海議撫,無順意;歸報,乃置芝龍於高俎、芝豹於寧固塔。
十二月,寇漳州;我漳州守將劉國軒降於成功,十邑皆下。遂略泉州,不能破而還。
十二年(乙未)正月,寇仙遊。
五月,遣偽□振伯洪旭、偽北鎮陳六御寇舟山,破之;以六御守,因紹降我台州鎮馬信、寧波鎮張宏德。
六月,破安平鎮及惠安、同安、南安三邑。
十一月,我定遠大將軍庶子王至閩,成功遁回島中。
十三年(丙申)正月,庶子王自泉州出攻兩島;風不利,引還。
五月,殺蘇茂。茂縱施琅,成功恨之;至是,敗於揭陽,遂令殺茂。六月,黃梧及茂部將蘇明來降;世祖以梧為海澂公,駐漳州,明為多季幾昂邦內大臣。梧從蘇茂敗於揭陽,故來降。
十月,庶子王班師。成功進略溫、台等郡。
十四年(丁酉)三月,成功回島。遣甘輝、周全斌攻寧德,殺我滿師阿克襄;襄既墜馬,猶手刃數人而死。
十五年(戊戌),永明王遣周金湯航海進成功為延平郡王,成功遂議大學入寇金陵。七月,以黃廷為偽大提督,留守;餘俱從行:甲士十七萬、習流五萬、馬五千、戈船八千、鐵人八千。鐵人者,周身披鐵,盡以朱碧彪文;陳於行首聳立,視馬足而斫之。至浙江,攻陷樂清等縣;次陽山,暴風漂沒八千餘人,成功幼子溺焉。
十六年(己亥)五月,至崇明;諸將請先取崇明為老營,不聽。七月,抵焦山。成功集諸將議曰:瓜鎮為金陵門戶,宜先破之。乃令偽右提督馬信、前鋒鎮統領余新進奪譚家洲;偽材官張亮督善泅水者盪舟斬斷滾江龍。偽兵侍張煌言會偽水師提督羅蘊章候滾江龍既斷,即進據瓜州上流,焚奪滿洲木城;成功與甘輝、翁天祐等直搗瓜州。我操江朱衣祚、城守左雲龍率兵一萬會戰,背港而軍;戰未合,張亮已斷滾江龍,對岸夾擊。偽右武衛統領周全斌率兵帶甲浮渡,直抵城下;偽正兵鎮韓英奪門入城,遂破。雲龍陣歿、衣祚逸去,其譚家洲及滿洲木城俱潰。成功令偽援勦左鎮劉猷守瓜州,餘皆渡江趨鎮江。我提督管效忠以步兵駐守銀山,騎兵移當大路。成功以銀山迫府治,為必爭地,夜引兵奪之。遲明,大軍分五路三疊壓壘而軍,成功令發火砲,多鼓鈞聲,江水震沸;兵士皆下馬殊死戰。效忠北,鎮江守將高謙降;成功以周全斌、黃昭守之,屬邑皆下。甘輝進曰:斷瓜州,則山東之師不下;據北固,則兩浙之路不通。但坐鎮此,南都可不勞定也。不聽;率師薄金陵。八月,至觀音門,以黃安總督水師,守三■〈氵义〉河口;成功率諸將由儀鳳門登陸,屯岳廟山。甘輝以守禦既固,恐難猝拔為諫,不聽。大軍以千騎來薄,偽前鋒鎮余新擊敗之;遂輕敵不設備。軍士捕魚飲博為樂。我副將梁化鳳偵知之,出儀鳳門,穴城出;軍皆銜枚疾走,薄新營。新不及甲,遂就擒。成功急令翁天祐馳援,已無及。大兵既敗余新,遂以步卒數千直搗中堅,而以騎兵數萬繞山後,出其背,前後夾擊。成功大敗,諸偽將各潰走不相顧,成功麾軍急退。甘輝且戰且走,至江,騎能屬者三十人;被執,殺。九月,成功還師,攻崇明不下;偽正兵鎮王起鳳傷砲死。十月,還島,哭甘輝而後入曰:我從甘輝言,不及此!立廟祠之。
十七年(庚子)五月,世祖命將軍達素、總督李率泰率兵大搜兩島,令大船出漳州、小船出同安,檄廣東投誠將士許隆、蘇州等會海上。成功令陳鵬守高崎,遏同安之師;鄭泰出浯州,遏廣東之師;自勒諸部折海門,以禦漳州之來討者。成功既至海門,令偽五府陳堯策傳令諸將,碇海中流,按軍不動。令未畢,漳船風利,遂迫海門;諸將倉卒受命,未敢先發,大兵乘之,偽閩安侯周瑞與陳堯策俱死焉。日向午,東風轉盛,成功自手旗起師;風吼濤立,北人不諳海性,眩暈不能軍而退。是日,同安軍出高崎,陳鵬約降;偽副將陳蟒覺之,曰:事急矣,當決一死戰!麾其屬與偽殿兵鎮陳璋合擊之;我兵退,陷於淖而潰。成功殺鵬,以蟒代之。許隆、蘇利後二日始至,知兩路功不成,遂還。達素回福州,自殺。
十八年(辛丑),成功議取臺灣。臺灣,東倚山,西薄海。北界雞籠城,與福州對峙;南則河沙磯,小琉球近焉。周袤三千里,水陸之產咸備。初,芝龍與群盜出沒其地,後為紅夷所據。成功自江南敗還,城蹙兵弱。適紅夷甲螺何斌逃至廈門,見成功,盛言臺灣富強,為四省要害,且言可取狀;成功大喜,束甲遂行。三月,泊澎湖,次鹿耳門。鹿耳門者,水淺沙膠,海道紆折,僅容數武;成功至,適水驟漲丈餘,大小戰艦銜尾而進,紅夷大驚。成功引兵登陸,克赤嵌城。遂攻王城,堅守不下;乃環七崑身以逼之。
十月,命棄芝龍於柴市。鄭氏子孫在京者,無少長,皆伏誅。
十二月,成功圍王城不下,乃縱火燒其夾板船,敗者一大,終無降意。成功乃使人告之曰:此地乃先人故物;今我所欲得者地耳,餘悉以歸爾。荷蘭乃降。成功既得臺灣,制律法、興學校。改臺灣為偽安平鎮、赤嵌城為偽承天府;府一曰承天,縣二曰天啟、萬年。
康熙元年(壬寅)五月,成功卒。成功自僭亂至今,凡十七年,卒年三十九。時,成功長子經在廈門,台人以成功弟襲理台事。六月,訃至島,經自稱招討大將軍,嗣立。我靖南王耿繼茂、總督李率泰遣人持書招經;經請如朝鮮事例,不報。經於是以周全斌為偽五軍都督,與陳永華、馮錫範等帥兵還台;黃昭、蕭拱宸謀奉襲拒經。十一月,昭攻經,經潰;全斌率兵力戰,經還射昭,昭殪;眾皆逡巡稅甲,經遂入台。
二年(癸卯),永明王訃至,經猶稱永曆年號。殺鄭泰,以其貳於襲也;泰子纘緒、弟鳴駿、偽忠靖伯陳輝、偽武衛楊富、偽虎衛何義等俱來降。於是,天子銳意南征,遣人約紅夷會兵攻島。十月,耿繼茂、李率泰、滿帥郎賽,合紅夷出泉州,提督馬得功出同安,黃梧、施琅出漳州;經令全斌禦之。得功先至,戰於島,□□於陣。已而,王師大集,全斌潰,退守銅山。大兵入兩島,兩島之民爛焉。
三年(甲辰),黃廷、周全斌、林順俱來降。
四年(乙已),水師提督施琅疏請攻台;不克而還。上命琅及全斌俱還京。
七年(戊申),上命明珠、蔡毓榮至漳州,遣興化知府慕天顏持書招諭;經遣柯平、葉亨入奏,請如朝鮮事例,不報。
十一年(壬子),吳三桂據雲南、四川、貴州以叛。十二年(癸丑)耿精忠據福建,執總督范承謨以叛;八閩鎮將皆附於精忠。五月,精忠調海澂總兵趙得勝兵,得勝不從,來奉經;經以得勝為偽興明伯、左都督。時,經偷安日久,兵甲純敝,精忠易之。經遣人於精忠,借漳、泉二府,精忠不許;耿、鄭交惡。經遣馮錫範取同安,精忠偽守將張學堯降。精忠懼,使王進守泉州。王進者,老虎也,時降於耿;至泉,未幾,為王範錫所逐。先是,經偽平北將軍王進功入奏,精忠羈之福州。至是,進功子範錫誘殺泉州守將賴玉,遂逐進而附經;經以範錫為偽指揮使。
七月,王師圍潮州;精忠不能救,偽總兵劉進忠納款於經。經遣偽援剿左鎮金漢臣率舟師援之,全軍俱沒。九月,精忠命漳浦降總兵劉炎與王進為犄角,取泉州。十月,劉國軒敗進於塗嶺。十一月,趙得勝、王範錫攻漳浦,劉炎降於經,遂援潮州;與王師戰於北岡,潮州圍解。
十三年(甲寅)正月,精忠使張文韜往經議和,以楓亭為界;始通好也。
五月,國軒入潮州,與何佑、進忠徇屬邑之未下者。我平南王尚可喜帥兵十萬來攻,晨掩佑軍;佑死戰,國軒繼之,可喜北。
六月,經帥諸將圍漳州。先是癸丑,我海澂公黃梧卒於漳州,子芳度權知軍事;經再入島,以芳度為偽德化公。芳度陽受命,陰通本朝;事泄,經率兵攻之。芳度使兄芳泰突圍入粵乞救,自與諸將分守四門。攻圍六閱月;十月,部將吳淑開門出降,芳度投開元寺東井以死,不及援師間三日耳。事聞,上震悼,贈王爵,謚忠勇;世襲十二代。經入漳州。
十四年(乙卯)二月,吳三桂兵至肇慶。碣石總兵苗之秀、東莞守將張國勳降於經,經有韶州。平南王尚之信降於三桂;三桂檄讓惠州於經,國軒入據之。
五月,精忠汀州偽守將劉應麟以州款於經,經以應麟為偽奉明伯,使吳淑入據之;始叛盟也。
九月,王師入閩,精忠降。其興化偽守將馬成龍以州降於經,經以成龍為偽殄鹵伯;使許耀入據之。耀沈湎酒色,不在軍事,乃以趙得勝、何佑代焉。
十一月,精忠邵武偽守將楊德以州款於經,經以為偽後勁鎮;吳淑入據之。當日時,經悉有泉、潮、漳、韶、惠、汀、興、邵八郡之地。
十二月,王師攻吳淑於邵武城下,淑奔還島中。
十五年(丙辰)正月,王師圍興化;何佑疑趙得勝貳於我,戰敗不救,得勝死之。佑奔泉州,興化陷。二月,漳、泉潰,經遁入島。三月,我和碩康親王遣知府張仲舉復申前議,經勿從。四月,移諸將入台。劉炎奔歸王朝,劉進忠降於吳三桂,尋歸王朝;俱磔燕市。國軒棄惠州回島,八郡盡失。
十六年(丁巳)二月,國軒入寇玉洲、三■〈氵义〉河、福河、下滸等堡,俱下;擊敗援兵於江東橋,取石馬,遂入鎮取灣腰樹、馬洲、丹洲諸堡。是時,總督郎廷相按兵漳上,嗣公黃芳世、都統胡兔、寧海將軍喇哈達、都統穆黑林、平南將軍賴塔、副將朱志麟、姚公子、李阿哥等先後來擾,俱敗;國軒遂取平和、漳平,圍海澂。六月,逮郎廷相,以吳興祚為閩撫、姚啟聖為總督,趨諸軍援澂。諸將高壘自完,顧視不救;城破,提督段應舉、總兵黃藍死之。國軒進陷長泰、同安,乘勝圍泉州,梅勒雅大里城守不下;乃徇南安、永春、安溪、德化等縣。八月,官軍復漳平、長泰、平和等縣;我學士李光地道喇寧海、賴平南由安溪出同安,巡撫朱興祚由仙遊出永春,提督楊捷出興化下惠安,總兵林賢、黃鎬、林子威帥舟師由閩安出定海,剋期援泉。八月(?),林賢等敗偽樓船中鎮蕭琛於定海。國軒退還漳州,以二十一鎮兵與王師戰於龍虎山;都統胡兔先合不利,啟聖援之亦潰。精忠故仇鄭,親督戰,立斬退縮者三人,大呼而入;馬平南繼之,陣斬偽海鎮鄭英、吳正璽等,破營十六座、斬首四千級、捕虜一千二百人,亡溺以萬數。國軒泅河遁。
十八年(己未)十月,官軍攻蕭井寨,吳淑被壓死。啟聖開第於漳州曰「修來館」,以官爵、艱幣餌來歸者。漳、泉間人率稱啟聖能懷遠也。
十九年(庚申)春正月,提督萬正色及總兵林賢、陳賢、萬鎬、楊嘉瑞以舟師伐島,逼海壇;興祚提兵與之。沿海上下,經命偽左武衛林陞率陳諒、江勝、朱天貴禦之;既望我軍,畏其眾也,不戰而潰,天貴來降。二月,國軒入島;啟聖乘間復十九寨,遂覆兩島。經及諸將遁入台。
二十年(辛酉)六月,經卒於臺灣;嗣立凡十九年。經長子克■〈臧上土下〉,向監國,實非鄭氏出;經死,經母董即收克■〈臧上土下〉殺之,以克塽嗣。
十月,啟聖疏薦萬正色為陸路提督、施琅為水路提督,圖大舉。琅治兵平海。
二十二年(癸亥)六月,官軍發銅山,窺彭湖,國軒帥兵屯風櫃嶼、牛心灣以待,琅令藍理、曾誠、吳啟爵、張勝、許英、阮欽為、趙邦試等以七船突入,縱火焚舟;國軒分兩翼合擊,琅自將突圍赴援,互有殺傷。明日,大兵取虎嶼井。彭水故鹹,及王師雲集,泉水忽甘,眾志益奮。琅乃分兵八隊,每隊七船,各三其疊;琅居中,餘以屬諸將。國軒發火矢、噴筒,煙焰蔽天。我軍裹創力戰,無生志;陣斬偽將林陞、丘輝、江勝、陳啟明、吳潛、王隆等,國軒兵士死者萬餘人,焚大小戰艦二百餘艘。國軒大潰,從吼門佚出。
彭湖破,國軒入台,與馮錫範、何佑、丘磊等奉克塽決計來降。七月,遣劉國昌、馮錫珪等齎延平王金印一、招討大將軍金印一、公侯伯將軍銀印凡五,籍土地府庫軍實,詣軍門降。八月,琅至鹿耳門,國軒使人除道迎入。克塽嗣立凡二年,時年十五。自成功迄塽,凡三世三十八年,僭偽悉平。克塽至京師,授漢軍公;錫範漢軍伯,國軒天津總兵,何佑梧州副將。設府一,曰臺灣;縣三,曰臺灣、曰鳳山、曰諸羅。二十九年(庚辰),上特命成功及子經之喪歸葬南安。寧靜王術桂者,遼王後,渡海依成功。彭湖既破,術桂以王印授克塽,遂投繯死;妾袁氏、王氏、秀姑、梅姐、荷姐,從縊於堂。越十日,葬於鳳山縣長治里。
·雜亂
順治二年(乙酉),金聲桓入南昌,南、九款附。德化李含初,傾家起兵■〈目良〉山,連破德安、瑞昌。時,民情初附,惶惑驚恐,無敢言討含初者。未幾,含初所部王拐子私款於我守潯將余世忠,因襲■〈目良〉山,含初死之。同死者,生員李映陽、武生唐扉、鄧士鳳、熊九鼎、宗麻子。
順治二年(乙酉)七月,德安郭賢操起兵克德安,遂破建昌。所部高長子私款於我,執賢操以獻。時方議撫,周釋勿殺。三年(丙戌)四月,賢操集眾圖再舉;我師偵得,環其廬焚之,獨賢操跳,逸去。五年(戊子)金、王叛,賢操復投袂起;為我將帥所執,殺之。子七,次良錫,與從子良銓攻建昌,中流矢死;三良鐸,從馬兵營戰死。同起兵犯者,德安諸生桂登魁、胡戒;登魁妾胡氏,從死。
順治二年(乙酉),右副都御史新昌陳泰來捐資募眾,遣所部李凌虹提兵復萬載,殺我所置令杜章卿;連破新昌。十二月,令子正儀、正儼往他省,而自部師東下。金聲桓使署驛傳道戴國士招泰來,而以大軍隨其後。國士入見泰來,甫出,大兵已壓壘陣矣。泰來不及備,兵遂敗;泰來死黃氏祠中。國士與泰來姻也,故聲桓使之紿泰來,而使之不疑。同起兵死者,瑞州劉諂新、諶廷椿、胡親民。
順治二年(乙酉),我兵下瀘溪,以李光署縣事。邑貢生魏一柱縛光送鄭彩以剮之,與張載述畫策守瀘,敗我師於密潭。四年(丁亥),王得仁下令族瀘之丁、傅、魏三族。一柱遂棄妻子走閩,襲破將樂,聯結□西、德化、興安諸藩,攻克建寧。王師至,圍而攻之,五閱月始破;一柱與諸藩俱死之。惟興安先事出,不與。
順治二年(乙酉),南昌舉人、汜水知縣胡海定與海川、董德興起兵金川。十月,王師取婺源,金川兵絕我糧道,王師退。復攻婺源,入之,殺我所置官吏。王師襲海川諸營,定被執,論殺;首既殊而不仆。同死者為揭新。
順治二年(乙酉),起兵龍泉者,為天啟進士劉士楨,入泰和、廬陵。三年(丙戌),吉安復陷;士楨遣四子肇履入閩求援,而令季子稚升從李陳玉起兵信豐,為贛聲援。贛破,避於黃田。五年(戊子)金、王叛,士楨復令肇履募兵,從劉一鵬圍贛州;而令稚升趨南雄,金、王敗,歸匿龍泉;郡守索之急,乃絕粒死。稚升後戰死長橋舖。
順治二年(乙酉),南都陷,江北總兵黃斌卿遁歸。唐王僭立,斌卿上恢勦事宜,力陳舟山為海外巨鎮,北可窺長江、南可取吳越。唐王善之,封斌卿肅鹵伯,令屯兵舟山。斌卿於是立制度,籍民田;田皆入官、民十五以上者籍為兵,聚糧造船為竊據計。三年(丙戌)□月,魯王敗失浙東,平夷將軍定西侯張名振護王出海,投斌卿;不納。靖夷侯王之仁走舟山,斌卿擊殺之,盡併其眾。之仁部將張國柱來爭,復為斌所敗。又劫義師將軍胡來貢船,襲殺監軍御史荊本徹。四年(丁亥),有兩王子浮海來;至,斌卿沈之洋而奪其資。六月,忠威伯賀□堯來歸,殺其全家,奪其船五十號。是時,斌卿勢張甚。有標將王大振者,斌卿取索無厭足,乃逃去;與鄭彩、張名振、阮進等共訴斌卿逆跡於魯王。王命諸鎮會討,斌卿將佐皆逃;進手斫斌卿,破其腦而沈之海。
吳江進士吳易,初為史可法監軍。揚州、蘇州相繼□,易聚眾走大湖,與同邑舉人孫兆奎、諸生沈自炯、自炳、武進吳福之等結營長白蕩。朱涇四保匯則有諸生周毓祥、周謙等出沒。旁近州縣;以助餉為名,富家大室率遭搶劫,黠者或豫賄以免禍。我兵搜勦,則彼出此入、此出彼入;間或相遇,互有殺傷。四、五年間,湖路梗塞,是亦江南一大劫也。順治二年(乙酉)十二月八日,諜報賊在泖西地方;發兵出勦,賊遁去。官兵至上澤鎮,縱肆淫掠;總鎮聞,梟示十數人。令搜各船所掠婦,給還本夫;兵士畏法,遂以所掠之婦沈之江中。三年(丙戌)正月,忽傳白黨破城,城中男婦悉走避。明日,搜捉逃民,駕船以緝賊。五月五日,賊聚四保匯,泛蒲酣飲;大兵掩至,殺數百人,獲某魁羅騰蛟。五月六日,白黨張飛遠襲破金山衛。張故諸生,兄弟俱負膂力,與吳易合營襲衛城。協鎮出戰,飛遠遂遁去。先是,飛遠約城中助己者悉墨其鼻;飛遠既遁,城中之通張者鼻尚墨也,協鎮悉殺之。七月,獲周毓祥,送南京殺之;周謙來降。未幾,獲吳易,殺之杭州。八月,白黨悉來降。提督吳兆勝人給一免死牌,其頭目悉於原官加銜一級;於是,乞兒賤隸曾入白黨者,悉有參、游之號。
順治二年(乙酉)六月三日,吳淞副總兵吳志葵帥舟師入申浦,直抵米車塘駐泊。旗號四會,松人望之以為義旅也。及至,惟以令箭提某富室索銀若干、某富室索米若干,縱兵大掠,所至一空;遂逐我朝所置守令,公署、獄鋪盡毀。於是,松城有民而無官。既移泊黃天蕩,窺蘇之閶門,令參將魯之璵以五百人攻之。魯歿於陣,全軍殲焉。志葵氣沮,退師泖中。已,兩廣總督沈猶龍據松江,而陳子龍、徐孚遠等亦起兵太湖中,軍號振武。然與志葵俱泊城外,不與城守;城破,亦不相救也。王師取松江,志葵將航海以遁,移師中浦;抵得勝港,我師以小舟薄之,掩其不意,須叟火器齊發,煙焰蔽天,軍遂大潰。志葵被執,乞降;不許,殺之,浦中積尸如丘焉。子龍後死吳兆勝之亂。
廬陵王藹妻劉淑英,父鐸,揚州太守,死璫難。淑英年□八而寡,常割股以療姑疾。甲申國變,自矢報國;遂集家僮百人,捐貲召募成一旅。順治三年(丙戌),楚將張先璧駐永新,淑英領所部赴焉。張奇其才,欲娶之;淑英不可。張因分遣其部眾,淑英忿恨卒。
順治三年(丙戌),大兵取廣州。四年(丁亥)三月,兵科給事中陳邦彥及新會王興、潮陽賴其肖先後舉兵,說甘竹灘積盜余龍圍廣州;而己發高明兵,從海道入珠江,與龍會。時,大兵在桂林聞亂,還救,聲言取甘竹灘;龍軍素無紀律,遂退。邦彥亦卻歸。四月,遣門人馬應芳會龍軍,取順德。應芳敗,赴水死。龍再戰於黃連江,敗歿。初,廣州之圍,我巡撫佟養甲獲降者,知謀出邦彥;襲其家,執妾何氏及子和尹、虞尹以招邦彥,邦彥不從。養甲壯之,仍善待其妾及子。後郡紳李皇一、舉人杜璜起兵攻肇慶,乃殺之;璜等亦敗死。八月,東閣大學士陳子壯亦起兵九江村,兵多蛋戶、番鬼,善戰。九月,邦彥密約子壯復攻廣州,水陸並進;且約原廣州衛指揮楊可觀為內應。子壯先二日至,城中不敢應;又張檄者為我所獲,事以不果,可觀被殺。李成棟攻張家玉於新安,邦彥因與子壯謀曰:成棟聞警必急還,我伏兵禺珠洲側,而公以大艦逼其西,可以得志;望青旗而朱斿者,我軍也。成棟還至禺珠洲側,邦彥以火舟衝之,焚其□舟。成棟引而西,會日暮,子壯不能辨旗幟,疑皆敵舟也,陣遂動;大兵擊之,遂潰。子壯長子上庸戰歿。會故御史麥而炫破高明,迎子壯;子壯奔高明,邦彥奔三水。未幾,清遠指揮以城迎邦彥。邦彥入清遠,與諸生朱學熙同城守。數日,城破,邦彥率兵巷戰,肩受三刃,遂被執;繫獄五日,殺之。學熙自縊於朱氏園。未幾,破高明,子壯所署知縣朱實蓮戰死。子壯、而炫執至廣州,論殺;子壯母自縊。
順治四年(丁亥),故廣信巡撫張家玉與舉人韓如璜結鄉兵從東莞入之,籍前尚書李覺斯家以犒士。甫二日,大兵至,家玉敗走西鄉。始,璜戰歿,家玉祖母陳、母黎、妹石寶俱赴井死;妻彭被執,不辱死。西鄉大豪陳文豹,奉家玉取新安,復入東莞。未數日,大兵復來攻,家玉敗走鐵岡;沿途集眾,復得數千人,遂入龍門、博羅、連平、長寧。攻惠州,克歸善,還屯博羅。大兵至,走龍門;募兵復得萬人,分龍、虎、犀、象四營,拔增城而據之。大兵來攻,分其軍為三,倚谿崖以自固。大戰十日,乃敗;諸將請潰圍出,家玉歎曰:矢盡砲裂,欲戰無具;將傷卒斃,欲戰無人!因遍拜諸將,赴野塘以死。初,家玉之走鐵岡也,覺斯盡發其先壟、毀其家廟,殲其鄉以復。
