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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錄一「正誼堂文集」選文

  題報臺灣亢旱情形疏

  請借庫銀買榖疏

  題報臺屬亢旱請照分數免徵疏

  臺屬疊被災傷題請分年帶徵疏

  題補道員奏摺

  申飭臺地應行事宜條款檄

  飭置社倉捐積榖石檄

  申飭臺地應禁諸弊示

  與臺灣陳巡道

  •題報臺灣亢旱情形疏(康熙四十六年)

  為詳報亢旱情形事。該臣看得臺灣府屬臺灣、鳳山、諸羅三縣,今歲入秋亢旱,繼又颶風大作,已種田禾復偃仆吹折,收成難期,僉籲請卹,臣謹批行藩司確查去後。茲據署布政使事海防汀漳道僉事宋致查明亢旱情形詳報前來,除批令加意撫卹,並田禾果否成災,委員確勘另報外,所有亢旱情形,合先題報。再查報災定例,秋災不出九月,其被災分數,例於題報情形之後,限一月內造具冊結具題。但臺灣遠隔重洋,文移往返須憑風信,難拘例限,合併聲明。臣謹會同閩浙總督臣梁鼐合詞具題,伏乞睿鑑,敕部議覆施行。

  •請借庫銀買榖疏(康熙四十六年)

  為謹陳閩省地方等事。竊臣一介寒儒,蒙皇上特恩,委以巡撫重任。蒞事以來,日夜兢兢,惟以地方民生為念。竊見閩省地方,人眾田少,數十年來,我皇上覆育休養,生齒益繁,而額田未盡墾復;雖當豐年,所入不足供一歲之用,專賴各處商船帶米接濟故。米價易貴,民食維艱。臣六月到任時,以雨澤愆期,米價益貴,臣多方料理區處,使百姓不致失所。又虔誠步禱,以皇上愛養黎元之意,籲天告神;甘霖大沛,各府先後得雨不齊。雖臺灣業經報災,通計全省,尚稱有收。但恐來歲春夏之交,各處商販不至,米價一時增長,窮民恐至艱食。臣等身任地方,不得不預為籌畫。仰祈皇上俯念民食為重,許臣於藩庫動借存貯備賑監榖銀三、五萬兩,委官往湖廣、江蘇、江西、廣東地方買米平糶,秋收照數還庫。並祈敕部咨行該地方督撫,不得阻閉,庶採買得便,而民生大有裨益矣。

  •題報臺屬亢旱請照分數免徵疏(康熙四十六年)

  為詳報亢旱情形事。該臣看得閩省臺灣府屬臺灣、鳳山、諸羅三縣,康熙四十六年入秋亢旱,所有被災情形,經臣會題在案、復即批行委員親詣亢旱地方勘明被災分數去後。茲據布政使金培生詳稱:準臺廈道副使王敏政移稱:勘實臺灣、鳳山、諸羅三縣被災田園共二萬五千三百七十三甲一分零,共請免康熙四十六年粟三萬一百五十四石六斗零。據該司彙造田園科則分別應免粟石細數清冊,同該道、府、縣印結,並管事里民甘結,詳送前來,臣覆核無異。除冊結分送部、科外,相應具題。再查臺灣遠隔重洋,風信靡定,報災分數,案準部覆,不拘定限在案,合併聲明。臣謹會同閩浙總督臣梁鼐合詞具題,伏乞敕部核覆施行。

  •臺屬疊被災傷題請分年帶徵疏(康熙四十七年)

  為海外疊被災傷、編民備極困苦,僉懇詳題帶徵額粟以甦民命事。該臣看得臺屬一郡孤懸海外,民鮮蓋歲;所賴時和年豐,以給朝夕。康熙四十四年,適罹旱災,該年應徵額粟,荷蒙皇上特恩,盡數蠲免。四十六年,又值亢旱,禾稻失收,經臣查明災傷分數題報,復蒙聖恩,照例蠲免。闔郡生靈,感激歡呼。惟是蠲免之外,該府屬臺、鳳、諸三縣四十六年分,尚應徵粟一十萬七千六百九十六石四斗零;臣仍檄行照數徵收造報,以副奏銷去後。茲據布政使金培生會同署糧驛道事分巡延建邵道僉事陳廷統詳:據臺灣府知府周元文、署臺灣縣事臺灣府同知孫元衡、鳳山縣知縣宋永清、署諸羅縣事鳳山縣知縣宋永清據闔屬里民環庭僉籲,以疊罹荒歉之後,米價騰貴,升合艱難,汪洋大海,告糶無門,徙有急公之心,已當束手無策,請題帶徵;並準臺灣廈門道副使王敏政移報前由。該司道查以臺郡邇年連過旱災,百姓俯仰不繼,值此青黃不接之候,責其辦完十餘萬之粟石,徵比勢必不前;是使小民徒受敲扑,究於國賦無補。請將臺灣縣康熙四十六年分應征額粟三萬三千八百九十二石六斗零、鳳山縣應徵額粟四萬二百五十八萬四斗零、諸羅縣應徵額粟三萬三千五百四十五石三斗零,於四十七、八兩年帶徵。所徵前項額粟,仍彙入各年奏銷冊內一並報部查核,以舒民力,以廣皇仁等由前來,臣覆查無異。謹會同閩浙總督臣梁鼐合詞具題,伏乞睿鑑,敕部議覆施行。

  •題補道員奏摺(康熙四十八年)

