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文獻叢刊·第183種】圣安本纪、隆武遗事
台灣文獻叢刊
【第 183 種】
聖安本紀
.作者:顧炎武
.原書頁數: 0222 頁
●書籍簡介
第一八三種「聖安本紀」
本書(二冊二二二面一三三、二○○字)由兩本合編:一為「二卷本」,見於「亭林遺書彙輯」及「明季稗史」,題顧炎武譔;一為「六卷本」,見於「荊駝逸史」,題崑山遺民寧人顧炎武著。炎武略歷,見第一○六種「明季三朝野史」篇。兩木均記南明弘光朝史事,蓋弘光帝北狩,監國魯王上諡號曰「聖安」,故稱「聖安本紀」。「二卷本」又名「聖安紀事,起明季崇禎甲申(十七年)四月史可法督帥,訖乙酉(弘光元年)弘光帝北狩止。「六卷本」起訖與「二卷本」同,并有「發明」與「附錄」,記事較詳。據謝國楨「晚明史籍考」,『「聖安本紀」亦名「聖安紀事」,顧氏「遺書」及「明季稗史」皆二卷,當以「遺書」本為準。「荊駝逸史」之「六卷本」,蓋即文氏(秉)之「甲乙事案」,且與本紀體裁不合,知非顧氏原作也』。附誌一筆,以示存疑。書後,今另附「隆武遺事」一卷。「遺事」見於「痛史」,無撰人姓氏。所記隆武事,始於乙酉五月鄭鴻逵奉唐王入閩,至鄭芝能降清北上止。卷末,并附有「隆武皇帝親答監國魯王御書」。
●序號 篇名
1 弁言
2 目錄
3 聖安本紀上
4 聖安本紀下
5 自序
6 聖安本紀卷之一
7 聖安本紀卷之二
8 聖安本紀卷之三
9 聖安本紀卷之四
10 聖安本紀卷之五
11 聖安本紀卷之六
12 後敘
13 後跋
14 隆武遺事
●弁言
「聖安本紀」有兩個本子,都是記南明弘光一朝史事的:一個是二卷本,見於「亭林遺書彙輯」和「明秀稗史」;一個是六卷本,見於「荊駝逸史」。六卷本有「發明」和「附錄」,記事較詳。二卷本舊題「顧炎武撰」;六卷本舊題「崑山遺民寧人顧炎武著」,前面還有亭林自撰的序文。但據謝國楨的「晚明史籍考」說:六卷本『乃文秉之「甲乙事案」,後人誤為一書;書前自序,即竹塢遺民之自序也』。現在姑且依照舊題,把這兩種「聖安本紀」印在一起,先二卷本、次六卷本。
按本叢刊已經刊出的「明季三朝野史」,亦題「昆山顧炎武亭林氏編輯」。其第一、二卷「聖安紀略」的文字與「聖安本紀」二卷不同,不知這部「三朝野史」是否真為亭林所輯?
另有「隆武遺事」一卷,見於「痛史」,無撰人名氏。因為字數少,不能印成專冊,就附錄在「聖安本紀」的後面。(百吉)
●目錄
聖安本紀(二卷本)……………………………………………………………………(一)
聖安本紀(六卷本)…………………………………………………………………(三一)
隆武遺事……………………………………………………………………………(二○五)
●聖安本紀上
顧炎武撰
聖安皇帝,神宗顯皇帝第二子福恭王之長子,諱由崧,母曰某氏。初封德昌王,進封世子。崇禎十四年正月,李自成陷河南府,恭王薨,世子出走懷慶;十六年七月,嗣封福王。
十七年三月,京師失守;四月己巳,烈皇帝凶問至南京。其時,南京參贊機務兵部尚書史可法督師勤王在浦口。南京諸大臣聞變,倉卒議立君,未有所屬;而王與潞王以避賊至淮上,大臣意多在潞王。總督鳳陽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左僉都御史馬士英遺書南京,言福王神宗之孫,序當立。甲申,守備南京魏國公徐弘基、提督操江誠意伯劉孔昭等、南京戶部尚書高弘圖、工部尚書程註、都察院右都御史張慎言、掌翰林院事詹事府詹事兼侍讀學士姜曰廣等、南京守備掌南司禮監務太監韓贊周等集朝內,兵部右侍郎呂大器署禮、兵二部印,不肯下筆;吏科給事中李沾厲聲言:『今日有異議者死之』!時士英握兵於外,與大將靖南伯黃得功、總兵官劉澤清、劉良佐、高傑等相結;諸大將連兵駐江北,勢甚張,大臣畏之,不敢違。於是以福王告廟。
乙酉,弘基等迎王於江浦。丙戌,王舟次燕子磯。丁亥,百官迎見於龍江關;王素衣角帶哭。五月戊子朔,王乘馬自三山門外至孝陵。從臣請自東門禦路入,王遜避,自西門入。至饗殿拜謁畢,次謁懿文太子陵。自朝陽門入東華門,步行謁率先殿;出西華門,駐蹕於內守備府。
己丑,群臣勸進,王辭讓;遵景帝故事,以福王監國。是日,清墨勒根入北京。
庚寅,王行告天禮,升殿,百官行四拜禮。魏國公徐弘基跪進監國之寶,王受訖,再行四拜禮,乃退。大赦天下;其新加練餉及十二年以後一切雜派並各項錢糧、十四年以前實欠在民者,悉免之。以張慎言為吏部尚書。壬辰,以史可法為東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高弘圖為東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並入閣辦事;馬士英為東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都察院右都御史,仍總督鳳陽等處地方軍務(時朝廷草創,大僚無通曉故事者,以學士兼尚書,非制也)。發銀一萬兩,遣職方司郎中萬元吉往犒得功等軍。以張應元充總兵官,鎮守承天等處地方。癸巳,為大行皇帝舉哀哭臨。甲午,以姜曰廣為東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前禮部尚書王鐸為東閣大學士,並入閣辦事。曰廣辭,改禮部左侍郎入直。以工部左侍郎周堪賡為戶部尚書。乙未,召前都察院左都御史劉宗周復官。遣御史祁彪佳等安撫江南、北等處地方。
可法請分江北為四鎮,以黃得功、劉澤清、劉良佐、高傑四人分統之。傑駐徐州,轄徐州及鳳陽之懷遠、五河、虹、泗州、盱眙、宿州、靈璧、蒙城、亳州十四州縣,經理河北、河南開、歸等處招討事;良佐駐壽州,轄鳳陽之鳳陽、臨淮、定遠、壽州、霍丘、潁州、潁上、太和、廬州之六安州九州縣,經理河南陳、許等處招討事;澤清駐淮安,轄十一州縣,經理山東等處招討事;得功駐廬州,轄廬州之合淝、巢、無為州、滁、和二州、應天之江浦、六合十州縣,經理各路援剿事:一切軍民皆聽統轄,州縣有司皆聽節制,營衛原本舊兵皆聽歸併整理,荒蕪田土皆聽開墾,山澤有利皆聽開探。仍許各於境內招商收稅,以供軍前買馬置器之用。每鎮額定三萬人,歲供本色米二十萬、折色銀四十萬。其體統照山海經理鎮、各處提督鎮行事。所收中原城池,即歸統轄;寰宇恢復,爵為上公,與開國元勳同準世襲。其鳳陽舊有總兵官應罷,改副將一員。又言操江舊兵單弱,請添設九江、京口兩鎮,以操江、總督文臣協理。並從之。而得功等方各擁兵爭江北諸郡;傑圍揚州,縱兵大掠,且欲渡江而南。可法乃奏設督師於揚州,節制諸將。
馬士英以麾下兵至江干,上疏勸進。丙甲,召士英入京。戊戌,群臣勸進至再三箋,王乃許之。
己亥,可法自請督師江北,詔以便宜行事,各鎮並聽節制。撫寧侯朱國弼請裁漕鎮,從之。召兵部尚書張國維以原官回部,佐理戎政。召前刑部尚書徐石麒為都察院右都御史。以□□□□鄭鴻逵為後軍都督府署都督僉事,充總兵官,鎮守九江等處地方;□□□□黃蜚以原官鎮守京口等處地方。以韓贊周為司禮監秉筆太監。
壬寅,王即皇帝位,大赦天下;以明年為弘光元年。在京文武各官普加一級,無級可加者進勳階一級,並給新銜誥命。在外督撫監司守令,並依見任官銜給與誥命。在籍閣臣及六部堂上官,年六十以上者存問,其遣配及閒住者並復原官。三品以下先行釋罪,分別酌用。其北直隸、山東、河南、山西、陝西、遼東等處文武官生義不從賊在南者,文官察明起用,生員赴禮部報名取印結寄應天府學考試;武官指揮千百戶等赴兵部察驗,附在京各衛寄俸。弘光元年糧免十分之一;北直隸、山西、陝西全免五年,山東、河南全免三年,江北、湖廣免十分之五,四川免十分之三。以盧九德為司禮監秉筆太監,提督京營。癸卯,以馬士英掌兵部事,仍入閣辦事;以禮部右侍郎顧錫疇為禮部尚書兼翰林院侍讀學士。分應天、蘇松為二巡撫。以太常寺少卿左懋第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應、安、徽、寧、池、太、廣德等處地方,提督軍務兼理糧儲。甲辰,以忻城伯趙之龍總督京營戎政。以前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田仰巡撫淮、揚等處地方,提督軍務兼理海防。進封黃得功為靖南侯、左良玉為寧南侯,仍各蔭一子錦衣衛千戶世襲;封高傑為興平伯、劉澤清為東平伯、劉良佐為廣昌伯。加馬士英太子太保,蔭一子錦衣衛指揮僉事世襲。乙巳,以大理寺左寺丞祁彪佳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蘇松等處地方,總督糧儲、提督軍務。禁北來逃官不許入京。丁未,可法出京督師,給銀二十萬兩。密諭參將王之綱等迎母妃於江北郭家寨。
李自成遣偽制將軍董學禮等率兵南下,至宿遷;己酉,總督漕運巡撫鳳陽等處地方都察院右僉都御史路振飛遣兵擊敗之,擒其偽防御使武愫。
張慎言薦前東閣大學士遣戌吳甡,命召之。庚戌朝,劉孔昭廷訐慎言薦誤國罪臣,且定策時有二心;聲色俱厲。御史王孫蕃等亦劾孔昭,交爭於上前。上諭之,乃退。明日,孔昭具疏論劾,慎言乞罷;上兩解之。弘圖、曰廣各上疏乞罷,不許。以萬元吉為太僕寺少卿,監江北軍。命御史周一敬護送潞王於杭州居住。設勇衛營,以御馬監太監李國輔監督。
壬子,進魏國公徐弘基、南和伯方一元、誠意伯劉孔昭、撫寧侯失國弼、安遠侯柳祚昌、靈璧侯湯國祚、東寧伯焦夢熊、成安伯郭祚永各官銜二級,歲加祿米五十石;弘基仍進左柱國。賜韓贊周蔭弟姪二人、盧九德一人錦衣衛指揮僉事世襲,仍賜蟒衣及銀。癸丑,可法奏先帝已封劉澤清伯爵,命加蔭一子錦衣衛正千戶世襲。甲寅,遣督師大學士史可法祭告祖陵、皇陵,寧南侯左良玉祭告顯陵。
先是,賊陷京師,定遠總兵官平西伯吳三桂降於清,引之入關,大敗自成於一片石,自成走西安;清乃偽稱太子,與三桂合軍入京。及至,則清九王也;遂據京師,為先帝發喪,傳檄河北、山東皆下之。而道路相傳以為三桂借兵克復,又言巡撫遼東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黎玉田與三桂合謀。德州生員謝陛殺賊所署偽防禦使吳徵文,奉香河知縣宗室帥鍁為濟王,率士民城守;而傅以為前東閣大學士謝升及前御史盧世水,於是可法以聞。己卯,封三桂薊國公世襲,命發銀五萬兩、漕米十萬石饋之。
太常寺少卿李沾劾吏部左侍郎呂大器定策時懷二心。上曰:『朕遭時不造,痛深君父,何心大寶?直以宗社攸關,勉承重任。當日效忠定策諸臣,朕已鑑知,餘不必深求』。大器乞罷,不許。
六月庚申,以福府千戶常應俊為中軍都督府左都督。壬戌,上大行皇帝謚曰「紹天繹道、剛明恪儉、揆文奮武、敦仁懋孝烈皇帝」,廟號「思宗」;大行皇后謚曰「孝節盧肅、淵恭莊毅、奉天靖聖烈皇后」(「思」字,大學士弘圖所擬也)。以都督同知楊振宗充總兵官,鎮守安慶。癸亥,以右軍都督府都督僉事趙光遠為都督同知,充總兵官,提督四川、陝西軍務。光遠時鎮守漢中,命未至,已降於賊。甲子,工部尚書程注致仕。丙寅,吏部尚書張慎言致仕。
士英薦前光祿寺卿阮大鋮可任樞貳,予冠帶召見。戶科左給事中羅萬象、御史詹兆恆、王孫蕃、陳良弼、應天府丞郭維經等交章言大鋮以逆案發配,不宜召;弘圖請下九卿議,與士英不合,各疏求去,不許。呂大器遂劾士英以入朝為名,橫據國中縱兵劫掠、賣官鬻爵諸罪。御史黃澍入對,廷劾士英。司禮監太監何志孔助澍言之,上怒。士英更為志孔請,得不死。
先是,張獻忠自楚入蜀;己巳,陷涪州。
壬申,士英劾從逆諸臣光時亨、龔鼎孳、陳名夏、項煜、周鍾等。
先是,周王薨於淮安舟中,命於安吉、孝豐擇地卜葬。
丙子,劉澤清劾呂大器前巡撫甘肅,以私忿殺總兵官柴時華及受賄事。大器速疏引疾,致仕。
朝議遣大臣北行使清,訪先帝梓宮並賫敕與吳三桂。而士英言有職方司貝外馬紹愉者,曾為陳新甲使清;昔之下策,今之上策也。澤清、傑並舉前總兵官太子少師左都督陳洪範;召見,以陳洪範提督下江定海水師,駐瓜洲。會左懋第以母喪在山東,請北行;遂定使清之議。
丁丑,張獻忠陷重慶府,瑞王遇害。
戊寅,封常應俊襄衛伯,食祿米一千石,世襲。劉宗周在籍自稱「草莽孤臣」,上疏請上親征,又言四鎮不宜封;有旨宣付史館。而宗周復連疏言中外諸臣皆可誅,於是四鎮皆怒。己卯,忻城伯趙之龍論先帝廟號「思宗」為下謚;弘圖疏辨,上是之。
辛巳,以徐石麒為吏部尚書、工部左侍郎何應瑞為工部尚書。以巡按淮揚御史王幞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贊理軍務、巡撫山東。壬午,以江西按察司副使程世昌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應天等處地方。加謝陞上柱國少師兼太子太師、禮部尚書,黎玉田兵部尚書,盧世■〈榷,氵代木〉工部右侍郎,俱充山陵使。王幞奏皇太子、定王、永王俱遇害。是日,督師標下總兵官于永綬等兵及浙兵哄於鎮江西門,焚居民數百家。
癸未,顧錫疇奏奪故少師兼中極殿大學士溫體仁謚。甲申,以□□□□□邱磊充總兵官,鎮守山東。大學士高弘圖等奏北使事宜:一、於天壽山特立園陵,厝先帝梓宮並太子、二王神櫬;一、割山海關外地與清;一、歲幣以十萬為率;一、清已僭號,勢成敵國,或稱可汗、或稱金國主,前代多有之,乞下廷臣集議;一、洪範給銀三萬兩,為山陵及道里諸費。
秋七月丙戌朔,命魯王於臺州府居住。添設兵部侍郎二員。加張慎言、程註太子太保。
戊子,追尊皇考福恭王曰「貞純肅哲、聖敬仁毅恭皇帝」,皇妣某氏曰「孝誠端惠、慈順貞穆皇太后」,皇祖妣貴妃鄭氏曰「孝寧溫穆、莊惠慈懿、憲天裕聖太皇太后」(皇太后、太皇太后,生稱也;沒而加之,非名也)。遙上母太妃鄒氏尊號曰「恪貞仁壽皇太后」。謚先妃黃氏曰「孝哲懿莊、溫貞仁靖皇后」,繼妃李氏曰「孝義端仁、肅明貞潔皇后」。追復懿文皇太子廟謚曰「興宗孝康皇帝」,懿敬皇太子妃常氏曰「孝康皇后」。上建文帝謚曰「嗣天意道、誠懿淵恭、覲文揚武、克純(一作仁)篤孝讓皇帝」,廟號「惠宗」;建文帝後馬氏曰「孝愍溫貞、哲睿肅烈、襄天弼聖讓皇后」。追遵恭仁康定景皇帝謚曰「符天建道、恭仁康定、隆文布武、顯德崇孝景皇帝」,廟號「代宗」;貞惠安和景皇后汪氏曰「孝淵肅懿、貞惠安和、輔天恭聖景皇后」。
庚寅,以左懋第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經理河北、聯絡關東軍務;馬紹愉為太僕寺少卿,兼兵部職方司郎中;加陳洪範太子太傅:往北京。癸巳,以巡按四川御史劉之勃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四川。罷貴州總督,以前屯田道參議范■〈金長〉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貴州。命田仰仍總漕務,專管江北漕額,並催江北各標應給漕米。甲午,以前兵部尚書丁啟睿安撫河南,賜□□□□李際遇、劉洪起各總兵官敕。乙未,依北京更定營制為五軍、神機三大營,各一營至十營;以團練總兵官六人分統之。庾子,萬壽節。癸卯,命禮部尚書顧錫疇祀海。甲辰,追賜故潁國公傅友德、宋國公馮勝謚。乙已,李自成遣兵至保寧府,降之。庚戌,中旨以吏部右侍郎張有譽為戶部尚書;弘圖封還爭之,不聽。辛亥,釋高牆罪宗唐王聿鍵等三百餘人。
壬子,諭曰:『朕遭九六之運,車書間阻,方資群策,旋軫故都;乃文武之交爭,致異同之日甚。先皇帝神資獨斷,彙納眾流;天不降康,咎豈在上?爾諸臣尚鑑於前車,精白乃心,匡復王室。若水火不化、戈矛轉興,天下事不堪再壞,且視朕為何如主!祖宗成憲,弗尚姑息,各宜欽承朕言』!不再改正閣銜,以尚書兼大學士。萬元吉奏有清平西王吳三桂牌至濟寧州,稱奉大清攝政王旨,兵將南侵。執政謂款使已行,不以為意。
八月丙辰朔,日食。
戊午,罷偏沅巡撫,以前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楊鶚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總督四川、湖廣、雲南、貴州、廣西軍務兼理糧餉。辛酉,加可法少保兼太子太保,進武英殿大學士,廕一子錦衣衛指揮僉事世襲;弘圖太子少保,進文淵門大學士;曰廣太子少保,進文淵閣大學士;士英太子太師,進武英殿大學士;鐸太子少保,進文淵閣大學士,改戶部尚書:各蔭一子中書舍人。以刑部左侍郎賀世壽為戶部尚書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總督倉場;以前薊遼總督丁魁楚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總督河南、湖廣軍務,巡撫承德、襄陽等處地方兼理糧餉。癸亥,贈傅友德特進光祿大夫、左柱國、麗江王,馮勝特進光祿大夫、左柱國、寧陵王:祀功臣廟。敕左良玉充提督官,開藩武昌。
甲子,張獻忠陷成都府,蜀王遇害。
戊辰,皇太后自儀鳳門入宮、遣靈璧侯湯國祚告於南郊。命惠王於廣信府居住。壬申,以前寧夏巡撫樊一蘅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總督川、陝等處恢剿軍務兼理糧餉;前□□按察司僉事充為事官越其傑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河南兼轄潁、亳二州,提督軍務。
傑、澤清、良佐各疏劾劉宗周激變軍情,動搖聖駕;又與得功合疏言群臣謀危社稷,指大學士姜曰廣。會有建安王府鎮國中尉朱統甆候考吏部,因奏曰廣定策時有異謀,並劾前山東按察司僉事雷縯祚、儀制司員外周鑣結黨亂政;下縯祚等獄。於是吏科右給事中熊汝霖劾統甆誣詆大臣,通政使劉士禎、禮科給事中袁彭年劾統甆違制越奏,請究問;不聽;曰廣求去益力。
癸酉,命修西宮之西花園第一所為皇太后宮。丁丑,贈吳三桂父故□□總兵官吳襄遼國公、母祖氏遼國夫人。戊寅,以前總督薊遼軍務為事官王永吉戴重罪總督山東、河北等處軍務。庚辰,命選淑女。辛巳,賜北京死節諸臣工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范景文等二十二人贈謚、祭葬有差;建祠雞鳴山,賜額「旌忠」。癸未,對□□□□□□鄭芝龍為南安伯。以前福建布政使司左布政使申紹芳為戶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督餉江北。以前太子太保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王應熊改兵部尚書,總督川、湖、雲、貴等處,專辦蜀寇;賜尚方劍一口、便宜行事,仍給銀三萬兩。乙酉,以皇太后至京,加可法少傅兼太子太傅,弘圖、曰廣各太子太保,士英少保兼太子太師,鐸太子少保,誠意伯劉孔昭等、太監韓贊周等各蔭陞有差。阮大鋮入對稱旨,疏陳江防甚悉,安遠侯柳祚昌復薦之;以為兵部右侍郎,巡閱江務。都察院左都御史劉宗周劾奏,不聽。
自李自成敗走,山東諸州縣並殺其偽防禦使,牧令復為明;而朝廷無一官一兵出河北,清遂安置官屬,至濟、兗以南皆降於清,惟濟定州不下。是月,清將楊方興以兵數千趨濟寧,下之。
九月戊子,封皇太后弟千戶鄒存義為大興伯。庚寅,以都督僉事張福成充總兵官,前往河北、山東。辛卯,上禦經筵。壬辰,裁各布政使司右布政使。甲午,曰廣致仕。乙未,宗周致仕。命黃斌卿移屯九江、黃蜚屯蕪湖採石、鄭鴻逵屯鎮江。丁酉,以中軍都督府都督同知王之綱充總兵官掛蕩寇將軍印,鎮守河南。
己亥,三法司奏定從逆六等條例。大逆凌遲處死凡五條:凡從賊攻陷京師及為賊毀宗社、易門榜者,凡倡率勸進及為賊草偽詔者,凡部院詹事翰林三品以上大臣從賊受官為之親信用事者,凡文武封疆大吏如督撫總兵降賊者,凡京堂翰林科道部等官為賊畫策規取地方者。以上如本犯不歸、歸而又逃者,收繫其妻子,籍沒其資產。斬決不待時凡三條:凡四五品京堂及翰林科道官受賊偽命居要地比原職加崇者,凡方面分巡分守知府等官降賊者,凡文武封疆大吏聞變先逃者。絞凡六條:凡獻銀獻女獻婢以媚賊求免者,凡內外衙門官但受偽命者,凡職在巡方遇變而逃者及布按三司分巡分守知府等官遇變逃者,凡被賊夾打不能自回仍受偽官者,凡受偽官為賊疏遠者,凡各衙門奉差如管屯管河榷關司餉答官雖無封疆之責而逃者。流凡二條:凡內閣重臣及部院寺三品以上、詹事翰林五品以上、即不從賊、偷生潛逃者,凡既受偽職、後自疏遠、先賊未敗、脫身南還者。以上斬、絞、流及遠戌共十一則,如各犯認非自投,議減本罪一等;如遁歸匿形、蓄謀叵測,議於本罪加一等,仍收繫其親屬。徒凡二條:凡候考候選即無官守、即未受偽官、乃浮沉賊中、賊奔乃還者,凡遇賊變偶不逃、為賊脅留、未受偽官者。杖凡一條:凡初為賊所拘、未受偽官、乘間先歸者。上曰:『北都淪喪,帝後升遐,巷戰死綏者,遂無一人?且反面事仇,甘心降賊,為之指斥先帝、規並海宇,人心已喪,法紀何存!所奏既已會議允當,並先奪職。其絞罪以上,三法司行撫按官逮至京訊之;流罪以下,撫接官依律即訊具奏。其有身雖陷賊而能改圖歸正、擒殺賊首及以兵馬城池來歸,或為我內應、克建大功,或為我內間、效忠本朝者,仍從優升賞,不用此例』。
辛丑,以通政司右參議王瀠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登萊、東江等處,備兵援遼,恢復金、愎、海、蓋,贊理軍務兼管糧餉。以□□□□牟文綬充總兵官,鎮守荊州,總理漢土官兵。時荊州未復,命文綬自施州衛收集士兵,出夔州以圖之。癸卯,以後軍都督府都督王允成充署總兵官,鎮守岳州。士英請定童生納銀徑送學道收考,免府縣二試,其銀以充兵部招練軍器之用;從之。乙巳,給越其傑銀十五萬兩,令募兵屯田。追賜國初諸臣陶安等、先朝諫死諸臣蔣欽等謚。丙午,召萬元吉還。以右軍都督府左都督杜弘域提督池、太等處軍務。丁未,上皇考陵名曰熙陵。己酉,進封朱國弼為保國公,爵一等。辛亥,加李沾都察院左都御史。命法司逮問呂大器。以中軍都督府右都督盧鼎充總兵官,武漢團練正紀寧南營務。開納助工事例。癸丑,命刑部逮問黃澍。