樂平倪大顯,與兄大恢、大登俱以勇力聞。乙酉,饒州司理周捐幣致之。周敗,歸黃道周;黃敗,從曹大鎬。順治五年(戊子),王得仁大發兵屠樂平,軍中聞顯勇,爭取之以為奇功。有僧長八尺餘,下馬搏顯;顯斫僧,應手落。已大兵悉集,顯知不支,遂自刎。大恢、大登被執,論死。
吉水王寵者,初從劉同升起兵,以所部不戢去;已,往來臨、吉、撫、贛間。一日為我兵所獲,寵即詭降;夜半起,盡殺同伴,即載其旗幟以下過新淦。峽江令見旗幟,以為本兵也。出迎江滸;寵遽起擒殺,連破二縣,遂遁。已,吉水鄒文鼎與從姪敬起兵,寵與合營。大兵至,鼎、敬俱敗獲,鼎赴水死,敬解省論殺。寵急書「追戰王寵」四字於旗,大呼殺賊;遂逸去。既逸,我兵始知其即寵也。明年,金、王叛,遍招王寵不得,蓋寵入山死矣。同時,有安仁僧丹竹者,益藩起兵所招三十六營之一也。益藩敗,從揭重熙襲撫州;猝遇我將王得仁,丹竹以步逐馬,戟及得仁面,幾獲之。聲桓兵過安仁,聞丹竹病,遣九騎縛之。丹竹聞,力疾起呼所部十餘人,伏於隘。偵知金騎在酒肆中,丹竹單身入肆,金騎見其為僧,而不知其即丹竹也。因問識丹竹乎?竹應聲曰:我即是!遽拔刀殺二人。七騎者上馬馳,遇伏獲其二,前再遇伏,獲其三,惟二騎得歸耳。聲桓破廣信,多鹵獲;丹竹邀之,先以水椿置水中,因持長槍火箭逐之。聲桓兵棄舟走,盡得其所獲。後率壯士邀貝勒零騎之入閩者;大兵忽至,馬蹶見殺。
順治四年(丁亥)四月,松江提督吳兆勝據城以叛。先是,三年(丙戌)六月,李成棟調往福建、兆勝移鎮松江。有周謙者,故從白黨來降者也,稍知文墨;兆勝暱焉。因通海寇黃斌卿,令舉兵內向;給事中陳子龍、舉人殷之輅、生員張寬等皆與其謀。斌卿約於四月十六日兵至;而海舟非風不行,連日北風大作,舟不時至。海防同知楊之易、推官方重朗知其謀,潛移書洪承疇,言兆勝反狀;承疇未之信,即以其揭下兆勝。兆勝大懼,十五日夜將半,以令箭促之易、重朗至,殺之;意明日黃兵必至也。天既曙,城外寂然;副將詹天祥知事不濟,即同都司高永義率兵入執兆勝,按誅將校十七人。二十四日,大兵至松江,執子龍於廣富林;子龍乘間赴水死,出其屍戮之。時陳子方五歲,亦論殺。殷之輅、脹寬逮至南京,斬於市。
孔徹元、徹哲,建昌人,家素封;有蔡觀光者,其客也。順治五年(戊子)金、王叛,王師圍之;哲往援,潰歿,元心勿能忘也。六年(己丑)七月,訛傳瑞德七邑奉靖武遺宗;元聞大喜,遂入城,逐我所置令劉時俊。已而各邑寂然,同黨執之以獻,兵卒皆散。而觀光心勿善也,七年(庚寅)將揭竿起南昌;跡露,走鄱陽,為巡卒所獲,論死。
順治五年(戊子),金聲桓據南昌以叛,星子諸生吳江起兵應之。王師再平江州,江返南康,為拒湖計,結壘開元寺。已,敗走都昌,得舊鎮張士彥標將黃才潰兵二百人,部勒之,冀復舉。已而黃才款於我,執江來獻,論死。
順治二年(乙酉),吏部尚書郭維經之子應銓、應衡、應煜舉兵臨川,與我兵大小十餘戰,頗有斬獲;唐王授應銓、應衡兵部郎中,應煜戶部主事。維經視師贛州,應銓駐兵龍泉為贛犄角,而聲勢不相應。四年(丁亥),我兵攻龍泉,應銓設伏敗之;部將劉文煌引我兵入城,銓、衡兄弟皆被執。應銓投嚴下不死,劉一鵬欲降之,不順命。扼吭以死。應衡至吉安,一僧佽以酒;應衡碎飲具大罵,鑿齒斷臂以死。應煜見我按董學成,□而罵之;抽腸死,死尤酷。
【台湾文献丛刊·第149种】三藩纪事本末
台湾文献丛刊
【第 149 种】
三藩纪事本末
.作者:杨陆荣
.原书页数: 0096 页
●书籍简介
第一四九种「三藩纪事本末」
本书(一册九六面五七、六○○字)凡四卷,杨陆荣撰。陆荣字采南,江苏青浦人;阅历待考。书记南明福、唐、桂三王事,共二十二篇。卷一,有三藩僭号、四镇、两案、马阮之奸四篇;卷二,有王师平南浙、王师平闽、金王收江右、李成栋收粤东、鲁藩据浙东、益藩扰湖东(附傅揭)六篇;卷三,有杨刘万殉赣、金王之乱、王师南征、何腾蛟殉楚、瞿式耜殉粤、孙李构隙、孙李奔北七篇;卷四,有永明入缅、檄缅取王、蜀乱、郑成功之乱、杂乱五篇。各篇悉用清朔,虽杂采「劫灰」、「浮海」、「甲乙」、「江人事」、「江难」、「也是」、「遗闻」、「编年」、「遂志」等书,然一以王鸿绪「明史稿」为正。此书颇多疏失,其著者如「监国鲁王死于郑氏、谬诬实甚。此书作于清康熙五十六年,上距明台湾邱氏之亡三十余年。
●序号 篇名
1 自序
2 凡例
3 三藩纪事本末目录
4 三藩纪事本末卷一
5 三藩僭号
6 四镇
7 两案
8 马、阮之奸
9 三藩纪事本末卷二
10 王师平南浙
11 王师平闽
12 金、王收江西
13 李成栋平粤东
14 鲁藩据浙东
15 益藩扰湖东(附傅、揭)
16 三藩纪事本末卷三
17 杨、刘、万殉赣
18 金、王之乱
19 王师南征
20 何腾蛟殉楚
21 瞿式耜殉粤
22 孙、李构隙
23 孙、李奔北
24 三藩纪事本末卷四
25 永明入缅
26 檄缅取王
27 蜀乱
28 郑成功之乱
29 杂乱
●自序
闯成肆逆,祸及君后,明之子孙、臣庶不能讨,圣朝念万古君臣之义不可以不正,愤怒兴师,逆成西窜,胜朝不共之仇,藉以复焉。真人出而大难平,乾坤之位定矣。有明诸藩,诚思复仇之大德,痛余氛之未除,凭借威灵,共剪残孽;迨乎罪人斯得,籍土来归,庶几上顺天心、下从民愿。度德量力,计无逾此。昔殷辛失德,微子抱器归周;夫子删书,不以微子之不正位号为罪,而亟称之曰「仁」。当是时,取殷之天下者周也。视圣朝之取天下于闯,而且为明之子孙、臣庶复不共之仇者,彼此相衡,判若天壤。乃微子可以归周,诸藩顾思僭号自立,仁者固如是乎?秦人失鹿,楚人攫之,与楚人争之可也,与攫楚之人争之不可也。何也?义不可也。且向也以全盛之天下,授之群盗;今也以破残之疆土,衡抗天朝。天既厌明德,尚思挺而走险,岂惟违乎仁、悖乎义云尔哉?抑亦不智甚矣!然犹藩之者何也?曰:不没其实,正所以不予其僭也。其实藩也,则明之祖宗未尝以统授之也,明之百姓未尝以统归之也。上不以统授、下不以统归,而妄干大号,是僭而已矣。僭窃之人,王法之所不宥。然则诸藩之随起随灭,身膏斧锧,夫亦其自取焉尔;若夫拥立诸臣,独无罪乎?夫伊尹五就、管仲一匡,苟审所优负而为之,君子且不以为过;不然,则首阳饿夫,不闻佐武庚以倡乱也。审此,而诸臣之为功、为罪,了若指掌矣。酉春多暇,检阅遗编,凛大命之莫干,悼王行之自绝;因类次其事而书之卷首。
时康熙五十六年(岁次丁酉)仲春下浣,青浦杨陆荣采南氏书。
●凡例
一、是编悉遵本朝正朔,各藩所僭位号不以统年。
一、是编虽杂采「劫灰」、「浮海」、「甲子」、「江人事」、「江难」、「也是」、「遗闻」、「编年」、「遂志」等书,然一以王大司农奉旨分编之史传为正。故与野史所载,微有异同。
一、论断必具史才;叙而不论,以俟作者。
一、编中间有一、二不见正史,止采野史收入。阅者倘确知其失实,幸即赐教,以便改正。
一、编中搜罗未广,倘有家藏善书,或赐借观、或赐函教,以便增入。
采南氏识。
●三藩纪事本末目录
卷一
三藩僭号…………………………………………………………………………………(一)
四镇……………………………………………………………………………………(一○)
两案……………………………………………………………………………………(一六)
马、阮之奸……………………………………………………………………………(一八)
卷二
王师平南浙……………………………………………………………………………(二七)
王师平闽………………………………………………………………………………(三一)
金、王收江右…………………………………………………………………………(三三)
李成栋收粤东…………………………………………………………………………(三六)
鲁藩据浙东……………………………………………………………………………(三八)
益藩扰湖东(附傅、揭)……………………………………………………………(四一)
卷三
杨、刘、万殉赣………………………………………………………………………(四五)
金、王之乱……………………………………………………………………………(四八)
王师南征………………………………………………………………………………(五二)
何腾蛟殉楚……………………………………………………………………………(五五)
瞿式耜殉粤……………………………………………………………………………(五八)
孙、李构隙……………………………………………………………………………(五九)
孙、李奔北……………………………………………………………………………(六四)
卷四
永明入缅………………………………………………………………………………(六七)
檄缅取王………………………………………………………………………………(七○)
蜀乱……………………………………………………………………………………(七二)
郑成功之乱……………………………………………………………………………(七六)
杂乱……………………………………………………………………………………(八七)
●三藩纪事本末卷一
青浦杨陆荣采南氏编
三藩僭号
四镇
两案
马、阮之奸
·三藩僭号
福王名由松,神宗孙、福王常洵之子。洛阳陷,王避乱南下,次淮安。值甲申三月国变,南中府部等官会议监国,凤督马士英移书史可法及兵部侍郎吕大器,请奉福王。可法、大器以潞王稍有贤誉,持未决,而士英密与操江诚意伯刘孔昭、总兵刘泽清、高杰、黄得功、刘良佐,拥兵迎王于江上。王至南京,以内守备府为行宫。四日监国,十五日僭即位,称明年为弘光元年。
顺治元年甲申五月,王召史可法、高弘图、马士英入阁办事;姜曰广、王铎俱为大学士,张慎言为史部尚书。以总兵黄得功、高杰、刘泽清、刘良佐分镇淮上;史可法开府扬州,督其军。
六月,命礼部铸国玺,以金代之。
召刘宗周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宗周疏论时事:一言据形胜。江左非偏安之业,宜以亲征之师东阨淮徐、北控豫州、西顾荆襄,渐恢渐进。一言重藩屏。路振飞坐守淮城,久以家眷浮舟远地;刘泽清、高杰亦有家口寄江南之说。是二镇、一抚,皆可斩也。一言慎爵赏。各帅讨赏,孰应孰滥,宜严加分别。如左帅以恢复而封,高、刘以败逃而亦封,将谁为不封者?武臣既滥,文臣随之;外廷既滥,中珰随之。臣恐天下闻而解体也。一言核旧官。燕京既陷,有受伪官而逃者、有在封守而逃者、有在使命而逃者,宜分别定罪。又言贼兵入秦、踰晋,直逼京师,大江以南,二、三督抚坐视君父之危亡,未尝遣一骑入援;既而大行之凶问确矣,督抚诸臣仍复安坐地方,止图定策之功,未尝肯移一步。洎乎新朝既立,自应立遣北伐之师;而诸臣之计又不出此,纷纷制作,尽属体面。更难解者,先帝升遐丧诏,距今月余,浙中尚未颁至;近省如此,远省可知。仰惟陛下再发哀痛之诏,立兴问罪之师,请自中外诸臣之不职者始。未几,宗周予告去。
遣太监王肇基督催闽、浙金花银两(肇基原名坤)。
上崇祯帝谥曰思宗烈皇帝、周皇后曰孝节皇后;既易「思」为「毅」。追尊建文君为惠宗让皇帝、景泰为代宗景皇帝,复懿文太子为兴宗孝康皇帝。尊皇考福恭王为恭皇帝;寻改孝皇帝,立专祠。
削温体仁文忠谥,允礼部尚书顾锡畴请也。未几,锡畴以请削温谥夺职。
释高墙罪宗七十五案。
予大学士文震孟谥文肃,刘一璟谥文端,贺逢圣谥文忠,礼部侍郎罗喻义谥文介,詹事姚希孟谥文毅,兵部尚书吕维祺谥忠节,山西巡抚蔡懋德谥忠襄,随州知州王焘谥忠愍;懋德谥寻夺。
吏科马嘉植疏陈立国本事:一改葬梓宫,一迎养国母,一访求东宫、二王,一祭告燕山陵寝。
命总兵王之纲迎太妃于河南郭守义家。洛阳之变,太妃与妃各依人自活;至是迎之。随谕工部于三日内搜括万金,以充赏赐。
御史祁彪佳请禁革诏狱、缉事、廷杖三弊政。时议复厂卫,人心皇皇,故彪佳言之。户科给事中吴适亦言先帝十七年忧勤,曾无失德;止有厂卫一节,未免府怨臣民。陛下试思先朝之何以失,即知今日之何以得。疏入,俱不省。
八月,以逆案原任光禄卿阮大铖为兵部右侍郎;未几,转左。于是,太仆少卿杨维垣、徐景濂、给事中虞廷陛、郭如闇、御史周昌晋、陈以瑞、徐复阳、编修吴孔嘉、参政虞大复辈,皆相继起用。
命锦衣都督冯可宗遣役缉事。礼科给事中袁彭年言:相传文皇帝十八年始设东厂,然不见正史。嗣后一盛于成化;西厂汪直,踰年即罢。再盛于正德;逆瑾煽虐,天下骚然。三盛于天启;逆魏之祸,几危社稷。顷先帝亦尝任厂卫缉访矣,乃当世遂无不营而得之官、中外自有不胫而走之贿。厂卫之盛衰,关世运之治乱,不可不革。疏入,谪浙江按察司照磨。
诏选宫女及内员,廷臣交章谏,不听。
九月,予北京殉难诸臣谥:大学士范景文文贞,户部尚书倪元璐文正,左都御史李邦华文忠,副都御史施邦曜忠介,戎政侍郎王家彦忠端,刑部侍郎孟兆祥忠贞,大理寺卿凌义渠忠清,太常寺卿吴麟征忠节,庶子周凤翔文节,谕德马世奇文忠,中允刘理顺文正,简讨汪伟文烈,太仆寺寺丞申佳胤节愍,给事中吴甘来忠节,御史陈良谟恭愍,陈纯德恭节,王章忠烈,吏部员外许直忠节,兵部主事成德忠毅,金铉忠节,观政进士孟章明节愍;立祠,赐名旌忠。勋戚惠安伯张庆臻忠武,襄城伯李国桢贞武,新乐侯刘文炳忠壮,左都督刘文耀忠果,驸马都尉巩永固贞愍,太监王承恩、王之心忠愍,李凤翔恭壮,大同巡抚卫景瑷忠毅,宣府巡抚朱之冯忠壮,总兵吴襄忠壮,周遇吉忠武,补予大学士孙承宗文忠,太常少卿鹿善继忠节。
工部主事王钟彦、经历施溥、中书舍人宋天显各予祭葬。
开纳贡助工例。
十月朔,命铸弘光钱。
以杨维垣为通政使。维垣亟谋起官,礼部尚书钱谦益力荐之。谦益,东林领袖,至是附和马、阮,为天下所笑。明年二月,维垣进左副都御史。
修兴宁宫、慈禧殿。时,庙门告灾,凤阳祖陵一日三震;而王荒酒渔色,工费无度,识者知其不堪旦夕矣。
十一月,补予大学士孔贞运谥文忠,蓟辽总督吴阿衡忠毅,简讨胡守恒文节。
二年(乙酉)正月元旦,日有食之。
重刊要典。杨维垣既任事,追论三案,力诋王之寀、杨涟等,而为刘廷元、霍维华等讼冤,请复位钦案。章下,吏部尚书张捷力称维华等忠,请表章三案诸臣,追赐恤典:赠荫祭葬谥全者,霍维华、刘廷元、吕纯如、杨所修、徐终吉、徐景濂等六人;赠荫祭葬不予谥者,徐大化、范济世等二人;赠祭葬者,徐杨先、刘廷宣、岳骏声等三人;复官不赐恤者,王绍徽、徐兆魁、乔应甲等三人;他若王德完、黄克缵、王承光、章光岳、许鼎臣、徐卿伯、陆澄源等虽名不丽于逆案而清论所不予者,亦赐恤有差。唐世济、杨兆升等复起用。袁洪勋请追论焚要典诸臣罪。宁南侯左良玉、江督袁继咸皆言要典不必重颁,不听。
二月,禁宗室入京师。
阮大铖进本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仍阅江防。
予史部侍郎顾起元谥文庄,都督刘源清谥武节。
四月,从逆光时亨、周钟、武愫伏诛。本兵张缙彦首从贼乃授原官,总督河北、山西、河南军务。其它大僚降贼者,贿入辄复原官。
五月,大兵渡江,王奔芜湖。十五日,大兵追至芜湖,执王北去;丙戌五月,赐死。
唐王名聿键,端王硕熿孙;父器墭,先死。聿键于崇祯五年嗣立,因率兵勤王,擅离南阳,锢高墙。会赦,出。南都勿守,总兵郑彩、郑鸿逵撤师回闽;适王自河南来,因奉之至福州,与福建巡抚张肯堂、巡按御史吴春枝、在籍礼部尚书黄道周、南安伯郑芝龙等会议,立王监国。鸿逵请正位,不然无以压众心;诸臣以监国名正,候出关建号未迟,李长倩有「急出关、缓正位、亦监国无富天下心」一疏。而拥立者艳推戴功,不数日即定议,僭即位于福州。时顺治乙酉闰六月十五日也。改福州为天兴府,以布政司署为行宫;大赦,僭改元隆武。
以张肯堂为吏部尚书、李长倩为户部尚书、曹学佺为礼部尚书、吴春枝为兵部尚书、周应期为刑部尚书、郑瑄为工部尚书。八闽俱设巡抚。
起蒋德璟、黄景昉、黄道周、苏观生、何楷、陈洪谧、林欲楫、朱继祚、黄鸣俊,皆为大学士。曾樱、何吾驺、郭维经、叶廷桂,以次至闽,皆令入阁办事。阁臣至三十余人;然不令票旨,皆王亲为之。
封郑芝龙为平卤侯、郑鸿逵为定西侯、郑芝豹为澄济伯、郑彩为永胜伯,战守机宜悉芝龙为政。于是,集议战守,自仙霞关而外,宜守者一百七十处,计兵十万;战兵如之。合闽、浙、两粤之饷不足供兵食,乃令抚按以下捐俸助饷;官助之外,有绅助;绅助之外,有大户助;借征钱粮,大鬻官爵。王屡责芝龙出师,于是议兵:一出浙东,一出江西。然每云饷乏,终无一兵出关也。
改庶吉士为庶萃士。
十月,曾妃至。妃警敏,颇知书,每群臣奏事,妃于屏后听之。共决进止,王颇严惮焉。
顺治三年(丙戌)正月,以郑鸿逵为大元帅,出浙东;郑彩为副元帅,出江西。既出关,不行;未几,称饷绝而还。
命黄道周督师出江西。道周愤郑氏无出师意,乃请募兵江西;王给空札百函,持一月粮以行。道周出衢州至婺源,为我兵所擒,死之。
蒋德璟疏请行关,遂告病去。
二月,王亲征,驻建宁。楚抚何腾蛟、江右杨廷麟皆有疏来迎;王欲往江右,芝龙固请还师,乃驻剑津。
王子生,大赦。
六月,郑芝龙还安平。八月,王决计赴赣。二十一日,启行;二十四日,抵顺昌。
大兵追及,获之;与曾妃同斩于汀州。
永明王名由榔,桂王常瀛少子、神宗孙;初封衡阳。张献忠陷衡州,桂王避于梧州。乙酉,〔桂〕王薨于梧。丙戌,唐王死,两广总督丁魁楚与广西巡抚瞿式耜会议监国。阁学兵部尚书吕大器、原任兵部尚书李永茂俱至,以丙戌十月十四日称监国。十一月,僭改元永历,以肇庆府署为行宫。
以丁魁楚、吕大器为大学士,魁楚兼戎政、大器兼中枢;未几,大器辞,入蜀。
追谥唐藩曰思文。
以王肇基为司礼太监,遂擅朝政。于是,户部郎中周鼎瀚,内批予给事中;兵部侍郎王化澄,内批予尚书。廷臣争之,不听。
李永茂去,以疏荐刘湘客;主肇基持之,被斥故也。
以朱治涧为两广总督,守肇庆。
顺治四年(丁亥)二月,以瞿式耜、严起恒为东阁大学士。
以锦衣指挥马吉翔掌丝论房事,同票拟。
三月,进式耜文渊阁大学士,兼吏、兵两部尚书,守桂林。
五年(戊子)四月,王子生,大赦。
召旧辅何吾驺、黄士俊为东阁大学士。
六年(己丑)冬十月,封黔镇皮熊为匡国公、播镇王祥为忠国公,防滇寇也。
七年(庚寅)春正年,王奔梧州,留马吉翔、李元胤守肇庆。