  為臺道職屬重寄,謹薦真實能員,仰祈睿鑑特裁事。竊照臺灣為海域要區,而道員實關係重大;蒙我皇上遠鑑情形,設立一府、三縣撫循,並設重兵彈壓。所有兵馬、錢糧、地丁、餉稅及督察屬員賢否,全在道員考核綜理。且又兼理學政,有考校士子之責。非得真實能員,難勝其任。今臺灣廈門道副使王敏政已經推陞,其所遺員缺,應於文到日,將閩省道員中逐一詳擇,或歷俸未久、或與例不符,並無銜缺相當、人地相宜、可以調補者。我皇上神明洞鑑,有可以補授之員,伏乞特簡。或一時未有其人,臣查見任四川學政陳璸,奮任福建古田縣,廉能著稱;曾經改調臺灣縣,政聲日著,輿情悅服,至今感戴不忘。若得此人補授臺灣廈門道缺,不獨陳璸駕輕就熟,而臺灣士民且大慰所望,其於重地裨益,良非淺矣。臣封疆念切,不揣愚昧,妄舉所知。若云見任學政不便調補,臣愚以為四川學政得人猶易,而臺灣一道得人實難;可否伏候聖裁。臣謹具摺遣臣家人代臣恭進,伏乞睿鑑。

  •申飭臺地應行事宜條款檄

  為特申臺地應行未盡事宜,以固海疆事。照得臺灣自平定迄今,所有應行事宜,業經歷任督部院暨前院會同酌議,大者具疏題請,小者申飭遵行各在案。本都院下車以來,採訪臺屬民情,籌度地勢,尚有未盡事宜,業經詳細斟酌,合就臚列飭遵。為此牌仰該府官吏照牌事理,即便查照開後有條,按款轉飭遵照舉行,仍具文回報,毋違。計開:

  一、清查匪類:凡地方生事作歹,多系蹤跡無定、不入版籍之人。臺屬原有官莊產業,其佃丁半屬粵人。其新到臺地無籍之徒,不免互相援引,蟠踞窩藏。一入其莊,非鄉保所能過問。更營兵內有伙兵,原系平民影冒營伍,不入保甲;一遇犯事,則投營抗拘,有司不能執法審理,深為大害。文到該府,即便轉行各縣,凡各莊佃丁,俱著管事按名開報;其有營伙兵,移營著令正兵開明造冊,交送有司一體編入保甲,不許遺漏一名。遇有犯事,一例勾問。如有倚勢阻撓者,許有司據實詳究。

  一、議建竹城:各府州縣俱有城郭,原以捍外而復內。臺灣因遠在海外,磚瓦等項皆自內地運去,建造維艱,是以未經創建。但該地僻處海陬,番民奸良不一。查廣南、交趾等處,皆廣植雜樹竹木為城。臺地刺竹發生,栽種甚易。該府即使轉飭各縣,於應建城處栽種刺竹,日久叢生成林,便可作為城郭。其應用竹種、人工、飯食,該府縣公同捐備,不許派累民間。仍將自某處起至某處止、周圍種若干里、需竹若干株之處,開明具報本都院查考。

  一、飭歸縣治:朝廷設官定邑,自應各照所轄地方駐劄,以撫綏子民。臺郡初闢之時,因衙署未建,鳳山、諸羅二縣邑令俱寄居府治。以後歷任各官,上下相沿。續為行查事一案,據臺廈道詳稱:鳳山縣篆見系海防趙同知兼攝,該同知有稽查出入船隻、督修戰船之責,未能遠離,應俟新縣到日,即著歸治;諸羅縣已據該縣毛鳳綸呈報,帶領吏役移歸本管地方等由。近聞鳳山、諸羅二縣藉徵收錢糧名色,久住郡城,應酬諧謔,不歸縣治,殊乖職守。該府立即轉飭該二縣各照所轄地方衙門駐劄,鳳山歸南路、諸羅歸北路,不得仍住郡城。

  一、改建祠宇:各府州縣建立紫陽書院以及文昌等祠,原以崇祀先賢,振興文教。臺屬各縣並無此等祠宇;至忠臣、烈女,臺地亦不乏其人,何以未有崇祀之者?而道、府、廳、縣歷任各官,俱各立一生祠。豈道、府等官俱得民心,故士民有去思之慕乎?抑系從前故套而為此舉乎?該府立即移行各衙門,將道、府等官一切生祠,俱改為紫陽書院及文昌、忠臣、烈女等祠可也。

  •飭置社倉捐積榖石檄

  為特飭設立社倉、捐積榖石,以裕民生事。照得民為邦本,食為民天。古之所以耕九餘三、耕三餘一,蓋為預積貯而備荒歉也。查閱省原有常平義倉,雖歷年俱有捐積,但山多田少,人寡蓋藏,且報捐有限,若不勉力勸輸,倘雨晹弗若,一遇荒歉,必致周章失措。本都院不得不預為籌畫,設立社會,捐積以備不虞。是以先經檄飭各屬清查餘存銀兩,正為買榖積貯之計。今值收穫之候,該府州立即查明所屬,凡有餘存銀兩,飭令盡數買榖積貯外,該府州仍率同各廳縣首先倡捐,並飭諭紳衿士庶人等勉力捐輸,於市鎮鄉村各置社倉一所,積貯所買所捐榖石;一面倡率好義有德之人董理勸捐,群相鼓舞樂輸。如一鄉之中有能勸捐至五十石者,該縣給扁旌獎;勸捐至一百石者,該道給扁旌獎;勸捐至二百石者,該司給扁旌獎;勸捐至二百石以上者,將勸捐之人姓名申報本都院給扁旌獎。如紳衿士庶人等有能約社倉會自五十石以至二百石以上者,亦照相輸之例旌獎。至捐榖士民捐輸多者,該縣優以禮貌,免其差徭。每倉仍選擇殷實誠榖之人收管倉廒榖石、公正廉介之人經理出入數目,飭令加謹收貯,毋致浥爛。嗣後每歲源源照此輸捐,設遇歲有不登,即以本鄉之積榖濟本鄉之貧屬。倘該鄉悉屬殷實之家,將所積榖撥濟鄰鄉貧屬。縱有荒歉,亦可無恐。如係大荒,再行題請動常平倉榖賑濟,小民自可無虞矣。

  至於所貯榖石,每歲當青黃不接之際,該鄉管理之人,將榖石數目呈明地方官平價發糶,以濟民食。其價銀令殷實之人收貯,俟秋收後照依時價買補還倉。一出一入,悉聽公正廉介之人經理。如有羨餘價值,一併盡數買榖貯倉。不許假手承胥,致滋需索侵耗情弊。此亦因民所利而利之。

  合亟通飭。為此牌仰該府州官吏照牌事理,即便遵照;並飭令所屬各縣,凡有餘存銀兩,盡數買榖積貯外,仍各倡率捐輸,勸諭紳衿士庶群相樂輸。將捐過榖石及勸捐之人各姓名與設立社倉處所、經管姓名,造冊送查。該府州縣為牧民之官,務宜倡率。勸輸有法,自當另行薦舉;如或漫不經心視、為虛文,無補備荒實政,一經查出,白簡隨之。各宜懍遵毋忽!