是月,高傑率兵赴鎮。戶科給事中陸朗例出為福建□□□□□,特旨留之。御史黃耳鼎例出為江西按察司副使;與朗並疏攻吏部尚書徐石麒。
冬十月乙卯朔,石麒致仕,耳鼎復為御史。以中軍都督府左都督李成棟充總兵官掛鎮徐將軍印,鎮守徐州;□□□□□李世春充總兵官,鎮守泗州;□□□□□賀允昌為中軍都督府都督僉事充總兵官,鎮守揚州。並巡上下江御史為一差。故周延儒子奕封乞免追贓;時有舉入汪庶者與延儒弟舉人正儀姻連,中旨欲移坐之而不許其名,以為曙也,遂坐曙贓六萬,而免奕封所坐六萬之半。丙辰,以鄭芝龍充總兵官,鎮守福建。以黔省援楚副將羅聯芳為前軍都督府都督僉事充總兵官,鎮守貴州。己未,以逃官前兵部尚書張縉彥戴罪總督北直隸、山西、河南北軍務,便宜行事。庚申,大學士高弘圖致仕。遣司禮監太監孫元德察催直隸、浙江、福建金花歲改段價、九庫一應錢糧,仍督兩浙漕糧、鹽課、洋稅並一切修練儲備事宜。甲子,加何騰蛟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仍巡撫湖廣全屬地方。賜北京死節太監王承恩等九人贈謚、祭葬、蔭有差。丙寅,命於杭州選淑女。旨下,有校尉人役突入民家搜索,女子有投水自盡者;巡視京城御史朱國昌等以聞。及選入,又不稱旨。上怒,命各城推戶舉首,隱匿者罪及地方鄰右,各官重處;而或言天下美女及妝飾精妙,無過蘇、杭,於是訪求之使四出矣。
壬申,中旨以吏部右侍郎張捷為吏部尚書。癸酉,改丁魁楚以原官總督兩廣軍務兼理糧餉,巡撫廣東等處地方。追復代宗生母賢妃吳氏上謚曰「孝翼溫惠、淑慎慈仁、匡天錫聖皇太后」,惠宗長子文奎曰「恭愍皇太子」,弟允熥為「吳悼王」、尤熞為「衡愍王」、允■〈火熙〉為「徐哀王」。追封惠宗子文圭為「原懷王」,並附祀孝康陵。復江都、宜春、南平等四郡主為公主,耿璇、於禮為駙馬都尉。甲戌,以逃官前左春坊左中允衛允文兼兵科給事中,監興平伯軍。命鄭鴻逵掛鎮海將軍印。乙亥,以江西按察司副使張秉貞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浙江、提督軍務。丙子,命以來年正月上辛合祀天地於南郊。土英請發欽單於各撫按,分給所屬司道府州縣官,凡贖鍰自杖以上俱住單貯庫,解部充餉,其不注單者以臟論;從之。丁丑,以兵部左侍郎解學龍為刑部尚書、前太僕寺少卿楊維垣為通政使司通政使。命王永吉且駐河上,擇險要地方暫料理山東、河北戰守事宜,俟陳洪範等還日奏請進止。戊辰,加左良玉太子太傅。壬午,命停今年決囚。以□□監太監孫呈琇為山東總監,同王瀠行事;瀠至安東不能前,有旨令駐淮上。賜故巡撫大同都察院右僉都御史衛景璦等五人贈謚蔭。癸未,以前吏科都給事中劉安行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提督直隸、浙江沿海開墾屯田市舶魚鹽等稅兼理海防軍務;通政使司右參議劉若金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提督福建、廣東沿海開墾屯田市舶魚鑒橋稅珠池兼理海防軍務。授朱統甆行人司行人。鑄弘光通寶錢。是月,漳州賊破雲霄城,據之;官兵討之,賊走大埔。
十一月戊子,西宮成,賜名慈禧殿。續封鄧文克為定遠侯。辛卯,令生員納銀充貢。邱磊在安東,與劉澤清不協;可法奏其有異謀,遣右鎮總兵官柏永馥執之,下淮安獄,自盡。癸巳,命遼王於臺州寧海縣居住。乙末夜,端門外火。時山東及豐、沛並入於清;清分兩道,一入宿遷、一破海州。澤清等以聞,請沿河築牆,與王幞等劃地分守;從之。丁酉,祁彪佳予告。庚子,以兵科右給事中李永茂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南、贛等處地方,提督軍務。丁未,以兵部右侍郎張鳳翔為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總督直隸、浙江水陸軍務兼理糧餉,巡撫蘇、松等處地方。以浙江按察司副使盧若騰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督理江北屯田,巡撫鳳陽等處地方。以江西按察司副使耿廷籙為太僕寺少卿。調雲南臨安府土宮沙定洲兵馬從建昌入川剿賊。庚戌,以中軍都督府左都督許定國充總兵官掛鎮北將軍印,鎮守開封。辛亥,士英請於金山、圌山築城;從之。壬子,復逃官御史蘇京官,駐廟灣聯絡海上。先是,徐州土賊程繼孔擒至京,聞變逃歸;高傑擒斬之。加傑太子少傅、可法太傅、士英太保、鐸太傅。自五月不雨,至於是月。
十二月乙卯朔,命荊王於九江府居住。丁巳,進封劉孔昭為誠意侯、劉澤清為東平侯;孔昭辭,許之。禁巡按御史不許拿訪。庚申,賜建文死節諸臣贈謚。辛酉,以何騰蛟總督四川、湖廣、雲南、貴州、廣西等處軍務兼督糧餉,專理恢剿;召楊鶚回部。癸亥,續封徐洪爵為永康侯。甲子,命程世昌兼督上江漕務。丙寅,改上孝宗後張氏曰「孝成靖肅、莊慈哲懿、扶天贊聖敬皇后」。大閱京軍,命士英代。先是,李自成遣兵攻鄖陽撫治,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徐起元、分守監軍□□□□高斗樞、□□□□王光恩等出戰,敗之,固守數月不下;命左良玉率兵救之。戊辰,以斗樞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湖廣。
己巳,陳洪範還奏:『於十月十二日至北京,夷官剛林等語甚誖慢,懋第抗詞不屈。二十九日至河西務,遙祭先帝。十一月四日至滄州,清遣騎追執懋第等去,國書未投』。因言『閣議主於抗節,使臣將命,不敢委曲』。上曰:『國家艱難之際,十餘萬金錢遣使外庭,亦欲得當,並力滅賊;如何閣議止以抗節為不辱命?我當自強,清之款否,原不足恃!爾文武臣工當益切痛恥,秣馬厲兵,乘時恢復,以申大仇』!洪範又密奏,聞黃得功、劉良佐皆陰與清通;二人疏辨。上曰:『此清中反間,不足信』!命洪範往督師軍前,尋給假去。
楊維垣上疏,追論三朝黨局。上曰:『宵人躁競,不難矯誣君父以逞其私,安知忠孝之道?王之寀等已經大赦,姑不追究。「三朝要典」,民間尚有存者,禮部訪求一部,送入史館,以存列聖慈孝之實』。又奏逆案多枉;命吏部察明,分別復職起用。有狂僧大悲至京,自稱齊王、又稱潞王;下錦衣衛訊。
壬申,加士英少師。改命王永吉總督防河鎮將。癸酉,復逃官前左春坊左諭德韓四維官;工科右給事中戴英劾之,改別衙門用。甲戌,遣士英視牲。乙亥,復逃官兵科給事中時敏官,開屯浙江大瞿等山。丁丑,諭吏部自天啟以前詞臣有勞績者,察明贈官,不得與蔭。刑部尚書解學龍等奏從賊諸臣獄:宋企郊等十一人凌遲、光時亨等四人斬,秋後處決;陳名夏等七人絞、王孫蕙等十五人充軍、宋學顯等十人徒、潘同春等八人杖,自絞以下皆聽贖。其在□何瑞徵等二十人俟二、三年後定罪,翁元益等二十七人存疑及已用張縉彥等七人、奉旨未用姜荃林等三人、已故吳家周等二人俱不在六等之列。以上諸臣擬罪太輕,命三法司再議。開納文武職官誥命。分防河汛地:王之綱自永城至寧陵,許定國自寧陵以西至蘭陽,劉洪起自祥符至汜水,李際遇專防河南一府,曹友義防邳州以西,張土儀防邳州以東。時清豫王兵自孟津縣渡河,李濟遇迎降,縉彥等並走沈邱;命高傑率兵進屯歸德以備之。戊寅,上禦興定宮。是日,傑自徐州進兵。己卯,加徐起元兵部右侍郎、高斗樞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辛巳,罷南郊,改於明年冬至;御史沈宸荃諫,不聽。壬午,以應天府丞瞿式耜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廣西;□□□□□□馬乾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四川。命張縉彥以總督兼巡撫歸德、開封、河南三府,督諸將防河,恢剿河北潼關等處地方;越其傑巡撫汝寧、南陽、貴州三府,恢剿河南、湖廣等處地方。士英奏請榷酤,從之。癸未,以參將署川東鎮守事務賈登聯為中軍都督府都督僉事充總兵官,前往四川。
●聖安本紀下
顧炎武撰
弘光元年春正月己酉朔,大雪,免百官朝賀。以殿工成,加應熊太子太保,可法太保兼太子太師、進建極殿大學士,士英少師兼太子太師、進中極殿大學士,鐸少保兼太子太保、進武英殿大學士,各賜蟒衣一襲、蔭一子尚寶寺丞,以士英掌文淵閣印充首輔辦事;可法辭太保,許之。以吏部左侍郎蔡奕琛為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入閣辦事。癸巳,命得功、良佐率兵進屯潁、毫;二人受命不行。許定國陰送款於清。傑至睢州,乙未定國伏兵享傑於城中,殺之。明日,傑部將攻睢州,定國引兵走考城;圍之,定國走降於清。壬寅,命在京諸臣自陳。保國公朱國弼及御史張孫振劾刑部尚書解學龍賣法庇賊。丙午,奪學龍職。丁未,召前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濟復官。壬子,加衙允文兵部右侍郎,總督興平標下鎮將兵馬、經略開歸防剿軍務。是月,清入西安府,李自成走襄陽。
二月甲寅朔,命於嘉興、紹興二府選淑女。左良玉薦太僕寺卿王驥可任巡撫。丙辰,以驥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撫湖廣,提督軍務兼理糧儲。命高斗樞回京另用。己未,以阮大鋮為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協理部事;仍管巡閱江防事務。以工部左侍郎高倬為刑部尚書。人有上書言廣信、建寧、衢州之間有雲霧山為先朝封禁,開之可以助國;命太監李國輔往視之。甲子,諡皇太子曰「獻愍」、定王曰「哀」、永王曰「悼」。乙丑,命於蘇州製造大婚冠服。丁卯,禮部尚書顧錫疇免官。蔭方孝孺裔孫樹節為翰林院五經博士。
高傑妻邢氏有子元爵,尚幼,在揚州;可法請以標下□□□□李本深提督軍馬,與諸裨將分屯梁、宋間。上曰:『興平創立軍府,以忠死事;身肉末寒,兼有嗣子,朕豈忍以其兵馬、信地遽授他人?可令其妻邢氏同元爵照舊統轄。元爵年幼,督師輔臣代為料理,示朕不忘忠臣至意。李本深仍領前鋒,俟有功優敘』。良佐上書追論傑罪,請別委一人統其眾;不許。又言『本深庸弁,恥與為伍』。朝廷亦以提督體統尊,難之。已而邢氏上書請以本深為提督,允文亦具疏如邢氏言;從之,命未下。先是,四鎮之南來也,以揚州富實,各思據之;傑兵先至,揚州人不納,遂圍之。得功引兵至天長,欲爭揚州;朝廷遣萬元吉諭之,得功奉詔。可法至揚州,為傑所要,奏許其家屬居揚州。而得功在廬州,山瘠又新破,嘗怏怏不平;聞傑死,又引兵向揚州。士英以聞;上曰:『大臣當先國事而後私仇。黃得功若向揚州,使高營兵將棄信東顧,狡虜躡之而南,誰執其咎?朕於諸藩鎮恩禮有加,諸藩亦當恪守臣節,無得輕舉以誤國家』。可法在徐州安插高兵,聞之馳還。會上遣太監盧九德、高起潛、李應升諭得功;得功奉詔。李本深等聞得功向揚州,棄信引兵還。上命起潛駐揚州,安撫將士。
乙亥,追封皇弟由榘為潁王,謚曰「沖」。禮部請朝日,命待南郊禮成行之。丙子,更上先帝廟號曰「毅宗」。封慈爚為崇王,命於福州府居住。時廷論多及先朝舊事,欲追罪當日建言三案之人並及門戶諸人,上優容不許;而科道交章引繩批根,日益深切,群臣多不自安。袁繼咸以總督在九江,疏言「三朝要典」為先帝所焚之書,不宜存。已而,左良玉亦上疏論之。上曰:『此朕家事;列聖父子兄弟之間,數十年無纖毫閒言。當日諸臣妄興誣搆,卿一細閱,亦當倍增悲憤。但造禍之臣物故幾盡,與見在廷臣功罪無關。朕已悉從寬宥,不必疑猜』。黃澍之被收也,倚良玉不至;繼咸為之請,許回籍聽勘。御史左光先被收,亦奔良玉,與呂大器皆不至。御史袁弘勳劾繼咸庇護三案,繼咸疏辨;上曰:『袁繼咸身任封疆,自有本等職業。賊信方急,當一心料理軍務,不得借題尋釁』。然自是失職之臣,駸駸有挾藩鎮以抗朝廷之意矣。兵部職方司主事彭遇颽召對,中旨改御史,巡按浙江;以家丁數百人行。至杭州不戢,杭人蹋署門逐之;改巡按淮陽。
己卯,續封張承志惠安伯。禮部右侍郎管紹寧署部印,失之;士英為之請,盡易南京各衙門印,去「南京」二字。
癸未,大悲棄市。鴻臚寺少卿高夢箕奏,先帝皇太子自北來,今往杭州;上遣內臣蹤跡,至錢塘江上得之。三月甲申朔,至京都。人傳言太子至,人人色喜;又言上未有子,且以為子:京城內外,一日中告語幾遍。太子在興善寺中,發勇衛營兵五百人守之。夜五鼓,傳上旨,移太子至錦衣衛掌衛事後軍都督府都督同知馮可宗邸舍。乙酉,上御武英殿,命府部九卿科道官及左春坊左中允劉正宗、右春坊右中允李景廉、前詹事府少詹事方拱乾等審視(正宗等皆前東宮講官)。於是百官公服;獨拱乾有罪,便服趨上。太子曰:『方先生』。及問正宗等,皆不識。又問講書何地?講何書?習何字?答多不符。兵科給事中戴英進曰:『先帝十六年冬御中左門親鞫吳昌時,太子侍旁,憶之乎』?不對。群臣環詰之,遂供出姓名王之明,為故駙馬都尉王昺之姪孫,曾侍衛東宮,家破南奔,遇夢箕家丁穆虎聲,乃詐稱太子,拱乾則於侍衛日識之也。奏上。丙戌,下之明中城兵馬司獄。以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錢謙益掌部事。丁亥,復故少師兼中極殿大學士溫體仁謚。戊子,命司禮監隨堂內官監太監喬尚總監兩淮鹽課,嚴察兵馬糧餉。命督師大學士應熊兼制雲南、貴州、湖廣、廣西、鄖陽、偏沅各督撫;應熊劾馬乾淫掠不法,奪官下督撫逮訊。壬辰,命百官會審王之明於午門外。河南有婦人童氏,自稱上藩邸時元妃,巡按御史陳潛夫信之,具儀從送至京;上大怒,下童氏錦衣衛獄,並逮潛夫至京訊之。以耿廷籙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四川,提督軍務兼理糧餉。癸巳,遙祭諸陵。戊戌,以黃斌卿充總兵官掛征蠻將軍印,鎮守廣西。三法司以王之明獄上;上曰:『此必奸人密謀授意,圖為不軌;非高夢箕一人可辦。法司其嚴行究訊兩月以來往來蹤跡及主使之人』。於是人情益懼。民間流言,指馬士英、王鐸共謀戕害太子。黃得功上疏言:『先帝之子即皇上之子,真偽未辨,乞多方保留。若驟處死,即果詐偽,天下必以為真東宮矣』。上乃命養之獄中,勿遽加刑;俟佈告天下,愚夫愚婦皆已明白,然後申法。而劉良佐上疏,並言太子、童氏二事,謂上為群臣所欺,將使天倫絕滅。上曰:『朕元妃黃氏,先朝冊封,不幸夭逝。繼妃李氏,又已殉難。登極之初,即追封後號,詔示海內。卿為大臣,豈不聞知?童氏不知何處妖婦,詐冒朕妃。朕初為郡王,有何東、西二宮?據供是邵陵王宮人,尚未悉真偽。王之明是駙馬王昺之姪孫,避難南來,高夢箕家丁穆虎聲令冒認東宮,正在嚴究。若果真實,朕於夫妻伯姪之間,豈無天性?況宮媵相從患難者頗多。朕於先帝無纖介之嫌,因宗社無主,不得已從群臣之請,勉承重寄,豈有利天下之心,忍加毒害於其血脈?至於舉朝文武,無非先帝舊臣,寧不如卿;肯昧本心,害其元子?朕夫妻之情,又豈群臣所能欺蔽?但太祖之天潢、先帝之遺體,不可以異姓頑童淆亂宗祏;宮圍風化所關,豈容妖婦闌入?國有大綱、法有常刑,卿不得妄聽妖訛,猥生疑義』。因命法司先將二案審明情節傳示中外,以釋群疑。然而流言日甚。
己亥,上懿安皇后謚曰「孝哀慈靖、恭惠溫貞、偕天協聖悊皇后」,更上皇考謚曰「孝皇帝」。壬寅,先帝忌日,上於宮中舉哀,百官於太平門外設壇遙祭。甲辰,封□□□□□□黃九鼎為雒中伯。己巳,以殿工成,加可法太師,士英太保,鐸少保,弘圖、曰廣各太子太傅。李際遇、許定國既降於清,清盡得河南開封之地,引兵南下;王之綱走宿州。是日,清陷歸德府。巡按御史凌駉死之。丙午,罷安慶巡撫。以兵部右侍郎朱大典為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提督廣昌、靖南、池皖等鎮軍務,巡撫應天、安慶等處地方,總理糧儲兼督上江漕糧。丁未,命後軍都督府右都督總兵官方國安掛鎮南將軍印,駐防池口。己酉,以光祿寺少卿錢繼登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總理兩淮鹽法兼理江防軍務。贈高傑太子太保,蔭一子錦衣衛百戶世襲。
左良玉在先帝時已擁兵跋扈,及上即位,數上書侵撓朝政。聞有太子事,具疏言大臣蔽主,危害皇儲。時良玉且病,其子掛平賊將軍印總兵官中軍都督府右都督夢庚性凶狡,一時失職諸臣在軍中者,又為「春秋」「與趙鞅」之說以贊成之,遂舉兵反,以奉太子密旨誅奸臣馬士英為名。壬子,加李本深太子太保、□軍都督府左都督,提督興平標下兵馬。
夏四月丙辰,良玉陷九江府。丁巳,追卹三案諸臣劉廷元等二十人並復原官,仍各贈蔭有差。良玉兵自九江而下,所至焚掠;乙未,陷東流。京師戒嚴,以公侯分守長安等門及都城十三門,徵靖南、廣昌、東平三鎮兵入衛,命可法至江北調度,命阮大鋮率兵巡防上江。上諭三法司:『附逆一案,日久不結,殊非法紀。朕新政之初,姑從寬貸。光時亨力阻南遷,致先帝蒙難;周鍾以詞臣降賊,乘馬不下梓宮;武愫為賊偽官任事:三人即便會官處決。其餘擬斬者發雲南金齒等衛永遠充軍,擬絞者發廣西地面充軍終身,責令地方撫按官拘解。軍罪以下,並宥為民,永不敘用。周鑣、雷縯祚結黨亂政,招引外兵,圖為不軌;於獄中勒令自盡。此外當日有挾持異議者,都與大赦。朕為天子,豈計匹夫夙嫌?並案內曾得罪皇祖妣、皇考者俱勿問。文武諸臣不許再提往事,屢汙奏章;違者冶罪』。是日戮時亨、鍾、愫於市,鑣、縯祚自盡。以光祿寺卿祁逢吉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總督倉場。續封劉允柱為寧晉伯。庚申,續封張國材為安鄉伯。是日,良玉陷安慶府。
初,興平所將皆秦人,於四鎮中最強,朝廷以衝地委之。自李本深等引兵還,□自大梁以南,如入無人之境;而提督之命久不下,將士無固志,因留揚州不進。於是清自歸德分兩道,一趨毫州,一趨碭山、徐州。李成棟奔揚州。壬戌,封常澄為襄王,命於汀州府居住。是日,都督黃斌卿等與良玉兵戰於銅陵之灰河,敗之。明日復戰,沉其船三十艘;上命賫銀幣至軍中勞諸將。是時勤王之兵四集,軍勢稍振。良王尋死於九江;然淮南單弱,清自此益進而南,事不可為矣。己丑,清陷泗州;丙寅,渡淮。丁卯,選淑女於元輝殿。潞王在杭州上儘,請移僻靜一郡;戊辰,命移於湖州府,賜敕獎諭。且命移周、魯二王於江西、廣東。時河南盡入於清,獨劉洪起尚在光、黃之間;己巳,以洪起為提督汝、寧、開封等處援剿總兵官。庚午,命王永吉總督防河兼巡撫鳳、淮、廬三府,錢繼登兼巡撫揚州一府,召田仰回部;繼登辭,命永吉並撫揚州。時上流梗塞,王驥未行;而言者以湖南多警,命楊鶚仍為巡撫,駐常德、澧州。於是興平兵盡棄信還,挈其家眷至瓜洲,掠民舟欲渡江。有旨令鄭鴻逵扼守京口,敢有一兵渡江者,以大砲擊之,日有斬獲報捷;而清遂長驅南下。辛未,清圍揚州。甲戌,加得功左柱國,蔭一子錦衣術指揮僉事世襲。丙子,以御史霍達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蘇、松、常、鎮四府,提督軍務兼理糧儲。丁丑,清陷揚州,屠之;督師太傅兼太子太師兵部尚書兼建極殿大學士史可法不知所在。戊寅,追封於謙為臨安伯。
五月壬午朔,以山東布政使司右參議李彬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河南。癸未,命移惠王於嘉興府。得功率兵進擊夢庚,敗之。丙戌,進封得功靖國公世襲,加大銀、大典太子太保蔭一子錦衣衛千戶,諸將各升蔭有差;遣司禮監太監王肇基賫銀幣往勞。丁亥,封鄭鴻逵靖虜伯。分蘇松、常鎮為二巡撫;以兵部職方司郎中楊文驄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常、鎮二府兼轄沿海楊州等處地方,提督軍務兼理糧儲。己丑夜,清以小舟自七里江渡;庚寅旦,抵南岸,鴻逵以水師奔福建。清陷鎮江府。辛卯夜二鼓,上出通濟門,幸太平。壬辰未明,士英奉皇太后如杭州。日晡,已有百姓數百人破中城兵馬司獄,出王之明稱皇太子,奉入宮;宮中金帛器玩,搶奪一空。吏部尚書張捷、刑部尚書高倬、戶部江西司郎中劉成治、山西司主事吳嘉允、中書科中書舍人龔廷祥、欽天監博士陳于階、國子監監生吳可基皆死之。癸巳,上至蕪湖,命大典、大鋮東閣大學士督師,以揚州府同知李繼晟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安慶;時無紙,亦不及用寶,各以一幅紙書其官銜姓名。京城百姓,相聚搜殺士英故所部黔兵及其姻黨,破人家、劫財物;總督京營戎政少保兼太子太保忻城伯趙之龍捕斬數十人,閉城門,遣人具啟於清。清兵自丹陽趨句容;乙未夜,前隊至郊壇門。丙申,豫王至,營於郊壇北;之龍及諸勳戚文武大臣皆迎降,清執之。明廣昌伯劉良佐率兵入援,次上新河,降於清。己亥,豫王入南京。上將幸杭州,命大典、國安以所部兵先發,都督杜弘域扈從,得功率兵斷後;未行。癸卯,良佐率兵犯駕,左柱國太師靖國公黃得功死之,其將田雄等奉上如營。丙午,上至南京。九月甲寅,上北狩。
●自序
燕京失守,先帝以身殉宗廟社稷,南都諸臣擁戴福藩以正大統。斯時也,誠枕戈待旦之秋、臥薪嘗瞻之會也!使內外文武諸臣各靖共乃心,共獎王室:司職事者咸曰『必報仇,僇力致討,毋有二心也』!履戎行者咸曰『必討賊,其翦滅此而朝食也』!奮其武怒,以報其大恥;庶幾沙陀之三矢可以復命、秦牆之七日邀與同仇矣!而無如貴陽、青田輩背公植黨、罔上行私,忽先帝之大憝、恣一己之愛憎,曾翻「欽案」,汲引群奸;遂致行都之坐席未暖,長江之天險已失!權奸誤國,千古同揆;可勝歡哉!