下都御史袁彭年、少詹事刘湘客、给事中丁时魁、金堡、蒙正发诏狱。彭年以反正功,免议;堡与时魁并谪戍,湘客、正发赎配追赃。时朝士各树党,从李成栋至者,袁彭年、曹晔、耿献忠、洪天擢、潘曾纬、毛毓祥、李琦,自夸反正;从广西扈行者,朱天麟、严起恒、王化澄、晏清、吴贞毓、吴其雷、洪士彭、雷得复、尹三聘、许兆进、张孝起,自恃旧臣。久之,复分吴、楚两党:主吴者,天麟、孝起、贞毓、李用楫、堵胤锡、王化澄、万翱、程源、郭之奇,皆内倚马吉翔、外结陈邦傅;主楚者,袁彭年、丁时魁、蒙正发、刘湘客、金堡,皆外结瞿式耜、内倚李元胤。元胤,成栋子也;彭年等附之,时号五虎。于是,互相攻诘无虚日。王知群臣水火,令盟于太庙;然党结益固,不可解。堡尤恃强,化澄、吾驺相继排去;贞毓等欲排之,而畏元胤,不敢发。是春,王赴梧州,元胤留肇庆、邦傅率兵援广州,贞毓乃合御史程源等十四人共诘之。
八年(辛卯)春二月,孙可望遣贺九仪杀大学士严起恒,追杀督师兵部尚书杨鼎和于昆仑关,并杀给事中刘尧珍、吴霖、张载述等;并执阁学杨畏知以归,杀之。
以吴贞毓为东阁大学士。
九年(壬辰)二月,孙可望迁王于安陆所,改陆为隆、升所为府。后复改为安龙。
十年(癸巳)二月,王使林青阳于李定国,约来迎也。
十一年(甲午)三月,孙可望遣郑国、王爱秀至安隆,杀大学士吴贞毓及张镌等十八人;并议废后,后泣诉于王,乃止。
十三年(丙申),孙可望自置内阁六部等官,以文安之为东阁大学士。安之走川东。
李定国护王迁云南。
十六年(己亥),王入缅。
十月,从官请造庚子历,从之。
十八年(辛丑),缅人执王归于王师。
·四镇
崇祯甲申,封黄得功为靖南伯。福王僭立,进侯;令驻仪真。命总兵刘泽清为东平伯,驻庐州;总兵高杰为兴平伯,驻瓜州;总兵刘良佐为广昌伯,驻临淮。大学士史可法开府扬州,兼督其师。
得功,榆林卫人,素忠勇,醉后运双刀如飞;每战血渍手腕,以水需之,久乃得脱。军中呼黄闯子。建功河北,与良玉先得封。杰本闯贼部将,窃自成妻刑氏,来归,积功至总兵。京城陷,杰南走。福王设镇淮上,诸将皆欲得扬州,而杰先至;扬民畏杰淫毒,不纳。杰遂攻城,掠妇女。可法议以瓜州予杰,乃止。九月,移镇徐、泗,而家属寓扬。得功故守庐州,可法虑杰难制,乃移得功仪真相牵制(杰死后,得功乃驻庐州也)。时东莱总兵黄蜚,将之任。蜚与得功称兄弟,得功闻其将至,率骑三百迎之高邮。杰疑得功图己,潜帅精卒,伏道中;得功至土桥,方作食,伏起。得功出不意,举铁鞭走,飞矢雨集,马踣,腾他骑驰。有骁将舞槊直前,取得功;得功反斗,挟其槊而抶之。复杀数十人,声咆哮如雷,跳入颓垣中,乃免;所随三百人,无一存者。而仪真兵将亦被杰劫,杀伤过半。得功大忿恨,归诉于朝,愿与杰决死战;可法命万元吉和解之。适得功值母丧,可法命杰以千金为赙,乃止。
杰以得功事解,感可法,与谋恢复,请调得功、泽清赴邳、宿,而自提兵趋归开,且■〈耳敢〉宛、洛、荆、襄,以为根本。可法壮之。然揣知得功必不为杰后继,故不谓,仍驻仪真。杰复具疏言曰:今大势守江北以保江南,人人言之。然从曹、单渡则黄河无险,自颍、归入则凤、泗可虞,犹曰有长江天堑在耳。若何而据上游、若何而防海道,岂止瓜、仪、浦、采为江南门户已耶!伏乞和盘打算,定期速行,中兴大业庶有可观。随发总兵李朝云赴泗州,参将蒋应雄、许占魁、郭茂荣、李玉赴徐州防守。
八月,可法巡淮安,阅泽清军;随具疏请饷,为进攻计。九月,巡仪真,阅得功军。十月,闻自成败还陕西,杰即率兵进。可法赴清江浦,遣官屯田开封,为经略中原根本。时诸将各分汛地,自王家营至宿迁最冲要,可法自任之。
十月,王师致书可法,以「春秋」之义,有贼不讨,则故君不得安葬、新君不得即位。今闻有僭号江南者,弃恩忘仇,将谓长江天堑、北军不能飞渡耶?夫以中华全力受制潢池,而欲收江左一隅抗衡大国,胜负之数,不待蓍龟矣。诸君子果识时知命、厚爱贤王,宜劝令削号归藩,永绥福位。可法答书,言有贼未讨、新君不得即位,乃不忍死其君者之说耳。若夫天下共主身殉社稷,青宫皇子惨变非常,而拘牵不即位之说,坐昧大一统之义;中原鼎沸,仓卒出师,将何以维系人心、号召忠义?紫阳「网目」,踵事「春秋」。其闻如光武、昭烈,晋元、宋高,皆于国仇未复之日,亟正位号,「网目」未尝斥为自立。又言:契丹和宋,多输金帛;回纥助唐,不利土地。况贵国笃念世好,兵以义动。今贼未伏天诛,卷土西秦,方图报复;此不独本朝不共戴天之仇,亦贵国除恶未尽之虑。伏祈全师进讨。问罪秦中。至于牛耳之盟,本朝使臣久已盈道。
十一月,我兵入宿迁,可法令刘肇基、李栖凤复之。未几,大兵围邳州,肇基拔之,相持半月而解。
十三日,杰至徐州,遗书大军,约同灭闯贼。大军回言同灭闯贼,其事不合与予言;且劝其弃暗投明,择主而事。我副将唐起龙、唐虞时亦致书于杰,劝之早降,有「大王小侯、世世茅土」之语;杰并不从。乃沿河筑墙,专力备御。又具疏请以重兵驻归、洛,联络河南总兵许定国以奠中原;且以银币赠定国,与结好。时闻我豫王将由孟县过河,河南抚镇接踵告警。杰遗书泽清,言彼军若一越渡,则长江迤北尽为战场;时事至此,令人应接不暇。泽清以闻,马士英疏称:清兵虽屯河北,然贼势尚张,不无后虑,岂遂投鞭问渡乎?况强弱何常?赤壁三万、肥水八千,惟在诸将刻厉之而已。时,陈洪范奉使燕都还,亦言清兵万分紧急。士英恶之曰:有四镇在,何虑?大兵至夏镇,别由济宁南下,一从雒阳攻海州,图邓州。可法、杰、泽清各具疏告急,不应。十二月,大兵下邳、宿,可法飞章报闻,不应。
乙酉正月,杰抵归德,约定国同事。时定国驻睢,有言其送子渡河者。杰遣人邀定国,不至。杰因邀巡抚越其杰、巡按陈潜夫,同赴睢。定国郊迎,其杰讽杰勿入城,勿听。十三日,杰兵已尽发开封戍守,且邀定国去睢。是夜,定国享杰。杰醉,微言及送子事;定国大疑。杰既卧,传炮大呼,众拥杰至定国所杀之;其杰、潜夫遁。明日,杰部回睢攻城,老弱无孑遗;定国来降于王师。杰为人淫毒,扬民闻其死,皆相贺;然是行也,进取之志甚锐,故时有惜之者。可法闻杰死,急至徐州,为请恤于朝。王赠杰太子太保,许其子元爵世袭,封荫一子锦衣百户;而以杰部李本身为左都督,领杰兵,提督本镇赴归德。本身,杰甥也;故使之,后亦来降于王师。得功闻杰死,引兵袭扬州,将尽杀其妻子以复焉;可法急遣同知曲从直解之,乃去。可法寻归扬州。
三月,大兵入仪封,破归、睢,进逼江北,直下徐、颍。四月,左良玉以清君侧为辞,提兵下九江;急调得功、良佐御之。泽清亦托名勤王,大掠而东。可法连疏告警;王曰:上游急则赴上游,北兵急则赴北兵,自是长策。可法曰:上游不过欲除君侧之奸,原不敢与君父为难。若北兵一至,宗社可虞,不审辅臣何意蒙蔽若此!又移书士英;士英惟以左兵为虑,不应。刘洪起亦奏称:清兵直下,恐为南京忧。总督王永吉亦言:徐镇势不能有,何以保江北?俱不应。大兵渡淮,人情鼎沸。十九日,召对群臣,大理卿姚思孝、尚宝卿李之椿等,合词请备淮扬。工科给事中吴希哲,亦言淮扬亟应备御。王谓士英:良玉虽不该逼南京,然看他本上原不曾反,如今还该守淮扬。士英厉声曰:此皆良玉死党为游说,不可听。宁可君臣同死于清,不可死于左良玉手;有异议者,斩。王嘿然。二十日,大兵屯斑竹园,总兵李栖凤、监军副使高岐凤欲劫可法出降。可法叱之,二人遂拔营来归。二十四日,大兵薄城下,时诸将惟肇基自白洋河以兵四千至,请乘清兵未集,背城一战。可法不可而止。可法血疏告急,不报。刘泽清通款我朝,我朝恶其反复,磔诛之。二十五日,大兵攻城,炮发,城墙、敌楼顷刻崩陷。城破,可法自刎不死,参将某拥之出山东门,遂被执;谕降,不从,杀之。肇基率所部巷战,一军尽殁;副将乙邦才、马应魁、庄子固、楼挺、江云龙、李豫、副旗鼓参将陶国祚、内左营参将许谨、内右营参将冯国用、前营参将陈光玉、李隆、徐纯仁、游击李大忠、孙闻忠、都司姚怀龙、解学曾等皆巷战死。兵部职方主事何刚入城甫一日而城破,投井死。原任兵部尚书张伯鲸被数创死;妻杨氏、子妇郝氏从之。时得功破左兵于铜陵,收军屯芜湖。五月八日,大兵抵江浒。京口水师总兵郑鸿逵、郑彩及佥事杨文骢等督兵守江;我军用大炮击江南军,每炮发,江水涌激高数丈,二郑师先遁,文骢亦逃。八日昧爽,烟雾蔽江,乃缚刍置木筏上顺流下,以绐京口兵;而大军潜从龙潭竹哨渡。十日,士英犹有「长江天堑」之对。十一日,大兵薄都城,士英奉王母、妃率先遁,城中无一卒御敌者。王荒宴至夜半,乃奔芜湖。都城破,勋臣自赵之龙、汤国祚、文臣自王铎、钱谦益以下文武数百员、军士二十三万,俱迎降。吏部尚书张捷、刑部尚书高倬死之。庶僚同死者,则有杨维垣、黄端伯、刘成治;杂流诸生殉难者,则有陈于偕、吴可箕、黄金玺、陈士达。六合则有诸生马纯仁,抱石投水死。如皋则有布衣许德溥,刺字于胸曰「不愧本朝」,又刺字于臂曰:「生为明人、死为明鬼」。遂被逮,杀之。邳州则有监生王台辅,自缢死。
王至得功军,得功惊泣曰:王死守都城,各镇尚可合兵以图兴复;奈何听奸臣言,先出乎?大兵追王,十五日及于芜湖,得功战于荻港。时,良佐已降于我,即阵上招得功;得功叱之。降将张天禄从良佐后射得功,中喉偏左;得功知不可为,掷刀拾所拔箭刺喉以死。其妻闻之,亦自经也。总兵翁之琪投江死。中军田雄挟王出降。
·两案
顺治二年(乙酉)二月,鸿胪寺少卿高梦箕密奏先帝太子在浙。初,甲申之变,太监栗宗周、王之俊以太子、二王献于李贼,贼幽之刘宗敏所;至是,南来。左良玉疏称:吴三桂实有明验,今不可考。三月初一日,命太监李继周往浙召至,寓僧寺。令内员迎入宫,内员报不实;寻命移寓锦衣卫都督冯可宗家。传文武官识认,大学士王铎指原任讲官方拱干问曰:此何人?对曰:方先生。而讲官刘正宗趋上,不识也。又问:先帝亲鞫吴昌时时,东宫立何地?不能对。于是,给事中戴英直诘其伪。授以纸笔,供称高阳人王之明,系驸马都尉王昺侄孙;家破南奔,遇高梦箕家人穆虎,教以诈冒东宫。王铎等回奏,遂敕法司根究。乡史陈以瑞奏:愚民观听易惑,将谓诸臣有意倾先帝血胤,请勿加刑。时有内员上密疏于王,王令持示士英。士英言细阅密疏,其言虽似,疑处实多:既为东宫,幸脱虎口,不即到官说明,却走绍兴,可疑一也。东宫厚质凝重,此人机辨百出,可疑二也。公主现养周奎家,而云已死,可疑三也。臣愚宜付法司,穷究主使,与臣民共见而弃之。越三月,鞫于午门外,梦箕、穆虎皆具服,下刑狱。
士英欲并倾姜、黄,令法司究主使附逆者。宁南侯左良玉具疏言:东宫之来,吴三桂实有明验;朝廷诸臣但知逢君,不顾大体。前者李贼逆乱,尚锡王封;何至一家视同仇敌?明知穷究必无别情,必欲展转诛求,遂使陛下忘屋乌之德、臣下绝委裘之义,亲亲而仁民,愿陛下省之。靖南侯黄得功言:东宫之来,何人定为奸伪?先帝之子,即陛下之子;未有不明不白,付之刑狱,人臣之义谓何?在廷诸臣,谄徇者多、抗颜者少,即使明白识认,谁敢出头取祸乎?广昌伯刘良佐言:王之明、童氏两案未协舆论,恳求曲全两朝彝伦,毋贻天下后世口实!湖抚何腾蛟言:太子到南,何人奏闻?何人物色?取召至京,马士英何以独知其伪?既是王昺侄孙,何人举发?内官公侯多北来之人,何无一人确认而泛云自供?高梦箕前后两疏,何不发抄?此事关天下万世是非,何可不慎!江督袁继咸言:太子移气移体,必非外间儿童所能假袭。王昺原系巨族,高阳未闻屠害,岂无父兄群从?何以只身流转到南?望陛下勿信偏辞,使一人免向隅之泣,则宇宙享荡平之福矣。各疏上,王惟以王之明自供甚明,将审明节略谕之而已。
四月,左良玉称奉太子密旨,举兵南下,至九江。江督袁继咸请赦太子以止之;王切责,不听。
五月十一日,王师薄南都,王奔。南都士民出太子于狱,奉之监国。十四日,同赵之龙出降,北去。
顺治二年(乙酉)三月十三月,福王故妃童氏且越其杰所至,命付锦衣卫监候。氏故周府宫人;洛阳破,氏逃至尉氏县,与王遇于旅邸,相依,生一子。王之南也,妃与太妃各散不相顾。已迎太妃于河南;陈潜夫奏妃故在,王勿召。至是,自其杰所至,王益不悦。刘良佐言:童氏必非假冒。马士英亦言:苟非至情所关,谁敢与陛下为敌体?王终不应。命冯可宗鞫之;氏细书入宫年月及相离情事甚悉,求可宗呈览。王弃勿视,可宗亦辞勿审;改命屈尚忠严刑拷掠,氏号呼诅骂,寻死狱中。
·马、阮之奸
顺治元年(甲申)五月,福王僭立于江南,进马士英东阁大学士,仍督凤阳。士英大怒,阴令刘泽清、高杰疏趋史可法督师淮扬。可法出,士英遂入阁,掌兵部事。
八月,中旨传升张有誉为户部尚书。时欲起用阮大铖,故先以清望传升有誉。
吏部尚书张慎言罢。士英虑慎言秉铨,大铖终不能起,乃令刘孔昭、汤国祚、赵之龙等攻去之。
马士英奏荐逆案阮大铖以知兵;赐冠带,陛见。初,大铖被斥,居江宁,与士英及守备太监韩赞周深相结。福王僭立,赞周屡称大铖才,王固已心识之。及士英以边才荐,遂命陛见。高弘图请下九卿会议;士英曰:会议则大铖必不得用。弘图曰:臣非阻大铖,旧制京堂必会议。姜曰广亦如弘图言。士英遂言:魏忠贤之逆,非闯贼可比。弘图、曰广于己所爱者即曰先帝无成心,于己所恶者即曰成案不可翻;欺罔莫甚!于是刘宗周言祖宗故事,九列大僚必用廷推。郭维经言:案成先帝之手,今将此案抹杀,起用大铖,赫赫英灵,恐有余恫。罗万象言:辅臣荐用大铖,或以愧世无知兵者;然大铖实未知兵。詹兆恒言先:帝异变,百姓莫不洒血搥胸;近闻燕、齐之间,士绅皆白衣冠聚兵以图复仇。一旦忽翻前案,召用大铖,岂不上伤在天之灵、下短忠义之气?吕大器、熊汝霖、万元吉、陈良弼、王孙蕃、左光先、尹民兴等,各疏力争。于是,士英为大铖奏辩,力攻曰广、大器等。月余,遂以中旨授兵部添注右侍郎。
湖广巡按御史黄澍入贺,面纠士英奸贪不法;且言尝受献贼伪兵部尚书周文江贿,罪当斩。承天守备太监何志孔复前助澍。士英跪乞处分,澍直前举笏挈其背。士英佯称疾,而阴赂内阉田成、张执中等言王非士英不得立,今逐之,是背旧恩也。且士英在阁,主上可以优闲;士英若去,谁复有念主上者?王遂谕留士英。澍连上十疏,称自古未有奸臣在朝,而将帅能立功于外者。又言:自魏珰窃窥神器以来,实酿今祸;附逆之人与荐逆之人皆有贼心,乞悬诸日月以除魍魉。王不听,谕澍还楚。
十月,以逆案杨维垣为通政使。
镇国中尉侯考吏部朱统■〈金类〉疏纠姜曰广,词连史可法、吕大器等。礼科给事中袁彭年疏言:中尉有奏,请先启亲王参详可否,然后给批赍奏。若俟考吏部则与外吏等,应从通政司封进。今何径、何窦,直达御前。宜加禁戢!通政使刘士桢言:曰广劲骨戆性,守正不阿;居乡立朝,皆有公论。统■〈金类〉何人,不由职司,飞章越奏?此真奸险之尤,岂可容于圣世者!皆不听。先是,吕大器奏士英卖官鬻爵、败法乱纪诸罪,而曰广事事与士英为忤,故士英授意诘之。大器予告去,曰广降调;而换授统■〈金类〉为行人。
内批予卦疆失事太监孙呈琇原官。章正宸疏争,不听。
卿史祁彪佳论诏狱、廷杖、缉事三大弊,票拟革禁发改。高弘图言:拟票发改,不审内廷何人主持,使正论不容若此?王切责,弘图寻予告去。
内传以张捷为吏部尚书。
例转科道陆朗为佥事、黄耳鼎为副使,内批留用。
加翼戴恩,进士英太子太师,荫锦衣卫指挥佥事。九月,叙江北功,加少传,兼太子太师、建极殿大学士。十二月,以南临恩,进少师。明年二月,叙殿工恩,进太保。
罢浙江巡抚黄鸣俊、降调浙江巡按任天成,以许都余党复叛故也。并议前任巡按左光先罪。光先系光斗弟,与大铖世仇,又首劾士英;大铖故借事陷之。苏松巡抚祁彪佳言:许都之变,实发于东阳、义乌、浦江皆无坚城。光先事竣出境,闻变复还,调兵措饷宵夜经营;变起不一月,元凶授首。既不录其功,岂可反以激变罪之乎?于是,士英、大铖并恨彪佳,遂嗾御史张孙振论其好贪,罪之。
起越其杰巡抚东莱。其杰以贪遣戍,以士英妹婿,起用。
召降献贼刘侨至京,补原官。侨以玉杯、古玩进,张献忠即用为锦衣都督。左良玉复蕲、黄,侨削发逃去。士英纳侨贿,遂复原官。
士英请免府州县童生应试,分上、中、下户纳银若干,即赴院试。又行纳贡、助工等例。于是,民间有「扫尽江南金,填塞马家口」之谣。
布衣何光显上疏,请诛士英;诏:戮于市,籍其家。
以楚宗朱盛浓为池州府推官。盛浓疏劾御史黄澍毁制辱宗、贪赃激变,故士英擢之。立命逮澍;江督袁继咸为申理,乃止。澍匿左良玉军中,良玉由是有隙。
二年(乙酉)二月,以阮大铖为兵部尚书,赐蟒服。大铖虽长兵部专职,江防军事一切不问。引所善蔡琛、唐世济、张孙振、袁弘勋等布列要路,挠六部权;任刘应宾文选,浊乱铨政;擢私人林有本、王锡衮等二十余人为给事、御史。江督袁继咸荐邓林奇为总兵,大铖索贿;既足,始给敕印。白丁、隶后,贿至立跻大帅。时有「职方贱如物、都督满街走」之谣。
赐中书舍人林翘一品武衔。翘善星术,决士英必大用,士英荐授中书舍人。寻躐一品武衔,蟒服趋事。
以被勘杭州府推官黄端伯为礼部主事。端伯入京称姜曰广逆谋有状,故有是擢。
以杨维垣为左副都御史。大铖得志,专务报复,与维垣谋尽杀东林、复社诸人。时有狂僧大悲出语不类,为总督京营戎政赵之龙所获,下诏狱。大铖因与维垣及张孙振谋,令引诸人拥潞王,则一网可尽。因造十八罗汉、五十三参之目,海内人望无不备列,纳之大悲袖中。大狱将兴,会上游告急而止。
仓场尚书贺世寿、佥都御史郭维经告病去,大铖密遣人劫之江中。
杀礼部主事周镳、原任武惠道雷演祚。镳,钟从兄,以附东林;而演祚与大铖有隙,因于从逆案内奏二人宜连坐,遂杀之。
四月初一日,命各衙门印文尽去「南京」二字。礼部管绍宁印被窃,谋于士英,因请于王,各衙门俱改铸另给。