  •申飭臺地應禁諸弊示

  為特申臺地應禁諸弊,以甦民困事。照得臺灣遠在海外,番民難處,全賴賢有司撫綏有方,興利除弊,使民無派擾之累、人有遂生之樂,庶無負聖天子設官授職奠乂海疆、愛養元元之至意。故臺灣自入版圖以來,任斯土者,歷俸三年即行陞轉,凡以鼓良吏也。詎日久弊生,有司習而不察,以致棍蠹肆行,深為民害。本都院恭膺簡命,撫蒞閩邦,訪聞諸弊,合行列款示禁。為此示仰臺屬官吏、軍民人等知悉,即便查照後開各款,概行禁止。毋違!特示。計開:

  一、鄉保需索私幫宜禁也。臺屬新到人民,向有徵取水丁之陋規。今雖經禁革,而鄉保人等即需索私幫以圖肥己,因而阻其入甲當差。無知之徒,樂於牌甲無名,可以任意去來,遂以脫漏為長計,不無匪類潛藏為患。嗣後到臺入籍人民,俱行列入牌甲;倘有遺漏,即行拿究。如鄉保需索私幫,代為隱蔽不報,與容留窩匿之人,查出一並治罪。

  一、營兵迥尾私當宜禁也。開張當鋪,原以通有無而濟緩急。臺地營兵,每以典當為名,開場放賭,名曰「回尾」。鋪內所收,俱系盜賊。是賭博實窩盜之源,當鋪乃化贓之地。及至獲盜起賊,該管將弁多方護庇,以致有司不能執法追賊,人民受害。嗣後永行嚴禁。如果有資本者,許其赴有司呈明開張輸稅,用該地方民人管理,不許雜以營兵,致地方官難以鈐制。違者立即飭拿,行營革糧重處。該管將弁徇情故縱、通同庇護者,查出即行會疏參處。

  一、春秋丁祭派累宜禁也。丁祭原屬盛典,一切應用祭品各項,俱系動用正項錢糧報銷。詎臺屬丁祭,混派之民間,按丁派銀;保長、吏役,扶同侵肥。至所辦品物,盡屬不堪。藐法慢聖,莫此為甚!嗣後凡遇丁祭,除動支正供辦應外,不許藉端混派。其所辦祭品各物,該縣會同教官逐一點驗,務須精潔齊備。倘再有派累民間及草率辦應者,一經查出,吏役人等嚴提重究,該縣即以失察指參。

  一、各保祀神虛費宜禁也。春秋祈報,雖小民祀事之常。臺地三年各保建醮,器皿故事悉用金銀,供具品物俱皆華侈。每保社各用五、六百金不等,通府以萬計。外而歲時佛誕,裝神演戲,亦率用一、二百金不等。此等虛費,甚屬無益。且約保人等,因此費用多金,勢必藉端沿門科斂。所當亟行禁止,違者,該地方官立即拘究。

  一、衙役需索規禮宜禁也。臺地半屬土番,民多強悍,雀角爭訟,在所不免。詎各衙門差役一遇訟事差出,除酒食、鹿車費用外,需索差禮一、二十兩;稍拂其意,即拘禁班房,肆行酷打。臨審之時,道十三班、府六班、縣四班各索分班使費,動以金錢數十萬講起。是小民之爭訟,曲直尚未判,而家資已蕩然矣。嗣後各衙門一切差禮、班禮,永行禁革。如有仍前酷嚇索詐者,許被害之人赴該衙門稟究。若本官徇情不究,即赴上司控理,揭報參處。

  一、鄉保藉公索詐宜禁也。朝廷設官分職,原以為民判斷是非。臺屬有司,率多不親理民事,皆批鄉約、保長、管事、書役查覆。彼等操權在手,乘機詐嚇;以此之從違,定理之是非。甚至遇有修理衙門等項公事,即藉端派索,每丁派銀六錢。小民之脂膏幾何,奚堪此脧剝也?嗣後一切詞訟,該地方官俱須親為審理,不許批發鄉約人等,縱其詐嚇;亦不許藉稱公費,派索丁銀。如有故違,一經告發,鄉約人等嚴拿究處,該地方官即以溺職指參。

  一、社港花紅陋規宜禁也。臺地各社番民,打鹿為生,歲應辦納餉銀;不肖有司額外勒取花紅,大者數百,小者五、六、七十兩不等。且派糶麻豆粟石,而書承、差役、通事、社商又從中脧剝,更逾額餉數倍;民何以堪?嗣後臺屬各社應需餉稅,俱令番民自行輸納,不許社商、通事人等經手。其花紅一切陋規,概行禁革。如有陽奉陰違,仍前勒取及額外橫徵者,許番民據實赴轅呈控,以憑參拿究處。

  一、包攬錢糧米石宜禁也。正供國課,例應里民自行交納。詎臺屬丁銀,概行保長包收,而保長又交與經承代納。因之保長額外多收,與經承扶同侵用。至臺屬正供,俱系納粟,兌營支給兵食;而經胥斗級人等藉端刁難,或以粟石潮濕,不收駁回;或以籽粒未淨重加搧揚,若半飽之籽粒則作為棄粟,仍不給納戶收回。其準收入倉者,又淋尖踢斛,百般刁掯。納戶因上倉如此艱難,遂願多出價折銀,聽經胥包攬;而經胥收銀入手,仍在臺市購買低粟,朦混入倉:均屬不法。嗣後輸納丁銀,俱應設櫃,令民自封投櫃;不許保長包收,經承代納。其正供粟石,俱徵本色入倉,不許折色包攬。如有仍前包收及刁難勒掯等弊,一經察出,保長、經承立拿重處,縣官即以失察指參。