予自遭崑城之難,列在官府者幸荷寬政,而託在至戚者反罹密綱;孑然數口屏跡深山,吸風茹霜,莫可訴語。窮愁無聊之餘,漫檢破笥,偶存「聖安事略」一冊;見其間邪說充塞,黑白倒置,儼然崔、魏重生,虎彪繼起。竊恐誤以傳誤,訛當年之見聞者小而淆千古之是非者大。用是不揣,仿朱子「綱目」之例,記事之後僭加「發明」;又仿「附錄」之條,以存事蹟之備考者。極知夏蟲語水,井蛙見誚;要以見匹夫、匹婦之公是公非,不可得而泯滅者。若曰以管窺康侯而顧學紫陽,則吾豈敢!
昆山遺民亭林氏顧炎武撰。
●聖安本紀卷之一崑山遺民寧人顧炎武著
甲申年、毅宗烈皇帝崇禎十七年夏四月戊午朔,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等誓師勤王。
是時,有傳京師失陷者,眾猶疑信相半。兵部尚書史可法同南京右都御史張慎言、戶部尚書高弘圖、工部尚書程註、兵部右侍郎呂大器、署翰林院少詹事姜曰廣、太常寺卿何應瑞、應天府尹劉士禎、鴻臚寺卿朱之臣、太僕寺丞姚思孝、給事中李沾、羅萬象、御史郭維經、陳良弼、周元泰、米壽圖、王孫蕃、朱國昌等誓告天地,號召天下臣民起義勤王。
發明
書曰「誓師勤王」何?緩辭也,陪京向稱重地,兵馬整飭有素,一聞賊逼京師之信,即當星馳赴援,奮不返顧:今先帝大行旬餘日矣,至是始議勤王,於被髮纓冠之義何居?齊桓公救邢至於聶北,「春秋」譏之,譏救邢之不速也;況君父之難乎!律以「春秋」之法,所謂不待貶而罪自見者乎!
附錄
時各鎮逃兵南下,江北震恐;漕撫路振飛即分兵防堵,令副將金聲桓守徐州、周士鳳守泗州、周原敬守清口。至是,振飛會淮安七十二坊各集義兵,每坊舉生員二人,一為坊長、一為副、躬自操演;日則團練、夜則魚貫巡邏,以備非常。
淮陽巡按御史王幞執偽官鞏克順,誅之。
賊選淮安知府鞏克順至清口,坊兵執之以獻;幞即斬以徇眾。時幞自任守河、漕撫路振飛守淮,士民恃以無恐。是月二十七日,振飛集義兵大閱,舉人湯調鼎等咸易戎服從事。
發明
書「執偽官」何?執其所當執也。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王幞此舉,不愧其職矣;故書以予之。
剿賊總兵高傑、劉澤清率兵南下。
時傑屯兵徐州、澤清屯兵宿遷,各聲言南侵;淮民大懼。巡按王幞自謂與澤清有舊,輕身詣之,勸其回轅北上;澤清不允,大聲云:『即不擾淮安,請假道赴揚州』!幞不可曰:『萬不得已,迂道從天長、六合行,則非我所知也』。淮安得免塗炭。
其書「南下」何?不當下也。傑寺受討賊之責,既不能剿而垂涎楊州,公行無忌,可惡甚矣!故書其官,以著其罪。
十五日(壬申),總漕巡撫戶部侍朗路振飛、巡按御史王幞執偽官呂弼周,誅之。
偽防禦官呂弼周以偽咨致王幞,欲赴任;遊擊駱舉佯迎之於中途,執以解。幞叱曰:『跪』!弼周曰:『人也不認』!幞曰:『亂臣賊子,我認得誰;今但知有國法耳』!幞,弼周門生也。幞細鞫其事賊及聖上、東宮所在,弼周一字不答。解至軍門,路振飛縛弼周於柱,舉觴勞駱舉,簪花旁立;集諸善射者立二十步外,五人為耦發一枝,不中者退,中者報名賞銀牌一。射者盡,乃命剮之;眾情大悅。時鹽城守備王某亦獲賊將董學禮及從者十三人解於軍門,悉斬之。
發明
亂臣賊子,凡民罔不憝,所謂「不待教而誅」者也。二臣此舉,深得誅討之義矣。恃書其日,以見誅亂臣賊子,僅此一日也;蓋美之辭。
二十八日(己酉),剿賊總兵高傑圍揚州。
揚州繁華素著,傑輩垂涎久矣。至是,屯兵城外,城外廬舍焚掠無遺。揚人厚犒之,不聽;江南北大震。
發明
高傑受先帝之顯擢,膺建節之重任,不能力討逆賊以抒不共戴天之仇,而汲汲焉揚州是圍,肆行暴虐,惡之極矣!詳書其官,蓋深罪之也。前誅偽官,書日以為美辭;此書日,則以著其惡者。「春秋」之法,一美一惡,無嫌於同。
附錄
是時各藩俱南奔,淮撫路振飛親駐河干,以令箭約諸藩舟魚貫而來;周王出行資,給賞各坊義士。
鳳慶總督馬士英標兵抄掠淮安,其部將莊朝陽行卻單縣,為民所殺。
時先希大行之信既確,南京文武諸大臣連日會議,潞主倫次稍疏、惠王道遠難致、福王有在不類事,莫之敢決。鳳督馬士英念福王奇貨可居,內結操江誠意伯劉孔昭、外結總兵劉澤清等同心擁戴;且移書諸大僚,謂以序、以賢無如福王,兼責史可法當王其議。二十二日,可法治兵於浦口。二十三日,諸臣謁孝陵定議,劉孔昭面詈呂大器不得出言搖惑;遂定議福王,先修武英殿。二十七日,南京禮部司務集齊百官,公啟迎主於儀真;福王得啟,即行。二十九日,福王舟至觀音們;三十日,百官謁見福王於舟次。王角巾葛衣坐寢床上,枕舊衾敝,帳亦不能具;隨從田成諸奄布袍草履,不勝其困。
五月戊子朔,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等迎福王入京,以內守備府為行宮居之。
是日,福王自三山門登陸至孝陵,從西門入饗殿祭告。詣懿文太子寢園展祀畢,從朝陽門進東華門,恭謁奉先殿。出西華門,暫居內守備府為行宮。文武百官進見,王色赧然欲避;史可法言:『殿下宜正受』!劉孔昭諸勛臣,人人皆有德色。群臣退,議先上監國璽綬而後勸進,乃即范金鑄「監國之寶」。次日,百官朝王於行宮,魏國公徐弘基先致辭。靈璧侯湯國祚即訐戶部措餉不時,其辭憤絮;太監韓贊周叱之起。呂大器曰:『此非對君體』!群臣退,議登極;張慎言謂:『國虛無人,可遂即大位』。可法密曰:『太子存亡未卜,倘北將挾以來,奈何』?劉孔昭曰:『今日既定,誰敢更移』!可法曰:『徐俟數日,似亦無妨』。諸臣乃散。
發明
無事則倫序、有事則擇賢,古今之通義也。福王在藩失德甚著,自無擁立之理;士英連結內外,以示不容不立之勢。嗚乎!明之天下非亡於他人,實亡於土英一人耳!漢鼎移於並牧、唐祚絕於豳岐,非其炯鑑耶!然不責士英而責可法者,則又「春秋」責鄭祭仲之意也。可法膺南樞之重任,值大變之猝臨,當獨立主持,選立賢藩,宗社為重、倫序為輕。澶淵十日不捷,王旦請立太子;土木北狩不返,于謙竟立景帝:何至牽制於群奸,立其所不當立乎!故特目可法以責之,亦「春秋」之義也。
附錄
初三日(庚寅),群臣進「監國寶」於福王,王行告天禮。劉孔昭復請登天位;御史祁彪佳曰:『監國名甚正』。徐弘基等皆然之,乃止。
改史可法、高弘圖為禮部尚書,升馬士英兵部尚書,姜曰廣、王鐸禮部左恃郎,俱兼東閣大學士;可法仍掌兵部事,張慎言仍為吏部尚書。
時議卜相,群情推轂可法及弘圖、曰廣。劉孔昭攘臂欲入;可法曰:『本朝無勳臣入閣例』。孔昭曰:『即我不可,馬士英有何不可』!諸臣默然。又議起廢,眾共推鄭三俊、劉宗周。孔昭特舉阮大鋮等;可法曰:『此先帝欽定「逆案」,勿庸再言』!是時士英率高傑、劉澤清等擁兵十萬,臨江以挾制廷臣,使不敢不相云。
發明
斯時先帝大行,普天同痛;可法等俱當戴罪供職,不得援登極推恩常例,希正揆席。至閣中票擬,遴選曰廣等數人,皆以原官兼閣員辦事,不用進秩;誓必寸磔逆闖、禮葬先帝,然後論功行賞。「春秋」之法:賊不討、仇不復,則君不葬、服不除;寢苫枕弋,無時而終事也。當時若能宣昭此義,士英雖奸,何名而入;孔昭邪說,何由而起!惜乎!可法諸臣見不及此。直書於冊,交譏之也。
江西湖廣總督袁繼咸疏請入覲,止之;鳳慶總督馬士英自請入朝。
繼咸請入覲,特諭止之。
士英請入朝,拜疏即行。
發明
新君嗣位,請入朝行賀,禮也;剿賊重任不得擅離,特諭止之宜也。繼咸候命而後進;士英則不候命而即進,其目中豈復有朝廷乎?一書「疏請入朝」、一書「自請入朝」,而順逆之情著矣。
命兵部員外郎萬元吉宣諭各鎮。
時高傑兵大掠江北,聲言欲送家眷到江南安頓,約劉澤清刻日渡江;史可法請發戶部銀萬兩,遣職方司員外郎前往分別犒賞。萬元吉至彼,上疏言:『揚州、臨淮、六合所在兵民相角,素少紀律,近更乖張;一城之隔,民以兵為賊、兵以民為叛,環攻勿釋。臣等雖有愛民之心,絕無銷兵之術』!揚州士民王傳龍等亦上公疏,言『東省附逆,河北悉為賊有。不意賊警未至,高兵先變。自高傑渡河掠徐至泗、至揚,四廂之民何啻百萬;殺人則積屍盈野,淫汙則辱及幼女。環圍血攻已經月餘,何不恢已失之州邑而徒戕內地之良民也』!
陞周堪賡為戶部尚書、何應瑞工部右恃郎、劉土楨通政使。
改呂大器為吏部左侍郎、張國維以原官協理京營戎政。
起補劉宗周都察院左都御史、起陞練國事戶部右侍郎。
起調倪嘉慶、華允誠、葉廷秀為吏部文選四司官。
起調解學龍為兵部左待郎、賀世壽刑部右侍郎、許譽卿光祿寺卿。
召復原任給事中章正宸、揚時化、莊鰲獻、熊開元、袁愷、姜采、御史張煊、李長春、喬可聘、詹爾選、馬兆義、鄭友元、李曰輔、李模等俱補原官用。
陞張有譽戶部右侍郎,總督倉場;王庭梅應天府尹、朱之臣太常寺卿、左懋第太常寺少卿。
陞李沾吏科、張元始戶科、沈允培禮科、鐘斗刑科、李清工科,俱都給事中;羅萬象、陸朗、熊維典、張希夏俱左右給事中,陳泰來、姜應甲、馬嘉植、王士熊、黃雲師、錢增俱補給事中。
起陞顧錫疇為禮部尚書、黃道周吏部右侍郎、羅大任國子監祭酒。
陞高倬工部右侍郎、鄭瑄大理寺卿、侯峒曾右通政。
陞李沾太常寺卿,提督四夷館;郭維經應天府丞。
吏部欲推李沾為操江;沾故善劉孔昭,恐分其任,乃求可法陞常少。維經積勞於干掫,都人賴之;驟難其代,令仍攝巡視。沾嗾維經劾塚宰張慎言有私;經旋悟,即具疏引罪。而沾憾慎言不已,以其廉勇素著,不敢顯攻;因借端於少宰呂大器,思逐之。
陞章正宸吏科、張希夏〔□□〕,俱都給事中。
起補在籍吏部主事王重為文選司郎中。
時銓曹乏員,慎言以重家在金壇,可立致;故推之。李沾持不可,曰:『是受我贄四十金者』。慎言曰:『僕起家三十年,所贄十二金而止;公安得以四十金贄乎?僕老矣,須舊銓郎乃解事,又近地;其人賢否,僕自有提衡,不必混也』!沾益啣之。
附錄
十一日(戊戌),奠安二祖御容,遣魏國公徐弘基、安遠侯柳祚昌、南和伯方一元行禮;奠安二後御容,遣太監韓贊周、盧九德行禮。
鳳陽參將戈士凱報劉澤清兵沿路劫殺,逼攻臨淮。
馬士英標兵先至淮安西門外焚劫。坊義師擒三十餘人;淮撫路振飛不敢問,縱之。
命御史祁彪佳等分行安撫。
命趙光遠鎮守四川。
諭鄭鴻逵留駐九江。
陞張應元為承天總兵。
衡王奏殺青州偽官。
史可法請增文武重臣經理招討。
湖廣巡撫奏武、岳恢復,方國安冒功混報。
原任大學土蔣德璟北歸,奏賀。
降賊官項煜南歸,混入朝班;任承詔自言賊授偽官,堅拒,南奔。
戶科羅萬象劾方孔昭屯撫河北,兵至跟蹌逃歸,今又蒙面補官。
淮北坊士擒偽官武愫,解至軍門;路振飛與愫有舊,僅下之獄。
蘇州士民焚掠偽官項煜、湯有慶、錢位坤、宋學顯等四家;常熟焚掠時敏家,並三代四棺盡行焚燬;海鹽焚掠陳之遴家,並焚其父陳祖苞之柩。
十五日(壬寅),福王即皇帝位於武英殿,以明年為弘光元年。
十六日(癸卯),馬士英入朝。
馬士英未嘗奉詔,擅率營兵由淮赴江達南都,舟共一千二百號;巡按御史王幞駐清江浦,令淮坊義兵排立兩岸,不許一舟停泊、一人登岸,凡三日而畢。是日朝見,命掌兵部事,仍入直辦事。高傑、劉澤清致書史可法,請渡江,欲其讓士英也;可法乃請督師江北以避之。
發明
嗚呼!士英入而「逆案」自此翻、群小自此進,邪正消長之機、宗社存亡之辨,於斯決矣!其書「入朝」何?「春秋」於鄭詹,直書曰「來」。公羊子曰:『甚佞也』;曰『佞人來矣!佞人夾矣』!此亦曰『佞人入矣!佞人入矣』!謹盡削其官,蓋深絕之也。
剿賊總兵高傑圍揚州,殺進士鄭元勛。
時傑屯兵揚州城下,巡撫黃家瑞漫無主持;兵備馬鳴騄率民堅守,晝夜不懈。鄉紳鄭元勛親詣高營解紛;入城,勸家瑞放傑兵入城。士民譁曰:『城下殺人如是,元勛顧不見耶』!元勛強為傑剖辨,眾怒,群毆之死;嗚騄疾走泰州。職方郎中萬元吉疏言:『臣奉命犒師,沿途兵民交搆,揚州尤甚,閉門登陴已懸半月;民與兵相攻、兵與民相殺,成何紀律!頃接水營參將報賊奔清河,官兵擊燒賊舟殆盡;若諸將潛師以濟,可一鼓殲也』!初,黃得功分地揚州,高傑、劉澤清以繁富爭之,縱兵淫掠;揚人大哄,死守。又得功兵至天長,傑與澤清欲排之;又值李棲鳳、高文昌兵至,眾益洶洶。元吉移書得功,期共獎王室。得功自明無他,亟請聯絡殺賊;元吉以書馳示傑等,始稍戢。然傑部終不受制,澤清所部千餘人劫掠瓜洲一空。
發明
高傑恃強,圍揚州經月不解,其惡著矣。書曰「剿賊總兵」,以著其縱賊不討、戕害內地之罪。元勳不自揣量,妄欲開門揖盜;其死也宜。茲書元勳之殺於圍揚之下,若曰非揚殺之,乃傑殺之;不以殺元勛之罪,罪揚人也。此「春秋」之權衡也。
總督漕運、巡撫鳳淮、戶部右侍郎路振飛罷;起陞田仰為右副都御史,巡撫鳳、淮。
振飛在淮,守御甚備。是月,大饗士於淮安府學中,敘向來有功文武官八千餘員;振飛與王幞親自按席,觀者鼓舞。已而振飛為馬士英所劾,得旨提問,合郡不平;尋以士民公疏訟冤,得免。旋丁艱去。田仰向寓金陵,與劉孔昭善;至是,孔昭力薦之,故有是命。
晉封靖南伯黃得功、寧南伯左良玉俱為侯,封總兵高傑為興平伯、劉澤清為東平伯、劉良佐為廣昌伯。
史可法以淮、揚、廬、泗自守;請『設四潘,以鳳、徐、滁、六為進取之基,兵馬錢糧懼聽自行徵調。四藩即用得功、傑、澤清、良佐為藩屏,固守江北,則江南之人情自安。得功已封伯,似應進侯;傑、澤清、良佐似應封伯。良玉恢復楚疆,應照得功進侯』。又奏:『四鎮既設,不可無督師;應駐揚州居中調遣。四鎮各自分汛地:轄淮、海者駐淮安,海、邳、沛、贛十一州縣隸之,恢復山東一路。轄徐、泗者駐泗州,徐、泗、宿、毫、豐、碭十四州縣隸之,恢復開、歸一路。轄鳳、壽者駐臨淮,壽、潁九州縣隸之,恢復陳、杞一路。轄滁、和者駐廬州,無為、六、巢十一州縣隸之,恢復光、固一路。每鎮額兵三萬人,本色米二十萬、折色銀四十萬兩。其鳳陽總兵,應改副總兵一員』。故有是命。
發明
大仇未討,天下未平,何以家為?況開藩重賞哉!上借此以為羈縻之術,下受之而無感奮之志,胥矢之矣。直書於冊,深譏之。
十八日(乙巳),祭先恭王太妃於行宮。
大學士史可法督師江北,命百官郊餞。
可法請撥劉肇基、于永綬、李棲鳳、卜從善俱隸標下,又薦主事何剛、舉人李蘧軍前贊畫。可法既出,劉孔昭益無所顧忌,高、張諸臣俱不能安其位矣。
大旱,令應天府祈雨。
二十三日(庚戌),劉孔昭訐吏部尚書張慎言於朝。
孔昭故善阮大鋮,必欲起之。因詔內有『「逆案」不得輕議』之句,慎言秉銓持正,度難破例;置酒約諸勛臣廷論慎言,湯國祚、趙之龍皆諾之。是日早朝,孔昭邀國祚、之龍合奏『慎言排忽武臣,所推吳甡、鄭三俊有悖成憲,真奸臣也』。
慎言立班不辨。弘圖奏:『塚宰自有本末,何遽殿爭』!上諭:『文武諸臣各宜和衷,毋得偏競』。孔昭袖中取出小刀,逐慎言於班;太監韓贊周叱曰:『從來無此朝規』!乃止。慎言出,即引疾乞休。孔昭遂復具疏奏:『慎言推補幸濫,薦舉吳甡、鄭三俊更為可異。慎言原懷二心,告廟決策,阻難奸辦。乞大奮乾綱,收回吳甡陛見之命,重處慎言,為欺君誤國之戒』。高弘圖亦具疏言:『文武官各有職掌,毋得侵犯,即文臣中各部不得奪吏部之權。今用人乃張慎言事;劉孔昭一手握定,非其所私即謂之奸,臣等皆屬贅員矣!吳甡、鄭三俊五朝人望,票擬實出臣筆。竊念朝廷之尊,尊於李勉;今宸陛幾同訟庭,臣愧死無地,乞賜罷斥』。姜曰廣亦引疾求去。俱慰留不允。
發明
慎言以統鈞大臣,孔昭得辱之於朝,是無法紀也!無法紀,是無君父也!書言「訐」者,明慎言之無罪;慎言無罪,是罪專在孔昭矣!一削其爵、一舉其官,邪正之實辨矣、予奪之義嚴矣。
附錄
時闖賊西遁,群臣降賊者皆南歸,蒙面求用;行宮前章奏雜投,甚有擅入朝班者。通政司劉士楨請嚴封駁參治之令;有旨著行甲飭。
叛將李成勳寇掠清河,巡按王幞調兵禦卻之。
偽將劉曰恭攜偽敕五道,送得功、高傑、劉伊順、劉肇基、徐大受寺;得功執以聞。
馬士英奏大計四事:一、聖母流離,可密諭高傑部將衛迎。一、皇考進尊位號,應遷梓宮南來。一、皇子未生,應急慎選淑女。一、諸藩失國,恐有奸宄挾之,不利社稷;宜迎置南都。
加恩翼戴諸臣:公徐弘基,侯朱國弼、柳祚昌,伯劉孔昭、方一元、焦夢熊、郭祚永,太監韓贊周、盧九德各升賞世蔭。
二十六日(癸丑),上召閣臣高弘圖、馬士英、姜曰廣於行宮。
是日,上謂弘圖曰:『國家多故,倚賴良深;先生何言去也』!弘圖對曰:『臣等非敢輕去;但用人一事,臣謂可、勛臣謂不可,是非淆亂,臣何能安其位』!上曰:『朕於行政用人未習,卿等所言,無有勿從;不疑有他』。弘圖奏:『塚臣張慎言清正有品,吏部以用人為職,如推劉宗周、黃道周,使勛臣處此亦必引重;何獨以為罪!吳甡歷任巡撫,俱著丰采、又負清望。先帝簡任內閣督師剿寇,赴任稍緩,致蒙譴責;先帝殺周延儒、不殺吳甡,即可知其人。假先帝在今,亦必用之;何勛臣以此罪塚宰也!北都失節之人不可用,江南見存者無幾、又不合勛臣之意,將誰用乎?若曰武職則有兵部在,不可並責塚臣也』。弘圖又奏近臣貪黷狀。上曰:『朕固聞之;諸臣通賄出之袖中,誠可嗤也』!時屢勤召對,先後無虛日,或一日再召;似有志圖治者。自高、姜去後,馬士英當國,上亦拱手聽之,不復預聞政事矣。
陞王幞右僉都御史,巡撫山東。
路振飛既去,幞又以升行;劉澤清遂營窟於淮安山城中,田仰不能禁制,而淮事不可為矣。
附錄
馬土英奏關寧總兵吳三桂之捷;有旨封薊國公世襲。又命戶部發銀五萬兩、米十萬石,責令中書沈廷揚賣與之。
大學士高弘圖請暫輟閣務,往江干督收漕糧;允之。
六月丁巳朔,諭吏部尚書張慎言視事。
加巡撫黎玉田為兵部尚書、山東原任大學士謝升上柱國、在籍保定御史盧世深太僕寺卿。
馬士英奏北信誅偽官之功,故有是命。史可法亦乞選使臣賫監國、即位二詔及賜吳三桂、謝升二敕,往北直、山東曉諭。時訛傳德州起義,謝陞輔佐之故。先時有朱師欽者,慶藩宗室,為香河知縣;棄官南走,偽防禦閆傑囚之於德州。傑與偽知州吳徵文比餉甚酷,貢生馬元騄、謝陛等暗結義旅,一呼而起,殺傑與徵文;出師欽於獄,奉以為主,權稱濟王,檄告遠近。於是殺逐偽官,來附者四十餘州縣;遂訛傳謝陛為謝陞也。嗚乎!中朝偵探舛謬如此,而欲奏恢復之功難矣!