初四日,宁南侯左良玉举兵东下;驰疏云:窃见逆贼马士英出自苗族,性本凶顽;身在行间,无日不闻其罪状、无人不恨某奸邪。先帝皇太子至京,道路汹传:陛下屡发矜慈,士英以真为假,必欲置之于死而后快。臣前两疏,望陛下从容审处。犹冀士英夜气稍存,亦当剔肠悔过,以存先帝一线;不意奸谋日甚一日,臣自此不与奸贼共天日矣。臣已提师在途,将士裂目指发,人人思食其肉。臣恐百万之众,发而难收,震惊宫阙;且声其罪状,正告陛下。仰祈刚断,与天下共弃之。自先帝之变,人人号泣;士英利灾擅权,事事与先帝为难。钦案,先帝手定者,士英首翻之;要典,先帝手焚者,士英修复之。思宗改谥,明示先帝不足思,以绝天下报仇雪耻之心:罪不容于死者一也。国家提衡文武,全恃名器鼓舞人心。自贼臣窃柄一来,卖官鬻爵殆无虚日,都门有「职方贱如物、都督满街走」之谣。如越其杰以贪罪遣戍,不一年而立升巡抚。张孙振以赃污绞犯,不数月而夤缘仆少。袁洪勋与张浚道,皆诏狱论罪者也,借起废竟复原官。如杨文骢、刘泌、王燧、黄鼎、赵书办等,或行同犬彘、或罪等叛逆,皆用之于当路。凡此之类,直以千计:罪不容于死者二也。阁臣司票拟、政事归六部,至于兵柄尤不得兼握。士英已为首辅,犹复掌枢,是弁髦太祖法度。且又引其腹心阮大铖为添设尚书,以济其篡弒之谋。两子枭獍,各操重兵,以为呼应,司马昭复见于今日:罪不容于死者三也。陛下选立中宫,典礼攸关。士英居为奇货,先择其尤者以充下陈,罪通于天;而私买歌女寄养阮大铖家,希图进选,计乱中宫,阴谋叵测:罪不容于死者四也。陛下即位之初,恭俭神明;士英百计诓惑,进优童艳女损伤德盛。每对人言,恶则归君:罪不容于死者五也。国家遭此大难,须宽仁慈爱,以收人心;士英自引用阮大铖以来,睚眦杀人如雷演祚、周镳等煅炼周内,株连蔓引。尤其甚者,借题三案,深埋陷阱,将生平不快意之人一网打尽,令天下士民重足解体,罪不容于死者六也。九重秘密,岂臣子所敢言?士英遍布私人,凡陛下一言、一动无不窥视。又募死士窜伏皇城,诡名禁军,以观陛下动静,曰废立由我:罪不容于死者七也。率土碎心痛号者,先帝殉难、皇子犹存。前此定王之事,海内至今传疑未已;况今皇太子授受分明,臣前疏已悉。士英乃与阮大铖一手握定,不是天道、神明、二祖、列宗,不畏天下公议,不畏万古纲常,忍以先帝已立七年之嗣君为四海讴歌讼狱所归者,附之幽囚;天昏地惨,神人共愤。凡有血气者,皆欲寸磔士英、大铖等以谢先帝。此非臣之私言,诸将士之言也;非独臣标将士之言,天下忠臣、义士、愚夫、愚妇之公言也。伏乞陛下立将士英等肆诸市朝,传首四方,用抒公愤。臣等束兵计刻以待,不禁大声疾呼,激切以闻。士英大惧,专理部事,不入直。左兵由九江、安庆至建德,顺流而下;士英遣朱大典、阮大铖、黄得功、刘孔昭等御之,而撤刘良佐等以从。时,大兵已过山东,徇徐州,下毫、泗;史可法血疏告急,大理少卿姚思孝、御史乔可聘、成友谦等皆云良玉非叛,请无撤江北兵。十九日,王谕士英:左良玉师不该兴兵逼南京,然看他本上,原不曾反叛;如今还该守淮扬,不可撤防江兵。士英厉声指诸臣言:此皆良玉死党为游说,其言不可听。宁可君臣同死于清,不可死于左良玉手;有异议者斩。王嘿然。未几,良玉死,左梦庚败于采石;论功,晋大铖太子太保。
五月,王师渡江,围江宁;王奔芜湖。士英以黔兵与大铖奉太妃走浙江,兵至广德州,知州赵景和言:彼不奉王而奉太后,诈也。闭门拒守。士英攻破之,杀景和。至绍兴,绍人犹未知王存亡。原任九江佥事王思任因上疏言:战鬪之气,必发于忠愤之心;忠愤之心,必发于廉耻之念。至今日人人无耻、在在不愤矣。所以然者,南都定位以来,从不曾真真实实讲求报雪也。主上宽仁有余、刚断不足,心惑奸相马士英爰立之功,将天下大计尽行交付;而士英公窃大阿,肆无忌惮,窥上之微而有以中之:上嗜饮则进■〈酉灵〉醁,上悦色则献妖淫,上喜音则进优鲍,上好玩即奉古董。以为君逸臣劳,而以疆场担子一肩卸与史可法;又心忌其成功,而决不照应之。每一出朝,招集无赖,卖官鬻爵,攫尽金钱。四方狐狗辈,愿出其门下者,得一望见,费至百金;得一登簿,费至千金。以至文选职方,乘机打劫;巡抚总督,见兑即题。其余编头修脚、服锦横行者,不在话下矣。所以然者,士英独掌朝纲,手握枢柄,知利而不知害、知存而不知亡,朝廷笃信之,以至于此也。兹事急矣,政本阁臣,可以走乎?兵部尚书,可以逃乎?不战不守而身拥重兵,口称护太后之驾,则圣驾独不当护耶?一味欺蒙,满口诡说,英雄所以解体、豪杰所以灰心也。及今犹可呼号泣召之际,太后宜速趋上照临出政,断酒绝色,卧薪尝胆,立斩士英之头传示各省,以为误国欺君之戒;仍下哀痛罪己之诏,以昭悔悟,则四方之人心犹可复鼓。又上书士英,言:阁下政本自由、兵权独握,只知酒色逢君,、门墙固党,从不讲战守之备,以致乘舆播迁,谋国至此;即喙长三尺,何以自解?以愚上计,莫若明水一盂,自刎以谢天下。若仍逍遥湖上、潦倒烟霞,效贾似道之故辙,千古笑齿已经冷绝;再不然,如伯嚭渡江,则我越乃报仇雪耻之邦、非藏垢纳污之地,职当先赴胥涛,乞素车白马以拒阁下。至杭州,熊汝霖责士英当从王;士英无以应。杭州破,士英走钱塘;王师追蹑之,斩其五百级。
鲁王监国绍兴,张国维首参士英误国十大罪。士英惧,不敢入朝,而依方国安于严州。时,大铖投朱大典于金华,士民檄逐之,乃亦送于国安。未几。王师复败,士英兵于余姚、国安兵于富阳。已,士英率众渡江窥杭州,复大败。
三年(丙戌)六月,王师渡钱塘江,士英、国安计劫鲁王来献,王脱去;阮大铖同谢三宾、宋之晋、苏壮等来降。
唐王僭立于福州,士英拥兵求入关;王以其罪大,不许。
八月,王师讨湖贼吴易,并获士英,诏俱斩之(而野史则云士英遁至台州,来降于王师。已,大兵执唐王于顺昌,搜龙扛,得士英、大铖及方国安父子、方逢年请驾出关为内应疏在已降后。大铖方游山,自投崖死,仍戮尸;斩士英等四人于延平城下,妻子给赐兵丁)。
●三藩纪事本末卷二
青浦杨陆荣采南氏编
王师平南浙
王师平闽
金、王收江西
李成栋平粤东
鲁藩据浙东
益藩扰湖东(附傅、揭)
·王师平南浙
顺治二年(乙酉)五月二十日,王师抵镇江,知府某、推官某、丹徒令某俱死之;巡抚霍达遁。
徇常州、苏州,下之。苏州在籍谕德徐汧、举人杨廷枢携一女,俱赴水死(而野史则云:廷枢留发遁居芝坞,至丁亥始被执,书血衣以遗其孤,有「惜时命之不犹,未登朝而食禄;值中原之多难,遂蒙祸以捐生。其年则丁亥之岁,其日为孟夏之终。方隐遁夫山坞,忽罹陷于罗网;虽云突如其来,亦已知之久矣。生平所学,至此方为快然;千古为昭,到底终为不没。但因报国无能、怀忠未展;是人臣未竟之志,辜累朝所授之恩」等语。复赋绝命诗十二章;已见土、巴二师,不顺命。十二月,斩于松陵之泗州桥上)。
太仓既下,诸生王湛与兄淳复举兵围城;兵败,淳赴水死,湛没于阵。
六月,我贝勒留兵二千,驻吴阊;大军悉趋杭州,掠嘉兴而过。时,潞王常淓在杭,抚按请命奉书迎降;钱塘知县顾咸建、临安知县唐自彩,俱被执,不顺命,死。而嘉兴士绅屠象美等复集兵据城守;大兵还攻,半月而破,在籍吏部尚书徐石麒死焉。
闰六月八日,我兵入吴淞。时,吴淞副总兵吴志葵煽惑作乱;王师侦知,遂令偏将率兵二千人据之。
七月初四日,屠嘉兴县,在籍通政使侯峒曾死之。峒曾集众守城,大兵攻之,不能下;大雨城坏,遂入之。峒曾先驱二子元演、元洁沉后河,乃赴水死。邑人进士黄淳耀与弟渊耀,对缢于城西僧舍。举人张锡眉自杀死,妾何抱女赴水死。秀水教谕董用圆与兄用广赴水死。诸生马元调、唐全昌、夏云蛟俱死之,全昌妻亦从死。
七月初七日,屠昆山。昆丞阎茂才遣使迎降;昆民杀茂才,推原任狼山副总兵王佐才为主。贡生朱集璜及周室瑜、陶琰、陈大任等共起兵,据城参将陈宏勋、原任知县杨永言助之。大兵至,诡称神武新诏至,城门启,兵遂入;永言遁,佐才被执杀。集璜同门人孙道民、张谦投河死。室瑜与子朝矿同死。室瑜妻诸被执,不辱死。朝矿妻王,自缢死。琰自缢死。大任与妻张、子思翰皆死之。时以守御死者,苏达道、庄万程、陆世镗、陆云将、归之用、周复培、陆彦冲。代父死者,沈征宪、朱国轼。救母死者,徐洺。自尽者,徐溵、王在中、吴行贞。
八月初三日,屠松江府。兵部职方主事章简、行人李待问死之。先是,在籍两广总督沈犹龙与义兵头目蔡乔据城守。初三日,大兵下青浦,谍至,犹龙犹未信。日西晡,我兵诡称黄蜚解奸细至,门启,遂入。时,城中已伏内应,兵乍入,城上悉改张大清旗帜。简、待问俱被执,不顺命,死。犹龙出奔,蔡乔遁入海。华亭教谕睦明永投缳死,御史夏允彝、诸生戴弘赴水死,徐念祖与妻张、妾子女七人阖门自缢死。允彝兄之旭子完淳,后涉吴兆胜之难;之旭自缢,完淳被杀。先是,黄蜚兵多以青白布缠其首,大兵效之,潜于城中。至是,去布,悉辫发者。初六日,袭破黄蜚、吴志葵水师,蜚投水死;志葵乞降,不许,杀之。参志葵军事嘉兴举人傅凝之,投水死。
二十日,破金山卫,守将指挥使侯承祖及子士禄死之。松城破,总镇李成栋以书招承祖,不应;厉志坚守,即妻子亦不令出城避难。二十日大兵薄城,城上矢石雨下,兵不得乘;大兵以竹梯援城上,守城兵士用防牌蔽矢,随登随斫。既而西北备稍弛,乃以小舟垒城下,蚁附而登,城遂破。承祖及二子俱被执,长子士禄大骂不顺,命丛射死;成栋欲降承祖,承祖不从,戮之。成栋称承祖为江南第一忠臣,特宥其少子,令殓父尸归葬。
破江阴,屠之。先是,六月中,诸生许用倡城守,应者数万人;以陈明遇主兵,徽人邵康公为将,前都司周瑞龙泊江口,相犄角。战不利,乃请故典史阎应元入城主兵事。王师围攻,坚守不下。八月二十一日,从祥符寺后城入,乃下。用、明遇举家自焚死;应元赴水,曳出斩之。训导冯厚敦冠带自缢于明伦堂,娣与妻王赴井死。中书舍人戚勋、举人夏维新、诸生王华、吕九韶,皆死之;城中死者数万人。时有贡生王毓祺与徐趋起兵行塘,以应城内。城陷,两人俱逸去。明年冬,侦江阴无备,率壮士十四人袭之,不克;趋被执,论死。毓祺又逸去,获于江宁;临刑,命取袭衣自敛,趺坐而逝。
十一月十三日,破崇明。先是,九月中,成栋督兵渡海攻祟明;不克,引还。至是,入之。
初,我兵之下杭州也,王师散遣官吏召抚浙东郡县。其先后失事死者,杭州在籍同知王道焜,投缳死。山阴在籍苏松巡抚祁彪佳,赴池水死。在籍左都御史刘宗周,不食死。行人陆培,自缢死。海宁举人祝渊,投缳死。会稽诸生王毓蓍,先遗宗周书云:愿先生早自决,无为王炎午所吊。随自投柳桥河死。儒士潘集,袖石自沉死。周卜年赴海死;明晨,海涛涌尸上,冠履不失。山阴朱瑞,投江死。原任大学士高弘图流寓绍兴城外,不食死。
而二年乙酉闰六月起兵江北徽州者,则有左佥都御史金声。声闻南都陷,集义于徽之绩溪,分兵扼六岭;在籍山东巡抚宁国丘祖德、职方郎中泾县尹民兴、徽州推官温璜、贵池副榜吴应箕等多应之。唐王授声以佥都兼兵侍,总督绪道军;拔旌德、宁国诸县。九月,御史黄澍完发来归,声信之;遂为内应。城破,声与门人江天一同就执;行至某所,天一笑谓声曰:一泓清绝,洵足怡人。意欲声同尽此也。声曰:丈夫死则死耳,当与天下共见之。至江宁,内院洪承畴谕降;天一朗诵怀宗御祭承畴文以诮之,遂被戮。声亦随见杀。时,丙戌三月十五日也。应箕亦被获,见杀。祖德退还山中,大兵攻拔其寨,磔死。诸生麻三衡、沉寿荛、吴太平、阮恒、阮善长、刘鼎甲、胡天球、冯百家及祖德子某,俱死之。璜犹严兵守郡城,城绅黄澍以城献。璜先杀长女,语妻茅同难。茅匿其幼子,遂整衣卧;璜以刀截其喉,少顷茅呼曰:未也。再刃,乃绝。璜自刎,不殊;绝粒五日,以手抉其创,乃死。祖德之死也,有徐淮者,与吴汉超收其溃军,连破句容、溧水、高邮、溧阳、泾、太平诸县;三年丙戌正月,袭宁国,兵败。汉超入见曰:首事者我也。剖其腹,胆长三寸。妻戚,投楼下死。同时举兵先后被难者,有青阳知县庞昌胤、溧阳诸生谢球、盐城诸生司石盘、都司酆某之属。
·王师平闽
顺治二年(乙酉)五月,我朝使内院洪承畴招抚江南、御史黄熙胤招抚福建。熙胤,晋江人,与郑芝龙同里。芝龙密遣使通款我朝,唐王每遣芝龙出兵,芝龙每以饷缺为辞。三年(丙戌)六月,王师平浙东;芝龙闻渡江信,遂撤守关兵。王师至仙霞岭,关门无一守兵、无一敌兵,寂如也;迟回数日,从容过岭。然我兵入闽,或由建、或由汀,或由福宁,俱走山谷间,不必仙霞也。
八月,大兵入建宁。至浦城,科臣黄大鹏、上游四郡巡抚郑为虹死之,为虹仆陈龙从焉。原任浦城千户张万明及子都司张翘鸾、都督洪祖烈,俱死之。为虹故浦城知县,王闻其贤,召为御史,士民相率乞留;乃令以御史巡视仙霞关,寻擢巡抚。大兵至,为虹亟还浦城,纵士民出走,遂与大鹏同被执以死。
初,王之在福州也,知芝龙不可恃,而楚抚何腾蛟、江右杨廷麟咸有疏迎;芝龙还安平,王遂赴赣。八月二十一日启行,从延平趋汀州;王师尾之,破延平,知府王士和死之。士和,崇祯时举人,王擢之守延平;警报叠至,士和曰:我以儒生,不一月忝二千石,安敢偷生!遂投缳死。礼部尚书曹学佺、通政使马思理,自缢死。御营总兵胡上琛,护王至汀;王被执,上琛奔还福州拜辞祖庙,与妾刘同饮药死。给事中熊纬,扈行至汀,死于兵。其后闻王被难而死者,大仆寺少卿王瑞称自缢死,御史艾南英缢于僧舍。
我贝勒驻福州,别遣李成栋、韩固山徇各州郡。九月八日入泉州,大学士蒋德璟绝食死。十五日下汀州、十九日下漳州,闽地悉平,惟芝龙屯安平,以前通款之信未回,犹豫未敢迎师。又自以先撤闽兵,无一矢相遗,有大功;而两广素属部下,若招以自效,两广总督可得。贝勒令泉绅郭必昌招之,芝龙恐以立藩为罪。会韩固山兵逼安东,芝龙怒;贝勒乃切责固山,令移军。而贻书芝龙曰:我所以重将军者,以能立唐藩也。人臣事君,必竭其力;力尽不胜天,则投明而事,建不世之功,此豪杰事也。今两粤未平,铸闽粤总督印以相待。芝龙得书,大悦;子弟皆力谏,芝龙不从,进降表于泉州。十一月,芝龙至福州见贝勒,握手甚欢,痛饮三日夜,遂挟芝龙北去。芝龙子成功,入于海。
初,唐王之立也,以黄道周为武英殿大学士,与芝龙不协;道周见芝龙无出师意,愤激请督师出江西。乙酉七月,赍一月粮,从广信抵衢州,募兵得九千人。十一月,进至婺源;遇王师,战败被获。夫人蔡氏闻之,急贻书道周,言忠臣有国无家,勿以内顾为念。丙戌三月,至江宁,洪承畴遣人谕降;道周不从命,乃斩之。与道周同事者职方主事赵士超、通判毛玉洁、蔡春溶、毛继谨,俱死之;士超死尤烈。道周既死,门人陆自岩匿其元,并全身瘗之。越数年,夫人蔡氏令长子霓迎丧东归,葬于赠公之侧;士超等四人葬于道周之侧。
·金、王收江西
顺治乙酉四月,英王追闯贼至九江,宁南侯左良玉子梦庚率所部三十六营来降。王北旋,携降将俱北。惟后营总兵金声桓请于王,愿收江省自效。王许之,乃命闯部降将王体忠合营屯浔,规进取。
六月,声桓先遣牌招抚,江西巡抚旷昭故选懦,率先遁;士民送款声桓。十九日,声桓入南昌,南康、九江不烦兵而下。而旧抚标将白之裔、邓武泰驻袁、吉,以兵扼峡江;湖东分巡道王养正与布政夏万亨、建昌知府王域、推官刘允浩、南昌推官史夏隆辅益藩起兵建昌,军报旁午。声桓令前营刘一鹏御峡江,属体忠备抚、建。七月,体忠率兵下抚州,趋建昌。时有保宁王者,自河南来,好谈兵,益藩倚信之;而私通于体忠。及战,保宁从陴后以火箭伤象兵,遂败。三日,城破,益藩被执杀(详具「益藩扰湖东」)。王养正等五人俱被执,械至南昌,杀之。养正妻张氏,绝粒九日死。万亨妻顾氏、子妇陆氏、一孙、一孙女,同赴井死。夏隆自南昌来避,与其难者也。诸生邓思铭被执,不屈,丛射死。属县皆降。新昌旧知县谭梦开迎降,为县民所杀。知县李翔与监军张家玉、御史徐伯昌共城守,家玉战败,入关。城破,翔与伯昌死之;而一鹏亦破峡江兵,武泰死之(?)。攻袁州,同知署府事李时兴力城守;守将胡缨兵溃,时兴自缢于萍乡官舍。遂收吉安,长驱至万安,万安知县梁于涘死之。
八月二十五日,声桓矫杀体忠,以忠部将王得仁代。而是时益宗永宁王慈炎复举兵克抚、建,屯兵进贤县;既以粮不继,退守抚州。声桓令得仁率兵来争。时,吏部文选司主事曾亨应者,家临汝,初同益藩起兵,益藩败,复捐资聚众归永宁;得仁夜率百骑潜至临汝,围亨应宅,执亨应杀之。亨应从叔杞纵追,之璋、之球、之琦、子筠俱死焉。初,亨应举事时,自断爪,啮血裹而瘗之。子筠亦时语人曰:我一门已登鬼箓。父子立志殉国如此。永宁守抚州,粮不继,乃退保建昌;得仁追及,被获,死焉。
三月,破宁州,监军许文龙死之。文龙起兵宁州,声桓遣人招之,不从;率兵逐我所置官吏,屯兵奉乡。声桓乘间破宁州,遂攻奉乡,围。守二月,粮尽,乃走保界首砦;食复尽,被擒死之。
是月也,吉安复失,职方主事郭锟死之。先是,乙酉九月,刘同升结忠诚社于赣州,与李永茂恢复吉安。丙戌春,王师来争,副将刘必达战败赴水死。会广东援兵至,大兵退驻峡江;至是,克之。
四月,破广信,巡抚周定礽、副使胡奇伟、兵部侍郎詹兆恒、御史胡梦泰、兵部员外万文英、同知胡甲桂、贵溪举人毕贞士,俱死之。初,黄道周提兵出江西,命詹兆恒以兵协守广信;御史胡梦泰拜疏请出湖东,后遂擢右佥都,巡抚其地。文英、奇伟俱奉命协守,甲桂以永州同知道梗改授,而梦泰则以郡人奉使旋里者也。得仁破安仁、贵溪,定礽督副总姜天衢,战连湖,我兵小却;已战小箬渡及河口,遂捷。城破,定礽自缢死。文英赴水死,妾胡从之。奇伟被执,杀于南昌卫前。甲桂自经于幽室。贞士先赴水,家人救之;行至五里桥,望拜祖茔,触桥柱死。梦泰夫妇同缢死。兆恒奔怀玉山,复纠众攻衢之开化;兵败,殁于阵。江西悉平,惟戆州未下。
·李成栋平粤东
顺治三年(丙戌),大兵既平闽,十二月,我巡抚佟养甲、总兵李成栋由闽趋惠、潮,下之,潜师袭广州。先是,十一月唐藩弟聿■〈金粤〉浮海至广,闽中旧相苏观生、何吾驺与布政使顾元镜、侍郎王应华、曾道唯奉王监国,僭改元绍武,召海上郑、石、马、徐四姓盗为总兵。时,永明已自立于肇庆,使给事中彭耀、主事陈嘉谟至广晓譬伦序、监国先后,观生杀耀于市,嘉谟亦死之;观生遂率兵而西。职方主事陈邦彦自广至肇见永明王,王以东事为问。邦彦曰:彼强我弱,以战则非计;彼曲我直,以和则非名。北师已近,观生若惧,当求和于我;如其不然,粤东十郡我据其七,而使其三代我受敌,不亦可乎?已而,巡抚林佳鼎与广州将陈际泰战于三水,际泰败。既与林察战于海;佳鼎故粤中监司,与察同姓相善,察因使四姓盗伪降迎佳鼎,佳鼎信之,舟至三山口乱作,全军俱没;佳鼎赴水死。肇庆大震,而广州失援。至是,成栋袭之;用惠、潮符印为文书,贻广州报平安,故观生不设备。十五日,成栋令前军效广军装束,直抵城下。是日,观生方随聿■〈金粤〉视学,或报大兵临城,观生犹以为海上盗也,叱而斩之。大兵入东门,观生始仓卒召兵,不能集,城遂破;聿■〈金粤〉投缳死,周、益、辽等二十四王皆及于难。祭酒梁朝钟自刎死。太仆卿霍子衡与妾莫氏、子应兰、应荃、应芷、子妇梁氏、徐氏、区氏,同赴井死。时有梁鍙者,妄人也;观生每才之,用为吏科给事中。至是,观生走问计,鍙曰:死尔,复何言!观生入西房,鍙入东房,抗吭气涌有声;观生以为鍙死矣,乃自缢。明日,鍙献观生尸来降。吾驺、应华、元镜等俱来降。
二十三日,成栋别遣兵徇南、韶而亲下肇庆。二十五日,报至肇庆,王上西峡。四年丁亥正月,奔梧州,走平乐。成栋入肇庆,别遣副将杨大福、张月徇高、雷、廉三府,而自率兵趋梧州。二十九日,一鼓入之;巡抚曹烨降,王走桂林。时,南、韶二府亦报捷,乃别遣副将取琼州。时,丁魁楚在岑溪,成栋使杜永和袭而杀之藤江,遂下平乐;高、雷、廉俱报捷。廉州推官张孝起谋兴复,兵败,妻妾俱赴海死;孝起羁军中。后成栋叛,擢孝起巡抚其地;成栋败后,廉州复失,孝起死之。四月,定琼州。
方警报之□至也,王震恐;适武冈镇刘承胤兵至全州,王遂奔全而以瞿式耜守桂林。大兵薄桂林,式耜与总兵焦琏力城守;承胤奉王赴武冈,以三千人援桂,乏饷溃归。桂林垂破,会给事中陈邦彦在高明,闻桂林围急,乃走说甘竹滩盗魁余龙乘虚袭广州。巡抚养甲飞檄召成栋于桂林,扬言顺道径取甘竹;龙闻急归,而桂园亦解。于是,邦彦起兵高明、陈子壮起兵九江村、霍师连起兵花山、张家玉起兵东莞,粤东大扰(详见「杂乱」)。