  一、過臺人民需索宜禁也。臺地自開闢以來,往來人民,絡繹不絕;水口稽查,就地安插,原以杜匪類竄伏之患。邇來凡過臺者,廈門出港,以稽查為名,需索使費以及船稅,每人費至七、八金。有攜帶眷口者,其索費更多數倍。至入港之時,臺防廳經承、縣承及識認收管安插,悉委其權於保長。諸凡使費,或五、六金,或二、三金不等。是小民遠涉波濤,本圖生計,利未見而耗費已多。嗣後過臺,出口、入口稽查安插,不許需索陋規、使費。違者,過臺人民即赴泉、臺二防廳稟究。如該防廳知情縱役通同索詐,本都院斷不姑容,立即參拿究處,悔無及矣!

  •與臺灣陳巡道

  昔人仕宦所至,往往能廟食百世者,惟是為國為民之念真切篤摯,絕非身家所得而累,有以感動於自然耳。年兄歷官有年,廉勤著績,聲施達乎中外,固知儒術足尚而吾道之可以有為也。但名臣建豎,無間初終。宋韓魏公有云:「莫嫌老圃秋容淡,且看黃花晚節香』;年兄從此益懋厥勳,慎終如始,雖古名臣何多讓焉!宋晦翁告陳同甫曰:『真正大英雄,卻於戰戰兢兢、臨深履薄得之』;年兄勉之哉!

  ●附錄二「綠野齋集鈔」選文

  上程制軍書

  覆興泉永觀察周芸皋書

  •上程制軍書

  按察使銜福建臺灣道劉鴻翱上書大人閣下:公奏自臺灣內渡後任事情形,外官因循疲玩,福省為甚;惟先教後劾,執法任怨,力求挽此頹風。仰見公勤求治理之至意。翱竊以為欲屬吏之不因循疲玩,在鼓其志氣而已。大凡人之才智有三等:上焉者,不待鼓而自行其志、自盡其心,上憲之教與不教一也,然而如此者,不數數見也。下焉者,雖鼓之不動,習與性成,陽奉陰違,上憲之教與不教一也;劾之可也;然而如此者,亦不數數見也。其餘中材,則隨上憲之好尚以為轉移,勤則事成而怠則事廢。故曰勝棋者之所用、敗棋者之子也;成事者之所用、廢事者之材也。昔范文正守西邊,所用皆范雍之人,而成與廢異者,范雍不能鼓之,文正能鼓之之故也。何者?人惟上智下愚不移外,其才智未有能相倍者也。尊我於上曰官長,異我於眾曰賢能;國家論材,後官固以賢能待之也。一事之不當曰不肖,一端之不合曰不肖;既曰不肖,則亦不肖而已。夫人之愛賢能之名也,倍甚於愛爵祿也。上憲以賢人君子相期勗,自審我之行與事未能至此也,即早夜以圖,竭蹶趨之,亦未必至此也,而上憲固已如此期之矣、如此勗之矣。偶動不尚之心,必將躊躇焉。今公曰「先教後劾」,翱以為既先教矣,所劾者必寡矣。自古未有推心置腹、上下聯為一體而不奮發者也。詩云:『遐不作人』;作者,鼓舞振興之謂也。

  臺地民情之浮動極矣,前此朱一貴、林爽文之亂,大率既平後二、三年始能靖。翱蒙聖恩,監司斯土,恐懼滋甚。何懼之有?懼上辜國恩、下負公知人之明而已矣,他非所懼也。自十二年張丙甫平,去年冬嘉義餘匪蠢動,今年春翱北巡過彰化,新稻被隴畝,惟糧價尚昂;李令親歷村堡,勸富紳出糶,何負於百姓,而奸宄又欲借之以滋事端。今張鎮暨周陞守帶兵勇前往查辦,翱與之書曰:『諸君念國家辟以止辟之義,為全臺立威、為良民造福,必盡絕根孽,勿使復殖。奸宄得預寬典,是遇虎狼不殺,而冀其不噬人也』。故臺地之大者為嘯聚,勢如星火之燎於原,少縱即難撲滅;其次乃為搶劫,其次乃為械鬥,其次乃為謀故鬥毆,其次乃為獄訟。又■〈巾員〉幅遼闊,耳目弗周,往往忽細微以釀巨案。故治理視乎廳縣之精神,而廳縣之精神視乎能振作、不能振作之間。常念禍亂多難,總可無虞;粉飾太平,有事遂至失守。翱惟期與屬吏共矢厥心辦公,善後事宜行之而善,群策群力之功;行之而不善,翱不能率屬之過。史有之:「治去其太甚」;又云:「顧力行何如」。欲屬吏之不因循疲玩,志此道而已。

  鴻翱謹稟。

  •覆興泉永觀察周芸皋書

  芸皋三兄大人閣下:三月初二日接來書,知僕去歲手椷已達左右,並寄陳臺地利弊十策。以閣下署臺道僅九十九日,於地方情形瞭如指掌,僕不勝驚愕狂喜。謀不必其自己出、事不必其自己成,惟期於民生有濟而已;再拜再拜。又復謙抑,謂與僕當共匡其不逮。閣下不自外於僕,僕敢自外於閣下乎?果爾,閣下來書論吏治有守有為者上,其次無守有為,其次有守無為,僕竊以為不然。