初六日(壬戌),上大行皇帝謚曰烈皇帝、廟號思宗;大行皇后謚曰孝節烈皇后。
尊福恭王為恭皇帝、王妃□氏曰孝成皇后、生母鄒氏曰仁壽皇太后、神廟皇貴妃鄭氏曰孝寧太皇太后、元妃黃氏曰孝哲皇后。
初七日(癸亥),馬士英特舉欽定「逆案」問徒阮大鋮,命復冠帶陛見。
士英奏「冒罪特舉知兵之臣,以共濟艱難事」;舉阮大鋮當赦其罪,即補兵部右侍郎。先是,大鋮被廢,寓居金陵,與劉孔昭、馬士英及內奄李承芳交往甚密。周延儒再召,大鋮、士英同助萬金營求起陞;而先帝聖斷不可奪,僅起士英。至是,大鋮日夜謀出山,勛臣殿爭亦因大鋮而發也。士英乘高弘圖督糧江干,即自擬旨:阮大鋮果否知兵可用?著兵部召他,暫冠帶來京陛見,面問方略定奪』。是時科道羅萬象、詹兆恆、王孫審、陳良弼合疏言:『「逆案」不可翻,大鋮不可用』。皆不聽。士英又辨:『臣在兵言兵,但知為朝廷用人,不知其他』。上溫旨留之。
發明
魯公子翬請會師伐鄭,隱公勿許;翬固請而行,「春秋」削其「公子」,直斥其名。胡康侯氏曰:『翬請以師伐鄭,而隱公勿許,義也。翬以不義強其君,固請而行,無君之心兆矣,是以及鍾之禍。「春秋」去其「公子」,欲制治於未亂也』。阮大鋮身在「逆案」;「逆案」乃先帝所定,誰敢奸之!今士英徇一己之私,請暫擬冠帶陛見,正所謂以不義強其君者也;其無君豈在翬下乎?北行之禍,由茲兆矣。故於士英則削其官,於大鋮則詳書「欽定逆案」;「問徒」,所在以絕之者至矣。
初八日(甲子),阮大鋮陛見。
大鋮入見,備述見枉之由。高弘圖言:『大鋮若用,必須會議』。馬士英言:『會議,則大鋮必不得用』。弘圖曰:『臣非力阻大鋮;舊制:京堂必會議,乃於大鋮更光明耳』!士英曰:『臣非徇私賄,何所不光明也』!弘圖曰:『何必不受賄;一付廷議,國人皆曰「賢」,然後用之可也』。弘圖出,即乞休。
大鋮遂上「孤忠被陷之由疏」云:『臣於天啟甲子,見逆璫魏忠賢與在外門戶諸人終攜始合,擅政弄權;時為吏科都給事中,力請終養以避其燄。後蒙起用,鋮守官太常少卿七十日,即乞差還山;竄跡窮山,不入城市。凡忠賢擅竊威福,皆鋮在山林息影,唯恐不深時也。且當天啟年間、從無一官之躐、一字之諛、一椽之建;甚且「點將傳」內勒入鋮名於其中,冀殺鋮後快;鋮與崔、魏諸黨不惟風馬牛不相及,且冰炭水火之不相容亦既昭然矣。「逆案」冤及於臣者,蓋謂臣在科時,孫慎行以紅丸邪議搖動皇祖母、皇考。是時旨下九卿科道會議,給事中魏大中上言:「內有張差、崔文升,所謂先帝之賊也。張差所由,誰不知為鄭國泰所為,宜問主使。又有李可灼之藥,不合之崔文升不備;崔文升之逆,不溯之張差不明;鄭國泰、鄭養性、方從哲之罪,不參之三案不定:宜悉置諸人以應受之法」。此皆大中大逆不道,血口污天語也。鋮與同官,正色折之;且語曰:「三朝仁孝無間,凡為臣子處此,安得以無根之言挑釁骨肉」!故堅持不出議單。今「三朝要典」具在,可覆按;而同鄉左光斗迫臣出議甚力,此札尚在,臣不之應。由此,大中與中之黨恨臣入骨。適臣俸在彼前,惡奪臣首,恆百計排阻;鋮浩然致歸,黨怒不釋。鋮與相國馮銓有文字交,歸過涿州,一晤即行;而大中門客汪文言遂誣鋮與銓以「叩馬獻策」。夫鋮與銓在涿州,忠賢在深宮近侍,其馬安得而叩之?況相國今合家殉難而死,忠佞定於蓋棺矣。後大中以巧救奸人汪文言、疏糾忠賢,為忠賢所仇,被逮以死。記光斗、大中死於乙丑之秋,而乙丑之秋正大鋮躬耕山居之日,里中衿紳父老可問也;而安得一身以贊導耶?至鋮「合算七年通」內一疏,於中極論倡紅丸之孫慎行,為時所嫉;此乃忠賢典刑後所條上者,曾有半字為彼逆惡解嘲者耶?且當時倡造「逆案」之侯恂,今公然從賊為工部侍郎矣;主造「逆案」之輔臣韓爌,今公然開門迎賊,賊以安車迎入長安矣;而「案注」中所云報復鋮有疏者,即今受偽戶部司務之魏學濂也。而門戶諸臣乃欲以受賊偽命亂臣賊子之仇口,為鋮孤臣孽子之定案;豈尚有人心者乎?今諸臣抵死攻迫,鋮安得不一直陳當日之情事,以上告君父、下告天下萬世哉』!馬士英又為大鋮奏辨,力攻姜曰廣、呂大器等護持局面。
〔發明〕
臣顧炎武曰:大鋮此疏將以掩其「逆案」之枉,不知適所以自供也。當南樂魏廣微借內修怨,楊、友嚴譴去國,是時徐大化、朱童蒙等俱中旨陞京堂用。遂由葉有聲薦,大鋮亦中旨陞京堂用,從常少轉陞祿;正楊、左被逮時也。又爾時苟非「逆案」中人所喜者,一登啟事即遭削奪;大鋮若與崔、魏如水火冰炭之不相容,何取京堂之中旨如寄,而常少、光祿之推升毫無齟齬也!「點將錄」抄布四方,並無大鋮姓名;假使有之,有聲豈敢入薦剡乎?此事理之最明者。堅持不從孫、魏二公之議;謂將以調護兩宮,出自臣子苦心,誰曰不然;乃欲以此居功,反坐諸臣誣捏之罪,則無良極矣!且欲取證於「三朝要典」;「要典」既屬逆璫纂修,逆璫服刑已十八年,「要典」即奉旨焚燬矣,猶惓惓奉為聖書,則其為逆賢私孽可知也!「叩馬獻策」,原指逆賢進香涿州之日,非指深官近侍之日;大鋮南歸過涿州,正逆賢進香至涿州,萬耳寓目何可掩也!呂飛鵬並無「贊導」之疏,正以中旨京堂即入逆璫;何況大鋮、魏大中之疏糾逆賢也,在楊漣二十四大罪之後!斯時疏攻逆賢者章滿公車,豈能巧救汪文言乎?「合計七年通」內一疏,先帝御極久矣,猶娓娓論孫慎行、楊漣、左光斗諸臣,無一不與「要典」相發明。夫璫局已敗,尚思為護法沙門;則璫燄方張,其為贊導無疑也。相國馮銓,現今官崇內院、位晉殿閣,而誣以合門殉難,不亦悖乎?闖賊破蒲州、平陽,故輔韓爌合門殉難,斯時萬口如一者;而安車迎入長安,未之聞也!督輔李建泰為賊所禮遇,則人人耳目之矣。姑摘其誣捏最顯者如此。
工部尚書程註罷。
起陞錢謙益為禮部尚書,協理詹事府事。
初十日(丙寅),吏部尚書張慎言罷。
慎言面辭,上曰:「晉疆未復,卿已無家可歸;沿途僑寓,需召』!慎言遂寓寧國。孤孫間關來侍,慎言曰:『祖孫相聚足矣』!鼎革後,慎言鬱鬱以死,孫扶柩返葬故里。
附錄
湖廣巡按黃澍奏:『前任巡按劉熙祚於永州被陷,為賊所執;於九月晦殉節於祁陽。巡按宋一鶴於承天之變有武弁負之出,一鶴不可;遂以身殉。王聚奎葉數千里之地,逃回省城,日惟追比贓罰為事;直至新撫何騰蛟到任,乃扁舟南下』
史可法奏:『高傑奉旨駐揚州,揚人堅不肯納。黃得功至儀真,本為安頓家眷;而給紿者曰:「與爾為敵」。臣至,亦疑之。臣待之以誠,勸其移駐瓜洲城,傑許諾;臣因與約,隨當移駐盱、泗。臣調停於兵間,漸可釋其嫌猜』。可法以傑悍不可制,身入其營喻之,見留不能出,盡奪其兵,每奏諸經邀閱,然後得達:權遂不振。
又奏:『淮人忠義碎偽碑、殺偽官,擊敗賊騎於河上;義兵聚至二十餘萬,聲勢甚壯,賊將董學禮、白邦政躑躅不敢犯。又,宿遷擒斬偽官,請旨獎敘』。許之。
馬士英敘東省偽官功,以李元和為首,拔常自俊為左都督。自俟本革工,曾負上避流賊之難。
劉良佐奏:『臣開鎮臨淮,士民張羽民等不服』。臨淮士民戈尚友等亦奏:『叛鎮環攻,生靈塗炭』。命撫按和解之。
史可法奏:『先帝用人原無成心,傅宗龍、孫傳庭起自縲囚,張鳳翔、袁繼咸、馬士英起自廢籍。當吳甡奉命南征,以候唐通兵不至,遲延蒙譴;則過之可原者。國難之作,勳臣殉節者誰?劉孔昭不思之!慎言七旬塚卿,一舉吳甡,便以為罪;不亦輕朝廷而長禍亂耶』?馬士英疏請申大逆之誅:『周鍾勸進未已,上書請早定江南;其伯叔周應秋、周維持,魏璫門下,兩世逆惡。兄周鑣、周銓,均當連坐』。
草莽孤臣劉宗周疏:『一重屏藩。劉澤清、高傑有寄家江南之說,尤而效之,又何誅焉?一慎爵賞。敗逃之將而得封,誰當不封者?一核舊官。在官守而逃者、在使命而逃者,於法皆所不赦』。又疏:『先帝身殉社稷,江南不聞只騎北進,宜誅者一。卸兵權於局外,首圖定策之功,宜誅者二。先帝誅璫鐵案,前後詔書蒙混,勢必虎彪盡反,將興問罪之師。請自嚴中外不職者始』。
通政司劉士楨請令北歸諸臣,盡聽朝廷處分,不得混行奏辨。御史朱國昌疏劾在逃巡撫郭景昌泊舟清涼門外,欺飾疏辨;因論其撫楚、撫晉種種罪狀。有旨驅逐。
馬士英以清攝政王所示南京官民示奏聞,請遣官賫詔北行。
命太監王肇基督催浙、福金花銀。戶科羅萬象具疏論之(肇基,即王坤也)。高弘圖以方爭阮大鋮事,不便執奏,請身任督催;過肇基言之,肇基即上疏辭止。
馬土英舉原任都督陳洪範北行議款。
予已故大學士文震孟等謚。
禮部尚書顧錫疇請削故輔溫體仁「文忠」之謚。其體仁所摧抑正人,宜謚文震孟「文肅」、羅喻義「文介」、姚希孟「文毅」。闖破河南,原任兵部尚書呂維祺殉難,宜謚「忠節」。從之。
十七日(癸酉),吏部署部事左侍郎呂大器罷。
先是,李沾上「勳臣憤激有因疏」內云:『當中府聚會,馬士英手札移大器迎皇上,韓贊周、劉孔昭無不允協。黎明聚議,大器綰禮、兵二部印,不前;臣等十九人以名帖延之,從容後至。議至日中不決,孔昭怒形於色;臣與郭維經、陳良弼、周元泰、朱國昌歷階而上,面折大器。贊周曰:「快取筆來」!因得俯首就列。清晨迎駕,大器尚欲停待,而贊周已登舟矣。偕行者,徐弘基暨良弼、國昌也。文臣啟事屢登、武臣封爵〔未定〕,所以有殿上之爭也』。嗣後士英特舉大鋮,眾議沸然;大器疏直攻士英,略云:『近年溫、周擅權,老成凋謝;庸奸僨事,中原陸沉。皇上中興,一時雲蒸霞起;不意馬士英瀆亂朝政!夫士英非以賄敗遣戍、借名知兵而為鳳督者哉?乃挾重兵入朝,靦顏政府。南國從來靄靄,一經唆撥而殿陸喑啞,叱吒者藐至尊為贅旒矣。「逆案」一書,先帝定為亂臣大防;而士英拉阮大鋮於噁御前,徑授司馬,布立私人。竊思士英有何勞績?倏而尚書、宮保、內閣,倏而金吾、世蔭也』!士英亦參大器徇私把持。大器乞休,遂罷。
劉澤清疏劾吏部在侍郎呂大器,又疏薦張捷等。
澤清疏請誅大器,指其起用王重掌選;又指其比周雷演祚,謂演祚為吳甡走狗,殺周延儒以媚東林。又疏薦張捷、鄒之麟、張孫振、劉光斗及在逃督輔王永吉、郭景純。時士英欲起張捷,而大鋮素恨演祚,故唆澤清出此疏。
發明
武弁而操大臣之短長、閫外而預廟堂之黜陟,上下易位、冠履倒置,至此極矣!按演祚由庚辰特用,任德州兵備。壬午冬,范志完入援,縱兵淫掠;演祚據實奏聞,志完逮問,事連延儒。然延儒之得罪,由於王之心、李國楨而成於蔣拱宸,非關演祚也。況當時吳甡已蒙譴去國,使演祚果能效力,何不留甡仍正揆席耶!至時王重用以為可誅,而降賊之王永吉、失賊之景純儼然薦舉,此則當加何等刑罰!且總兵不言剿賊,而從孔昭之遺唾、噓「逆案」之餘灰,惡莫大焉!故削其爵,以著其罪。
追謚懿文太子謚曰孝康皇帝,廟號興宗;追上建文帝諡曰讓皇帝,廟號惠宗;景皇帝廟號代宗。
發明
海內望此典,幾百餘年矣。至是,始克舉行。詳書於冊,深善之也。
二十日(丙子),湖廣巡按御史黃澍面糾馬士英於朝。
馬士英罷,尋復令視事。
黃澍入朝,同承天守備太監何志孔求召對。既入,澍面糾馬士英奸貪不法,淚與語俱下。上大感動,顧高弘圖曰:『黃澍言殊有理,卿議之』。命進御座前;澍數其罪益甚,士英不能辨一語。志孔亦前,論其罔上行私諸罪;贊周叱志孔退,曰:『御史言事,是其職掌;內官操議,殊傷國體』!士英跪求處分;適跪澍前,澍以笏擊其背曰:『顧與奸臣同死』!士英號呼曰:『陛下視之』。上搖首不言;良久諭曰:『卿等且出』。韓贊周即執志孔。丙夜,上諭贊周曰:『馬士英以大臣所為若此,宜行退避』!士英遂歸寓引疾,盡移直房器具以出;侑以金帛,分饋福邸舊奄田成、張執中。二奄向上泣曰:『皇上非馬公不得立;若逐馬公,天下將議皇上背恩矣!且馬公在閣,諸事可不煩聖慮,可以優游行樂;馬公一去,誰復有念皇上者』?上默然。田成即傳諭士英,著即入直辦事。隨有旨:『何志孔本當重處,輔臣極為求寬,具見度量;姑饒他』!時有民謠曰:『要縱奸,須種田;欲裝啞,莫問馬』!
發明
書「馬士英罷」,罪馬士英也;書「愎令視事」,惡馬士英也。士英擠可法,逐張、呂,引大鋮,奸狀顯著。以黃澍之糾,勒令罷位,深合遠佞之用;何惑於二奄之讒,擅令直入!是二奄為政,人主若贅旋然。嗚呼!君不君、臣不臣,天下所以傾也!詳書於冊,以見去佞同於拔山,所以為後世永鑑也。
忻城伯趙之龍疏請改先帝廟號。
之龍奏先帝不當廟號曰「思」,「思」非美名也。蓋謚號係高弘圖所定,李沾草疏授之龍,使奏之;為逐高弘圖地。之龍,實不識一丁也。
起陞徐石麒為吏部尚書、王心一刑部右侍郎。陞張有譽為吏部在侍郎;程世昌右僉都御史,巡撫應天。
陞何應瑞為工部尚書、何楷吏部右侍郎、徐人龍兵部左侍郎。
陞少師黎玉田太子太保、盧世■〈榷,氵代木〉工部右侍郎、王應華光祿寺卿;俱充山陵使,祭告先帝、先後祔葬。
予已故大學士劉一璟謚「文端」,賀逢聖謚「文忠」。
清兵入德州。
附錄
濟王走死,謝陛、盧世■〈榷,氵代木〉、馬元騄南奔。
臨清中軍張顯榮報稱攝政王命額真固山六總兵駐札德州,侍郎王鰲永招撫山東。又塘報青州、東昌、臨清、兗州皆服,惟濟寧未降。
濟寧傳報固山額真等奉攝政王令,調集兵馬巡視山東,所到地方官兵俱出郊迎接,違者以抗師治罪。
北歸諸臣南下,舟次上閘。兵備凌駉暗通大清,已受巡撫山東之命,與守道于連躍出示稱「順冶元年」;然駉於南京,亦發疏不絕。
國子監典籍李模疏略云:『擁立一事,皇上不以得位為利,諸臣安得以定策為功!鎮將事先帝非有桑榆之效、事皇上未彰汗馬之勞,議法當在戴罪之科;而與以定策之功,其何敢即安!臣不願見光復未臻而國體先褻也』。
平湖監生陸濬源,為兄原任兵部員外郎陸澄源奏辨,詞牽國本三案,並詆光祿寺卿許譽卿;通政司劉士楨持疏駁之。後許譽卿疏辨,略云:『當年諸臣以翊戴光廟為正、今日諸臣以翊戴皇上為正,均從倫序起見耳。光廟母子無閒,先帝身殉社稷,何嫌、何疑?而小人無端播弄,假手於濬源!先帝久任體仁,養寇釀禍,使得生榮死寵,竊謚「文忠」;皇上追削,萬口稱快。濬源乃滿口誦其平章之功;甚矣!若輩之敢以奸黨欺上也』。
巡城御史朱國昌奏:『東洋地方有數百騎驅捉男女,口稱奉命打糧;龍潭把總王奇不行守禦,反饋之以牛酒。輦轂之下,豈宜有此』!