未几,歼家玉于龙门,戕邦彦、师连于清远,破子壮于高明,粤地复定。
·鲁藩据浙东
顺治二年(乙酉)六月,原任山西佥事郑之尹之子遵谦杀我招抚使于江上,与张国维、方逢年等迎立鲁王以海于台州。在籍大学士朱大典亦上表劝进,即日移驻绍兴,国维、逢年、大典俱拜大学士。封方国安荆国公,守严州;张鹏翼永丰伯,守衢州;遵谦义兴伯、王之仁武宁伯。国维督师江上,子世凤为平卤将军。七月,复富阳。八月,复于潜。十月,王师至固安,国维率王国斌、赵天祥御之;战于草桥门,大风雨,火炮弓矢不得发,急收兵,故不甚败。
会唐王自立于闽中,颁诏至,诸求富贵者争欲应之,鲁王下令返台。国维驰疏闽中,言国当大变,凡为高皇子孙、臣庶,所宜同心并力,共图兴复;成功之后,入关者王。且监国当人心涣散之日,鸠集为劳;一旦南拜正朔,鞭长不及,悔莫可追。疏上,乃止;然浙、闽自是水火矣。
自草桥门败后,诸将无敢复言战者。王之仁疏言:事起日,人人有直取黄龙之志;乃一败后,遂欲以钱塘为鸿沟,天下事尚何忍言?臣愿帅所部沉船一战;今日欲死犹战而死,他日即死恐不能战也。三年(丙戌)三月一日,我兵开堰入江,国维、之仁统水师袭战。是日,东南风大起,之仁扬帆奋击,国维遂同诸军渡江围杭州,不克而还。
四月,我贝勒屯兵北岸,以江涸,可试马;用大炮击南营方国安军,厨灶皆碎。国安曰:此天夺我食也。遂欲投闽。五月二十七日,拔营走绍,劫王南行。二十八日,江上各营闻报,俱溃走;遵谦入海,国维振旅追扈。六月一日,大军毕渡江,礼部尚书余煌衣冠赴水死。国安决计献监国来降,遣人守监国;会守者病,监国得脱,登海航,命国维遏防四邑图后举。二十五日,大兵入义乌;或劝国维入山,国维曰:误天下事者,文山、叠山也。赴池水死。兵部侍郎陈函辉,自经死。礼部侍郎王思任,不食死。大理寺少卿陈潜夫、妻孟氏、妾孟氏,夫妻姊妹联袂沈河死。兵部主事叶汝蘅、妻王氏,同赴水死。兵部主事高岱,绝食死;子诸生朗,赴水死。通政使吴从鲁,不薙发死。郑之尹,赴水死。诸暨诸生傅日炯、山阴诸生朱玮,赴水死。萧山诸生杨雪门,自缢死。鄞县诸生赵景麟,赴泮池死。浦江诸生张君正,自缢死。瑞安诸生邹钦尧、永嘉诸生邹之琦,赴水死。我兵至金华,朱大典厉兵固守,我兵以红衣大炮破之,大典合门自焚死。西□武进郑邠,亦与其难。张鹏翼守衢州,副将秦应科于我内应;城破,鹏翼及乐安王、楚王、晋平王皆被杀。巡按兼视学政王景亮、知府任经正、推官邓岩忠,皆自缢死。江山则知县方召死焉。余皆望风迎附,两浙悉平。方国安、方逢年薙发来降;八月,诛之延平城下。
王南奔,至石浦。定西侯张名振护王航海,至舟山;舟山守将王斌卿不纳,王浮海至厦门。郑芝龙已降于我,乃走南澳。
四年(丁亥),王命郑彩、王大振、阮进、张名振等共讨杀斌卿。时,闽中旧相张肯堂以私财募兵海上;王贻书肯堂,云将北还舟山,约肯堂共事。
五年(戊子),大学士刘中藻恢福宁州,与平夷侯周崔芝相犄角,连复建宁、邵武、兴化三府及漳浦、海澄等二十七县,军声颇振;温、台响应。
六年(己丑),王还舟山,以张肯堂为东阁大学士。
八年(辛卯),王师破福宁州,中藻败,兵部右侍郎林汝翥、员外郎林垐殁于阵。闽中所复州县,相继俱失。福安破,大学士刘中藻衣寇坐堂上,为文自祭,服金屑死。兴化破,大学士朱继祚、参政汤芬、给事中林嵋、知县都廷谏死之。海澄破,知县洪有文死之。永福破,邑人给事中邬正畿、御史林逢经投水死。长乐破,邑人御史王恩及服毒死,妻李氏同难。建宁破,守将王祈自焚死。台州破,督饷知县沉履祥被获见杀。王师遂逼舟山;王复航海,令肯堂城守。城破,肯堂南向坐,令四妾、一子妇、一女孙先死,乃自经。同死者,兵部尚书李向中、礼部尚书吴钟峦、吏部侍郎朱永佑、安洋将军刘世勋、左都督张名扬、通政使郑遵俭、兵科给事中董志宁、兵部郎中朱养时、户部主事林瑛、江用楫、礼部主事董元、兵部主事朱万年、顾珍、临山卫李开国、工部主事顾宗尧、中书舍人苏兆人、工部所正戴仲明、定西侯参谋顾明楫、诸生林世英、锦衣指挥王朝相、太监刘朝。王航海之明年,兵部侍郎沉廷扬,督舟师北上福山,被获死之。向中被执,我帅呵之曰:聘不至,捕而至,何也?向中对曰:向则辞官,今就死尔。大兵至宁波,钟峦渡海入昌国卫之文庙,抱孔子木主,积薪左庑自焚死。永佑被执,请为僧;不许,杀之。名扬,名振弟;抱母范自焚。朝相闻城破,护王妃陈氏、贵嫔张氏、义阳王妃杜氏入井,以巨石覆之;自刎其旁。开国之母瑛及明楫之妻,皆自尽。
十一年(甲午),郑成功奉王居金门。初至,礼待甚恭;既益懈,王积不能平,成功衔之。未几,王将往南澳,成功使人沉之海中。
·益藩扰湖东(附傅、揭)
益王名由本,封建昌。两都继没,郡绅劝王举兵。郡仪宾诸生邓思铭,言王身兼臣子,宗社倾危,岂容坐视?因首建庠兵之议,以赡财者助饷、负才者参谋、有勇者出战;王大感动。然年少柔仁,不习武事;乃悉以战守机宜委郡藩永宁王慈炎及罗川王某主之。于是,罗川王与东乡艾命新、艾南英谋,因以书约诸绅士同仇共义,募集刘琦、杨独龙、僧丹竹等三十六人,就南英家歃血誓盟,得义勇七、八千人。王、谢二绅,各捐资助饷,兵势稍振。时顺治二年乙酉六月也。
时有保宁王者,自河南来,好谈兵,王倚信之;而保宁私与我将王体忠通,约为内应,王不知也。云南总兵赵印选,以象兵赴援南都不及而反,路出建昌,王留之助战。战初合,保宁从阵后以火箭伤象兵,师遂溃,王奔旗塘佛舍。已归唐王于福州;福州破,被执见杀。
永宁走宁都,遂入粤,招萧、阎兵图兴复。先一日,萧升、阎总梦红日临其门;翌日而永宁至,以为吉征,遂与同事。提兵出湖东,复建昌,乘胜拔抚州及进贤县。先是,永宁之走宁都也,罗川与艾命新拔抚州而不能守;还师许湾,招集贵东、安仁兵近二万。永宁复抚、建,罗川率兵来合,约分道进恢江省。会粤兵与罗川兵争舍,罗川亟出止之,流矢中其喉而卒。永宁以粮饷不继,弃进贤,守抚州。我将王得仁率兵围之,粮复匮;将退保建昌,为得仁追获,死焉。
甲申之变,原任福宁州知州揭重熙,同副总兵洪日升起兵勤王。至南京,授吏部考功司主事,以艰归。顺治三年(乙酉)南京破,江省亦入版籍;重熙复招集乡勇徐组绶、万民望、王宏等,起兵湖东。会益藩兵起,重熙走谒,请急临省会,事不果。我将王体忠围建昌,重熙提兵来援,战于许湾而败。吏部主事王兆熊劾之。既以曾樱荐,唐王复授重熙考功员外兼兵科给事中,从傅冠办湖东兵事;又令原任翰林院检讨傅鼎铨,以原官兼兵科给事中,统义师由泰宁出关召募。泸溪告急,冠不能救,重熙劾冠去,兵事专委重熙。永宁既败,重熙复趋福州;统诸将进克金溪、复抚州,有众千万。捷闻,授右佥都御史,代刘广胤巡抚湖东。以诸将进止不协,退保泸溪;与我兵战于铜蒲坠、师姑岭及高田、孔坊,俱捷。三年丙戌八月福州不守,鼎铨往宁都,借兵于田海忠,不应;因集乡勇复宜黄,驻兵于乐安。重熙闻王师入关,提兵援福州;闻王赴赣州,倍道趋赣。为我兵掩击,大溃;急收散卒还攻抚州,破之;而中军洪深亦殁于阵,兵士仅存千人。乃退次王洞,间行至安东、金贵诸砦,令联络以待;而身为日者装,入南昌以觇虚实。五年(戊子),金声桓以南昌叛,首迎重熙、鼎铨;而两人殊不欲驻省,请任闽事。我谭固山围南昌,重熙赴粤求援;鼎铨兼督两军,与张自盛合营援南昌,败于三江口。重熙至肇庆,永明任重熙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督江西兵。未及归而南昌破,沿途召募,猝遇我兵,战于程乡,大败;监军桂泓阵殁,重熙身中三矢,仅免。金、王死,其故将张自盛、洪国玉等闻重熙奉新命出湖东,争来归;兵大集,驻宁都、石城间。而鼎铨被内召,不愿往,请再举终江事。重熙亦疏留,乃拜兵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鼎铨随令监军陈化龙驰檄浙东;有徐孝伯者引军来会,同驻徐博。七年(庚寅),重熙以张自盛驻闽,赴其军,约广信曹大镐并进。甫入闽界,我兵围之数重;重熙分部诸将,战数合,佯北,引我兵入伏中,前后夹击,大捷,遂徇诸郡邑皆下之。进至抚州,几获我帅。八年(辛卯),鼎铨至广信张村,为我守将所执。江抚夏一谔谕之使降,不应;令以书招重熙,不可。八月五日,见杀。搜其笥,先置木主,书死年而空其月日。自盛掠邵武,战败被执。重熙乃率数十人还大镐于百丈■〈石祭〉;适大镐还军铅山,重熙至,惟空营。我兵侦得,率众围之,射重熙,中项;执至建宁,日求死。十一月三日,戮于南街市口。未几,曹大镐亦败,都昌督师余应桂亦以是岁亡。江西之兵遂尽。应柱者,都昌人,万历己未进士。尝为御史,疏劾周延儒,有直声;累官兵部侍郎。金、王之乱,起兵都昌,率舟师据会城,败于落星湖。已复倾资募众,而南昌已平。我浔帅杨捷以步骑奄至城下,被执;及子诸生显临、中军帅师俱死之。
●三藩纪事本末卷三
青浦杨陆荣采南氏编
杨、刘、万殉赣
金、王之乱
王师南征
何腾蛟殉楚
瞿式耜殉粤
孙、李构隙
孙、李奔北
·杨、刘、万殉赣
崇祯甲申闯贼破京师,江西在籍翰林院修撰刘同升闻变,痛哭几绝;檄告江西十三郡绅士举义复仇,缟素别丘垄而出。至南昌,遇职方主事杨廷麟,大集绅士于澹台祠,为怀宗发丧,涓吉誓师进发。福王立,授同升中允、廷麟左庶子,俱辞不拜。唐王立于福州,擢同升少詹事、兵部侍郎,总理江西;而廷麟以东阁大学士召。廷麟以国破君亡,偷安海甸为非计,辞不拜;与赣抚李永茂及同升共举义旗。会粤东有入卫兵三千过赣,即疏留之;立忠诚社于赣州,招致四方之士。于是,王其宖、其窿、刘明保、彭曰趣等各率家丁自赍粮入社立功者几二万人。廷麟乃大享士于城西,率兵收万安,抵泰和,复吉安全郡;乃奉表迎唐王赴赣。
顺治二年(乙酉)十一月,李永茂以忧归;而万元吉以总制之名至赣,与同升、廷麟同心规画。时永宁王已复抚、建,约同下省;而同升已病。未几,湖东告溃。十二月,同升卒于雩都,事以不果。
初,元吉佐杨嗣昌、史可法两阁部军,与江西总兵金声桓素善。声桓收江右,以书币招元吉;元吉辞以各行其志,声桓勿迕也。至是,元吉主抚金以恢省,因移书声桓,声桓颇心动而未决。三年(丙戌)三月,吉安守将胡长荫违元吉节制,为我将柯永盛所败,吉安复失。元吉走皂口,欲赴水,永丰令林全春亟持之,乃还保赣州。我兵尾之,拔万安,遂围赣;声桓声问遂绝。给事中杨文荐者,奉命往湖南;过赣,见事急,愿留共城守,元吉赖之。
先是,正月,廷麟招降峒寇得四万人,所谓四营者也。张安者,四营之一;骁勇善战,赐名龙武新军。元吉倚之,而蔑视云南、广东诸军;诸军解体。五月,江西巡抚刘远生督张琮来援,战于梅林而败;龙武新军亦败于梅林。于是,援兵皆不敢前。元吉苦客将不用命,且出掠为民患;乃谋练土著更番出战,颇有斩获,我兵移下沙。然元吉御兵士严,刑威不少假贷,故兵士不乐为之用。赣围久,王赐郡名忠诚,加元吉兵部尚书、文荐佥都御史。六月,李永茂遣副将吴之蕃以广东兵五千至。七月,吏、兵两部尚书郭维经奉命总理江西、湖广军事,与御史姚奇胤沿途募兵,得八千人至;云南援将赵印选、胡一青率兵三千至,大学士苏观生遣兵亦如之,两广总督丁魁楚亦遣兵四千至:军声颇振。诸军皆欲战,而元吉欲俟大军至共击。是时,中书舍人袁从谔募砂兵三千,吏部主事龚棻、兵部主事黎遂球募水军四千,皆屯南安不敢下。兵部主事王其宖谓元吉曰:水师罗明受,海盗也;桀骜难制。且今水涸,舟行为难,岂能如约?不听。八月,大军闻水师将至,即令兵士夜截诸江,焚巨舟八十;明受遁。于是,诸营皆散去。元吉弟六吉调广西狼兵八千至南安,亦不战溃。
已闻唐主被难汀州,全城气索。十月,天雾雨雪,我兵乘夜上城。城破,元吉率士巷战,夺门出;至东关,叹曰:大事去矣!投贡江而死。延麟死于清水塘。我将贾熊叹为忠臣;以四扇门为棺,瘗之东门之外。维经与奇胤,同缢于嵯峨寺。湖西兵备佥事加太常卿彭期生,衣冠自缢。职方主事周瑚,被获磔死。通判王明汲、编修兼兵科给事中万发祥、吏部主事龚棻、户部主事林琦、兵部主事王其宖同弟其窿、黎遂球、柳昂霄、鲁嗣宗、钱谦亨、中书舍人袁从谔、刘孟鍧、刘应试、推官署府事吴国球、监纪通制郭宁登、训导徐君鼎、都督佥事刘天驷、临江推官胡缜、赣县知县林逢春,皆被戮。邑人河南同知卢观象,尽驱男妇入池,乃自沉死。马平知县谢赞与子胤绣、侄胤斗,衣冠自缢。举人刘曰佺,同母、妻、子、侄、弟同日自尽。荐授万州判官月世光,携幼孙同卢观象赴池死。世袭赣卫千户孙经世,同弟纬世、纮世合门自焚死。监纪军务聂邦晟,同子士燫、士焕、妻刘合门死。贡生杨万言,同妻、子赴池水死。庠生郭其昌,同妻范号泣三日死。董缵卿同子麒兆、正宸、正朝,俱死之。谢明登同妻罗、子佛生,赴池死。冯复京同妻张,对缢死。余学义母周,先自缢;学义同妻钟、子妇丘、二孙赴水死。阳丽天同妻赴清水塘死。金之杰巷战杀数人,携妻赴水死。王统、王纯缢于文庙。周葵、陈君猷,积薪自焚死。乡约谢明登,同妻杨赴井死。雩都训导胡董明,被执见杀。宁都曾嗣宗、杨燧,俱自经死。书工赵廷瑞,赴水死。织人熊国本,赴义忠诚社,至是被执;赣令,举人也,叱之曰:尔织人何知义?国本曰:织人不知义,举人顾当为不义耶?引出斩之。参将陈烈,其弟降于我;烈奋勇疾斗,至是被执。其弟劝之降,不从,乃杀之。其以流寓同难者,广东提学道符溯中同兄述中,新喻进士万发祥、庐陵庠生段之浑、新喻庠生萧瑛。
·金、王之乱
金声桓,字虎夫,辽东卫籍。王师平辽东,全家被俘,独声桓逃走入关。王得仁,闯部裨将,骁勇善战,军中所称王杂毛者也。声桓性沉猜,善持两端;以军功,累官总兵都督同知,隶左良玉后军。顺治二年(乙酉)五月,左梦庚率之来降;命与闯部降将王体忠合营,规取江右。未几,声桓矫杀体忠,以得仁代之。
江右既平,声桓自以为不世功,旦夕望侯;及收江疏还,仅授副总兵而得仁衔不列,得报气沮。招抚孙之獬至南昌,声桓所置将吏渐有更易;江抚李凤翔继之,益加裁制,声桓心怏怏。声桓常师事维扬僧德宗;德宗每奇声桓,尝拊声桓背曰:勉旃!二十年江右福力变红头虫,此其候也。及是,果着红缨,建牙江省,益尊信之。德宗每为声桓言,劝其改图;南昌胡以宁在声桓幕中,言如德宗指。胡澹、陈大生等,各缘以迎合声桓。又觇知得仁所居故宜春王第,每后堂张宴,自着明衣冠,令优伶演郭子仪、韩世忠故事;诸客闻之,益心动。先是,福州之破,仕闽者或有空头敕札持归;至是,因缘间露,且言唐王尚在。二帅闻之,益自喜且负。江抚李凤翔死,章于天代之,遇诸将益倨,索贿无厌足。一日宴于藩署,席地铺毡,文吏皆坐毡而声桓、得仁顾坐毡外,得仁有忿色;于天嘻笑顾视曰:王把总欲反耶?宴归,〔二帅耻甚。四年(丁亥)七月,得仁提兵往建昌,于天又遣人索赂累亿;得仁大怒裂眦,大有恶言。八月,归自建昌,劝声桓速举事。而声桓以前辽东被俘,妻子留京未归;又胡以宁新亡,遣人往湖南觇知何腾蛟为我兵所败,迟疑未发。巡按董学成至,有以二家阴事告者。学成言欲奏闻,而阴索得仁赂并其侍儿;得仁恐以侍儿予之,则居家状泄有验,坚不肯予。时幕中诸客诡言唐王在五子寨,二帅即遣客往探唐王实耗;客即假唐主命,封声桓为镇江公、得仁为维新侯,二帅大喜过望。五年(戊子)正月,章于天忽率数骑出瑞州,捕掠诸富室;或告得仁曰:此非为索贿赂也。前闻有满骑数千不知所往,或径往赣州约同赣抚会议而后发;发则须摇公等。得仁大惧,适声桓妻子还自燕,声桓乃召胡澹等入议,遣人以书约山东、河南;并发得仁提兵出建昌合揭、扬诸部,然后举。议既定,或说得仁曰:声桓疑而多诈,脱中变,而公顾居外,且奈何?不若坐据省会,仗钺投袂为必不可遏之势胁声桓,声桓不敢不从;但贵神速耳。得仁大喜,立传令部勒全营,杜七门,围守董学成官署;时正月二十六日夜漏下三十刻矣。翌日癸亥,七门不启,得仁躬擐甲往缚学成赴声桓署自状。声桓蒲伏问故,得仁曰:诏云然,何敢后也?声桓唯唯,得仁即前为声桓割辫;以声桓令箭传示诸协悉去辫,出示安民,称隆武四年。即日,绞杀学成及副使成大业;军民戴满帽者辄射之,城中委弃缨笠积如山阜。得仁遣将擒章于天于江中。声桓首迎在籍阁臣姜曰广入省,诸金弟族皆为都督。得仁妇弟黄天雷为兵部侍郎、声桓幕客黄人龙为总督,二人各开幕门如市。
初,声桓诛体忠后,谋尝与得仁合;及是,各自为功,所树吏卒分东西府,嫌隙始开。二月朔,得仁提兵下九江。胡澹说得仁:宜乘破竹之势,疾趋建业。下流猝无备,必举;建业举,则兖、豫响应。率兵而北,中原可传檄定也。而声桓闻捷,辄召得仁还。得仁以澹谋告声桓,众皆主之。独黄人龙不可,曰:赣州居省上流,文武督在焉,宜先定赣;不然且拟我后。声桓从之,立议取赣。声桓、得仁偕行,而以宋奎光守南昌。兵围赣州,城固不可克。声桓乃令得仁往缀章、贡上下,而自引兵踰岭恢雄、韶。时,南中颁永历年号至,乃遂称永历四年。声桓遗书广督李成栋共兴复;成栋遂叛,拜表粤东,迎永明王于肇庆。王因实封声桓为昌国公、得仁为新喻侯。师留赣且老,省内虚。
四月,大兵入湖口。五月朔,破九江,伪守将吴高遁。二日,下南康,伪守将白之裔溃。七日,千骑至石头,犹不意为我兵也;见红缨白帐,始色骇。明日,铁骑满西山矣。我固山谭泰先从东入,破饶州。饶州伪将潘永禧遁,王师尾之,至南昌;而令偏将自浔入搜麦源、青岚诸道薄西山,故未下营,血刃已数百里。大兵围南昌,声桓兄成功约降于我;奎光谍知,杀之。得仁部将贡鳌、声桓部将楚国佐,以其军叛;奎光追及,复杀之。大兵攻得胜门,城坏数处;奎光裹土塞之,得不破。旋出神鎗火筩焚我攻具,我兵少却。报至赣,声桓、得仁大惧,撤兵急回;赣师掩击,亡其大半。十九日,声桓伪先锋刘一鹏与我战,获大炮三。得仁继至,闻前捷,即气扬甚;不鞍马而驰;中伏,大败于七里街,即气索甚,尽撤城外屯兵入壁。金部伪将郭天才争之不得,自札黄泥洲为犄角。天才所统尽川本,精锐无敌;先提偏师入闽不克,归,我兵已围南昌矣。天才三战三捷,我兵颇惮之。宋奎光单骑渡江,按行地利,请移兵二队,一驻生米渡、一驻市■〈氵义〉,以达饷路。天才请大举逐我兵,皆不听,专主坚壁。我兵虽胜,每虑得仁袭之,军中常夜惊王杂毛来也。久之,见城中终无出兵意,乃用锁围法;东自王家渡属灌城、西自鸡笼山属生米渡,掘壕截版起土城,自是内外耗绝。设南昌令于白茶市、新建令于蛟溪,征役索赋,安坐而制其毙。得仁自亡军后,不复亲督阵;方娶武都司女为继室,绣旆亲迎,金鼓喧杂。我瞭者望而大骇,莫疑为王杂毛娶妇也。十月,郭天才亦撤军入城。已,城中粮尽,人相食;乃大出居民,两师情实尽为我得。我因得以余暇旁收郡县,西南逐伪守张启祥,西北降伪宁将邓云龙,东南破傅鼎铨之援师,北戕余应柱于都昌、刘斯■〈土来〉于梓溪,东收徐光程,西破丁家塘土塞。声桓闻之,惟嚄唶悼恨而已。