  自古有守無為者有之,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薛大夫是也;從未有無守而能有為者也。今州縣之陋規,略仿古者之制祿,官非此不足以治民,民非此不足以養官。以數百年行之而民不以為非,故謂之規;出乎常俸之外,故謂之陋:故國家明知之而不加禁。若於陋規之外復有所取,不過於獄訟中舞文作弊而已,復何為之有?且閣下客冬來書,以吏之有守者比女子之不淫。女子尚有事公姑、相夫子、教子姪諸事,不宜僅以不淫自矜;是則然矣。然女子值家道窮空,仰事俯畜無資,亦惟動於績織;再不足則告貸乞假,再不足則顛沛流離。若以纏頭賣笑之金,上供甘旨、下佐饔飧,可乎、不可乎?吏之無守有為,何以異是?女子誠不宜以不淫自矜,然亦有其時焉。如二南之詩,王化流行,有以變江漢淫亂之俗。行露之詩曰:『豈不夙夜,謂行多露』;標梅之詩曰:『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是特自明其志而已,無所謂矜也。至不得已大聲疾呼,疑於自矜者,則有若衛風柏舟之詩曰:『髡彼兩髦,實維我儀;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諒人只』。當是時桑中以世族相竊妻妾,凱風以七子之母不能安其室,故共姜違父母之命,作柏舟以自誓。然則士處積弊之地,屬吏觀望之時,不僅明其志,而至大聲疾呼,是亦衛風柏舟之義也。閣下來書已深悉此義矣,而何復為無守者寬一解哉?語云:『大德不逾閑,小德出入可也』;吏之廉、女之貞皆德之大者,一逾其閑,焉往而可?閣下所言漳、泉兩府之宦況,僕實不知;然如漳浦之李令,豈非有守者乎?以閣下之才,膺大府之保薦,不日任封疆;若持無守有為之論,恐為屬吏所誣耳。迂拙之言,祈為裁焉。

  ●附錄三「籀經堂類稿」選文

  海疆防堵疏

  請禁止夷民干預地方片

  盤獲臺灣逆首疏

  請辦閩省會匪疏

  請禁淡水硫磺出洋片

  條陳省賊匪情形疏

  •海疆防堵疏

  江南道監察御史臣陳慶鏞跪奏:為臺灣防堵,亟宜照奮團練,以靖海疆、以洽輿論,仰祈聖鑑事。

  竊惟福建臺灣一府,孤懸海外,民情浮動。加以五方雜處,近來重案層見疊出。現在夷船屢次窺探,時出時沒,非鎮壓有人,兼能熟識情形者,不能得力。查臺灣港口,北以雞籠山為門戶,南以打狗山為門戶,商船出入,必由其道,方能前進。但其處水礁極險,惟用平底船乃可駕駛入港。而中又有安平湖,風濤無定,亦臺之險隘也。上年■〈口英〉夷竄突,屢到打狗山,輒見枝格。其所以不能得利於臺灣者,以用尖底船,並且水路生疏;在處地方官防閑嚴密,未有奸民嚮導,是以我兵一鼓而獲。此誠地利之險也。又聞其時風急濤驟,彼居逆風;我居順風,以順擊逆,民無力焉。義兵乘風追奮,正當沙瞀昏黑;夷人雖有大船猛砲,所向摧折,於是一概受俘,喪膽畏威。此又天時之助也。易曰:『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必得人之信,然後得天之助。臣籍隸福建,側聞臺灣鎮總兵達洪阿、臺灣道姚瑩平時實心愛民,其國練鄉勇固結有素,與紳耆士商俱聯為一體;故民皆信之,一時踴躍從公。其弁兵義首,輒呼立應,如子弟之衛父兄、手足之捍頭目。三次所獲勝仗,雖由天時地利,而其實全在人和。鶡冠子言:『用兵之道慎,以天勝,以地維,以人成』。人和之成,統由國家二百年養士之庥,深仁厚澤,合仰賴皇上天威洪福夫。是以敵愾同仇,不折一兵、不遺一矢,卒能收功全勝,並獲有夷人無算;上年在浙所搶兵民衣服、器械,皆在其內。凡厥士民,觀者如堵,莫不讓呼稱快。

  近聞■〈口英〉夷在廈門勾結奸民,製造平底船,合共一百四十隻;聲言為渡臺之用。臣惟■〈口英〉夷前在臺灣,數被該鎮道用計逆擊,屢挫其鋒;心之所釘恨者在鎮道,而心之所畏葸者亦在鎮道。此刻斷不敢別生事端,自投湯火。然書稱申畫郊圻,慎固封守;易言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事必有備,方保無患。漢用陳湯而匈奴卒服,唐用郭子儀而回紇乞盟;誠以威望所在,敵人知懼。前事者,後事之師也。應請敕下該鎮道於雞籠山、打狗山及鹿耳門扼要之地,加意防守,毋使奸民、海盜相為勾結,照舊日加團練鄉勇,以資熟手,以副民心。如或堵禦不嚴,即治以應得之罪,則海波不揚,而居民安堵矣。

  臣為慎重邊防起見,是否有當,伏乞皇上聖鑑。謹奏。

  道光二十三年二月初九日上,旨:『留』。

  •請禁止夷民干預地方片

  臣陳慶鏞片奏:再查南澳一地,為閩、廣漳、潮交界海中浮嶼,四面夷船可通。近聞該夷在處起蓋夷館、夷樓並設教場,在彼日行操演。往來船隻,以此為巢穴;時出肆掠居民婦女,擅受民間詞訟。又在廈門鼓浪嶼干預地方民事。上年龍溪縣黃吳村莊因被水災,拾獲漂流杉木竹筏;其後赴夷告訴,該夷即到吳姓焚燬房屋至十三所之多,而黃姓需夷洋銀六百元得免。現在附近各鄉村械鬥者,皆需銀囑其幫鬥;該夷即為出力,殘毀百姓,糜爛實甚。又聞有商船在臺灣運米內地,共五十多號,行至洋面,被本地賊匪之草鳥船搶去;亦訴於■〈口英〉夷,代為緝獲財米。似此干預地方,於政體大有關係。應請飭下督撫,嚴切曉諭。如有百姓赴夷告訴者,治以重罪。一面諭令■〈口英〉夷,毋許干預民事;如不遵約束者,亦令自治其罪。庶民夷相安,不至啟煽誘民心之漸。謹即風聞,據實陳明。理合附片,謹奏。