北將于永綏等渡江借住京口,浙江都司賈之奎適領兵至,買瓜相爭而哄;北兵適焚東門外民居,殺僇數百人,浙營兵官李大開傷重而死。
設勇衛營,命太監韓贊周緹督。
先,馬士英請增淮揚兵三萬。總兵杜宏域提督大較場,楊振宗鎮守安慶,趙光遠提督川陝,總兵邱磊鎮守山東,黃斌卿防禦鎮江,副總兵吳志葵鎮守吳淞。
封常應俊為襄衛伯,世襲;敘翊護之功也。
賜福建總兵鄭芝龍蟒衣。
鳳陽太監谷國珍請敕書,內閣撰文給之;國珍於御前自增「照總督行事」五字。
順天巡撫楊鶚浮海至,懷遠侯常允緒薦之;命預會推。
塘報陝西全陷,馬士英請亟獎趙光遠;已降賊矣。
趙之龍薦序班黃家廸,擢鴻臚寺少卿。管紹寧請遴選內閣誥敕房諸官,各以貲納授。
改內宮殿為朝殿。
命制金璽代玉。
命選淨身男子。
命敘山東擒偽官功。
命戶部清查十七年陳餉,限明年全完。
江南安撫御史祁彪佳請留漕米十萬貯鎮江。
萬元吉請卹陣亡總兵猛如虎及監軍曹心明。
夏允彝、余揚、嚴錫命、文德翼補吏部四官司。
魯王泊舟鎮江,請於附京簡僻地方安頓。
德安王僑居廣信。
釋高牆罪宗七十五案、凡三百四十一人。
下被逮鄖撫王永祚於獄。
禮部奏唐王殉難。
吉王子慈煃報吉王播遷道薨。
命崇王二子僑居臺、處二府。
惠王寓居肇慶。
●聖安本紀卷之二昆山遺民寧人顧炎武著
秋七月丙戌朔,改文選司郎中倪嘉慶為戶科給事中。
發明
部員改授科道者有矣,惟吏部則否;改授必由員外主事,而郎中則否。倪嘉慶此舉,誠屬創見;特書於冊,誌亂也。
附錄
吏科都給事中章正宸疏略云:『兩月以來,文吏錫鞶矣,不聞獻馘;武臣私鬥矣,不聞出戰;老臣引退矣,不聞敵愾;諸生捲堂矣,不聞請纓。北兵已鎮燕都,動搖山東;當國大臣但紹述邪說,損威屈體,墮天下忠義之氣,臣竊羞之』。
戶科熊汝霖疏略云:『四鎮以殺掠封伯,百姓頭顱何辜,而為此輩之功名地乎?今儼然佐命矣,收拾恢復為中興名將,豈不更快?況且一鎮之餉多至六十萬,勢必不能供。何不仿古藩鎮法,在大河以北開屯設府,永盟帶礪;而逼處此堂奧也』?萬元吉乃云:『城外之屋宇應讓與民,誰非民業而拱手讓乎?近聞輦金求進者實繁有徒,則當事諸臣亦宜猛省前事,倍滌肺腸也』!
又史可法奏:『邱茂華口稱吳三桂師次慶都縣,建立「大清順治元年」旗號,迫人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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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鳳翔家眷,與楊任聰同行。遇南京頒詔,即同南行,借臨清兵自衛。凌駉預戒兵丁,言『北兵無送人南下之理』!至濟寧即返。
時馮銓、謝升、李建泰俱降於清,為內院大學士;王鰲永總督山東、河南,方大猷署山東巡撫事。張惟機、楊汝誠從陸至山東,方大猷遣牌送至濟寧登舟。
命黃澍速回湖廣,料理恢復承、襄。
命金聲桓駐防淮、揚。
命四鎮各率所部兵將馳赴督輔軍前調用;皆不奉詔。
加李際遇、劉洪起總兵,防禦河南。時闖賊出潼關,道洛陽攻密縣。參將夏有光報稱:至臺兒莊,知闖賊見在平陽整頓兵馬,太原、潞安鄉紳富戶盡徙入陝西;又遣偽將馬科入四川,招安保寧等處。
劉澤清薦大將馬化豹、柏永馥聽督輔題用。
定京營之制視北京,以杜宏域、楊御蕃、牟文綬補三大營總兵。
陞劉之渤、范曠俱左僉都御史。
追削已故大學士溫體仁等官蔭。
從御史鄭友元之言也。溫體仁、周延儒、薛國觀三人生前官爵、蔭子俱行削奪,以為作奸不忠之戒。
廷遣左懋第、陳洪範北都犒師。
懋第以母死於北軍,願與洪範同使。至是,懋第加兵部右侍郎,經理河北、關東;洪範加太子太傅,馬紹愉加太僕寺卿。禮部尚書顧錫疇進宮,擬祭告陵園文,祭告大行皇帝、皇后文,吳三桂封爵制書、敕諭鐵券,黎玉田、高起潛敕命,又宣諭北京人民、移建州御書,一一呈覽。懋第疏:『臣銜以經理河北、聯絡關東為事。夫河北則山東、北直也;關東,即遼東也。遼久屬建州,北直近亦為建所踞;山東雖殺偽官,偏地皆賊。臣家人來云:膠州一帶賊至二、三十萬,則不皆向化可知也。經理雖有封疆之責,以封疆重寄之銜而往議金繒、歲幣之事,名實相乖;此銜之當議者也。馬紹愉昔年赴建,為建所折,奴顏婢膝,建賫之參、貂;臺臣陸清源糾之。其與建交情深淺,臣誠不知;但聞其私許建金十萬兩、銀一百二十萬兩,逢人誦說。臣不便與之同行也』。
發明
闖賊負不共戴天之仇,吳三桂乞援於清,立掃而驅除之;雖寸磔尚稽天誅,而輿屍亦稍吐氣。爾時為廊廟計者,自應厚其金幣、隆其禮貌,妙選其人而鄭重遣之。如真宗使鄭公而遼主聽命、武侯釋鄧芝而東吳締盟.庶乎兩國之好可成、南北之爭可息矣。今懋第雖堪應選,而誤以洪範、紹愉佐之;且所頒三桂、玉田諸詔,種種指揮有同囈語:於是而欲祈事之濟難矣。書「廷遣懋第、洪範」而紹愉不書何?微之也?「春秋」之例,所謂「以其人而微之」者也。
十五日(庚子),上視朝。
上生日也,受朝賀於行殿。勳臣皆進禮賀,上皆受之。
發明
有國家者,不患貧而患不安;況在萬乘,豈其患貧!今天下以貨獻、上以貨取,是君臣相率而接以貨也;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此只書「視朝」何?「春秋」之義為尊者諱,故隱之也。
二十三日(庚戌),內批張有譽為戶部尚書;大學士高弘圖請收成命,不聽。
馬士英欲用中旨擢阮大鋮,適戶部尚書周堪賡久不到任,而有譽廉慎為人所稱,士英遂借以開傳升之幸門,特降內批擢用。弘圖以未經會推,繳回成命;士英票旨:『特用出自朕裁,卿不必過為疑揣;仍著遵前旨行』。
發明
此內旨也;不曰「內旨」而曰「內批」何也?不與其為旨也。若曰此乃士英會田成輩批去云爾,於上無預也。有譽,賢者也,賢而用之,此盛典也;弘圖似可無執奏矣。曰:否!使此輩出於士英之懿好,則為盛典;今借為大鋮之嚆矢,則為亂政。弘圖之執奏,深得古大臣之義矣。然則為有譽者宜奈何?堅以疾請刀辭不赴可也。倘堅以疾辭不赴,或致譴責奈何?曰名節與官爵較,孰輕孰重?使果以是蒙譴,張侍郎之名千秋矣;區區馬家之尚書,庸足貴乎?直書於此,蓋深惜之也。
南昌宗生統甆疏訐大學士姜曰廣等。
馬士英欲去史可法以獨居定策之功,劉孔昭亦欲去可法以專任;田仰、阮大鋮亦怨曰廣,欲並去之。於是大鋮屬草,募統甆使上之;疏內誣詆曰廣穢跡、又斥其包藏禍心,詞連史可法、張慎言、呂大器等。疏入,高弘圖票擬「究治』。上御內殿,召輔臣入;上厲聲曰:『統甆吾一家,何重擬也』?且責弘圖請召可法為非是。弘圖抗辯,士英默無片語。上每語必左顧田成,明有指授者。弘圖、曰廣俱引疾。後授宗生統甆為行人。
發明
大臣,國君之陪貳;辱大臣,是辱國君也。故孔子對魯定公則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對齊景公則曰:『君君臣臣』。今朝廷之上惟一田成,復有孔昭、大鋮輩交構其中,妖氛充塞;而統甆諸孽種種見告,君不君、臣不臣。雖有粟吾得而食諸,次年之北行宜其及矣。「春秋」言事應而事應具存;比事以觀,豈不深切著明哉?
統□疏訐大學士姜曰廣。
大鋮諸人怨曰廣甚,統甆一疏猶未愜意。右諭德李明睿與曰廣,同邑相惡,大鋮嗾明睿參之;明睿辭,乃募建安王統□再出此疏。
發明
統甆之疏,猶曰宗生不辨菽麥者耳。統□,固建安王也;堂堂藩王,乃為大鋮等所驅使,無良極矣!削去其爵,斥之曰「訐」,蓋深絕之也。
附錄
吏科都給事中章正宸疏,直陳銓政事:一、名器宜慎。定策者,宜懋厥賞,其餘人自請敘。今則輦金盛行,日事鑽營,寧免瓜李之誚。一、職掌宜專。用人獨歸吏部;今有咨送者、有薦舉者、有竟行奏討者,塚臣所職幾何?一、封疆宜肅。文武共事對疆,不斬誤國之臣,不激報國之氣。一、廢官宜飭。爵重則人乃勸,法守則士知恩;纍纍起廢,不自靜聽,豈不聞律有「罪戾不許入國門」之禁!撫寧侯朱國弼以不預會推,塚臣疏爭非制。上諭:『出何典故』?
劉孔昭疏薦循良卓異諸臣,內有馮大任則貪墨中最著者。又疏薦錢位坤;言『位坤曾經吳三桂收用,忠實可信。都門所刻「國變錄」,乃奸徒借題害人,不止襲彝受屈;請亟用位坤』。
朱國弼、劉孔昭合疏條陳新政:一、吏部用人必勳臣商確,一、各部行政必勳臣面定,一、皇上圖治必勳臣召對。
戶科熊汝霖疏言:『內外交通,神叢互借;飛章告密,墨刺斜對。此尚可為國乎』?奉有嚴旨。
授諸生塗仲吉、諸永明為翰林院侍詔。仲吉前有疏救黃道周、葉廷秀,廷杖遣戌;永明執贄見道周於獄中,亦被繫。顧錫疇署吏部印,特疏薦之;故有是命。
真定知府邱茂華等自稱固守臣節,不從清、闖;史可法以聞。
湖廣巡按黃澍為馬士英所劾,辨疏云:『麻城生周文江為獻賊偽兵部尚書,引獻賊破武昌,有錦衣遣戍劉僑託文江進美女、玉杯、古玩、萬金於獻,即用僑為偽錦衣大堂。比左良玉恢復蘄、黃,僑削其髮私逃;尋進赤金三千金、女樂十二人於馬士英。今四月,士英委黃鼎署印麻城,麻城洶洶幾亂。鄉紳請臣彈壓,僑獻銀三千兩助餉;臣批云:「正苦無餉,真可愧挾貲媚賊者;仰漢刑官收貯」。臣意亦隱而諷矣。既還武昌,黃鼎代為解銀一千兩、玉帶二圍、珠冠一頂;臣又批云:「軍中無婦人,何用珠冠?大功未成,不須玉帶;仰漢刑官變價濟餉」。臣巡方衙門收支,皆有司存。士英據僑私書誣臣,試令士英將臣原書呈覽,則清燭見矣』。
起升陳隆正禮部祠祭司員外郎、張採禮部儀制司主事。
劉澤清請襲封吳襄,使三桂銜感;劉孔昭奏吳三桂父子效忠,宜加殊禮。時舉朝皆知三桂無心於明而諸臣故欲崇之,已寓賣國之意矣。
命御史陳蓋募兵雲南,先攜三萬金供餉。
命御史米壽圖巡按四川。
命發米十萬石給山東撫鎮。
授開封推官陳潛夫為御史,巡按河南。
闖賊偽將宋朝臣兵至杜勝集,舊職方郭獻珂適在村居,召標將張成初與戰於桃園;賊兵潰,追斬朝臣。
禮部題錢謙益、陳盟、管紹寧俱以原官充經筵講官;秋講屆期也。
朱國昌、劉孔昭各請增家丁、營將,祈戶部給糧。
命潞、周、崇、魯四王僑居浙東、惠、桂二王駐廣西。
昌平巡撫何謙南歸。
兵科陳子龍疏糾糟儲副使莊應會督漕狼藉。
蘇松巡撫周一敬請表已故舉人張世偉、顧雲鴻,下部議;後復請俱贈翰林院待詔,許之。
常熟進士王曰愈請表長洲生員許琰。琰,聞先帝之變,行哭於市;自縊不死,遂投於河。
予翰林院汪偉謚「文烈」、御史王章謚「忠烈」。
予開國功臣桑世傑謚「忠烈」、愈廷玉謚「武烈」、汪興祖謚「武愍」、茅成謚「武烈」、丁普郎謚「武節」、韓成謚「忠壯」、花雲謚「忠毅」。
予潁國公傅友德贈麗王,謚「武靖」;宋國公馮勝寧陵王、謚「武壯」。
予章溢謚「莊敏」、桂彥良謚「敬裕」、唐鋒謚「敬安」、劉崧謚「恭介」、何真謚「恭靖」、葉君升謚「忠愍」。
八月庚辰朔,命遣役緝事。
是日,上受朝畢,命錦衣馮可宗遣役緝事。刑科袁彭年疏言:『廠衛緝事,非治朝所宜』。馬士英票旨責其狂悖沽名,著降三級調外任用。
發明
宋王安石為政,委置邏卒;秦檜用事,察事之役布滿都城。今士英不取法古名大臣,而取法安石與檜之設施耶!然安石雖以新法禍宋,而原其初意原有堯、舜君民之思;檜固云賣國縱敵,而駕馭諸將,實有引伸籠絡之用。今士英於二奸無能為役,而徒法其亂政;是又二奸之罪人也。直書於冊,所以著其惡。
劉澤清疏劾左都御史劉宗周。
澤清等縱兵南下,大掠淮陽,殺人無算;莫有敢聲其罪者。宗周首出疏糾之,謂澤清、高傑皆可殺;姜曰廣票優旨,下史館紀錄。士英乃嗾澤清與姜、劉為難。至是,澤清具四鎮公疏劾宗周,指稱「草莽孤臣」為不忠。既上,以稿示傑;傑驚曰:『我輩武人,乃與中朝事乎』?黃得功馳奏辨,實不與聞;士英陰尼之,不得上。士英擬旨:『憲臣平日原以議論取重』;蓋劾之也。
發明
此四鎮公疏也,而獨目澤清何?誅首惡也。傑與得功自明不預,情可原矣;故獨目澤清而削其爵,以著其罪。
附錄
給事中陳子龍疏:『近中使四出,凡有女之家黃紙貼額,即持之而去;閭里騷然。明旨未經有司,中使竟自搜採,殊非法紀。又前收選內員盧某,本市井無賴,自宮希進;昨聞遂有父子同奄者。先朝劉瑾、魏忠賢,皆壯自官者也』。
御史朱國昌疏:『據北城市民呈稱:歷選妃嬪,必巡司州縣,限名定年,地方開報。今未見官告示,忽有棍徙哨凶打入人家,不拘長幼概行臺去;但云大者選侍宮幃,小者教習戲曲。街坊緘口,不敢一言』。
戶科熊汝霖疏言:『魏國公徐弘基特薦張捷,亦見勳臣之勤於薦吏矣。至朱統甆誣姜曰廣汙及家庭,如此曖昧,不行參駁,將朝廷設立言官何用』。
御史朱國昌疏:『往者賊入都門,自閣部以至庶僚,有一不青衣小帽叩首賊庭者乎?至賊眾已去,猶思藏頭露面駕言不屈、潛蹤覓線冀燃死灰如何瑞徵、梁兆陽等,萬口唾罵矣。若劉大鞏等廉恥蕩然,當與周鐘等並行正法者也』。
諭刑部速定從賊諸臣案。
諭云:『所擬從賊諸臣,如領兵獻策,即在庶僚,豈可末減!督撫、總兵降賊,情罪極重,豈可列二等!京卿科道翰林受賊偽命,豈可只於一絞!封疆大吏聞變倡逃,豈止於流!獻女獻婢,豈止於徒!諸臣負恩辱國至此,須有定案昭示天下』。
陞沈猶龍兵部左侍郎、王■〈句攵〉右通政、姚思孝大理寺少卿。
起陞楊鶚、丁魁楚俱兵部右侍郎,鶚總督川、湖、雲、貴,魁楚總督兩廣。
起陞王志道戶部右侍郎,易應昌左副都御史、協理都察院事,張鳳翔、梁雲構俱兵部右侍郎添注。
陞王廷垣、管紹寧禮部左、右侍郎,沈允培太常寺少卿,郭維經左僉都御史協理都察院事,朱之臣刑部右侍郎,劉士楨工部右侍郎,文安之正詹事;改賀世壽戶部右侍郎,總督倉場。
禮部右侍郎管紹寧疏請遣使祭告先帝、先后梓宮,訪問東宮、二王消息。時傳東宮、二王流落民間,故紹寧出此疏。
十三日(戊辰),太后至自河南。
初,馬士英言太后寓河南郭家寨常守義家,高傑部將王之綱曾招撫李際遇,可遣親隨內員往際遇處,密諭其具舟於河,護送至徐州。七月初旬,命具儀衛迎之。是日,從儀鳳門入。辰刻,上迎於午門。隨諭戶、兵、工三部:『太后光臨,限三日內搜刮萬金,以備賞賜』。又諭工部:「行宮湫隘,亟修西宮刻期告成,以居太后』。
御用監太監諸進朝請給工科錢糧,備辦龍鳳床座及床頂架一應器用物件並宮殿陳設等項,約數十萬兩;工部尚書何應瑞、侍郎高倬合疏言:『點金無術,懇祈崇儉』。
工部又言:『光祿寺咨稱器皿共萬五千七百餘件該值銀六千八百六十餘兩,廚役衣帽工料銀九百四十餘兩。今寇賊方張,索餉動以千萬計,將何支抵;望皇上一熟籌也』!
浙江東陽民變。
先是,東陽之變,實由許都。都,故尚書宏綱之孫,任俠好義。縣令姚孫榘借名備亂,橫派各戶輸金而坐都以萬,都勉輸數百金;孫榘大怒,摘都所刻社稿姓氏,指為結黨造反,執而桎梏之。時輸金者盈庭,哄然作亂;有姚生者,拉孫榘於座,按之丹墀笞之,群擁都為主。巡按左光先聞變,即調臺兵行剿,所至屠掠,東陽、義鳥、湯溪諸民各保鄉寨拒敵,臺兵大敗;光先遂以許都反上聞。紹興推官陳子龍謂都實非反者,遣生員蔣若來賫書諭之。都即率同事十二人詣杭州獄,子龍為之請;光先不許,悉斬之,而盡隱孫榘之罪。至是,餘黨忽引逃兵復亂,巡按黃鳴俊疏報;有旨:「左光先誘殺許都,不行善政,以致煽亂;著鳴俊相機剿撫』。
附錄
戶科熊維典疏略云:『臣觀目前大勢,即偏安亦未穩。「兵餉戰守」四字,改為「異同恩怨」四字。一、二人之用舍,委以勳臣、繼以方鎮,惟筆舌之是爭,良可笑也。且以匿名而逐舊臣、以疏賤而參宰輔,飛章告密,始端自此始。廠衛之害,橫者樹威、黠者牟利,人人可為叛逆,事事可作營求。先帝十七年憂勤,止有廠衛一節未免斂怨。先帝厚待宗藩,而聞變先逃,誰死社稷;保舉換授,盡是殃民。先帝隆重武臣,而死綏敵愾,十無一、二;叛將跋扈,肩背相望。先帝委任勳臣,而京營銳卒,徒為寇藉。先帝信任內臣,而開門延敵,且噪傳聞。及今踵之,尤甚於舊臣;誠不知何說也』!
兵科陳子龍疏略云:『中興之主,莫不身先士卒,故能光復故物。今陛下入國門三月矣,人情洩沓,無異昇平:清歌漏舟之中,痛飲焚屋之下;臣誠不知其所終。其始皆起於姑息一、二武臣,以至凡百政事皆因循遵養,臣甚為之寒心也』!
發明
二疏愷切詳明,非有見識者不能道隻字。惜乎,上之不能警斯言也!
起陞申紹芳戶部右侍郎,□江督餉;樊一衡兵部右侍郎,總督川、陝。
封福建總兵鄭芝龍為安南伯。
陞瞿式耜應天府丞、徐一笵鴻臚寺卿、蕭士瑋光祿寺少卿。
起陞越其傑右僉都御史,巡撫河南。
時阮大鋮出山之志甚銳,馬士英借危疆為名,欲以河南巡撫畀之;眾議持不可,乃用其傑。其傑,貴州孝廉;士英至戚也。
劉澤清疏劾大學士姜曰廣、左都御史劉宗周。
澤清始劾宗周勸上親征,以動搖帝座;奪諸將封,以激變軍心。再疏劾『宗周疏稱「草莽孤臣」為不忠,請加重僇』!至是,並及曰廣,指其謀逆社稷;其詞凶悍甚。史可法詢之四鎮,皆以不知對。可法遂具疏言:『此疏乃黎丘之巧鬼』。澤清隨疏言:『此疏實出某手,因可法偶問,偶混答之』。馬士英方快心於逐姜、劉,用大鋮;票旨云:『這所奏知道了,不復致詰』。從此大柄益倒持矣。
發明
澤清以武夫而強與舉錯之權,固已悖矣;至公然驅逐正人,甘為群奸效命,逆莫大焉!當斯時也,文武一心、內外協力,士英、大鋮方相慶幸,謂天下事惟所欲為,莫餘毒矣!究之士英僇死於江上、大鋮碎身於仙霞、澤清傳首於西市,亦何益哉?後之謀國者而明此義,當亦憬然感悟、惕然懲戒矣!
逮原任南京禮部主事為民周鑣、山東僉事雷演祚。
鑣於先帝中葉建言削籍,與演祚等高自標榜,而痛抑「逆案」中人;阮大鋮恨之刺骨。至是,草疏授統甆,專攻二臣並及姜曰廣。蓋演祚為曰廣庚午所取士,馬士英欲借此迫弘圖、曰廣之去,遂票逮問。
發明
逮矣,仍書其官何?明二臣之無罪也。二臣無罪而逮,所以著士英作威之實;而群奸背公樹黨、罔上行私之罪,昭然不可掩矣!
內批起補張捷為吏部左侍郎。
章正宸疏爭『內批用張捷非制』;有旨:『前解學龍薦葉廷秀亦經批陞,何以寂無一言』?