十有二月,我师再乘城;山东人全时鸣令以铁网笼之、铁钩曳而伤之,损伤过当。六年(己丑)正月,声桓部将汤执中守进贤门,其偏裨某约来降。谭固山因以厚阵佯攻得胜门,炮声闻三百里;两帅齐师赴焉,而奇兵已从进贤门梯而上,城遂陷。声桓赴池水死;得仁阵获,磔死。宋奎光、刘一鹏、郭天才皆被执,不顺命死。姜曰广赴偰家池死。得仁突得胜门,三出三入,与谭固山马首再相值,谭不知其为得仁,得仁亦不知其为谭也。初,声桓之主坚壁也,以待广师之援;而吴尊周所草乞师表文但陈胜状,而不告急。既闻江事危急,乃遣李赤心由袁、吉,李成栋出南雄会南昌;赤心逗留不进、成栋败死信丰,遂以不救。
·王师南征
顺治四年(丁亥)三月,我大清命定南王孔有德、靖南王耿仲明、平南王尚可喜等率兵下湖南;定兴伯何腾蛟与总兵郝永忠退保衡州,张先璧走宝庆,湖北巡抚堵胤锡走永定卫,王有才、马进忠等走五溪山中。
五月,大兵抵衡州,永忠北,总兵黄朝宣等被擒;腾蛟退保永州,从者惟滇将赵印选、胡一青等数人。
八月,大兵破武冈,常德、宝庆尽失,总兵刘承胤败绩来降。永明王走靖州,由蛮道以达柳州。土司覃鸣坷与守道龙文明相攻,遂陷柳州,矢及王舟中;王走象州。时大兵已定湖南,永州亦破;腾蛟与永忠、卢鼎俱入桂林,与留守瞿式耜议分地给诸将,俾自为守。式耜督焦琏复阳朔及平乐、陈邦傅复浔州,合兵复梧州,粤西尚称全土;王回桂林。
五年(戊子)二月,大兵入粤西,永忠溃于兴安;返入桂林,大掠。三月,大兵至桂北门;垂破,闻金声桓反于江西,乃退入楚。五月,腾蛟复全州。
六月,成栋以粤东叛归于王。王封成栋惠国公、声桓豫国公(一云昌国公),王得仁、佟养甲、杜永和等侯伯有差;成栋子元胤为锦衣指挥使。王返肇庆。腾蛟复督师出湖南,由永入衡;胤锡亦以忠贞营自常德趋湘潭。十月,成栋犯赣州。先是,江西悉反,惟赣州为我将高进库所守;声桓攻之不克,乞师粤东,成栋援之,战不利,退屯南康县。
六年(己丑)正月,大兵破南昌;乌金王下湘潭,执腾蛟。二月,成栋败于信丰,骑而渡河,马蹶堕水死。事闻,以杜永和为两广总督,驻广州,代成栋;罗成耀守南雄。大兵由湘潭薄衡州,胤锡败,衡、永俱不守。
十二月,我平南王及嗣靖南王耿继茂下广东,罗成耀遁,南雄不守。七年(庚寅)正月十四日,下韶州。王闻庾关失守,奔梧州,留马吉翔、李元胤守肇庆。
二月,大兵围广州;调浔帅陈邦傅及忠贞营高必正东援。邦傅故与元胤有隙,意在修怨;又憾必正等之屡扰其境也,阴令副将姚春登等连结土司。会李来亨等调兵土司,遂相仇杀;必正怒而归。忠贞营者,成孽余党胤锡所招抚者也;时散处宾、横间,故邦傅恶其扰。时,李赤心已死,故必正领其营。邦傅驻清远、马吉翔驻三水,俱不敢进。以城守久,进永和爵为侯;元胤弟建捷力战有功,封安肃伯。广州城三面临水,成栋在时,复筑两翼附于城外,为炮台,水环其下;大兵攻围十阅月不下。永和偏将范承恩为内应,决炮台之水;大军藉薪竟渡,遂得炮台。十二月二日,城破;永和由海道奔琼州,建捷夺围至肇庆,邦傅溃于三水,而我定南王亦已入全州。
五日,破桂林(详见「式耜殉粤」)。邦傅闻桂林破,遣兵邀劫从官于藤江,杀部郎潘骏观、许王凤等。王踉跄奔南宁,胡一青、赵印选率兵驻宾州。
八年(辛卯),大兵取肇庆,元胤、建捷奔南宁。会孙可望遣贺九仪杀内阁严起恒等,元胤忿甚,请出灵山收高、雷之兵,迎王入海。至钦州,为土兵王胜堂所执,送靖南王所,不顺命;令作书招杜永和,亦不从;与弟建捷俱斩于市。
九月。陈邦傅叛降于靖南王。报至南宁,王震恐,议奔广南;后军印选、一青之师复败,与大兵相去不五十里,王遽出水道,走土司。抵濑湍,转入罗江土司,次龙英;至广南,岁已暮矣。时,可望已受秦封,遣人来迎。九年(壬辰)二月,可望迁王于安陆,改名安隆。大兵取琼州,杜永和来降。
·何腾蛟殉楚
崇祯癸未,起何腾蛟右佥都御史,代王聚奎巡抚湖广。初,腾蛟为南阳知县,数摧贼锋;已从巡抚陈必谦破贼安皋山及计平土寇,益知名。后以部郎出佥怀来,忧归;起淮、徐兵备,复平土寇。至是,遂有是擢。时,左良玉屯武昌,横甚。顺治元年(甲申)五月,福王自立于江南;诏至,良玉时在汉阳,有异言。腾蛟赴良玉军争之,而良玉参军卢鼎亦言于良玉,乃开读如礼。八月,王加腾蛟兵部侍郎兼抚湖南,寻以故官总督湖南、四川、云南、贵州、广西军务。乙酉,南京有北来太子事,良玉遂带兵东下。邀腾蛟与俱,不可;则尽杀城中人以劫之。腾蛟急解印付家人速走,将自刎,为良玉部将拥去;舟至汉阳,腾蛟乘间跃入水中,漂十余里遇渔舟,救之起,则关壮缪庙也。而所遣家人怀印者亦在,相视大惊;遍觅渔舟已不见,盖有神佑之。腾蛟乃从宁州转浏阳,抵长沙,集属吏,痛哭盟誓;权令堵胤锡摄湖北巡抚,傅上瑞摄湖南巡抚,章旷为总督监军,周大启提督学政;严起恒衡永道,督二郡军食。吴晋锡以长沙推官摄柳桂道。
随遣旷调黄朝宣、张先璧、刘承胤等兵先后俱至,而良玉已死。
五月,唐王自立于福州;王素知腾蛟贤,委任益至。李自成死,其将刘体仁、郝摇旗等观望无所归,腾蛟遣部将万大鹏招之。摇旗等大悦,与大鹏俱至长沙,腾蛟开诚抚慰;于是蔺养成、王进才、牛有勇皆来归,骤增兵二十余万,军声大振。既而,自成都将李锦、高必正率众逼常德,腾蛟命胤锡抚之,亦来降。于是,自成余党悉归腾蛟,一时诧异事。而腾蛟上疏言:元凶已除,宜告郊庙;不言己功。唐王大喜,拜腾蛟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封定兴伯,仍督师规取两江。于是,腾蛟部署降卒,参以旧军,乃题授黄朝宣、张先璧为总兵官,刘承胤、李赤心(即李锦改名)、郝永忠(即郝摇旗改名)、袁宗弟、王进才及董英、马尽忠、马士秀、曹志建、王允成、卢鼎并开镇湖北:时所谓十三镇者也。丙戌正月,腾蛟拜表出师,李赤心败于湖北;腾蛟威望自此损。
已而,唐王死于汀州;腾蛟闻之,大恸。永明王立,以腾蛟为武英殿大学士,加太子太保。
丁亥,大兵逼长沙,腾蛟不能守;单骑走衡州,长沙、湘阴尽失。时,守衡州者卢鼎;而张先璧率兵突至,鼎不能抗,走永州。先璧遂挟腾蛟走祁阳,趋辰州。腾蛟脱还,赴永州;甫至,而鼎部将复大掠;鼎光道州,腾蛟与侍郎严起恒走白牙市,大兵遂平衡、永。于是,前所置十三镇者,皆起而为盗。
未几,部将周金汤复永州。六月,腾蛟在白牙市,诸将皆不用命。刘承胤由小校,腾蛟荐至大帅,封定蛮伯;尤忌腾蛟。于是,腾蛟与为姻;奏王,进安国公勋上柱国。而承胤益骄,忌腾蛟出己上,欲夺其权;腾蛟固无如承胤何也。于是,腾蛟无兵,王命云南援将赵印选、胡一青兵隶之。
八月,大兵破武冈,常德、宝庆尽失,永安亦再失。王由柳州将返桂,而城中唯焦琏一军,兵孱甚;腾蛟率印选、一青入助,会卢鼎亦以兵至,桂林乃安。
戊子正月,加腾蛟太帅,爵世侯。二月,郝永忠、赵印选兵大掠桂林。大兵侦知,直抵桂北门;腾蛟与琏、一青分门拒守,大兵乃还。
三月,李成栋以广东叛归于王,大兵暂回。于是,腾蛟复全州,保昌侯曹志建、宜章侯卢鼎、新兴侯焦琏、新宁侯赵印选复永州,职方主事李甲春复宝庆,诸将复衡州,马进忠复常德。腾蛟议进兵长沙,适李赤心自夔州至,督师堵胤锡令进忠以常德让赤心;进忠大怒,尽驱居民出城,焚庐舍,走武冈。诸将皆空城走,腾蛟闻之大骇。己丑正月,携吏卒三十人邀赤心;赤心至湘潭,见空城也,不守去,腾蛟入湘潭。大兵见腾蛟入空城,遣徐勇入之。勇故腾蛟部将,劝腾蛟降,腾蛟不从,乃拥之去,绝粒七日不死,乃杀之。腾蛟所居有神鱼井,井故无鱼也;腾蛟生,鱼忽满井,皆五色。腾蛟既遇害,井鱼亦空。
·瞿式耜殉粤
顺治二年(乙酉)八月,福王起原任户科给事中瞿式耜为应天府丞;旋擢右佥都御史,代方震孺巡抚广西。时,靖江王亨嘉据桂林,式耜与焦琏定计,令思恩参将陈邦傅以兵攻桂林,破之;王被擒,杀于福州。
九月,唐王死于汀州;式耜与魁楚奉永明王由榔监国肇庆。王拜式耜吏部右侍郎、东阁大学士,兼掌兵部事。十月,王闻赣州破,将趋梧州;式耜争之,不能得。十一月,唐王弟聿■〈金粤〉据广州,总督林佳鼎败殁;式耜视师峡口。
四年(丁亥),王师破广州、入肇庆,遂逼梧州,巡抚曹晔降;遂袭平乐。王将奔全州,式耜疏言:留粤则粤在、去粤则粤危,我进一步人亦能进一步,我去速一日人来亦速一日;去而不守,则拱手送矣。言甚切至。王不听,遂奔全州;而进式耜文渊阁大学士兼吏、兵两部尚书,守桂林。
三月,大兵薄桂,突入文昌门登城楼,以瞰式耜署;援将焦琏拒战甚力,式耜亦身立矢石中与士卒同甘苦。援兵索饷而哗,式耜括库不足,妻邵捐簪珥助之;故人无叛志。既而,主客兵不和,琏兵噪而去,城几破矣;会陈邦彦攻广州,大兵引而东,桂林获全。于是,焦琏复阳朔、平乐,陈邦傅复浔,合兵复梧州。王闻捷,封式耜临桂伯、琏新兴伯,余进秩有差。十一月,大兵自湖南逼桂林,式耜与何腾蛟拒却之。
五年(戊子)二月,郝永忠驻桂林,与团练兵相恶,尽破水东十八村。既与大兵战灵川而败,复大掠;杀太常卿黄太元。诸将赵印选诸营自灵州至,亦大掠,城内如洗。大兵闻桂林自变,急来袭,腾蛟拒战获全。
闰三月,李成栋据广东来归,请王赴广州;式耜虑为所制,急争之,乃驻肇庆。成栋具疏言:式耜拥戴之臣,不宜久在外。王召式耜,式耜以国事让成栋,愿留桂。十一月,永州、衡州、宝庆相继恢复,式耜以机会可乘,请王还桂林,以图出楚;不听。
六年(己丑)正月,何腾蛟被执于湘潭;二月,成栋败殁于信丰。王命式耜留守督师,兼江、楚各省军马。我朝亦遗书招式耜,式耜不从。
七年(庚寅)正月,南雄报不守,罗成耀遁;韶州亦失。九月,全州破;赵印选在桂林,胡一青、王永祚在榕江,皆惶惧不敢出。大兵遂入严关。十月,榕江不守。十一月,诸将皆逃,城中无一兵,式耜端坐府中。俄,总督张同敞自灵川回,入见式耜,誓同死。因俱就执,幽之民舍;两人赋诗唱和。闰十一月,杀之风洞山下。故给事中金堡时已为僧,名澹归,上书定南王,请收瘗式耜、同敞,不报。吴江吴■〈禾丸〉收而瘗之北门之园。
·孙、李构隙
崇祯甲申,张献忠盗蜀僭号。顺治三年(丙戌),我肃王西征,杀献忠于西充县之凤凰坡。其党伪平东将军孙可望、伪安西将军李定国、伪抚南将军刘文秀、伪定北将军艾能奇、伪都督白文选、冯双礼等呼集伪众,夺重庆府,杀平蜀侯曾英。四年(丁亥)春,由遵义入贵州。时,云南土司沙定洲作乱,据云南省城;黔国公沐天波出奔永昌,定洲追之。闻兵巡道杨畏知据楚雄起兵讨贼,乃留围楚雄,不能克。可望在贵州闻滇乱,兼程趋滇。三月二十八日,屠沾益州;明日,屠曲靖。定洲急收兵还阿迷,与可望遇于蛇花口,接战大败,遁去;可望遂取云南。右佥都御史宗室寿■〈金林〉以永明王命募兵云南,为可望所系;胁降不从,被杀。巡按御史罗国瓛死之。可望遂引兵而西,遇畏知于禄丰县。畏知迎战,大败,被执不屈;许以共奖明室,畏知乃降。可望兵至大理,遣人往永昌招天波,并索道府印。署府篆通判刘廷标、署道篆推官王运开咸曰:即往,则我亦降矣。乃相继自缢。运开弟运闳赴水死,天波降。于是,可望自称平东王,以刘文秀等守云南。可望自滇回黔,执总兵皮熊而释之。初,可望赴滇,熊由平越收兵复贵州;可望回,熊不能御,走清浪卫,可望使白文选追执之。可望既至黔,设官铸钱,造符敕,谋僭大号。而定国、文秀等故等夷各自称王,不相下;定国尤强悍,议龃龉不合。六年(己丑)春,可望杖定国于演武场以威众。孙、李之隙,自此始。已而,定国率兵征沙定洲,获之于汤嘉宾砦,斩之;兵益强。可望不能制,称帝之意始沮。
时,永明王自立于粤东已四年矣。可望苦无以制其下,愿奉朔来归,因遣杨畏知入粤。时,武康伯胡执恭屯泗州城,知可望强,欲藉为援;畏知至,则大喜,遽矫册封可望为秦王。而畏知至肇庆见王,道可望归顺意,为请封;大学士严起恒、都御史袁彭年、科臣金堡等执不可。畏知言:可望兵力强,可藉以为用,何惜一封号以树敌?楚南督师堵胤锡亦以为请。乃议封可望景国公,赐名朝宗;定国、文选皆列侯。胤锡曾赐空敕,得便宜从事;遂矫命改封可望为平辽王。使至,可望先受秦封,不受命;遣人至梧州问故,王始知矫诏事。马吉翔请封可望为征江王,使者言非「秦」不敢复命;严起桓与督师尚书杨鼎和、科臣刘尧珍抗疏力争,议遂寝。七年(庚寅)十一月,大兵破广州、下桂林,王走南宁,事益急。乃遣编修刘茞封可望为冀王;仍不受。时,艾能奇已死,可望并其众,益强。八年(辛卯),可望遣贺九仪、张胜、张明志赴南宁,索沮「秦」封者。九仪遂追杀鼎和于昆仑关;杀起恒而投之水,尸流三十里,虎负之登岸,乃收瘗之;并杀尧珍及吴霖、张载述等。霖、载述未尝沮「秦」封,以曾劾主「秦」封者,故杀之。于是,真封可望为秦王。畏知见九仪凶悖,痛哭入朝,疏其擅杀大臣罪,请诛之。王因留畏知入阁办事;可望闻,大怒,遣郑国执畏知以归。畏知入见可望,即大骂,以头帻掷可望面;可望遂杀畏知。文秀素与畏知善,闻畏知死,益切恨可望。
是时,大兵日逼,南宁不守。九年(壬辰)春二月,可望乘间迁王于安隆。先是,大兵已取湖南、定两粤,定南王孔有德提兵入黔;定国御之,连破靖沅、武冈,入桂林。当是时,定国兵力强甚,不复禀可望约束;可望忿甚。已,战于衡州而败,可望使人召之赴沅议事,将因其败而杀之;定国觉其意,辞不行,遂入粤西。初,可望遣双礼邀定国;为定国所败。擒而释之,故双礼倾心定国。十年(癸巳),可望自率兵追定国;猝遇我兵而败归,则尽杀明宗室之在黔者。王处安隆,势日穷促;知可望与定国有隙,乃与大学士吴贞毓谋,先以计遣可望腹心文安侯马吉翔往南宁祭陵,乃遣林青阳充使,封定国为晋王,趋使来迎。定国奉檄,感激流涕;然以兄事可望久,未敢轻发。一日,刘议新自定国营过南宁见吉翔,语及定国受敕事;吉翔大惊,遽闻之可望。十一年(甲午),可望遣郑国、王爱秀至安隆索首事者。系阁臣贞毓,极刑拷掠。贞毓曰:凡事宰相主持,我约李定国讨孙可望是实,诸臣无与。而吉翔已报坐十八人,某主谋、某草敕,罗织成案。于是,主事张镌、太监张福禄、全为国凌迟死。蒋干昌、李元开、李欣、胡士瑞、徐极、杨钟、赵赓禹、蔡演、郑允元、周允吉、朱议昹、朱东旦、任斗墟、易士佳等皆弃市;贞毓以大臣,赐自尽。可望憾定国益甚,然以将兵在外,不敢轻树敌,仍厚养其妻子于云南。定国亦防可望袭之,益取高、雷、廉州以自固。
十三年(丙申),定国进攻新会;大败,率残兵奔南宁,将由安隆入滇。可望侦知之,使文选赴安隆勒王回黔,合宫大恸。文选虽为可望用,然心不直其行为,因以情告王曰:姑迟行,侯西府至(西府,谓定国也)。定国至安隆,文选归之,共奉王趋云南;王封文选为巩昌王。时,守滇者为刘文秀、王尚礼、王自奇、贺九仪。文秀数怨可望,遂以数骑私迓定国,迎王入滇。王封文秀为蜀王、尚礼保国公、自奇夔国公;令文选还黔慰谕。文选至,可望衔其二于定国也,悉夺其所部兵,羁之军中;然以妻子尚在滇,未敢遽反。
十四年(丁酉)春,王使张虎送可望妻子于黔,可望遂反。可望诸将马进忠、马惟典、马宝最严称勇健,而素善于文秀,且与文选交密;因从容谓可望言:『今诸将中才无出文选右者,大将非文选不可。可望从之,乃留双礼守贵州;而以文选为大将军,统诸军前行。九月,定国、文秀帅师至三坌河,与可望夹交水而军;文选轻骑奔定国。可望以李、刘俱出,会城必虚,因遣张胜、马宝由寻甸间道袭云南,而自将劲卒击定国。十九日,战方合,惟兴等内叛;将士大呼迎晋王,一军瓦解,可望狼狈回贵州。而袭云南之师马宝不战来降;张胜抵城下,尚礼谋内应,沐天波觉之,守之以兵,得不发。定国兵回,遇胜于浑水塘,擒而诛之;尚礼仰药死。于是,文秀、文选穷追可望于贵州。可望挈妻子走长沙,来降于我经略洪承畴军前。双礼为可望断后,截其子女玉帛来降于文秀,同归云南。王封双礼为庆阳王、进忠为汉阳王,惟兴与宝及九仪俱进公爵;其伪德安侯狄三品、伪岐山侯王会、伪荆江伯张光翠以党附可望,降爵有差。惟文安侯马吉翔善逢迎,入阁办事如故。十五年(戊戌)春正月,可望至京师,封义王。
·孙、李奔北
顺治九年(壬辰)春二月,定南王孔有德以七百骑出河池、向贵州,大军驻柳州接应。孙可望乃谋内犯,使李定国、冯双礼由黎平出靖州,马进忠由镇远出沅州,会于武冈,以图桂林;刘文秀、张先璧由永宁取叙州,白文选由遵义取重庆,会于嘉定,以图成都。可望疏请封定国为西宁王、文秀为南康王。五月,定国进攻靖、沅、武冈,俱下之;有德还守桂林。定国由西延大埠疾趋而进,我师遇于全州,不利。七月四日,定国陷桂林,获前降将陈邦傅及其子曾禹,送贵州去其皮而杀之。有德自经死,家口百二十人悉被杀。惟一女年十七,逸出城,单骑走京师,哭诉于帝;帝怜而养之宫中,后归其原夫孙延龄。十一月,我敬谨亲王尼堪统兵攻衡州,定国败走;王率精骑追之,遇伏,殒于阵。固山佟图赖监其军。定国收兵屯武冈。
十年(癸巳)春,定国回广西。可望使人召定国不至,可望自率兵追之。大军至宝庆,与可望遇,双礼将左、文选将右,我军见可望龙旗,急攻之;可望北,惟双礼军不动。我军鉴衡州之失,亦不追,以武、宝之间为界。定国遂得据广西;已与马宝由怀集东攻肇广,不能克。秋,攻高州,破之;雷、廉俱下。
十二年(乙未),可望犯常德。败绩。定国攻新会,不能克。
十三年(丙申)春,平南王击败定国军;定国奔南宁,遂抵安陆,奉王趋云南。
十四年(丁酉),可望来降于王师。
十五年(戊戌)春正月,命楚、蜀、粤三路兵入黔。定国使刘正国、杨武守三坡、红关诸要险以防蜀,马进忠驻贵州。四月,夔国公王自奇、永寿伯关有才反,定国自率兵讨平之。楚兵自镇远入贵州,屡告急;定国不及援,遂平贵州,进忠遁。蜀兵至三坡,刘正国奔回云南;蜀兵克遵义。五月,蜀兵击破杨武于开州之倒流水。七月,粤兵抵独山州。十月,三路兵俱集,戒期入滇。定国与双礼等扼鸡公背,图复贵州;文选守七星关,示犯遵义以牵制蜀兵。十二月,蜀兵出遵义,趋天生桥,入乌撤;文选惧,走回沾益州。泗州土官岑继禄,导粤兵入安隆,定国使怀仁侯吴子圣御之,败绩。定国回师拒战,连败;大营、妻子俱散失,诸将各败走不相顾,马宝等咸来降。定国撤寨遁回。十五日,报至,王走永昌。
十六年(己亥)春正月三日,大兵入云南。二月,文选败于玉龙关。初,文选自沾益追及定国,因留之断后。二月,大兵出云南。十月,败王国勋于普淜。十五日,至大理之玉龙关,文选与张先璧、陈胜俱败,文选乃从沙水和走右甸,由镇康而出木邦。定国先伏兵于潞江之高黎贡山中;十八日大兵抵永昌,二十一日次潞江,前驱遇伏,不利。适中书卢桂生来降,定国谋泄;乃分精甲先蹂伏去。定国遇大军,不能支;因退师出腾越、走孟定,而王已入缅矣。