  道光二十三年二月初九日上。

  •盤獲臺灣逆首疏

  掌浙江道監察御史臣陳慶鏞跪奏:為盤獲奉旨嚴拿之要犯,恭摺奏聞事。

  竊臣於本月二十五日,據晉江館看館人報稱:有不識姓名鄉人來館棲宿。臣隨即前往查看,見其形跡張皇、語言支吾,恐是匪類;再三盤詰,堅不吐實。適有臣同鄉衛千總陳鶴鳴及侍衛周朝邦到館,仿佛認識是臺灣武生郭光侯。臣因憶及本年四月間恭閱邸抄,奉上諭:臺灣匪徒聚眾謀逆,未獲股首葉周、劉取、余潮、郭光侯(即郭崇高)等,著該鎮道上緊嚴拿等因,欽此。現在葉周、余潮均已就擒,而郭光侯仍未弋獲;正在奉旨嚴拿之際,何以竄逃至京,不勝駭異!臣恐其脫逃,因即矚令陳鶴鳴、周朝邦幫同看守。據該犯口稱,實系臺灣武生郭光侯(即郭崇高),取具親筆供詞一紙。臣以事關戕官拒捕、奉旨嚴拿之犯,一面將該犯交北城坊吏目羅維看管;謹繕摺奏聞,請飭交刑部嚴訊辦理。謹將該犯原詞一並封呈御覽,伏乞皇上聖鑑。謹奏。

  再,臣正在繕摺間,復從郭光侯身上搜出呈稿一紙。據稱擬在臺灣鎮衙門呈遞,後因事破未及遞訴。謹將稿詞原紙封呈御覽。理合附片。謹奏。

  道光二十四年八月二十六日上。嗣奉旨:『前因御史陳慶鏞奏,盤獲臺灣武生郭光侯(即郭崇高),系聚眾謀逆案內飭令嚴拿之犯;當交刑部嚴行審訊。茲據該部奏稱:訊據該犯供與洪協及鄭炎等均不認識,亦無夥同謀逆情事。自系恃無實證,意圖狡賴。惟該犯又供臺灣縣知縣閻炘於收糧時欲行幫貼番銀,並有包攬官事之許東燦(即許朝錦)阻撓納糧等情;均非質訊明確,不足以成信獻。前任臺灣縣知縣閻炘,著即解任,交劉韻珂派員並包攬捐納同知許東燦(即許朝錦)、伊弟許東寮並黃應清、察堂及糧總李捷升,一並迅速解交刑部,嚴行審訊,不準遲延。欽此』。

  •請辦閩省會匪疏

  江西道監察禦史臣陳慶鏞跪奏:為會匪結黨勾引蔓延,請旨嚴飭地方官迅速查辦,以淨根株、以綏良善事。竊惟福建漳州府屬之龍溪、海澄等縣民人,多往蘇祿、息力、呂宋貿易,每就彼國娶妻生子,長或挈回。其人俗謂之「土生子」,向在外洋斂錢,聚會成風;乃挾其故習,沿及漳州各屬以至廈門,結為小刀會,亦曰天地會。凡入會者需錢六百九十三文,名曰「根基錢」,交完即給八卦印一顆、紅白布各二方為識。內有小印,有口號。其股頭各制小旗一面,誓盟歃血。初不過阪洋之所謂土生子者偶為之,積而漸引漸多,散佈妖言,遂敢滿貼狂詞,城鄉皆是。前經署廈門參將陳興隆緝獲,稍為斂跡。乃提解後,地方官竟從輕問罪,略不懲辦。近有廈門人陳罄,素以傀儡唱戲為業,逃藏龍溪縣石美鄉南門黃允家,與同安縣屬白礁鄉王泉倡造謠言惑眾,謂伊有神術,自可通天,能入會者免罪。於是石美、海滄、白礁各鄉販洋者,咸受其煽惑;兼以勾連廣東土匪,訛言日至。遂顯然設斂錢之局,名為「開香」,一開便有數百人從之。而龍溪、海澄、同安各縣知縣,皆明知其事而不敢過問,以故該匪肆機罔忌。且謂入會則上至省城、下至廣東,皆有資糧相助,免至乏食。不數日間,入會者已近數萬人。其賊股則有同安縣屬之白礁鄉王小、長園鄉劉四、山邊鄉李景、李青瀧、龍溪縣屬之南門黃允、田里鄉王靖、海澄縣屬之新垵鄉邱姓、坂尾鄉林姓,皆奉陳罄、王泉為大頭目,千百成群,強派各處殷戶、截搶各處販夫,或入會、或助糧;從者平安無事,不從者災禍立至。其有大姓、強宗、殷戶未易嚇索者,該匪聲言於起事時即先問罪。故始而桀黠者為之,今而謹愿者亦從之;始而無賴者為之,今而殷富者亦從之。結連數百鄉,橫行郡縣,勢莫誰何。

  上年十一月間,該賊目王靖、李景、黃允、劉四各擁眾入會,知文武官有意隱容,遂白日豎旗,聯絡聲勢,張貼狂悖字樣;遠近駭聞,廈門為之震動。其龍溪縣告示,皆被匪徒用黃紙貼蓋,別書字號,狂狠已極;而知縣佯為不知。嗣署廈門參將陳勝元會同同安縣圖他本札諭該縣之鳳山、文圃兩書院紳士勸諭,亦莫誰何。迨升任興泉永道張熙宇於十一月二十一日到廈,立飭署縣圖他本往賊屯之積善里查辨;而該縣會營並未到其地,僅至附近之灌口鄉鳳山廟,喚出安仁里之蘇、陳、楊、林各姓衿耆出結,即於十一月二十八日回報地方安靜。十二月初一日,有文圃書院諸生公同來廈,面稟道廳嚴出告示,一面移咨陸路提督及汀漳龍道訂期剿辦。然賊勢自龍溪、海澄、同安漸至長泰、南靖,蔓延已四、五縣。現又分遣奸細,招誘泉州各縣鄉民;即臺灣亦聞頗有搖動。若不急加痛辦,其害伊於胡底!