發明
內批一再降矣,士英輩蓋借為翻「逆案」地也。正宸身為吏垣之長,自當據法再奏,不應以一疏了事!然爾時內外之械已成,雖有智者亦無如之何矣;是以君子痛恨於士英。
賊張獻忠圍重慶,破之;瑞王遇害、前任巡撫陳士奇等死之。
春間,獻賊自岳陽渡江至荊州,盡棄舟楫,率步騎數十萬入夔州。六月,陷涪州;蜀王告急於南都,請發兵西剿。獻賊順流至佛渡關,守將望風而逃。遂進圍重慶,前任巡撫陳士奇在城悉力拒守四日而陷,獻賊盡屠之,老幼無有存者;壯者割耳鼻、斷右手,驅至各州縣,不降者視此等為例。所至解甲報降,勢如破竹。士奇及道府等官皆死之。瑞王從漢中避難在城;城破,閤宮遇害。
賊張獻忠破成都,蜀王遇害、巡撫龍文光等死之。
獻忠至成都,官民內潰,遂不能守;蜀王閤宮遇難,巡撫龍文光暨道府各官皆死之。溫江知縣施之炳已陞姚州知州,陳撫留加僉事御師,訓練千人;城破,自刎死。推官劉士斗、華陽知縣沈雲祚,同日被僇。仁壽知縣顧繩貽已降,復殺。成都知縣吳繼善已遁矣,有同年某先在賊營,招致之;吳出,授偽官,妻子俱入營中。後為賊草祭天文,內一語賊疑為譏刺;一說謄寫祭文之紙,兩幅相接:獻賊大怒曰:『渠不欲我天下一統耶』?夫婦相對受極刑。獻賊大索全蜀紳士致成都,皆殺之。既而懸榜試士,諸生遠近爭赴;賊以兵圍之,擊殺萬人,筆硯如山。遂奄有川中,偽僭大號,偽改元「義武」;以徐以顯為偽丞相、潘應鰲為偽中書舍人。後闖賊敗奔陝西,益發兵攻漢中,陷之。獻賊據險自守不敢出,遣人與逆闖議和,不果。未幾,獻賊亦死。
附錄
禮科袁彭年疏:『偽吏部侍郎喻上猷將荊州紳衿開薦,江陵舉人陳萬策、李開先在所薦中;不受偽檄,萬策自經,開先觸牆死』。
加翊戴新恩,史可法少保,馬士英太子大師,高弘圖、姜曰廣、王鐸皆太子少保。
劉澤清疏進取之計:『募數十萬之兵,儲數十萬之餉,備十餘萬之馬匹、器械,整頓一、二年,乃可渡河。惟恐姜曰廣、劉宗周不得黨勝為怏怏,臣不能隨輔臣急於一渡也。今北兵已入臨清,會師南下;闖賊已道洛陽,攻密縣。如此光景,北兵不至河、闖賊不至江不止也』。
淮安自路振飛、王幞募集各坊義士,同心協力,頗成鞏固。二人去任,劉澤清公行盤踞,遣散義士;桀驁者籍之部下,劫掠村落,雞犬一空。與田仰日夜酣飲;清兵南下,有問作何禦備?澤清曰:『吾為擁立福王而來,以此地供我休息。萬一有事,吾自擇江南一善地去耳』!
陞袁樞兗東兵備、郭正中兗西兵備,俱山東副使。
凌駉馳奏亟宜乘機恢復,命巡撫王幞、總兵邱磊速馳山東赴任。又改凌駉為御史,巡按山東;給勸功空札三百號。
〔附錄〕
劉良佐移鎮壽春。
左良玉開鎮武昌,左夢庚、惠登相俱加都督僉事。
兗東兵備郭正巾奏:清下東省。
貴州巡撫范曠奏:蜀寇猖獗,行將順流東下。
蕪湖主事陳道輝奏:鈔關稅糧,被賊入暑掠盡。
封鄒存義大興伯;敘勳護太后之勞也。
封吳三桂父吳襄薊國公。
馬兆義補禮科、成勇補福建道。
考選推官吳適等、知縣吳春枝等。
太監孫象賢自北來歸,溫旨留用。
太監蘇養性請自先催春官逋欠。
時太后諭遴選中宮,群奄因肆行騷擾,道路以目。
偽太常寺丞項煜等逮到。
長安街篇粘匿名榜帖,誣謗吳甡、劉宗周等;皆出李煜手。
總兵杜文煥提督巡捕。
馬士英薦汪碩德兄弟,招募水師造船。
逮降賊臣戶部侍郎黨崇雅、祭酒薛所蘊、平陽知府張嶙然。
太后南來加恩,史可法少傅、馬士英少保。
九月丙戌朔,內批特授阮大鋮添注兵部右侍郎。
安遠侯柳祚昌疏「急用忠幹之臣等事」;奉旨:『阮大鋮前陛見,奏對明爽,才略可用。朕覽群臣所進「逆案」,阮大鋮並無贊導實跡。時事多艱,需人幹濟;著添注兵部右侍郎辦事,群臣不得從前把持瀆擾』。左都御史劉宗周疏:『大鋮進退,關係江左興亡,乞寢成命』!有旨切責。
兵部主事尹民興疏略云:『熹廟時崔、魏煽虐,士大夫喪恥忘君,幾成苞桑之固。垂至先帝未載,天子下席,諸臣或匍伏而獻爵、或獻策以梯榮,皆忠孝不明之流禍也!申罪討賊,司馬職也;今抗顏堂上者一「逆案」之阮大鋮,即行檄四方,何以折跋扈將軍之氣!古者破格求才,惟曰使貪使詐,不聞曰使逆;若「逆案」可翻,則崔、魏皆可卹,周鍾諸孽皆可使才宥過矣』!
發明
阮大鋮從廢籍起,宜書「起陞」;此書「特授」何?不與其為起廢也。蓋曰此欽案問徒之人,士英以私交之誼特拔之囚伍之中云耳。或曰:『先朝劉宗宣(大夏)、鄒忠介(元標)諸臣,非自廢籍中擢用者哉』?曰:『忠宣諸人或以抗拒中璫、或以觸忤權輔,皆忠貞自矢,名著天壞。雖在廢籍何損?若阮大鋮、楊維垣輩是「逆案」之遺孽,而先帝刑戮之餘也;豈可同年語乎』?詳書於冊,所以著士英黨逆之罪也。
初二日(丁亥),內批林沖霄、吳適、蔣鳴玉,粱應琦授給事中,沈宸荃、遊有倫、胡時享、鄭瑜、王化澄、吳春枝、秦鏞補試監案御史。
內批陞福建副使郭之奇為正詹事。
發明
舊制:凡有翰林外轉者,始得仍轉宮詹;若由庶常散授臺省部曹者,雖循資直上,永不得玉堂之任。又監司內升必殺一級,如布政二品陞三品京卿之類是也。今郭之奇以戊辰庶常散授禮部歷任副使;一旦躐躋正詹,此何說乎?據事直書,而士英顛倒舊章、徇私蔑法之罪著矣。
陞何楷戶部右侍郎、錢元愨太僕寺少鄉、劉若金通政司右參議。
初六日(辛卯),上始御經筵。
初九日(甲午),大學士姜曰廣罷。
初十日(乙未),在都御史劉宗周罷。
十一日(丙申),內批例轉給事中陸朗留用。
陸朗既內轉,以三千金餽內奄,即傳旨:『著留用』。塚宰徐石麒質之內奄;奄曰:『已進御前矣』。石麒具疏言:『陸朗贓私狼籍,應得例轉;交通內臣,倖留非法』。朗即劾石麒結黨欺君、把持朝政,無人臣禮。而同轉御史黃耳鼎亦疏言:『昔之按秦,陳縯陷臣不測;今之例轉,徐石麒多謀暗害』。
發明
善人,國之紀也;無善人,則國從之。今兩日間姜、劉二臣相繼退位,隨有陸朗之事紛紛而起,是尚得為朝廷乎?嗚乎!誰秉國成,坐至於此?千載有餘痛矣!
清師入宿遷。
陞王■〈句攵〉右僉都御史,巡撫登、萊;宗敦一、張鼎延左右通政,章正宸大理寺丞。
馬士英請州縣童生納價免考。
士英請令童生納銀,準送提學收考。後溧陽知縣李思模爭非法,不肯奉行;士英參劾罷職。
發明
取士,大典也;而導之以納價,是明示以君臣、父子、兄弟去仁義、懷利以相接也。夫放於義,推之天下國家而可行;放於利,必至篡弒攘奪而後饜。直書於冊,而士英黷貨亂國之罪著矣。
復劉僑原官,照舊供職。
發明
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寵賂彰也。劉僑降賊行賄之實,黃澍疏中已鑿鑿言之。乃士英毫無顧忌,公行擢用;其蔑法亂紀,目中寧復有朝廷耶!故特書以著其罪。
下布衣方翼明於獄。
浙江奉化布衣方翼明疏「政祈克終事」,指摘馬士英等;有旨:『發刑部問罪』。
發明
宋徽宗數為微行,正字曹輔上疏極諫;余深曰:『輔小官,何敢論大事』!王黼奏:『不重責輔,無以息浮言』。遂貶曹輔於彬州。今士英、孔昭等朋比為奸,朝章顛覆日甚;大臣不能言、小臣不敢言而布衣言之,正當破格旌獎以勸來者。而反下之於獄,是士英之心猶然余深、王黼之心也。故曹輔遠竄而靖康之辱兆矣,翼明下獄而北行之禍決矣。
陞李沾左都御史,掌都察院事;逮致仕吏部左侍郎呂大器。
再賞定策功,擢沾今職。沾因奏大器當日阻難,包藏禍心;故逮。
發明
比時事勢為何如哉!戮力共事猶恐不勝,乃汲汲於私怨乎?況大器原無可逮之罪;書「逮大器」於沾陞官之下,所以著沾造意殺人之罪也;垂訓之義明矣。
逮湖廣巡按御史黃澍。
馬士英欲洩黃澎面糾之辱,無機可乘,乃草疏覓楚宗朱盛濃使上之,言澍在楚凌逼宗室;即票『逮問』。黃澍奏辨,士英復票旨:『盛濃害非剝膚,何至千里叩閽』!後授盛濃為推官。
發明
黃澍,面糾士英者也;盛濃之疏,誰不知為大鋮屬草!況盛濃隨酬以推官,特公然修怨而無忌矣;澍豈肯從於戳乎?故於澍與大器逮並書於冊,以見清君側之兵所由起也。而士英與沾禍國之罪,此其案也。
附錄
御史徐養心疏:『人自德州來者,云山東有清國巡撫方大猷、兵備張安豫牌到濟寧;宜飭王幞早為防禦。闖賊使孟良庚築江陵城、獻賊復有取荊州之檄,萬一順流而東,九江、蕪湖處處單弱,不幾以金陵為孤注耶!總督正法者,止熊文爍耳;其他一味欺飾,失律之罪謂何』!
吏科熊汝霖疏言:『獻賊現據成都等郡,闖賊將至成都,意在順流東下;北使諸臣所恃為援清之要著,全賴懋第一人。臣思請兵請餉,望眼尚懸;而王幞敕印未頒、馬價未給,此何時而尚容姑待乎?我皇上既以阮大鋮為知兵,即當置之衝要;若但優游司馬之堂,樞輔已饒為之,何須添此』!
淮陽巡撫田仰疏為劉澤清請餉;有旨:『東南餉領不滿五百萬,江北已給三百六十萬,豈能以有限之財供無已之求!田仰著與劉澤清通融措辦』。時澤清駐兵於淮安,營建宮室,深邃壯麗無比,日費千金。田仰與之共事,但知請餉而不知餉之所從用也。
浙江巡按任大成疏:『浙江鄉紳金汝礪、繆沅身汙偽命,張嶙然、方允昌為賊親任,一歸一未歸;李綱、徐家材俱受偽職,庶吉士魯■〈〈卤,夕代乂〉上木下〉、吳爾壎、魏學濂為賊所留。只學濂痛憤自縊,諸臣猶戀家。此公論所不容也』。
命驅逐原任尚書司卿黃正賓。
先帝初登極,正賓疏參徐大化;大化係魏黨,潛住京師。奉旨:『著五城御史驅逐』。阮大鋮甫出山,亟以此答之。
附錄
大理寺卿鄭瑄薦松蘇督糧道程峋才可大用;適有鄉紳彭歌祥為妾事相訐。有旨:『著該部從重議處』。
選淑女黃氏、戴氏、郭氏送內;命再選,太監韓贊周再選進六名。工科李維樾疏:『日來道途鼎沸,不擇配而過門;皆云田、王兩中貴強取民家女,以備宮幃。有方士榮陽寡婦家,少女自刎,母亦投井;亦太不成舉動矣』。
逮東陽知縣姚孫榘。吏部覈其貪酷,激變地方;故逮。
陞馮起綸福建布政使、孫朝讓福建按察使。
命黃得功移鎮廬州、高傑徐州,總兵王允成駐岳州、馬進□駐荊州,左夢庚掛平賊將軍印,總兵盧鼎協守武昌,杜弘域出鎮池、太。
內閣題授中書百餘人。
陞周汝璣福建左布政、葉重華廣西按察使。
徐之坦補御史、余颺補文選司主事。
楊文驄監軍鎮江,總兵王斌卿駐九江、鄭鴻逵駐鎮江、黃蜚駐采石。
王揚荃、李乾德各戴罪往督輔王應熊軍前贊畫。
高弘圖請開館修史,又請設起居注。
安遠侯柳祚昌乞侍經筵。
馬士英奏補張成禮都督僉事,充山東總兵官。
加王之綱盪寇將軍,充河南總兵官。
許定國報擒獲陳州偽官惠在公等。
賜降賊被殺太監李鴻翔謚「恭壯」,予弟姪世廕錦衣;以大璫韓贊周出其門下故也。
太監谷國珍奏請監司總兵以下,悉勒令行屬禮。
考功司郎中梁羽明自陳昔年冊封福藩;鄖陽府推官朱詡■〈金辨〉自陳孤城抗賊,其子常洪殉難。俱奉旨優敘。
淮安生員談某自稱守淮功,斥之。
加舉人劉泌兵部職方主事,宣諭四川;即留督輔王應熊軍前贊畫。
劉澤清疏薦張鳳翔、李棲鳳可預重臣之選。
高傑為降賊南歸諸臣請從末減。
御史黃耳鼎疏論劉宗周妄議從逆;有旨:『著察明』。
遣行人洪維翰督催錢糧。
太監袁升請催各處抄關稅銀。
太監韓贊周請大婚禮物;著光祿寺備辦。
高傑請瓜洲、泰興、邵伯鹽稅助軍。
河南巡撫越其傑奏請餉銀;命給銀十萬兩。
諭:『北京舊官南來,吏、兵二部報名量用』。
馬士英奏張亮永城戰功。
命鴻臚寺官宣諭大學士高弘圖入直,存問舊輔錢士升、傳冠。
敘迎太后功,劉孔昭等各廕一子錦衣千戶。
撫寧侯朱國弼進爵國公。
予懷遠侯常延齡一子文蔭入監。
田仰解到光時亨等。
萬元吉回太僕寺管事。
補蔭已故侍郎沈子木一子入監。
錄梅殷後一人為散騎。
抄沒原任福建巡撫朱一馮家產。
立開納助工事例:文華殿中書一千五百兩,武英殿中書一千兩,內閣中書二千兩,待詔三千兩,拔貢一千兩,推知銜一千兩,監紀、職方五千、三千不等。時為之語曰:『中書隨地有,翰林滿街走;監紀多如羊,職方賤如狗。廕起千年塵,拔貢一呈首。掃盡江南錢,填塞馬家口』。
大旱。
自四月不雨以至九月,雖在在祈求,竟無滴雨。蘇、常尤甚,高區遂不能插蒔。崇禎十四年旱極矣,猶未若是歲為最。河水竭流,震澤巨浸褰裳可渡。老插皆云百年所未有也!
逮原任簡討方以智。
以智,由庚辰進士加簡討銜,充二王講官者。御史王孫蕃論其既虧臣節,復撰偽書以亂是非;故逮。
陞黃道周為禮部尚書,陳盟、謝德溥禮部右侍郎,俱協理詹事府事。
予吳阿衡謚「忠毅」。
崇禎十一年冬,清兵臨密雲城下。阿衡時為薊遼總督,方與鎮監鄧希詔稱壽,必欲飲滿百杯,申百歲之祝;飲畢,醉不能師,遂遇害。
附錄
清山東巡撫方大猷承選豐、沛二縣知縣胡承光、胡欽光到任。
予北都殉難大學士兼工部尚書笵景文謚「文貞」,戶部尚書兼侍讀學士倪元潞謚「文正」,左庶子周鳳翔謚「文節」,左諭德馬世奇謚「文忠」,左中允劉理順謚「文正」,左都御史李邦華謚「忠文」,左副都御史施邦曜謚「忠介」,協理京營兵部右侍郎王家彥謚「忠端」,大理寺卿凌義渠謚「忠清」,刑部右侍郎孟兆祥謚「忠貞」,太常寺少卿吳麟徵謚「忠節」,戶科給事中吳甘來謚「忠節」,太僕寺丞申佳允謚「忠愍」,吏部員外郎許直、兵部員外郎金鉉俱謚「忠節」,監察御史陳良謨謚「忠愍」,監察御史陳純德謚「恭節」,兵部郎中成德謚「忠毅」,進土孟章明謚「節愍」。
按「傳信錄」,陳純德提督學政,二月出保定,三月八日撤考還京城,被執拷掠;後死於家。
予殉難大學士孫承忠謚「文忠」,已故大學士何如寵謚「文端」。
予殉難惠安伯張慶臻謚「忠武」,襄城伯李國楨謚「貞武」,駙馬都尉鞏永固謚「貞愍」,新樂侯劉文炳謚「忠壯」。
予國初陶安、詹同俱謚「文獻」,孫炎謚「忠愍」,王愷謚「莊愍」,許瑗謚「忠節」,胡深謚「襄節」。
予蔣欽謚「忠烈」,陸震、孟陽俱謚「忠定」,何遵謚「忠節」,李紹賢謚「忠端」,愈廷瓚謚「忠愍」,劉較謚「孝毅」,林公輔「忠恪」,詹寅謚「忠獻」,李翰臣謚「忠毅」,劉平甫謚「忠質」,詹軾謚「忠潔」,周璽謚「忠愍」,張英謚「忠壯」。諸臣皆正德時死逆奄劉瑾之難者。
予卹贈左僉都御史左光斗、太僕寺少卿周朝端、御史周宗建俱謚「忠毅」,應天巡撫右僉都御史周起光謚「忠惠」,左諭德繆昌期謚「文貞」,御史袁化中謚「忠愍」,御史李德升謚「忠毅」,御史黃尊素謚「忠端」,工部郎中萬麰謚「忠貞」,陝西按察司副使顧大章謚「裕愍」。諸臣皆天啟時死逆奄魏忠賢之難者。
●聖安本紀卷之三
昆山遺民寧人顧炎武著
十月乙卯朔,吏部尚書徐石麒罷。
馬士英欲用張捷,使陸朗、黃耳鼎連疏攻之。又一奄居間欲升知縣某,為吏部徐石麒拒之;奏聞於上,上置不省。乃再疏乞休,遂罷。
發明
臺省都轉,塚宰職也。即使是非混淆,亦必在廷諸臣據理執奏,而被處之人不得置一詞焉。今陸朗等狼藉著甚,例轉猶輕;乃公然操戈相向,干法蔑紀莫大乎是!顧反用其言,而速石麒之去,是導之以犯上之逆也!去順從逆,所以速禍;士英豈未之聞耶?棄老成、長讒慝,方欣欣以為得志;國之亡也,何日之有!