●三藩纪事本末卷四
青浦杨陆荣采南氏编
永明入缅
檄缅取王
蜀乱
郑成功之乱
杂乱
·永明入缅
顺治十六年(己亥)正月,王自云南赴永昌,警报日至。二月十五日,李定国令总兵靳统武率兵四千人,自永昌启行。十八日,抵腾越。时,李国泰、马吉翔辎重甚厚,恐遭劫夺,促王连夜即行。兵马过处,火光烛天;右转左旋,天明仍在故处。
二十八日,至铜璧关。统武去,王仍归定国。缅人知王抵关,令从人悉去兵器,方许入关。是日,次蛮漠,缅人迎贡颇成礼。昆明诸生薛大观与子之翰,闻王入缅,投黑龙潭死。二十九日,驻北定。
三月一日,到河岸。河中惟四舟,止足供王用;而河傍又无他舟可买,从人乃登陆纡路赴缅。途中遭劫杀者,通政使朱蕴金、中军姜承德、副总兵高升、皇亲马九功、千户谢安祚、向鼎忠、范存礼、温如珍、李胜、刘典隆、段忠等皆死于难。
初六日,开舟。二十四日,至阿瓦;请大臣过河面议。册宝视神宗时差小,疑以为假;及出沐国公印对同,乃信。因请王及文武臣居旧城,复请王敕关上无得纳汉兵。
三月十七日,陆行人到缅。缅王曰:此非来避乱,及里应外合兵也。发兵围之,杀伤甚多,仅存者分散各村居住。总兵潘世荣降于缅(或云在途被杀,未详)。
五月四日,缅王以龙舟来迎王。八日,明者便盖房十间居王,以竹为城。随从诸臣或短衣跣足,与缅妇相贸易为笑乐,大为缅人嗤。
缅俗朝见,以跣足为礼。八月十五日,各蛮来朝,王欲夸示诸国,于十三日请沐天波过河,令跣足为诸蛮先,以臣礼见焉。
九月,缅人进稻谷,给贫乏者。
十七年(庚子)七月,缅王复请天波过河;以各营逼缅城,乞王敕汉兵无得近关。
九月,李定国有疏迎王;内云前后共有三十余疏,俱不达。
时,马吉翔与李国泰比,专事权。一日,翔奏大臣有三日不举火者,王不应。明日,翔、泰合奏;王怒,以御宝掷下,翔即击而碎之,散给诸臣。其凶悻如此。
十八年(辛丑),任国玺因东宫开讲,将宋末贤奸利害纂书进呈;翔见而切齿。王览一日,翔即袖之以出。五月,玺复有「时事三不可解」疏。大概言:今日势如累卵,祸急燃眉,犹泄泄不思出险;沐勋臣、王皇亲亦可主持,岂宜令翔、泰独专大柄?王祖望、邓居诏各疏劾翔、泰。王固无如翔、泰何也。而是时蒲缨大开赌市,昼夜呼卢不绝。王惟恭与杨太监争赌殴拳,喧讙彻内,益为缅人所轻。
先是,二月二十八日,白文选密遣缅民赍奏。内云:不敢速进者,恐有害;必得缅人送出,为上策。王即回玺书,甚切。越五、六日,沿河搭浮桥,为奉迎计;缅人觉之,事不果。
三月,锦衣卫赵明鉴等谋奉世子逸出,出时并杀翔、泰。开遂闻(?)遂以结盟投缅诬奏,执杀王启隆家人何爱等。
七月二十三日,缅酋杀兄自立;随遣兵士驱王随从文武诸臣渡河,吃咒水。至则尽杀之,于是松滋王某、沐天波、马吉翔、王惟恭、马雄飞、邓士廉、邓居诏、杨在、邬昌琦、任国玺、王祖望、裴廷谟、杨生芳、郭璘、潘璜、齐应巽、魏豹、王自京、安朝柱、王升、陈谦、王启隆、龚勋、吴承爵、张宗伯、任子信、张拱极、刘相、宋宗宰、刘广银、宋国柱、丁调鼎、李国泰、太监李茂芳、杨宗华、李崇贵、周公、卢公、曹公、沉公、二杨公皆被其难。少顷,复以兵三千人围王所,每三十人擒杀一人;入宫攫取财帛。于是,自缢及绞杀者不可胜数。其姓名可纪者,吉王某、同妃自缢;二贵人杨氏、刘氏、松滋王妃,俱自缢。姚文相、黄华宇、熊相贤、马宝二、差官赵明鉴、王大雄、王国相、吴承胤、朱文魁、吴千户、郑文选、李既白、凌云、严麻子、尹襄、朱仪漆、王国玺等,皆死之。内官陈德远等一十八人一行自缢。王与太妃等二十五人,聚一小房。逾二时,通事引护守缅官至;曰:不可伤皇上。乃移王出居沐国公房内,大小内外,共栖一楼三日,几断火食,兵退,姜承德妻杨氏自缢死。马吉翔第四女哭曰:我父在世,不知作何等人;如今已死,人犹骂之,缢数次,乃绝。王启隆妻吴氏、妾周氏,既上缢,太监李从龙见而救之;吴曰:尔与吾夫厚,应促我死,反来救耶?卒自缢。吴承爵妻某氏,先缢,子女乃自缢。齐环妻某氏,抱子赴水死。二十一日,修葺原所,复请王居之。二十五日,进银、米等物。
·檄缅取王
顺治十六年(己亥)春二月,李定国之兵败于潞江,退师出腾越;知王已入缅,不敢深入。闻白文选屯兵木邦,乃就文选谋曰:王入缅,敕汉兵无入缅关,我兵若入,恐变生不测。清兵万一随来,无险可恃;莫若就边地择妥屯住招集,以图兴复。文选以王既入缅,无重兵护卫,请身入护王;与定国谋不合。定国遂自引兵从孟定府过耿马,抵猛缅屯扎;前各营溃兵陆续来集,兵势稍振。越数月,移营孟连;贺九仪及文选部将张国用、赵得胜等,皆来归,乃约元江土司那嵩共恢复。孟艮酋长以定国在孟连,恐为所并,纠合夷众,与定国为梗。定国移兵征孟艮,灭之,据其城。而大兵已乘间破元江,那嵩自焚死,事不得集。贺九仪妻子在云南,我平西王吴三桂令作书以招九义;九义有二心,定国杀之。国用、得胜与九仪同来归者,闻之心怏怏。总兵唐宗尧者,故奸弁,定国令守磨乃;凡兵将投孟艮者,宗尧悉收隶麾下,商客至则尽取其财。由是,商贾不至,以故云南及阿瓦消息,定国绝不闻。
文选自与定国别,即由木邦至锡薄;所至纵兵大掠,声达阿瓦。阿瓦有新、旧二城,新城缅王所居,以旧城居王。文选急攻新城,城中无备,且破矣;缅王绐言俟三日,出新城让王。文选信之,退兵十里,而城中备御复固;既三日,文选复引兵进攻,反为所败,遂引兵赴孟艮会定国。定国遂同文选赴阿瓦,其国用、得胜所部兵仍还文选。时,十七年(庚子)九月也。缅人知文选败、定国必复来,乃益修战守备。
十八年(辛丑)四月,定国至阿瓦,使人入缅求王;缅人不许。定国见缅人备御已固,乃退兵三十里下营。明日,缅人见定国退,即于城外立木城,日移而前,遂逼定国寨。五月,以众兵与定国战于木城下;定国前队稍失利,文选引兵横冲之,缅人大败,退保新城。文选、定国决计渡江,先遣都督丁仲柳于阿瓦上流造船;缅人知船之将竣,以正兵缀定国,而别遣奇兵捣船厂,仲柳弃船走,船悉被焚。定国与文选议,复进洞邬,一面造船、一面攻新城,使两不相应。乃俱移营,定国在前、文选在后;国用、得胜以九仪之死衔定国,至是遂挟文选北走,将来奔于我朝。至耿马,适与吴三省军相值。三省者,定国旧部。安隆之败,三省寻获大营、妻子来诣定国于孟艮,而定国已移营不相遇;至磨乃,宗尧有叛志,收而杀之。然兵弱不敢入缅地,流连孟定、耿马间。文选退走,遇三省军;文选见三省不言而涕出,三省察军情有变,因言云南降者皆怨恨不得所,人心思明甚于往日。于是,张、赵复心动,遂与三省同屯于竭薄。我平西王吴三桂侦知李、白情隙,乃令马宝率兵追文选,且招之;而自率大兵趋缅。时,文选已下锡薄,宝追及文选于孟养,单骑赴文选营,说之;文选降,封承恩公。王某妃在文选营,文选降,妃自缢。
大军临阿瓦,檄缅取王及妃。十二月三日,缅人令数十夷人连座拥王去;约二更许至营,则三桂军矣。九日,大军回滇闻,我皇上恩免俘见。康熙元年(壬寅)四月二十五日,王与妃及世子俱终于云南。沅江总兵皮熊闻王就执,走避水西,绝粒七日,不死;大兵闻,遣骑执熊至,背立不顺命。积十三日不食,始瘖;十四日乃毙,仍戮尸。熊婿赵默,亦被执,索纸书绝命词受戮。邓凯者,从王于缅;王既死,入昆阳普照寺为僧。
李定国闻阿瓦消息,遣人入车里、暹罗诸国乞兵,图兴复。会一营人马尽死。六月十一日定国生辰,病作;二十七日,定国卒。临终谓子嗣兴及靳统武曰:宁死荒徼,无降也!定国死,未几统武亦卒,嗣兴来降。
·蜀乱
顺治元年(甲申),张献忠据全蜀,惟遵义未下;兵部右侍郎总督川陕军务樊一蘅及督师王应熊避其地,因檄诸郡旧将会师大举。会巡抚马干复重庆,松潘副将朱化龙、同知詹天颜复龙安,一蘅乃起旧将甘良臣为总统,侯天锡、屠龙副之,合参将杨展、游击马应试、余朝宗所携溃卒共得三万人。二年(乙酉)三月攻叙州,应试、朝宗先登,展继之;伪都督张化;龙走,遂复叙州。贼将冯双礼率兵来争而败,伪安东将军孙可望援之;相持一月,一蘅粮尽,退屯古蔺州,展退屯江津。贼乃截化龙于羊子岭,化龙率番兵冲之,贼惊溃遁去;一蘅命展、应试取嘉定、卭眉,故总兵贾联登及中军杨维栋取资简,天锡、高名佐取泸州,李占春、于大海守忠涪。
初,干既复重庆,贼遣刘文秀来攻。会副将曾英与参政刘麟长自遵义至,与大海、占春、张天相等奋力夹击,破贼兵数万;英威名振蜀中,亦受一蘅节制。其它据城奉征调者,洪、雅则有曹勋及监军副使范文光,松、茂则有监军佥事天颜,夔、万则有谭弘、谭谊,一蘅乃移驻纳溪,居中调度。三年(丙戌)春,展等尽取川南地。献忠大忿恨,尽屠境内民,沈金银江中,焚宫室;急遣可望、文秀、狄三品、王复臣等攻川南州郡,连战不利。英、祥等乘间趋成都;七月,贼弃成都,走顺庆。时,川中诸郡惟保宁、顺庆为贼将刘进忠所守,而进忠所部多川兵;献忠恨川人之不附己也,既屠其民,将尽杀川人之为兵者。进忠闻之,大惧,赴王师降,且告献忠所在。十二月,王师杀献忠于盐亭,贼兵悉溃而南。
时,英驻重庆,称最强。可望猝至重庆,英出不意,败死;贼遂陷綦江。督师应熊退避毕节卫,未几,死;永明王以吕大器代之。
四年(丁亥),贼入遵义。而是时大兵入川,所至俱下;大海退入于涪,袁韬去夔而入于黔之婺川,占春避而东下,诸拥兵者率瓦解,川北尽入版图矣。已而,王师追贼至遵义,粮尽引还。于是,王祥等复入保、顺二郡。一蘅再驻江上,为收蜀计;上表永明王,王以一蘅为户、兵两部尚书,加太子太傅,诸将祥等进爵有差。于是,韬复入重庆,大海占云阳,占春据涪州,诣据巫山,谭文据万县,弘据天字城,天锡据永宁,应试据芦卫,祥据遵义,展据嘉定,化龙、勋等各据地自擅;而宗室朱容藩及故偏沅巡抚李干德以总制至,杨乔然、江尔文以巡抚至,各自署置,官多于民。李自成余孽李赤心、郝摇旗、袁宗弟等复扰夔、巫间。一蘅令不行,惟叙州一郡而已。
五年(戊子),容藩自称楚世子、天下兵马副元帅,建行台于夔。武冈之败,传永明王已死。大器过占春营,具言王无恙;容藩乘机僭窃,当得罪。占春以为然,李干德亦传檄声容藩罪。容藩益窘,乃北依二谭,以兵攻石砫。占春援之,容藩兵败,走死云阳。是时,川地咸附于永明王。
干德者,少好占验;至蜀诸将中,惟许韬及武大定,遂结二人为腹心。韬故献忠别部,所称姚、黄十三家贼;大定,则小红狼别部也。韬与占春素不协,时驻重庆,兵强而饥;干德遣人说展,与合兵。展与占春素厚,富而弱,藉袁、武之强以自固,纳之,约为兄弟。然展能与袁、武合而不欲与占春绝也,时通闻问,馈以银米;袁、武有所求,顾不甚遂,因恨展。既韬徙屯犍为,展以生辰来为寿;干德因说韬杀展,而分其资。展死,诸将皆解体,故干德卒至于败。可望闻展死,将图蜀,乃为展讼冤;使王自奇将兵由川南进,而别遣文秀及白文选渡金沙河、出黎州,败王祥于乌江河,取曹勋而袭其后,趋嘉定。时袁、武方拒自奇于川南,撤师还救;自奇尾击之。袁、武大败,悉就擒;干德投水死。兵复东,三谭俱降;乃遣别将卢名臣下涪州,占春败走。大海在忠州知不支,引兵出夔入楚,与占春来降于王师。文秀遂据蜀。
七年(庚寅)正月,文秀还云南;令文选守嘉定、刘镇国守雅州。三月,大兵南征,文选、镇国俱败。王师人嘉定,文光、天颜死之。初,展之死,文光入山不视事,至是死焉。九月,一蘅亦死于山中。蜀中将士俱尽。
九年(壬辰),文秀、文选率兵来攻保宁;大兵奋击,破其象阵。
十六年(己亥),弘、诣俱纳款。时,弘、诣已杀文,文安之与刘体仁、李来亨等欲讨之;二人惧,来降。未几,取马湖、叙州;降牟胜于武隆,赦而用之。于是,献孽之扰蜀者亦尽。
自成遗孽郝摇旗、袁宗弟、刘二虎等尚据巴东。十八年(辛丑)奉旨三省会剿,王师驻万县,贼弃夔州。康熙元年(壬寅)正月元旦,大军衔枚进,夺羊耳关;贼焚天昌县以遁,二年(癸卯),复犯巫山;大军与鏖战,而遣兵密斫其营,贼大溃。二虎投缳死,追摇旗、宗弟获之。蜀地悉平。
·郑成功之乱
郑成功,南安人。父芝龙,娶倭妇生。初名森;芝龙见森于唐王,王奇之,赐国姓,名成功。顺治二年(丙戌)三月,王封成功为忠孝伯。福州破,成功母死于兵,成功号恸不自胜。芝龙约降,成功泣谏;不听。我贝勒挟芝龙北去,成功遂与所善陈辉、张□等乘二舰入海,收兵南澳,得数千人。
四年(丁亥),闻永明王由榔僭立于肇庆,文移用永历年号。成功归自南澳;时厦门、浯州为郑彩、郑联所据,乃泊鼓浪屿。厦门者,中左所也;浯州者,金门也。隶同安,为两岛。
七月,入寇海澄,不克而还。
八月,与鸿逵合攻泉州,败我提督赵国佐于桃花山,遂围泉州。五年(戊子),我副将王进自漳来援,成功解围去。
三月,攻同安,守将王彪、折光秋弃城走,遂入之;复寇泉州。九月,我佟国器、陈锦、李率泰援之,成功乃退,大兵屠同安。
六年(己丑)二月,遣施琅、杨才、黄廷、何宸枢等寇漳浦;守将王起凤降,授伪铁驻镇,寻改伪正兵镇。遂下云霄,抵诏安,屯分水关;令黄廷、何宸枢守陀岭。官军攻盘陀,宸枢死焉。
七月,永明王遣使至岛,封成功为广平公。
七年(庚寅),潮人黄海如、陈斌道成功入潮州,败我师于潮阳。师还,遂入两岛。两岛为郑彩、郑联所据,成功师抵厦门,联方醉卧万石岩;报至,不得通。诘朝酒醒出见,成功笑曰:兄能以一军见假乎?联未及对,诸执锐者前矣。遽麾军过联船,兵士皆詟服,莫敢动;遂并联军。彩率所部遁于南中,巳杀联而复彩。成功将至,彩议全军出避;联不从,又不设备,故及。成功既入两岛,军势益强,海寇皆属焉。
十二月,王师下广州;守将杜永和奔琼州,成功谋往接之。八年(辛卯),率众而南。二月,次平海卫。
我闽抚张学圣闻成功南发,急调马得功取厦门;伪守将郑芝莞遁。四月,成功还自平海,诛芝莞,遂趋厦门;而得功已为郑鸿逵所攻,逸去两日矣。
是月,施琅来降;世祖以琅为福建水师提督,驻澄。琅有军校犯海令,将杀之,成功急止之,不从;故成功遂欲杀琅。苏茂纵琅,遂来归。于是,成功并憾茂。
五月,成功寇南溪。十一月,败我提督杨名高于小营镇。十二月,寇漳浦。
九年(壬辰)正月,寇海澄。二月,寇长泰,我副将王进勇无敌,号老虎;成功伪中提督甘辉与战于北溪,两马相搏不相下。已而,两家兵至,乃解。进入长泰,辉攻破之,进走郡城;漳州属邑皆下。
五月,成功围漳州,凡七阅月。城中食尽,人相食,枕籍死者七十余万人;间存者,气息仅属,虽悲泣不能下一泪。有士人饥死,邻舍儿窃食之,腹中历历皆故纸、字画隐隐可辨;邻舍儿见之,一恸亦绝。十月,金固山援至;成功令伪右冲锋镇柯朋接战而败,伪礼武镇陈凤援之亦败,伪右武卫周全斌援之亦败,成功大崩溃,退保海澄。
十年(己巳)五月,金固山攻海澄,城坏百余丈;成功亲立雉堞堵御,不能破。一日,空炮递发,成功曰:是将临城矣!勒兵持斧以待。令曰:敌至方斫。官军渡濠呼登城,众执巨斧以斫,随斫随落,濠为之平;固山始解围去。
十一年(甲午),世祖遣人入海招抚;芝豹就抚入京,成功不顺命。时方议抚局,成功乘机登岸措饷,大扰福州、兴化等郡。十月,复遣满员入海议抚,无顺意;归报,乃置芝龙于高俎、芝豹于宁固塔。
十二月,寇漳州;我漳州守将刘国轩降于成功,十邑皆下。遂略泉州,不能破而还。
十二年(乙未)正月,寇仙游。
五月,遣伪□振伯洪旭、伪北镇陈六御寇舟山,破之;以六御守,因绍降我台州镇马信、宁波镇张宏德。
六月,破安平镇及惠安、同安、南安三邑。
十一月,我定远大将军庶子王至闽,成功遁回岛中。
十三年(丙申)正月,庶子王自泉州出攻两岛;风不利,引还。
五月,杀苏茂。茂纵施琅,成功恨之;至是,败于揭阳,遂令杀茂。六月,黄梧及茂部将苏明来降;世祖以梧为海澄公,驻漳州,明为多季几昂邦内大臣。梧从苏茂败于揭阳,故来降。
十月,庶子王班师。成功进略温、台等郡。
十四年(丁酉)三月,成功回岛。遣甘辉、周全斌攻宁德,杀我满师阿克襄;襄既坠马,犹手刃数人而死。
十五年(戊戌),永明王遣周金汤航海进成功为延平郡王,成功遂议大学入寇金陵。七月,以黄廷为伪大提督,留守;余俱从行:甲士十七万、习流五万、马五千、戈船八千、铁人八千。铁人者,周身披铁,尽以朱碧彪文;陈于行首耸立,视马足而斫之。至浙江,攻陷乐清等县;次阳山,暴风漂没八千余人,成功幼子溺焉。
十六年(己亥)五月,至崇明;诸将请先取崇明为老营,不听。七月,抵焦山。成功集诸将议曰:瓜镇为金陵门户,宜先破之。乃令伪右提督马信、前锋镇统领余新进夺谭家洲;伪材官张亮督善泅水者荡舟斩断滚江龙。伪兵侍张煌言会伪水师提督罗蕴章候滚江龙既断,即进据瓜州上流,焚夺满洲木城;成功与甘辉、翁天佑等直捣瓜州。我操江朱衣祚、城守左云龙率兵一万会战,背港而军;战未合,张亮已断滚江龙,对岸夹击。伪右武卫统领周全斌率兵带甲浮渡,直抵城下;伪正兵镇韩英夺门入城,遂破。云龙阵殁、衣祚逸去,其谭家洲及满洲木城俱溃。成功令伪援剿左镇刘猷守瓜州,余皆渡江趋镇江。我提督管效忠以步兵驻守银山,骑兵移当大路。成功以银山迫府治,为必争地,夜引兵夺之。迟明,大军分五路三叠压垒而军,成功令发火炮,多鼓钧声,江水震沸;兵士皆下马殊死战。效忠北,镇江守将高谦降;成功以周全斌、黄昭守之,属邑皆下。甘辉进曰:断瓜州,则山东之师不下;据北固,则两浙之路不通。但坐镇此,南都可不劳定也。不听;率师薄金陵。八月,至观音门,以黄安总督水师,守三■〈氵义〉河口;成功率诸将由仪凤门登陆,屯岳庙山。甘辉以守御既固,恐难猝拔为谏,不听。大军以千骑来薄,伪前锋镇余新击败之;遂轻敌不设备。军士捕鱼饮博为乐。我副将梁化凤侦知之,出仪凤门,穴城出;军皆衔枚疾走,薄新营。新不及甲,遂就擒。成功急令翁天佑驰援,已无及。大兵既败余新,遂以步卒数千直捣中坚,而以骑兵数万绕山后,出其背,前后夹击。成功大败,诸伪将各溃走不相顾,成功麾军急退。甘辉且战且走,至江,骑能属者三十人;被执,杀。九月,成功还师,攻崇明不下;伪正兵镇王起凤伤炮死。十月,还岛,哭甘辉而后入曰:我从甘辉言,不及此!立庙祠之。
十七年(庚子)五月,世祖命将军达素、总督李率泰率兵大搜两岛,令大船出漳州、小船出同安,檄广东投诚将士许隆、苏州等会海上。成功令陈鹏守高崎,遏同安之师;郑泰出浯州,遏广东之师;自勒诸部折海门,以御漳州之来讨者。成功既至海门,令伪五府陈尧策传令诸将,碇海中流,按军不动。令未毕,漳船风利,遂迫海门;诸将仓卒受命,未敢先发,大兵乘之,伪闽安侯周瑞与陈尧策俱死焉。日向午,东风转盛,成功自手旗起师;风吼涛立,北人不谙海性,眩晕不能军而退。是日,同安军出高崎,陈鹏约降;伪副将陈蟒觉之,曰:事急矣,当决一死战!麾其属与伪殿兵镇陈璋合击之;我兵退,陷于淖而溃。成功杀鹏,以蟒代之。许隆、苏利后二日始至,知两路功不成,遂还。达素回福州,自杀。