  臣惟會匪自來皆由內地土著滋事,茲乃由外洋傳染而入,妖氛日熾。且廈門■〈口英〉夷雜處,難保無假借名色,因而乘機迫脅良民。現在漳、泉各處道途梗塞,盜賊公行,除非速為辦理,何以鋤奸暴而肅民心?臣既風聞屬實,謹繕摺密陳,請旨飭下督、撫迅即懲辦;或明查、或密訪,毋使奸民一名漏網。其未被誘者,明示曉諭,俾黨羽解散。並令該地方紳士團練鄉勇,以為守望之助。伏念漳州毗連廣省,近日廣西土匪每竄入其中;萬一防禦不先,誠恐釀成大案。臣為慎重地方起見,是否有當?伏乞皇上聖鑑。謹奏。

  咸豐元年正月二十六日上,旨:『留』。

  •請禁淡水硫磺出洋片

  臣陳慶鏞片奏:再臺灣淡水廳境內產有硫磺,各任廳官封禁,不準採煎;故閩省營中所用硫磺,皆自外來。近聞臺地奸民有偷採硫磺往販■〈口英〉夷,是以上年該夷即有欲往淡水取煤之說,旋即中止。竊意淡水向不出煤,焉知非奸民從中勾引,欲以挖煤為名,因而探取硫磺也!應請旨飭下地方官嚴加防範,於港口密為警備,毋得使私磺出境,則內物不至為外用矣。謹附片奏聞。

  咸豐元年正月二十六日同上,旨:『留』。

  •條陳省賊匪情形疏

  掌陝西道監察御史臣陳慶鏞跪奏為敬陳福建賊匪情形,恭摺仰祈聖鑑事。竊臣籍隸福建,據鄉人陸續書來,悉賊匪情勢。其下游一帶賊首,一為同安錦宅人黃姓,偽旂書寫「漢大明天德殿前統兵大元帥」;一為廈門港仔口人洪姓,偽旂書寫「大明天德殿前二公司」。自四月初六日海澄發難,所至地方文武聞風逃遁,空城以待;故賊得從容佔據。初八日,旋攻漳州府城。初至猶不擾百姓,數日後肆搶陳光遠綢緞鋪,復戕售汀漳龍道文秀。紳民以該道素得民心,乃共起義,憤將城門柵欄齊閉,巷戰鬥格,共殺賊一千餘人,賊始行退出。繼復大隊來撲我城,適天大雷電以雨,賊之火鎗盡濕,弗克破;居民續斃賊一千有奇。四月十二日,賊駕五篷船三十隻犯廈門。官兵因上年多預入小刀會,至是並為內應;賊一來,開門直進,如入無人之境。十四日,署水師提督施得高督戰於鎮南關,遊擊鄭振纓死之。廈門之破也,同安縣知縣李湘洲聞信即行退走,匿大學鄉李姓村中。尋賊分二千人攻同安;搶掠去後,該縣紳士乃查訪抬回進城,請團練鄉勇。查同安西界多半從賊,其往攻廈門,則海澄之三都、龍溪之廿八都、廿九都及同安之橫林鄉、灌口鄉、積善里、潘頭、官潯,所在皆有。所恃者同安東界及馬巷之民尚知向義,為官出力。賊在廈門,糧食乏絕,強派居民,有數十金者勒數十金、有數千金者勒數千金;凡稍有富名,需索殆盡。其在前興泉永道張熙宇任內幫辦獲匪之紳士,尤被荼毒,靡有孑遺;慘何可言!

  廈門為福建全省菁華,商賈輻輳。現在地方文武辦理尚得機宜,當早已廓清。如有餘蠢,應令選擇負望紳士,召募馬巷一帶義民,得三四千人;一從劉五店徑渡五通、一從同安前往官潯,到處諭以利害,許以自新。有改悔從善者,即令該鄉耆出結,為官兵嚮導。一鄉進一鄉,步步為營,層層收復。仍一面知會各水師撥下兵船,駛入侵港。賊聞風股慄,必逃回海澄三都、同安積善里一帶而去。即有梟獍敢來抗拒者,亦第椎牛屠沽之輩,敵不過同安馬巷之勁旅也。賊至三都等處,仍令紳士勸諭如前法。三都唯邱姓、林姓最雄;二姓若下,餘必望風披靡。積善里則前有包、齊二社素不相能,當與紳士言明,令其往包社則說齊社已反正、往齊社則說包社已反正;彼此本相疑忌,自必爭先恐後。如是,則下游可得而平也。

  其上游一帶賊匪,大都起於邵武、建陽、順昌、崇安、將樂、沙縣之間,而屯於九龍山。傳聞賊首姓洪,有三點號,其暗號則「舉手不離三,開口不離俺」已歷有三十餘年。後改為紅黑扣,其青衣用紅扣,其白衣用黑扣。又改為紅錢會,用康熙年間錢式,將字上刀刻三畫,朱其中。每會,則云「往朱家吃了沙去」。其暗號,則以髮辮為記。凡上午則絆辮左上右落,凡下午則絆辮右上左落。約計此匪不下五、六千人。其小會曰「燒紙」,每月一會,約數百人或千人,小頭目主之。每人出錢二百文,飲酒拜會而散。其大會曰「坐臺」,每年一會,搭高臺一座,用刀把門,大頭目主之。初入會者出錢一千,以鍼刺臂血於酒飲之而去。其偽官曰「督撫」、曰「都督」,名目不一。「鐵板令」則打仗者也,「草鞋令」則報信者也,「過江龍」則大小偽職執照名字者也。汀州復有江湖會,約數千人。其會則烹羊、宰牛、演戲如坐臺。上年拿獲會目周用,稍斂跡。今著名有廖彥如,充當縣役,仍在上杭峰市盤踞,科斂客稅。本年廣東賊匪竄擾上杭、武平一帶,遂與延、建各匪相為犄角。其在邵武入會者,則與江西寧都賊匪嘯聚於長汀、瑞金交界之黃竹嶺。查江西餘匪尚多,萬一勾連,尤成滋蔓。福建陸路提督炳文尚在延平,應將九龍山賊窩圍住兜剿,仍知會各鎮屬相賊所在,到處搜獲,毋使復出跳梁。如是則上游可得而平也。