清入濮州、沂州。
陞解學龍刑部尚書;張作楫太常寺少卿,提督四夷館。
禮部尚書錢謙益疏「愚臣報國心長事」內條列四事:一曰嚴內治,二曰定廟算,三曰振紀綱,四日惜人才。「定廟算」款內有云:『先臣孫承宗有言:「以文統武,極是弊端」。臣觀三十年來文臣出鎮專征,鮮不僨敗;其綽有成算、克奏膚功者,承宗之後,馬士英一人耳。先帝以楚事付左良玉而舊疆恢復、以閩事付鄭芝龍而嶺海無虞,此專任武將之明效也。臣以為此地添一撫、彼地增一督,旁撓眾掣,無裨邊事。不若專任武將進取全局,一以畀之;而以公忠博大之臣挈持其綱領、提掇其精神,庶可坐策其成矣』。「惜人才」款內復分三事:『一曰資幹濟。今天下動稱乏才;非乏才也,分門戶、競愛憎、修恩怨,即其胸中了然,如暗者之不能言、魔者之不能寐,有物以限之也。今世人才當摧殘剝落之後,以真心愛惜、以公心搜訪,庶可共濟時艱。臣請舉其所知,有英穎特達之臣如蔡奕琛、馮元揚、祁逢吉、何謙者,謀國任事急病讓夷之選也;有老成典型之臣如唐世濟、范鳳翼、鄒之麒、尹伸、曹學佺、王相說者,端委廟廊疏穢鎮浮之選也。其有公望著聞、回翔應拔者,舊詞臣余煌、道臣陳洪謐之流也;其有才品卓犖、淪落可惜者,科臣陶宗道、楊兆升、胡周廸、道臣李嗣京、李端和、知府臣李恢光、部臣譚貞默、郭兆封之流也。伏乞敕下吏部令廷臣各舉所知,期於拯時危、濟世用,不復以黨論異同,徒滋藩棘;則人才日出、世道漸夷矣。二曰雪冤滯。先帝欽定「逆案」所結,正奄兒媼子獻媚、贊導逆之罪狀;而定案諸臣未免軒輊,有心上下其手,故出故入,往往而有。陛下既以贊導無據,拔阮大鋮而用之矣。若虞廷陛以京營建祠不盡題削奪者也,楊維垣首糾崔呈秀者也,虞大復以哭奠左光斗幾致重譴者也,吳孔嘉以報復父仇牽連周昌晉以持論依傍定案者也;伏乞敕下吏部,詳察本末,酌量錄用。其餘果有真正冤抑如六臣者,方與昭雪,許其自新,以成先帝懲癉之志、昭國家平明之治,亦渙群破黨之一端也。三曰拯流離。今燕都淪沒,其間多忠臣志士不忘故國者;所宜接濟安插,擇其能者官之,無使顛連瑣尾,有悔來之思。進士王崇簡、建平令高揚、孝廉孫奇逢等遁跡畿南水鄉,不臣闖、清;間關三千餘里,遣人貽書告臣:誓欲結伴南來,九死不悔!又聞山東、河南舊臣故家結寨聚兵,日夜冀王師之至:朝廷可無以繫其心、慰其望乎?三輔長吏嘆慕漢官之威儀、沙洲子弟號痛唐世之冠服,臣讀史及之,每為流涕。伏乞陛下加意收恤,以南宋之遏絕歸正人為戒,則亦恢復之一資也。內蔡奕琛曾以復社故,抗疏攻臣;臣心知其誤,殊為惜之,固已釋然置之矣。天下多事,將伯助予;中流遇風,吳、越相濟。果有嫌隙,固當先國家之急而後私仇,況臣本無仇於奕琛者乎?臣親見門戶諸臣植黨營私,斷送社稷、斷送君父,何忍師其故智;且他日獨不思見先帝於九京乎?「逆案」之故入者賈繼春、阮大鋮,皆慷慨塊壘男子也。周宗建之攻逆奄也,大鋮實贊其議;安有奮臂怒目引人以攻奄,而身反為贊導者乎?賈繼春家居時,顧大章被逮過新鄉,繼春策馬餞送,灑淚贈別。已而有法司定案一疏,解死者之孥僇、全生者於囹圄,斡旋推挽,備極苦心;而反坐為罪案,冤乎不冤乎?他如馮銓,以申救繆昌期、周宗建被逐去位者也,而不免於入;房壯麗,清兵入畿輔投井死節者也,而終不得出。呂純如與董應舉及臣等以經濟相期許,應舉每言其枉,聲淚俱下;其生平可知矣』。有旨:『蔡奕琛、楊維垣等著吏部分別錄用。所舉未免太濫,條字逾格;以後凡宜詳慎,著飭行』。時馬、阮擬翻「逆案」,擢用楊維垣諸人;以錢為東林領袖,欲令錢疏以塞眾議。以爰立誘錢,錢出此疏。接虞廷陛疏參何士晉黨護王之寀挑釁宮幃,又參孫居相力薦李三才急宜褫革者。楊維垣疏參王之寀張差之案,又參孫承宗柳河之失;及窺崔呈秀失勢,出疏糾參,猶公然頌逆奄曰:『廠臣忠,廠臣不愛錢,廠臣為國為民』。虞大復為南禮部侍郎時,逆祠落成,特往上匾額對聯者。吳孔嘉拜逆奄為父,得登鼎甲;黃山之案,貽害一郡。周昌晉疏參程正已、又參盧化鰲,與李蕃、李魯生為逆奄搏擊;長安有「一周二李,其權莫比」之謠。賈繼春於逆奄播惡時,疏楊、左串通王安倡為移宮之說,逼辱康妃;逆奄遂矯旨:『楊漣等雖追贓身故,顧大章限十日同結;爰書既定,就依這本說將諸奸罪狀,著文書房纂定成書,頒行天下』。馮銓導逆奄殺熊廷弼,因構成封疆之辱;誣楊、左六君子以納賄,致追贓隕命。其去位也,以與崔呈秀爭寵,呈秀譖之於逆奄;故繆、周之逮,在山西巡撫本內票出,銓正在東閣,不聞有申救之事。大鋮辨寬疏云:『馮銓合門殉難』;此疏云:『房壯麗投井死節』。如出一口。
命復張縉彥原官,總督北直三省軍務。
縉彥乃先帝特授兵部尚書,降於賊者。自言在河北收募義勇、誅逐偽官;大學士王鐸保之,故有是命。給空札二百,委署文武。
命復王永吉原官,總督防河。
先是,塚卿徐石麒疏薦朱大典、王永吉;馬士英以賄不至,票旨:『王永吉身任總督,致北都淪陷;大典贓私狼藉,先帝嚴追未結:何得朦朧推舉』!及王永吉〔賄〕至,士英乃票旨『依議』,故有是命。
發明
張縉彥身任中樞、王永吉濫膺節鉞而皆偷生降賊,正前諭所指「督、撫降罪極重,豈可列二等」者也。即當立肆市朝,以信前旨、以正國法;顧貪其厚賄,反赦而用之,何歟?欲使功耶,則二人之功已見於天下矣;欲使過耶,則負君事賊,此何等過而堪再使耶?廟堂舉措如此而祈將士效死綏之節、奏克敵之勳,是猶揭裸以彌塵、抱薪以救火,固知其必無幸也。
起補張孫振為四川道御史,掌河南道印。
孫振先年巡按山西,糾劾學道袁繼咸貪污,合省不平。巡撫吳甡持疏保舉繼咸,反列孫振不職諸狀;奉先帝旨:提問遣戍。至是,阮大鋮等方與甡等為難,遂起孫振原官掌河南道印。
大學士高弘圖罷。
初,弘圖家甚富;山東遭亂後,纖悉無有,惟一幼子自隨。及入政府,與姜、史同心,以中興為己任。及士英為政,事事齟齬;連上四疏乞休,遂罷。寓居吳門村舍,幼子附村館讀書。已遷居會稽,清帥以書招之;弘圖不啟封,逃之野寺中,以幼子託館舍。未幾,卒。
誠意伯劉孔昭弒其祖母胡氏。
胡氏為劉尚忠繼妻,實生萊臣。尚忠卒,萊臣幼;孔昭父藎臣,庶出也,權攝代襲。藎臣卒,孔昭復攘之;萊臣不能無言。及孔昭任操江,誘萊巨潛斃之。至是,胡氏出揭,謂『藎臣係婢莫氏巧雲所生,不應奪嫡』;並列孔昭殺叔事。孔昭急令人縊殺之。
發明
臣弒君、子弒父,凡在位者殺無赦;殺其人、奪其室,污其宮而瀦焉。蓋君逾月而後舉爵,今孔昭既弒叔而奪其位矣,又上弒祖母;此真元凶巨惡,凡民無不憝也。而司寇不聞聲弒逆之罪、同列不聞有沐浴之請,三綱淪、九法斁,人類於是乎絕矣。嗚乎!人之所以為人者,以有此君臣、父子之大倫也。今孔昭黨邪害正、比周為惡,則不可以為臣:而猶抗顏五府之堂,百官象之,其又何誅焉?然此仍書其爵,似無貶辭;何也?曰:弒祖母、弒叔之人,其罪猶待於貶而後著乎?
劉澤漬殺其叔劉孔和。
孔和盛時,澤清奔走其門;及建節後,反抑孔和抑屬之。一日,以所作詩示孔和曰:『好否』?孔和戲曰:『不作更好』!澤清色變。亡何,令孔和率二千人渡河;忽檄召至,責以逗留,斬之。
發明
澤清與孔昭皆悍然操戈,甘為士英輩剪除,固一時之寇也,而俱有弒父之事。前孔昭書爵以為不待貶以見惡,今斥言澤清所以示貶乎?曰:「否」。楚人滅夔,「春秋」不以滅同姓之罪罪之,謂不以人理待之也。今澤清弒叔與常文無少異,是不以弒叔之罪罪之,亦不以人理待之也;斯得「春秋」之意矣。
陞張捷為吏部尚書、陳盟為吏部左侍郎,特授欽定「逆案」充軍楊維垣為通政使。
發明
昔張捷力薦呂純如,極力辨冤;先帝曰:『他曾會辨過,只是開端不得』!至哉言乎,真聖主洞矚人情之明鑑也。今阮大鋮一出,而楊維垣輩果相繼彈冠矣。維垣原任御史,應書「起陞」而不書者,蓋曰此戍卒也;若突拔於戍卒者然。故書「特授」,意可知矣;而必曰「欽定逆案充軍」,何其詞費而不憚煩也?「春秋」之法,言之重、辭之覆,其中必有大美惡焉。維垣之起,惡之大者也:維垣出而盡翻「逆案」,是目無先帝也;維垣出而重伸「要典」,是再擁逆賢也;維垣出而更理「三案」,是神、光兩廟在天之靈不安也。維垣與用維垣之罪,真上通於天矣。詞煩而不殺,而誅亂臣、討賊子之義嚴矣。
起陛朱繼祚禮部尚書、協理詹事府事,蔡奕琛吏部右侍郎。陛劉安行、劉若金俱左僉都御史;安行提督浙直市舶屯田,若金提督福廣市舶屯田兼海防珠池。
特授兵部右侍郎阮大鋮巡江辭朝。
先是,馬士英題「樞務繁重等事」,內稱『察閱水師,尤為目前緊要。阮大鋮素著才略,且習於江上情形,允堪是選。其沿江武職不才、疏防貪玩,有司昏愚怠事、守備不設者,俱聽大鋮參處。並乞兼右僉都御史銜,以便行事』。大鋮隨具疏,略曰:『天下事急矣!北邊一半已全被黨人斷送,剩下南邊再不堪斷送矣!根基初定,寇、清交訌;凡我臣工,請問寇如何剿?清如何款?兵如何招、又如何練?餉如何足、又如何運?藩鎮如何聯屬?寨眾如何撫安?君父之封疆與自己之性命全然置之高閣,毫不料理,惟日從事於構鬥之場,不亦大夢不醒之甚耶!先帝神明英斷,原非喪邦之主;而前此諸臣必欲結黨以勝之,猷不獲展、謀不克成,欲用者必不得用、欲去者必不令去,諸臣之黨羽雖成,而高皇帝百戰之乾坤、先帝一家之性命業已破壞崩殂矣!把持誤國之臣究亦不免,縊者縊、拷者拷,髡者髡,其喪心從賊、狼狽逃回者,天誅不漏,名臭身駢:回頭猛想,其當苦苦結黨以孤主勢者,自己亦何便饒利益之有哉』!其陛辭疏云:『從來巡行之役,減騶從、嚴關防、絕饋遺、破情面。此凜官箴、立聲名之事,為俗夫所難而稍稍自好者易辦耳,其於制勝敵愾何預哉!嗟嗟!御桓典之驄乘而破柱莫伸於大敵,效於陵之蚓操而陸沉罔救乎神州;正恐溺職負委去逾閑骫法,其間不能以寸耳』!又云:『臣白髮漸生、丹心末老,一飯之德少不負人;何況君父再造之恩、踵頂難酬之遇!倘犬馬不伸其報,即豺狼豈食其餘。此臣受事之初,即以「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八字,願以二、三同志共濟之臣交勉,而矢志天日者也』。
發明
臣顧炎武曰:按次年清兵南下,大鋮一籌莫展;即投誠,為清帥所薄。後隨眾征閩;渡仙霞嶺,甫涉嶺而下,清帥令從騎自後躡之,人馬俱墮,糜爛以死。嗟乎!當其草諸疏也,自負忠義而責備諸臣,可謂至矣!則宜其任事後,另有一番料理,中興之績彪炳天壤,使結黨諸臣死者抱愧、生者飲烈可也。而何任事以來,仍日從事於構鬥之場,君父之封疆、自己之性命,依然置之高閣。大夢不醒,殆又甚焉!且所欲用者如楊維垣、唐世濟輩皆用矣、所欲去者如姜曰廣、劉宗周輩皆去矣,究竟高皇帝百戰之乾坤、弘光一家之性命,作何下落也?迨至營帳叩首、仙霞隕身,不特不得與縊者、溺者表殉難之名,且不得與喪心從賊者享富貴之奉。所謂「苦苦結黨以孤主勢,自己亦何便饒利益之有」者,大鋮又何明知而故犯之耶!至於「犬馬不伸其報、豺狼豈食其餘」及「溺職負委去逾閑骫法,其間不能以寸」等語,則又何大言不慚也!特為拈出,以為秦鏡之照。
附錄
御史遊有倫疏曰:『今日國事混雜,不知禮義廉恥為何物。明知君子進退不苟,故以含沙之口,激之速去。亦思常人所不忍道者,瀆於君上之前;其視皇上為何如主乎?臺省中稍效規諷,即指以為比黨,相戒結舌;所謂前有讒而不見、後有賊而不知也』!
御史胡時亨疏:『近來章奏,文武陞授,皆出勳臣之口。至從逆偽官,借口軍前,蒙面求進。武臣不效命,謂文臣掣其肘,今又不武臣掣文臣肘乎』?
吏科都給事中張希夏疏:『近時位置無常,挨舉迭進;輦金覓穴,營求不止。如往日之計典可翻,則明歲之大計可以不設矣』!
清設總兵張某入濟寧駐札,牌稱攝政王發大兵四十萬南下,諭各州縣預備糧草伺候。
加李成棟鎮徐將軍,駐徐州;李朝雲改後勁。李世春駐泗州、賀允昌駐揚州,各充總兵官;總兵卜從善駐蕪湖。
許定國開鎮睢州。
命黃得功、劉良佐合兵駐鳳、壽。
附錄
劉澤清設立水營,薦降賊臣黃國琦為監軍。隨有御史胡時亨糾疏云:『黃國琦、施鳳儀題補,臣實駭然!按黃偽吏部掌硃封者;施則管儀仗時,語賊不可用亡國之器,願自備千金重造。此何等人而可復辱班行乎』?
賜內監王承恩謚「忠愍」,立祠;以降賊拷死王之心七奄附祀。
〔附錄〕
兵科王士鑅奏:李述祖,朱元臣偷生負國,有愧諸勳。
南和伯方一元請概為降賊被殺諸勳臣朱純臣十五人請卹。
戚臣李誠臣上「要典始末」。
諭兵部:『臨淮侯李述祖奉命守城,城陷君亡,偷生南竄;著嚴議』。
史可法薦北歸諭德衛允文兼兵科給事中,監高傑軍。
太后從人王鑅、王無黨俱授指揮,世襲。百戶魏棟等自言扈衛之勞,准各陞一級。
西宮舊園落成,賜名「慈禧殿」。
行人莊則敬自言曾事福恭王,命與考選。
駙馬齊贊化疏稱劉孔昭翊戴功高,賞不酬勞;隨命吏、禮二部再議。
齊贊化寓居被火,劉孔昭代為求助;命給千金。
周延儒子奕對乞恩免贓;馬士英票旨:『奕封准赦免。罪輔贓賄係親弟正儒;正懦既故,未完贓銀六萬兩,著於汪曙名下追完』。
減吳昌時贓銀十之五。
錦衣衛馮可宗捕得江陰知縣郝明徵行賄李沾;馬士英代為之請,奉旨:『諭吏部:郝明徵原非行賄,准復原官』。
命太監孫元德等往催浙、直、福三省金花殿價一應年額、關稅銀兩及兩浙鹽漕備練商價給引行鹽隨解。
戶部張有譽奏:御前需迫,請差內員各處催借。
頒戶部印單給州縣實填贖鍰。
戶科陸朗疏論徐石麒;內云:『即王思任為趙之龍所薦,何得擅署察中』?
又疏:『徐石麒以巧詐文其貪、劉宗周以迂儒託於正,必得真才真品如王驥、鄭瑜早界以節鉞,當無多讓』。
御史張孫振疏追論鄭三俊、吳甡、劉宗周並及祁彪佳。
照磨張明弼訐周鑣險惡。
諭禮部:『百姓萬家,豈無淑女!著博訪細選』。
命太監韓贊周挨門嚴訪淑女,宦家富室有隱匿者,四鄰連坐。
韓贊周請選淑女於杭州。
命太監田成、李國輔分路速選淑女。
時上深居禁中,惟飲燒酒、淫幼女及伶官演戲為樂。馬士英當國,與劉孔昭朋比濁亂朝政:內則韓贊周、盧九德、田成、張執中,皆太監;外則張捷、李沾、楊維垣、阮大鋮,兼以東平劉擇清、興平高傑遙制朝權,撫寧朱國弼、忻城趙之龍侵撓吏事。邊警日見急迫,群小乘時射利,咸謂不久矣!時有對句云:『劉孔昭、阮大鋮非仙人,劫弘光之土地!牛金星、馬士英皆畜類,銷中國之冠裳』!
戴英補兵部,張采陞精膳司員外郎。
例轉御史黃耳鼎仍補原官,御史何綸巡撫淮、揚。
王化澄巡撫廣東,胡時中巡視屯田,霍達巡漕。
張捷題授中書百餘人,又題監紀推官數十人。
馬士英奏杜文煥先年戰功。
改太僕寺署於南京。
寄流寓諸生於淮安府學。
監軍楊文驄請宏佛教以扶王化。
監生蔣佐上「累朝實錄」。
周藩安鄉王駐無錫。
桂王薨,謚曰「端」。
祁陽王駐邵武。
吉貞王子慈煃嗣封。
西鄂王駐寧國。
周藩寧汝王寓常州。
命鑄「弘光錢」。
改授彭遇颺為御史。遇颺敢為大言,謂馬士英曰:『岳武穆言大誤!文臣若不愛錢,高爵厚祿何以勸人?武臣必惜死,方養其身以有待』。
管紹寧請予謝於宣祭葬。于宣為行人,為闖賊追贓拷死者。
河南勸農尚書丁啟睿罷。
命文武官俸盡支本色。
子殉難李邦華、王章各廕一子錦衣百戶,世襲。
予王在晉祭葬。
崇禎九年,清兵入臨大同,殺戮甚慘。在晉時為本兵,隱匿不報,為御史吳玉等所劾;有旨:『削職還籍』。
予原任祭酒許士柔祭葬。
士柔官翰林,曾撰高攀龍贈官制;中書抉摘其語,獻之政府。時韓城薛國觀當國,遂具疏題參降調。
殺布衣何光顯於市。
光顯疏請誅奸臣馬士英、劉孔昭;命戮於市,籍其家。
發明
宋大學生陳東請誅蔡京等六人,又請留李綱而罷黃潛善、汪伯彥;適撫州布衣歐陽澈伏闕上書,極詆用事大臣,乃同斬於市。迄今東、澈之名千古猶生,京等之名婦孺皆得指其名而唾罵焉。以彼較此,孰得孰矢?書「殺布衣何光顯」者,殺無罪也。而士英、孔昭之惡,真國人皆曰「可殺」者矣!
十一月乙呈酉朔。
初十日(甲午),清入海州。
海州既破,將獄囚盡放,仍回兵泇口。又沂州駐清兵八萬分路南下,一向沭陽、一向邳州、一向宿遷。又牌行鹽城縣催辦軍糧。
十一日(乙末),端門西旁舍火。
鳳陽火。
祖陵地震。
大理寺卿鄭瑄罷。
應天巡撫祁彪佳罷。
陞王驥太僕寺卿、王國賓光祿寺卿。
陞何騰蛟兵部右侍郎,總督川、湖、雲、貴州軍務;楊鶚還部用。
陞曹勳禮部右侍郎署翰林院事,程正揆、吳國華俱諭德,沈延嘉、劉同升、陳之麟、劉正宗俱中允。
附錄
田仰報:『清已駐沂州,哨馬至沭陽;遼人趙福星為宿遷兵備,統兵防守』。
清臨邳州,署印推官沈冷之固守待救。史可法疏曰:『自三月以來,一兵未至;備員督帥,死不塞責!黃河以北悉染腥膻;近見北示,公然以「逆」加我、辱我使臣:是和萬萬難成也!即臥薪嘗膽、枕戈待旦,尚恐無救於事;今觀廟堂作用殊未盡然,臣懼恢復之無期而偏安之未可恃也!不急之工役、可省之煩費、朝夕之宴飲、左右之獻諛,宜一切罷絕;即事關典禮,亦崇儉約。蓋賊一日不滅、清一日不靖,即有宮室錦玉,豈能享用?必皇上念念刻刻力振舉朝之精神,庶乎天意可回耳」!
命鄭鴻逵節制鎮江至海門。
命王永吉督責汴口。
命御史蘇京駐廟灣防海。
楊文驄請於京山圌山建城。
黃斌卿改駐安慶。
十七日(辛丑),奉先殿上樑。
〔附錄〕
加劉洪起總兵銜。
加劉承胤右都督;懇辭新任,有旨責其欺卸。
戶科羅萬象以回奏掩飾罰俸。
獎太監高起潛冒險來歸,忠義可嘉。
工科李清為拷死諸臣彭琯、顧鉉、李逢申請卹。
追論江西功,蔭解學龍錦衣千戶世襲。
論吏科王孫蕃與李沾同事有勞,一體優敘。
吏科參抄安遠侯柳祚昌所薦程士遠富貴騃豎,不可選用。
劉澤清薦降賊臣時敏興化沿海屯田,陳燕翼陞吏科右給事中,錢增兵科給事中,吳希哲補工科,屈勳補吏科,高允滋、曾倜補御史。
王幞為邱磊引罪。
限中宮禮冠三萬兩、常冠一萬兩,戶部措辦。
命蘇撫屯田大瞿山。
給浙工總兵王之仁鎮倭將軍印。
孫維城襲封懷寧侯,補給誥券。
馬士英請加九江道耿廷籙太僕寺中卿,令往雲南調臨安土司沙定洲兵馬一萬從建昌入川;允之。後沙兵至省城為亂,撫、鎮皆走;沙遂入省城據之。
馬士英請榷酒助餉,下部行之。
停冬至郊祀。
二十九(癸丑),上不豫,命馬士英大閱。
上疾幾殆;閣臣入候,群奄竊有所指畫,良久乃退。時上縈酒色,內權出群奄,惟田成為最;大臣皆因之固寵,政以賄成。人為之語曰:『金刀(指劉孔昭)莫試割,長弓(張捷)早上弦;求田(太監田成)方得祿,買馬(即馬士英)即為官』。
陞張鳳翔兵部尚書,總督浙、直軍務兼蘇松巡撫。
陞盧若騰、李永茂俱右僉都御史,巡撫鳳陽、南贛。
逮原任昌平巡撫南歸何謙等。
御史沈宸荃疏劾張縉彥、王永吉、何謙、邱祖德、黃希憲、曾化龍;士英票旨:『縉彥、永吉免究,何謙等法司提問』。
追贈興宗子熥為吳悼王、熞為衡愍王、熙為徐哀王,孫文奎為恭愍太子、文世為原懷王。
予已故翰林沈懋學謚「文節」、焦竑謚「文端」、張文紀謚「文懿」、陳仁錫謚「文莊」。
附錄
魯王移居臺州。
潁州生員盧洪上「七政曆」。
高傑請籍沒周延儒財產;不允。
劉澤清請禁巡撫拿奸惡。
清萬騎下江南。
陞李希沅兵部右侍郎,尹伸、顧光祖太常寺少卿;俱添注。
十二月乙卯朔,陞高斗樞、李乾德、瞿式耜俱左僉都御史,巡撫湖廣、四川、廣西。
福建右參議夏尚絅助餉,逮之。
尚絅為福建分守道,進贖鍰萬金助餉。馬士英怒其不以充私喉而公家是急也,票旨:以道臣而捐萬金,操守可知!況汀寇猖獗,貽害地方。著革職提問』。
發明
尚絅以助餉被逮,誠非其罪矣!然使尚絅廉以律己、惠以予民,雖馬邸之筐篚尚斥而漳海之寒流自韻,士英將以何罪罪之乎?上書「助餉」、下書「逮」者,是絅亦與有罪焉。蓋規之以端本清源之意也。
十五日(己巳),北使陳洪範南還;兵部右侍郎左懋第不屈,被執。
懋第等奉使北行,八月至滄州。洪範先遣人致書吳三桂封冊;三桂不啟封,緘奉攝政王。清撫方大猷示以攝政王令,有「來使不敬」之語。九月至天津,原任錦衣駱養性為津撫,遣兵相逆。至楊村,士人曹遜、金鑣、孫正強謁見,言報國之志;懋第署以參謀。至河西務,贊畫王言賫二人名帖送內院;回言馮銓、謝陞等辭色俱薄,卻帖不收。十月,進至張家灣,處以四夷館,使臣行屬國進見之禮;參謀陳用極曰:『此事所關甚大,不可不爭』。洪範無言,懋第力爭;乃改鴻臚寺。十二日,奉御書入正陽門,隨宿鴻臚寺;關防甚嚴,水火不通。十四日,內院剛林、榜什十餘人來,服佩刀直登寺堂上,踞坐;指地下氈,令懋第等坐。大聲詰責謂:『江南不應便立天子』!且曰:『毋多言,我待十月下江南』!懋第一一抗拒,聲色俱厲;剛、榜詘而去。明日復來,言如前;懋第終不屈;乃持國書、銀幣去。懋第遣參謀陳用極以謁陵及改葬先帝、母后請,俱不許;遂陳太牢於寺廳,衰麻與將士哭三日。又以雞酒奠范景文殉難諸臣。二十七日,遣行;出永定門。十一月,至天津,疑養性有私於二人,削職逮問。四日,至滄州十里鋪;忽數騎遮懋第,執之還京,囚太醫院內。久之,謂攝政王曰:『懋第奉命北行,以禮通兩國之好。今無故羈我使,士馬日呼庚癸,則後之持節者、誰冒險以圖國事;必至上干天和、下戕民命,亦非貴國之利』!已,攝政王令內院諭慰少俟之。已內院大學士洪承疇過訪;懋第叱曰:『此鬼也!承疇統制三邊,松、杏之敗,身殉馬革,賜祭葬;死久矣!閽者安得通』?洪乃退。越數日,內院大學士李建泰來謁;懋第曰:『老奴尚在!先帝寵餞,勒兵剿賊,既不殉國,又失身也?何面目見我』!建泰亦退。嗣後邏禁甚嚴,朝士拒見。未幾,懋第與參謀陳用極等一時被殺。時從行者自分南北,副將張友才、楊逢春、劉英上滄州;洪範南行至濟寧,清始返。洪範入見,言清必南下;馬士英惡之曰:『有四鎮在,何慮焉』!