十八年(辛丑),成功议取台湾。台湾,东倚山,西薄海。北界鸡笼城,与福州对峙;南则河沙矶,小琉球近焉。周袤三千里,水陆之产咸备。初,芝龙与群盗出没其地,后为红夷所据。成功自江南败还,城蹙兵弱。适红夷甲螺何斌逃至厦门,见成功,盛言台湾富强,为四省要害,且言可取状;成功大喜,束甲遂行。三月,泊澎湖,次鹿耳门。鹿耳门者,水浅沙胶,海道纡折,仅容数武;成功至,适水骤涨丈余,大小战舰衔尾而进,红夷大惊。成功引兵登陆,克赤嵌城。遂攻王城,坚守不下;乃环七昆身以逼之。
十月,命弃芝龙于柴市。郑氏子孙在京者,无少长,皆伏诛。
十二月,成功围王城不下,乃纵火烧其夹板船,败者一大,终无降意。成功乃使人告之曰:此地乃先人故物;今我所欲得者地耳,余悉以归尔。荷兰乃降。成功既得台湾,制律法、兴学校。改台湾为伪安平镇、赤嵌城为伪承天府;府一曰承天,县二曰天启、万年。
康熙元年(壬寅)五月,成功卒。成功自僭乱至今,凡十七年,卒年三十九。时,成功长子经在厦门,台人以成功弟袭理台事。六月,讣至岛,经自称招讨大将军,嗣立。我靖南王耿继茂、总督李率泰遣人持书招经;经请如朝鲜事例,不报。经于是以周全斌为伪五军都督,与陈永华、冯锡范等帅兵还台;黄昭、萧拱宸谋奉袭拒经。十一月,昭攻经,经溃;全斌率兵力战,经还射昭,昭殪;众皆逡巡税甲,经遂入台。
二年(癸卯),永明王讣至,经犹称永历年号。杀郑泰,以其贰于袭也;泰子缵绪、弟鸣骏、伪忠靖伯陈辉、伪武卫杨富、伪虎卫何义等俱来降。于是,天子锐意南征,遣人约红夷会兵攻岛。十月,耿继茂、李率泰、满帅郎赛,合红夷出泉州,提督马得功出同安,黄梧、施琅出漳州;经令全斌御之。得功先至,战于岛,□□于阵。已而,王师大集,全斌溃,退守铜山。大兵入两岛,两岛之民烂焉。
三年(甲辰),黄廷、周全斌、林顺俱来降。
四年(乙已),水师提督施琅疏请攻台;不克而还。上命琅及全斌俱还京。
七年(戊申),上命明珠、蔡毓荣至漳州,遣兴化知府慕天颜持书招谕;经遣柯平、叶亨入奏,请如朝鲜事例,不报。
十一年(壬子),吴三桂据云南、四川、贵州以叛。十二年(癸丑)耿精忠据福建,执总督范承谟以叛;八闽镇将皆附于精忠。五月,精忠调海澄总兵赵得胜兵,得胜不从,来奉经;经以得胜为伪兴明伯、左都督。时,经偷安日久,兵甲纯敝,精忠易之。经遣人于精忠,借漳、泉二府,精忠不许;耿、郑交恶。经遣冯锡范取同安,精忠伪守将张学尧降。精忠惧,使王进守泉州。王进者,老虎也,时降于耿;至泉,未几,为王范锡所逐。先是,经伪平北将军王进功入奏,精忠羁之福州。至是,进功子范锡诱杀泉州守将赖玉,遂逐进而附经;经以范锡为伪指挥使。
七月,王师围潮州;精忠不能救,伪总兵刘进忠纳款于经。经遣伪援剿左镇金汉臣率舟师援之,全军俱没。九月,精忠命漳浦降总兵刘炎与王进为犄角,取泉州。十月,刘国轩败进于涂岭。十一月,赵得胜、王范锡攻漳浦,刘炎降于经,遂援潮州;与王师战于北冈,潮州围解。
十三年(甲寅)正月,精忠使张文韬往经议和,以枫亭为界;始通好也。
五月,国轩入潮州,与何佑、进忠徇属邑之未下者。我平南王尚可喜帅兵十万来攻,晨掩佑军;佑死战,国轩继之,可喜北。
六月,经帅诸将围漳州。先是癸丑,我海澄公黄梧卒于漳州,子芳度权知军事;经再入岛,以芳度为伪德化公。芳度阳受命,阴通本朝;事泄,经率兵攻之。芳度使兄芳泰突围入粤乞救,自与诸将分守四门。攻围六阅月;十月,部将吴淑开门出降,芳度投开元寺东井以死,不及援师间三日耳。事闻,上震悼,赠王爵,谥忠勇;世袭十二代。经入漳州。
十四年(乙卯)二月,吴三桂兵至肇庆。碣石总兵苗之秀、东莞守将张国勋降于经,经有韶州。平南王尚之信降于三桂;三桂檄让惠州于经,国轩入据之。
五月,精忠汀州伪守将刘应麟以州款于经,经以应麟为伪奉明伯,使吴淑入据之;始叛盟也。
九月,王师入闽,精忠降。其兴化伪守将马成龙以州降于经,经以成龙为伪殄卤伯;使许耀入据之。耀沉湎酒色,不在军事,乃以赵得胜、何佑代焉。
十一月,精忠邵武伪守将杨德以州款于经,经以为伪后劲镇;吴淑入据之。当日时,经悉有泉、潮、漳、韶、惠、汀、兴、邵八郡之地。
十二月,王师攻吴淑于邵武城下,淑奔还岛中。
十五年(丙辰)正月,王师围兴化;何佑疑赵得胜贰于我,战败不救,得胜死之。佑奔泉州,兴化陷。二月,漳、泉溃,经遁入岛。三月,我和硕康亲王遣知府张仲举复申前议,经勿从。四月,移诸将入台。刘炎奔归王朝,刘进忠降于吴三桂,寻归王朝;俱磔燕市。国轩弃惠州回岛,八郡尽失。
十六年(丁巳)二月,国轩入寇玉洲、三■〈氵义〉河、福河、下浒等堡,俱下;击败援兵于江东桥,取石马,遂入镇取湾腰树、马洲、丹洲诸堡。是时,总督郎廷相按兵漳上,嗣公黄芳世、都统胡兔、宁海将军喇哈达、都统穆黑林、平南将军赖塔、副将朱志麟、姚公子、李阿哥等先后来扰,俱败;国轩遂取平和、漳平,围海澄。六月,逮郎廷相,以吴兴祚为闽抚、姚启圣为总督,趋诸军援澄。诸将高垒自完,顾视不救;城破,提督段应举、总兵黄蓝死之。国轩进陷长泰、同安,乘胜围泉州,梅勒雅大里城守不下;乃徇南安、永春、安溪、德化等县。八月,官军复漳平、长泰、平和等县;我学士李光地道喇宁海、赖平南由安溪出同安,巡抚朱兴祚由仙游出永春,提督杨捷出兴化下惠安,总兵林贤、黄镐、林子威帅舟师由闽安出定海,克期援泉。八月(?),林贤等败伪楼船中镇萧琛于定海。国轩退还漳州,以二十一镇兵与王师战于龙虎山;都统胡兔先合不利,启圣援之亦溃。精忠故仇郑,亲督战,立斩退缩者三人,大呼而入;马平南继之,阵斩伪海镇郑英、吴正玺等,破营十六座、斩首四千级、捕虏一千二百人,亡溺以万数。国轩泅河遁。
十八年(己未)十月,官军攻萧井寨,吴淑被压死。启圣开第于漳州曰「修来馆」,以官爵、艰币饵来归者。漳、泉间人率称启圣能怀远也。
十九年(庚申)春正月,提督万正色及总兵林贤、陈贤、万镐、杨嘉瑞以舟师伐岛,逼海坛;兴祚提兵与之。沿海上下,经命伪左武卫林升率陈谅、江胜、朱天贵御之;既望我军,畏其众也,不战而溃,天贵来降。二月,国轩入岛;启圣乘间复十九寨,遂覆两岛。经及诸将遁入台。
二十年(辛酉)六月,经卒于台湾;嗣立凡十九年。经长子克■〈臧上土下〉,向监国,实非郑氏出;经死,经母董即收克■〈臧上土下〉杀之,以克塽嗣。
十月,启圣疏荐万正色为陆路提督、施琅为水路提督,图大举。琅治兵平海。
二十二年(癸亥)六月,官军发铜山,窥彭湖,国轩帅兵屯风柜屿、牛心湾以待,琅令蓝理、曾诚、吴启爵、张胜、许英、阮钦为、赵邦试等以七船突入,纵火焚舟;国轩分两翼合击,琅自将突围赴援,互有杀伤。明日,大兵取虎屿井。彭水故咸,及王师云集,泉水忽甘,众志益奋。琅乃分兵八队,每队七船,各三其叠;琅居中,余以属诸将。国轩发火矢、喷筒,烟焰蔽天。我军裹创力战,无生志;阵斩伪将林升、丘辉、江胜、陈启明、吴潜、王隆等,国轩兵士死者万余人,焚大小战舰二百余艘。国轩大溃,从吼门佚出。
彭湖破,国轩入台,与冯锡范、何佑、丘磊等奉克塽决计来降。七月,遣刘国昌、冯锡珪等赍延平王金印一、招讨大将军金印一、公侯伯将军银印凡五,籍土地府库军实,诣军门降。八月,琅至鹿耳门,国轩使人除道迎入。克塽嗣立凡二年,时年十五。自成功迄塽,凡三世三十八年,僭伪悉平。克塽至京师,授汉军公;锡范汉军伯,国轩天津总兵,何佑梧州副将。设府一,曰台湾;县三,曰台湾、曰凤山、曰诸罗。二十九年(庚辰),上特命成功及子经之丧归葬南安。宁静王术桂者,辽王后,渡海依成功。彭湖既破,术桂以王印授克塽,遂投缳死;妾袁氏、王氏、秀姑、梅姐、荷姐,从缢于堂。越十日,葬于凤山县长治里。
·杂乱
顺治二年(乙酉),金声桓入南昌,南、九款附。德化李含初,倾家起兵■〈目良〉山,连破德安、瑞昌。时,民情初附,惶惑惊恐,无敢言讨含初者。未几,含初所部王拐子私款于我守浔将余世忠,因袭■〈目良〉山,含初死之。同死者,生员李映阳、武生唐扉、邓士凤、熊九鼎、宗麻子。
顺治二年(乙酉)七月,德安郭贤操起兵克德安,遂破建昌。所部高长子私款于我,执贤操以献。时方议抚,周释勿杀。三年(丙戌)四月,贤操集众图再举;我师侦得,环其庐焚之,独贤操跳,逸去。五年(戊子)金、王叛,贤操复投袂起;为我将帅所执,杀之。子七,次良锡,与从子良铨攻建昌,中流矢死;三良铎,从马兵营战死。同起兵犯者,德安诸生桂登魁、胡戒;登魁妾胡氏,从死。
顺治二年(乙酉),右副都御史新昌陈泰来捐资募众,遣所部李凌虹提兵复万载,杀我所置令杜章卿;连破新昌。十二月,令子正仪、正俨往他省,而自部师东下。金声桓使署驿传道戴国士招泰来,而以大军随其后。国士入见泰来,甫出,大兵已压垒阵矣。泰来不及备,兵遂败;泰来死黄氏祠中。国士与泰来姻也,故声桓使之绐泰来,而使之不疑。同起兵死者,瑞州刘谄新、谌廷椿、胡亲民。
顺治二年(乙酉),我兵下泸溪,以李光署县事。邑贡生魏一柱缚光送郑彩以剐之,与张载述画策守泸,败我师于密潭。四年(丁亥),王得仁下令族泸之丁、傅、魏三族。一柱遂弃妻子走闽,袭破将乐,联结□西、德化、兴安诸藩,攻克建宁。王师至,围而攻之,五阅月始破;一柱与诸藩俱死之。惟兴安先事出,不与。
顺治二年(乙酉),南昌举人、汜水知县胡海定与海川、董德兴起兵金川。十月,王师取婺源,金川兵绝我粮道,王师退。复攻婺源,入之,杀我所置官吏。王师袭海川诸营,定被执,论杀;首既殊而不仆。同死者为揭新。
顺治二年(乙酉),起兵龙泉者,为天启进士刘士桢,入泰和、庐陵。三年(丙戌),吉安复陷;士桢遣四子肇履入闽求援,而令季子稚升从李陈玉起兵信丰,为赣声援。赣破,避于黄田。五年(戊子)金、王叛,士桢复令肇履募兵,从刘一鹏围赣州;而令稚升趋南雄,金、王败,归匿龙泉;郡守索之急,乃绝粒死。稚升后战死长桥铺。
顺治二年(乙酉),南都陷,江北总兵黄斌卿遁归。唐王僭立,斌卿上恢剿事宜,力陈舟山为海外巨镇,北可窥长江、南可取吴越。唐王善之,封斌卿肃卤伯,令屯兵舟山。斌卿于是立制度,籍民田;田皆入官、民十五以上者籍为兵,聚粮造船为窃据计。三年(丙戌)□月,鲁王败失浙东,平夷将军定西侯张名振护王出海,投斌卿;不纳。靖夷侯王之仁走舟山,斌卿击杀之,尽并其众。之仁部将张国柱来争,复为斌所败。又劫义师将军胡来贡船,袭杀监军御史荆本彻。四年(丁亥),有两王子浮海来;至,斌卿沉之洋而夺其资。六月,忠威伯贺□尧来归,杀其全家,夺其船五十号。是时,斌卿势张甚。有标将王大振者,斌卿取索无厌足,乃逃去;与郑彩、张名振、阮进等共诉斌卿逆迹于鲁王。王命诸镇会讨,斌卿将佐皆逃;进手斫斌卿,破其脑而沉之海。
吴江进士吴易,初为史可法监军。扬州、苏州相继□,易聚众走大湖,与同邑举人孙兆奎、诸生沉自炯、自炳、武进吴福之等结营长白荡。朱泾四保汇则有诸生周毓祥、周谦等出没。旁近州县;以助饷为名,富家大室率遭抢劫,黠者或豫贿以免祸。我兵搜剿,则彼出此入、此出彼入;间或相遇,互有杀伤。四、五年间,湖路梗塞,是亦江南一大劫也。顺治二年(乙酉)十二月八日,谍报贼在泖西地方;发兵出剿,贼遁去。官兵至上泽镇,纵肆淫掠;总镇闻,枭示十数人。令搜各船所掠妇,给还本夫;兵士畏法,遂以所掠之妇沈之江中。三年(丙戌)正月,忽传白党破城,城中男妇悉走避。明日,搜捉逃民,驾船以缉贼。五月五日,贼聚四保汇,泛蒲酣饮;大兵掩至,杀数百人,获某魁罗腾蛟。五月六日,白党张飞远袭破金山卫。张故诸生,兄弟俱负膂力,与吴易合营袭卫城。协镇出战,飞远遂遁去。先是,飞远约城中助己者悉墨其鼻;飞远既遁,城中之通张者鼻尚墨也,协镇悉杀之。七月,获周毓祥,送南京杀之;周谦来降。未几,获吴易,杀之杭州。八月,白党悉来降。提督吴兆胜人给一免死牌,其头目悉于原官加衔一级;于是,乞儿贱隶曾入白党者,悉有参、游之号。
顺治二年(乙酉)六月三日,吴淞副总兵吴志葵帅舟师入申浦,直抵米车塘驻泊。旗号四会,松人望之以为义旅也。及至,惟以令箭提某富室索银若干、某富室索米若干,纵兵大掠,所至一空;遂逐我朝所置守令,公署、狱铺尽毁。于是,松城有民而无官。既移泊黄天荡,窥苏之阊门,令参将鲁之玙以五百人攻之。鲁殁于阵,全军歼焉。志葵气沮,退师泖中。已,两广总督沈犹龙据松江,而陈子龙、徐孚远等亦起兵太湖中,军号振武。然与志葵俱泊城外,不与城守;城破,亦不相救也。王师取松江,志葵将航海以遁,移师中浦;抵得胜港,我师以小舟薄之,掩其不意,须叟火器齐发,烟焰蔽天,军遂大溃。志葵被执,乞降;不许,杀之,浦中积尸如丘焉。子龙后死吴兆胜之乱。
庐陵王蔼妻刘淑英,父铎,扬州太守,死珰难。淑英年□八而寡,常割股以疗姑疾。甲申国变,自矢报国;遂集家僮百人,捐赀召募成一旅。顺治三年(丙戌),楚将张先璧驻永新,淑英领所部赴焉。张奇其才,欲娶之;淑英不可。张因分遣其部众,淑英忿恨卒。
顺治三年(丙戌),大兵取广州。四年(丁亥)三月,兵科给事中陈邦彦及新会王兴、潮阳赖其肖先后举兵,说甘竹滩积盗余龙围广州;而己发高明兵,从海道入珠江,与龙会。时,大兵在桂林闻乱,还救,声言取甘竹滩;龙军素无纪律,遂退。邦彦亦却归。四月,遣门人马应芳会龙军,取顺德。应芳败,赴水死。龙再战于黄连江,败殁。初,广州之围,我巡抚佟养甲获降者,知谋出邦彦;袭其家,执妾何氏及子和尹、虞尹以招邦彦,邦彦不从。养甲壮之,仍善待其妾及子。后郡绅李皇一、举人杜璜起兵攻肇庆,乃杀之;璜等亦败死。八月,东阁大学士陈子壮亦起兵九江村,兵多蛋户、番鬼,善战。九月,邦彦密约子壮复攻广州,水陆并进;且约原广州卫指挥杨可观为内应。子壮先二日至,城中不敢应;又张檄者为我所获,事以不果,可观被杀。李成栋攻张家玉于新安,邦彦因与子壮谋曰:成栋闻警必急还,我伏兵禺珠洲侧,而公以大舰逼其西,可以得志;望青旗而朱斿者,我军也。成栋还至禺珠洲侧,邦彦以火舟冲之,焚其□舟。成栋引而西,会日暮,子壮不能辨旗帜,疑皆敌舟也,阵遂动;大兵击之,遂溃。子壮长子上庸战殁。会故御史麦而炫破高明,迎子壮;子壮奔高明,邦彦奔三水。未几,清远指挥以城迎邦彦。邦彦入清远,与诸生朱学熙同城守。数日,城破,邦彦率兵巷战,肩受三刃,遂被执;系狱五日,杀之。学熙自缢于朱氏园。未几,破高明,子壮所署知县朱实莲战死。子壮、而炫执至广州,论杀;子壮母自缢。
顺治四年(丁亥),故广信巡抚张家玉与举人韩如璜结乡兵从东莞入之,籍前尚书李觉斯家以犒士。甫二日,大兵至,家玉败走西乡。始,璜战殁,家玉祖母陈、母黎、妹石宝俱赴井死;妻彭被执,不辱死。西乡大豪陈文豹,奉家玉取新安,复入东莞。未数日,大兵复来攻,家玉败走铁冈;沿途集众,复得数千人,遂入龙门、博罗、连平、长宁。攻惠州,克归善,还屯博罗。大兵至,走龙门;募兵复得万人,分龙、虎、犀、象四营,拔增城而据之。大兵来攻,分其军为三,倚溪崖以自固。大战十日,乃败;诸将请溃围出,家玉叹曰:矢尽炮裂,欲战无具;将伤卒毙,欲战无人!因遍拜诸将,赴野塘以死。初,家玉之走铁冈也,觉斯尽发其先垄、毁其家庙,歼其乡以复。
乐平倪大显,与兄大恢、大登俱以勇力闻。乙酉,饶州司理周捐币致之。周败,归黄道周;黄败,从曹大镐。顺治五年(戊子),王得仁大发兵屠乐平,军中闻显勇,争取之以为奇功。有僧长八尺余,下马搏显;显斫僧,应手落。已大兵悉集,显知不支,遂自刎。大恢、大登被执,论死。
吉水王宠者,初从刘同升起兵,以所部不戢去;已,往来临、吉、抚、赣间。一日为我兵所获,宠即诡降;夜半起,尽杀同伴,即载其旗帜以下过新淦。峡江令见旗帜,以为本兵也。出迎江浒;宠遽起擒杀,连破二县,遂遁。已,吉水邹文鼎与从侄敬起兵,宠与合营。大兵至,鼎、敬俱败获,鼎赴水死,敬解省论杀。宠急书「追战王宠」四字于旗,大呼杀贼;遂逸去。既逸,我兵始知其即宠也。明年,金、王叛,遍招王宠不得,盖宠入山死矣。同时,有安仁僧丹竹者,益藩起兵所招三十六营之一也。益藩败,从揭重熙袭抚州;猝遇我将王得仁,丹竹以步逐马,戟及得仁面,几获之。声桓兵过安仁,闻丹竹病,遣九骑缚之。丹竹闻,力疾起呼所部十余人,伏于隘。侦知金骑在酒肆中,丹竹单身入肆,金骑见其为僧,而不知其即丹竹也。因问识丹竹乎?竹应声曰:我即是!遽拔刀杀二人。七骑者上马驰,遇伏获其二,前再遇伏,获其三,惟二骑得归耳。声桓破广信,多卤获;丹竹邀之,先以水椿置水中,因持长枪火箭逐之。声桓兵弃舟走,尽得其所获。后率壮士邀贝勒零骑之入闽者;大兵忽至,马蹶见杀。
顺治四年(丁亥)四月,松江提督吴兆胜据城以叛。先是,三年(丙戌)六月,李成栋调往福建、兆胜移镇松江。有周谦者,故从白党来降者也,稍知文墨;兆胜昵焉。因通海寇黄斌卿,令举兵内向;给事中陈子龙、举人殷之辂、生员张宽等皆与其谋。斌卿约于四月十六日兵至;而海舟非风不行,连日北风大作,舟不时至。海防同知杨之易、推官方重朗知其谋,潜移书洪承畴,言兆胜反状;承畴未之信,即以其揭下兆胜。兆胜大惧,十五日夜将半,以令箭促之易、重朗至,杀之;意明日黄兵必至也。天既曙,城外寂然;副将詹天祥知事不济,即同都司高永义率兵入执兆胜,按诛将校十七人。二十四日,大兵至松江,执子龙于广富林;子龙乘间赴水死,出其尸戮之。时陈子方五岁,亦论杀。殷之辂、胀宽逮至南京,斩于市。
孔彻元、彻哲,建昌人,家素封;有蔡观光者,其客也。顺治五年(戊子)金、王叛,王师围之;哲往援,溃殁,元心勿能忘也。六年(己丑)七月,讹传瑞德七邑奉靖武遗宗;元闻大喜,遂入城,逐我所置令刘时俊。已而各邑寂然,同党执之以献,兵卒皆散。而观光心勿善也,七年(庚寅)将揭竿起南昌;迹露,走鄱阳,为巡卒所获,论死。
顺治五年(戊子),金声桓据南昌以叛,星子诸生吴江起兵应之。王师再平江州,江返南康,为拒湖计,结垒开元寺。已,败走都昌,得旧镇张士彦标将黄才溃兵二百人,部勒之,冀复举。已而黄才款于我,执江来献,论死。
顺治二年(乙酉),吏部尚书郭维经之子应铨、应衡、应煜举兵临川,与我兵大小十余战,颇有斩获;唐王授应铨、应衡兵部郎中,应煜户部主事。维经视师赣州,应铨驻兵龙泉为赣犄角,而声势不相应。四年(丁亥),我兵攻龙泉,应铨设伏败之;部将刘文煌引我兵入城,铨、衡兄弟皆被执。应铨投严下不死,刘一鹏欲降之,不顺命。扼吭以死。应衡至吉安,一僧佽以酒;应衡碎饮具大骂,凿齿断臂以死。应煜见我按董学成,□而骂之;抽肠死,死尤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