  至臺灣於五月初間賊起。十二日,賊攻臺灣府城,至城下駕梯而上,城內竟不自覺。適商人登城瞭望,乃大聲疾呼,糾人拒守。幸商郊調集各船戶、水手,每船得二、三十人,共有千餘人,合民勇數千,立殺賊醜五、六百名。臺灣府知府裕鐸,亦聞信趕至,手刃數賊,賊始退。聞此次軍餉不接,由該府自出家財及金器首飾一切變賣助餉,商郊各幫復鳩集銀三萬以為軍營要需。臺船到天津,皆言地方官令有出力者各免掛號費;商人喜悅,在天津亦議勸船商按貨抽分捐餉。現在鳳山惟遊擊曾玉明守住火藥局被困,而救兵為賊截斷,尚未得到。聞賊旂號皆寫「大昌天德殿前元帥」,其賊目林許為渠魁;復有吳姓在鳳山為之主謀、有王姓在臺灣為之主謀,二者皆冒號偽軍師。臣惟臺米為閩省民食所仰資,稍有蠢動,米舶即不得通;內地哀鴻嗷嗷,既易為亂,而籌餉養兵更多棘手。查該處有在籍前任禮部員外郎鄭用錫、候補主事施瓊芳、候補道林國華、道職林占梅,若以之團練勸諭,當能得力。伏懇皇上時加之以獎勵、沛之以恩施,不必多縻國帑,以該地之捐項作該地之軍需,以該地之義勇捕該地之盜賊,一鼓作氣,無難就擒。臺灣平,則內地蕩綏之後,自不至再生厲階。臣以風聞所及,謹陳其事如右,不勝冒昧之至。伏乞皇上聖鑑。謹奏。

  咸豐三年七月十六日上,旨:『留』。九月十七日奉上諭『禦史陳慶鏞前經陳奏閣省情形,皆系是時急務,並非空言。著回籍辦理團練各事宜。欽此』。

  ●附錄四「小酉腴山館文集」選文

  上吳仲宣制軍書

  •上吳仲宣制軍書

  三月朔日,某頓首上書督帥尚書執事:

  壬戌孟冬,贊軍濠上,東接清淮。清淮者,明公駐紮之區;而濠上,則明公釣遊之處也。飫聞仁風,思欲覦休光而親盛德久矣!會癸亥秋暮於役皖江,道出盱眙,滿擬晉謁階墀;而同行諸人風以蔣壩赴邗路近且速,迫而從之,遂至違其初志。去夏,左爵宮保以臺灣見屬;中丞徐公知之,不謀於某為力辭者屢矣。比左爵宮保改調陝甘,將軍英公復為力辭,其言尤極切。至而皆未蒙允諾,並承再四慰勉,許以臺事就緒,即為調回。其意似以臺灣百事廢弛,非某不可;而不知某之不能治臺灣也。逡巡數月,竟於十月東渡;以是明公持節南來,又不獲隨諸僚屬拜迎馬首。何一見之緣,天之慳之如此!

  某蒞臺四月餘矣,自隸版圖以迄於今,凡治亂之跡見諸圖籍者略皆涉獵及之;大約不出戡定、補苴二端,從未有以法整齊約束者也。近自粵逆搆亂,內地不能兼顧,而政刑掃地盡矣!夫備邊之道;兵威為重;威立而後,人始知恩。臺之額兵,水陸萬四千有餘;不為不多也。乃自班戍不行,僅存者衰老疲憊之卒,無不以抗官通賊為利。至於戰艦九十六,今無一焉。以故奸民生心、土豪玩法,廳、縣坐視其恣橫而末可如何!而供億之繁、酬應之重,勢不能省;於是弱者侵蝕正供、強者劫取民財,如俗所稱「辨案」云者比比也。夙夜思維,欲隱忍,則必負國;欲刮磨,則先危身。究之身可危而國不可負也,先裁陋規、繼禁浮費,各屬廳、縣年可節番銀萬數千元;又擇其不職者易之,逋逃臺灣以蠹政殃民者逐之。雖以此蒙謗不悔,吏治自是或有轉機乎!雖然,兵威不可緩也。先制龍槽師船,分巡內港;繼請添置紅單師船,以巡外洋。復排眾議,商之鎮軍,力籌裁兵加餉之策。凡所以馭武弁者,亦如文吏。從此,土匪、土豪漸覺斂戰;而又整新書院、捐置義學、清理積案、旌表節孝,雖未能潤色鴻猷,然規模初具。尚冀竭盡駑鈍,為明公綏靖海疆,少紓「願見未見」之意。

  不圖精氣素薄,用心過勞;旬月以來,飲食頓減,鬚髮漸白。甚至執筆搆思,心火上炎。某區區一身何足愛惜,所慮海外荒服,正班定遠所謂「蠻夷懷鳥獸之心,難養易敗」;萬一病軀貽誤,如地方何!幸明公忠誠許國,素以愛惜人材為心。不顧忌諱,敢求速選賢員前來更替,以重沿海之防、以逭柬顧之責;令得進謁三山,不至並世有大賢如明公者終身以不得見為恨,忻感寧有極耶!

  道遠無可將意,僅獻拙刻「詩文集」、「福建票鹽志略」數種,聊助燕閒之清覽。

  統希亮詧!臨穎,不勝悚惶待命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