發明
必如萊公之氣攝三軍,而後澶淵之盟可決;必如忠武之威震兩河,而後紹興之和可成。今也,武臣但知一逃、文臣但備一陣,國事尚堪問乎?書「洪範南歸」,而北行之禍決矣!若夫受命而出,有死無二;懋第誠不辱君書矣。書官、書「不屈被執」,所以著其節也。
楊維垣請申「三朝要典」。
疏略云:『張差瘋顛,坐為刺客者,王之寀也;李可灼紅丸,謂之行鴆者,孫慎行也;李選侍移官,造為垂簾之謗者,楊漣也。劉鴻訓、文震孟只圖快心,驅除異己;其於君父何如也!此「要典」一書重頒天下,必不容緩也。今「要典」已為黨人所毀,乞命禮部購付史館』。又疏論故輔韓爌,並請卹用劉廷元等;疏略云:『韓爌之再相也,舉朝皆推重之,獨臣不肯附和;己巳之變,有一非爌所召者乎?只造得一本不公之「逆案」,與阮大鋮皆以不附楊、左而入,乞皇上重複審之。有劉廷元、徐紹吉、霍淮尋、呂純如、徐大化、賈繼春、徐揚光、岳駿聲雪之而卹之,周昌晉、徐復陽、虞廷陛、郭如暗、曹谷、陳以瑞、李遇庸雪之而用之;王永光、唐世濟、章光岳、許鼎臣、楊兆升、袁宏勳、徐卿伯、水佳允發憤此案者,亦宜卹之用之』。有旨:『下部』。
發明
臣顧炎武曰:維垣由戍籍拔置九列,於國家安危大計不聞有所敷陳,惟以背君父、戴逆賢為第一義;此何說乎?至以己巳之變為爌罪;是時爌為首輔,誠當為法受過矣。但丙子之變,為首輔者溫體仁也;仁反以城宋加恩矣。戊寅之變,為首輔者薛國觀也;國恩今且公然顧冤也。且體仁之時,秦晉楚豫遍地皆賊;甲戌之變,震驚鳳陵。較之於爌,何啻天淵!今體仁削謚,舉朝稱屈,維垣不聞糾正;逆賢既敗,維垣參崔呈秀,猶公然推重曰:『廠臣忠、廠臣公,廠臣為國為民』。豈得不入「逆案」乎?推重在逆賢,自應不肯附和;蒲州韓爌自應與楊、左相迕,又何待言耶!嗚乎!「三朝要典」是「逆案」之私書,先帝所焚燬者也。在大鋮則曰:『「要典」具在,可覆銨」;在維垣則曰:『「要典」一書重頒天下,必不容緩』!豈不天日昭之、令甲奉之乎?充其意,逆黨必追復逆賢寧國之爵,直省生祠盡還舊規;而先帝卹贈楊漣等諸臣皆行削奪,然後快於心與?孟子曰:『是邪說誣民,充塞仁義也;仁義充塞,則率獸食人』。人將相食,奚待長江失險而後知高皇之不祀哉!嗚乎!
十二日(丙寅),下妖僧大悲於鎮撫司。
大悲,係故齊藩宗人。狂言受先帝命已復王爵、又狂言先帝實未宴駕,指斥上云云。戎政趙之龍緝獲奏聞,遂下詔獄。
刑部尚書解學龍奏上從賊六等:一等應磔宋企郊等,二等秋決光時亨、周鍾等,三等應絞贖陳名夏等,四等戍贖王孫惠等,五等徒贖錢位坤等,六等杖贖潘同春等,存疑另議翁元益等。又奏請寬貶節偷生諸臣如何瑞徵、張若麟、楊觀光、黨崇雅、熊文舉等二十人應候三年定奪。
發明
闖逆犯順,禍延九廟。爾時在廷諸臣,雖軍旅未學,不能滅此朝食,而祿不避難,自當舍生取義;顧泥首賊廷,乞憐搖尾,惡莫大焉!為司寇者,正當申明刑典,肆諸市朝。其竄跡遐方者,亦當坐家屬以叛逆之律。庶法紀振肅,而人心震攝矣。今乃徇於情、昏於利,欲竟概從寬政,何耶?且從賊何事而云議贖?偽命已受,何名為疑?情真罪確,何待三年?學籠此舉,深負其職矣!故書其官以著其骫法之罪。
附錄
高傑薦舊臣黃道周、易應昌、王志道、解學周、劉同升、章正宸、趙士春為眾正,吳甡、鄭三俊為萬世瞻仰,金光宸、姜埰無愧社稷臣,金聲、沈正宗夙儲經濟。初,史可法至傑營中,頗為所困;竭力調劑,乃得相安。久之,傑且願為史用:此疏之所由來也。黃得功、劉澤清皆欲與傑為難;士英知傑之向史也,亦心厭之矣。
張縉彥分委諸將防河:寧陵以東至歸德屬王之綱,寧陵以西至蘭陽屬許定國,祥符以西至汜水屬劉洪起,河、洛屬李際遇。
馬士英奏劉孔昭實心定策,劉澤清、張文光密議效忠;隨自票旨:『孔昭、澤清俱進侯爵,文光加京卿用』。孔昭辭侯爵不受,馬士英票旨獎之。
安遠侯柳祚昌自言定策功高;斥之。
命王永吉聯絡高傑、劉澤清、張縉彥分守河北;黃得功、劉良佐移駐京師,以援邳、宿一帶。
馬士英保薦胡國貞等悉加總兵銜。
進馬士英少師。
命史可法合兵援邳州。
命都督牟文綬鼓銳先赴施州。
劉澤清薦舉降臣時敏,乞仍以兵科開屯大瞿山。
陞賈聯登四川總兵。
加原任大學士錢士升太子太保,廕孫濤中書舍人。
〔附錄〕
馬士英追敘除盜程繼孔功,加史可法大傅、高傑太子太傅。
予太監孫象賢、孫珍弟姪錦次世襲。
復王永光、姚思仁原官。
定勇衛營一萬五千人。
監軍宋劼請採礦銅陵。
馬士英奏:酤酒之家,每斤完稅一文。
琉球使人金應元入朝,以世子尚賢襲位來告。
荊王寓居九江。
義陽王駐太倉州。
崇王世子慈爚寓居溫州。
馬鳴霆陞湖廣參議。
封于謙為臨安伯,遣太僕□陳濟生致祭。
倪嘉慶陞刑科右給〔事〕中。
唐庶人聿鍵(後為隆武)求復王爵不許,命居廣西之平樂。
上居興慶宮,愀然不樂。太監韓贊周言新宮宜歡;上曰:『黎園殊少佳』!贊周泣曰:『臣謂陛下追思皇考,乃作此想耶』!
吏科抄參:『陳爾翼顧璫諸臣有心廠臣之心語,聶慎行久掛吏議大計處分,楊兆升亦係察處之人;近皆薦起,抄出慎之』。
卹贈宋學朱大理寺少卿。
祟禎十二年正月,清臨濟南;學朱以巡按守城,城破不知下落。或云未死、或云曾到家一宿,亦無確據。
特授欽定「逆案」問徒吳孔嘉為翰林院編修。
復陳祖苞原官。
崇禎十一年冬,清直入畿內。祖苞時為順天巡撫,與東撫顏繼祖、保撫張其平以失事被逮。祖苞自盡獄中,顏、張皆正法。
追與國初俞通海雋國公、瞿能平陽伯,俱贈謚「襄烈」;謝貴英山伯、莊德分水伯,俱贈謚「勇愍」;馬宣全椒伯,贈謚「貞壯」;朱鑑含山伯,贈謚「壯愍」。
予國初方孝儒謚「文正」,齊泰、黃子澄、張昺、廬原質、葉福俱謚「節愍」,陳迪、景清、胡閏俱謚「忠烈」,鐵鉉謚「忠襄」,王叔英謚「文忠」,黃觀謚「文貞」,卓敬、練子寧、徐輝祖俱謚「忠貞」,周是修、王良俱謚「貞毅」,王艮、廖陞俱謚「文節」,暴昭謚「剛烈」,茅大芳、高翔、陳思賢、俞逢辰俱謚「忠愍」,黃鉞謚「忠獻,曾鳳韶、高巍俱謚「忠毅」,戴德彝、魏冕俱謚「毅直」,姚善、顏伯瑋俱謚「忠惠」、鄒瑾謚「貞愍」,陳性善謚「忠節」,葛誠謚「果愍」、胡子昭謚「介愍」,劉璟謚「剛節」。
二十六日(庾辰),命婦入賀。
●聖安本紀卷之四昆山遺民寧人顧炎武著
弘光元年(乙酉)春正月乙酉朔。
初八日(壬辰),夜流星入紫宮。
是日立春。
發明
按中官為太極宮,旁三星主三宮;未大星為正妃,餘三星為後宮之屬,環以匡衛十二星為藩臣:皆曰紫宮。其餘星各有舍,進退疾徐,咸守其度;反則為災。正者歲首,立春四時之始;而流星突犯其宮,是君臣皆失其位也。使爾時為君若臣者,遇災而慎痛自修省,庶可挽回萬一;顧泄泄然惟酒色是奉、貨賄是崇、私怨是圖,坐視國事,於是瓦解也。悲夫!
初九日(癸巳),大雷震電。
發明
魯隱公九年正月,大雷震電,「春秋」誌之,謂『雷未可出,電未可見;而大雷震電,此陰陽失度,人為感之也。康侯氏遂指公子翬之讒、鐘巫之變以為驗』。今馬士英援引奸黨分據要途,賄賂公行,廉恥道喪;人事舛戾,而天氣應之。故立春之日,突有流星入紫宮之異;次日,復有大雷震電之災。不半載而留都失守、奸王傾敗,國家之禍一至此極,孰謂天道無徵哉!
特起欽定「逆案」閒住郭如闇為給事中、周昌晉為御史。
特起欽定「逆案」閒住虞大復為浙江臺州兵備副使。
命三法司嚴鞫妖僧大悲。
『北鎮撫司掌刑指揮僉事許世蕃為捉獲妖僧等事:該錦衣衛掌衛事都督同知馮可宗具奏前事內開:總督京營戎政忻城伯趙之龍奏前事云云。奉旨:「大悲妖言無已,被擒之日即有匿名文帖與相照應,豈是瘋顛野僧!這審供未盡奸情,著拿送鎮撫司嚴刑密審具奏。欽此」。隨將大悲、月光提到隔別研審。據大悲口供:年三十五歲,係徽州府休寧縣商山永樂村人,父名朱世傑,存日會看地理;母吳氏,生出即故。悲至三歲,父亦身故。十五歲,到蘇州楓橋永明庵,投拜僧環寧為師。又說:崇禎十二年,先帝封悲為齊王。十五年六月,到鎮江銀山寺甘露亭與桂王相會。胡都院留悲在衙不住,又回蘇州,在齊門北禪寺住。十七年二月,又至瓜洲。四月初八日過江,又在甘露寺住。三月十一日,見潞王住在館驛亭,悲不曾見面;跟隨王船由丹陽至無錫,一路上見潞王好施捨、齋僧。至海會庵,有承奉李公先來與悲叩頭,悲直受。後來潞王來拜,悲自思潞王是悲長輩,當尊他一步;悲下位迎接,潞王見悲下來,隨說悲無道學,轉身回去,面見潞王手指甲甚長。後來潞王卻又與悲披紅,認為一家,承奉李公陪坐。五月初八日,在放生池相別,又回蘇州。李承奉又見悲面,請悲上船,託悲上南京探聽消息報潞王;悲不肯來,李公說這野毛僧屢請他上船,作怪不來。悲聞之,即上慈溪天童寺削髮修行;六月,被本地道、府、縣官不容,逐去。七月,又回杭州;有潞王差兵迎接,未去。八月,至常熟北門外住。十月初三日,到南京報恩寺住;十五日,被本寺僧官逐去。十一月二十日,潛往琉璃窯芙蓉庵。十二月十一日,到清江灣;有空船一只,悲自寫「活佛潞王欽差皇帝封皮」為號,貼在船上。十二日晚,遇今在官僧月光在張道人家同吃齋,住了一夜;十三日,被蔡都督拿住。當日,同眾都護十二、三人親驗過。大悲自造履歷一本、黃紙冤單一張,內開十五款;悲在琉璃窯內寫明。若問詳細,盡在一本簿上;俱是實情。又據月光口供:年四十一歲,系湖廣咸寧縣人。自幼出家,來到南京住了五年,在石城門外團瓢內居住,各處募化齋僧。本月十二日,在挑水張道人家吃飯;偶見今在官僧大悲寒苦,隨令同齋,委實不知他是甚麼人。臣等聞之,不覺發指。隨移戎政衙門,關取大悲履歷、冤單;隨據戎政衙門密送大悲自造簿九件到司。臣等開看,自稱聖僧大悲和尚,則為天下第一;至三十歲即成活佛。又言封為齊王等語,又有欺佛洩露天機十五款大罪等語:其為妖僧無疑。但前供內與潞藩拜見,有李承奉叫悲上京探聽消息;又奉有「嚴刑密審具奏」之旨,事關重大,臣等敢不細加嚴審。又將大悲、月光提出夾審,即問大悲:「拿你之日,有匿名文帖,是誰寫的」?悲云:「此帖我實不知」。臣又行敲審,彼說:「潞王施恩於百姓,人人服他;又齋僧好道。該與他做正位,封為潞王。故悲於六月間有戶部申名紹芳蘇州人,議保潞王」等語。臣問悲「議保者何人」?悲云:「止將我知道的說出,其餘不知是何名姓」。臣再三拶審,又云:「昨十一月二十日,聞有錢諱謙益亦系蘇州人,在聖廟內議保潞王等情」。臣又問「同議者何人」?悲云:「止知申、錢兩家名字,餘不知是誰」。又問「議保如何行事」?悲云:「總之,在京各官與潞府相好者少,都是馬閣部的人;權柄在他手裏,眾人都怕他,不敢行」。臣又問「與潞府相好各官是誰」?悲云:「止聞說有人,不知姓名,難以指實,不敢妄招」。臣再四刑審,全然不言,再無別情吐出。臣隨將月光夾審,光說「與大悲同齋一宿,實不知情;就夾死也是冤枉」。臣即令與大悲對質;悲亦云:「月光實不知情」。據此,該臣看得妖僧大悲自幼投師,屢被斥逐,其品行劣甚矣。後值潞王好佛,渴欲求見,便自矯枉;迨受李承奉之叩首、蒙潞王之披紅,愈起妄想,稱佛稱王。擅用標封、敢造簿帖,似非瘋顛所能為者。據其供稱實是招搖,或為目前之報答、或為日後之居功,俱未可知;然而潞王未必知也。妖言惑眾,律應大闢,悲固不能辭矣。至其所供兩臣,事關重大、語涉風聞,未有確據;臣等何敢輕擬。伏乞敕下該司,速行議罪正法、以明妖說、以杜亂萌。至月光雖不知情,但同宿不首,難免池殃。抑臣更有請者,臣等身受國恩,頗知忠義;一片赤衷,弗能默然。乾坤何時也?輦轂何地也?忍容此妖僧起釁!況民愚軍悍,易於煽惑;尤望皇上嚴飭緝訪之令,密為慎重之舉。倘妖僧所聞不虛,關乎國運,豈渺小哉!臣等誓不與共戴天矣』!奉旨:『這妖僧大悲言語閃爍,著法司會同府部科道官審明奏奪』。
禮部尚書錢謙益、戶部右侍郎申紹芳各疏辨妖僧大悲、月光等事,俱有俞旨。
十六日(庚子),府部等官俱集中府會審大悲。
提到不跪,四人扼之使跪;口供同前。一夾三十扛,惟口念觀音、韋馱數聲。審畢,隨收監。後法司擬大悲照妖言律,決不待時;月光杖責釋放:依擬。末幾,三月晦日,大悲伏誅。按是時阮大鋮輩日夜為羅織之謀,大悲事起,正中其機。招內所供議保潞王及或為目前之報答、或為日後之居功,又云倘妖僧所聞不虛,關乎國運及不共戴天等語,其包藏禍心豈可窺測哉!況爾時大鋮、沾、維垣、弘勳等朋比密謀,捏造十八羅漢、五十三參、七十二菩薩之名,遍粘街衢,以聳動朝端;招內所指被擒之日即有匿名文帖與相照應,蓋指此也。幸會審日絕無攀招,其謀始沮。十八羅漢,則指史可法、高弘圖、姜曰廣、吳甡、鄭三俊、張慎言、徐石麒、黃道周、解學龍、呂大器、練國事、路振飛、袁繼咸、易應昌、徐汧、金光辰、郭維經、侯峒曾等,五十三參則指許譽卿、詹兆恆、姚思孝、華允誠、葉廷秀、章正宸、王重、熊維典、陳子龍、熊汝霖、遊有倫、成勇、黃澍等,七十二菩薩則指王志道、劉同升、趙士春、姜埰、金聲、沈正宗、張採、熊開元、張有譽、馬嘉植、沈宸荃、喬可聘、郭貞一、劉宗周、吳佳允、黃端伯、祁彪佳、張國維、何綱、錢旃、王孫蕃等:凡海內人望,搜羅無遺。又文震亨時官中書,張孫振已具疏特糾,直欲以震亨為汪文言矣。繙寫竟,請正馬士英;士英謫官時與震亨曾以詩文往來,遂力止之,震亨即休致歸里。士英意亦不欲為已甚,乃止;就大悲定讞焉。
附錄
史可法疏:『陳潛夫報:「清豫王自孟縣渡河,約五、六千騎;步卒尚在懷慶,欲往潼關:皆李際遇接引」。據此,則李際遇之附清有確然可見者矣。況攻邳之師未返,清豈一刻忘江南哉!請命高傑提兵二萬,與張縉彥直抵關洛、據虎牢;劉良佐駐防邳、宿。御史張藎往調黔兵五千,乞催令早到』。又奏:「清已入洛陽,河南撫按俱避於潁、壽二州』。時當鐙夕,上躬自張鐙;太監韓贊周曰:『天下事正難措手,臥薪嘗膽猶恐不勝,乃躬此瑣屑事乎』?上曰:『天下事有老馬在,汝不必多言』。
卹贈李逢申為太僕寺少卿。
按逢申拷掠追銀,賊用一繩繫逢申與長洲申繼芳。逢申日:『向者夢君祖文定公謂予:「汝見我,大事定矣」!故改名逢申。誰知驗於今日也』!未幾,同死。
發明
京師失守,其抗節授命者自當優以全卹、其負國辱身者自當加以重刑、其已屈膝投誠而不免拷掠死者當以從賊論,俱無容贅矣。乃有忠逆未判而逃避於拷掠者,宜何以處之?曰:忠逆未判,則褒忠之典、偽命之誅兩無可施,宜另為一局。今逢申巳拷掠追銀矣,且位不過部郎,而特崇以僕少何耶?書卹而不書原官,明不當卹也。然果有懷忠而混人者奈何?必也肆口罵賊、心事昭然如顏常山、段司農之儔,始可援殉節之典旌之爾。
起補楊兆升為給事,袁弘勳、馮志京、張茂梧為御史。
升鐘斗為太常寺少卿、葉廷秀為光祿寺少卿,各添注。
邢部尚書解學龍奏請從賊六案以登極停刑。
發明
重獄必三奏者,慎失入也;恩典必停刑者,需大慶也。今從賊之人,何疑可矜、何恩可推?而援登極例以請乎!利令智昏,一至於此,學龍之末路悖矣!凡此,皆直言其事而惡自見者也。
附錄
史可法疏:『北使既還,和議已無成矣。向以全力禦賊而不足,今復分以禦清兵矣。唐、宋門戶之禍與國終始,以意氣相激,化成恩仇。有識之士方以為危身之場,而無識之人轉以為快意之計。孰有甚於狀我君父,覆我邦家者?不此之仇而修睚毗之報,真不知類矣!此臣所望於廟堂也。先帝之待諸鎮何等厚恩、皇上之封諸鎮何等隆遇,諸鎮之不能救難,何等罪過!釋此不問而日尋干戈,其心忍乎?和不成惟有戰,戰非諸將之事而誰事也?閫外視廟堂、廟堂視皇上,尤望深思痛憤,無然洩沓!古人有言:「致治本乎人情」;今之人情,亦大可見矣』!
予原任御史加銜太僕寺少卿陸獻明蔭一子入監。
馬士英請追錄其巡按貴州之功也。
援剿總兵許定國誘興平伯高傑殺之,以其眾叛降於清;張縉彥走免。
四鎮之開藩也,許定國上疏言:『黃得功、劉澤清、劉良佐皆起行伍,列土是矣。高傑乃賊也,何故亦蒙列土之榮』?隨有人露之於傑。而定國正隸標下,國佯投誠於傑,謂『此疏係人捏名巧施捏陷,令主將殺國耳。國死,不知情也』。因齧臂為誓,傑意始解。高傑北征至歸德,貽定國千金、幣百匹。定國請宴,傑辭之,強之再四;傑從五百鐵騎自衛。定國置酒甚豐,鐵騎皆沉醉,不能持兵刃。定國預於屋外環置以芻,四鼓先入殺傑,攜其首以去;縱火盡焚諸鐵騎,而率眾降於清。總督張縉彥、監軍李升走免。一說高傑初與李自成同夥作賊,號翻山鷂,自成妻邢氏嬖之,屬傑護內營;因私邢氏竊之而逃,遂以所部降於洪承疇。自成恨傑,必欲殺之,傑亦陰為備禦;積功至偏裨。孫傳庭督師,表傑為中軍副總兵。未幾,孫中伏而潰,傑以宿隙避走山西,歸於巡撫蔡懋德。自成渡河追傑,傑擁兵北掠山東,遂至徐、邳;馬士英招之,置徐州。屬南部擁戴福王,士英挾傑等以兵臨江,脅制朝臣;傑遂據揚州。俄封為興平伯,連攻揚州;史可法詣其營諭之,因上書命傑屯瓜洲。方傑作賊時,曾劫許定國,殺其一家;惟定國走免。後定國同為列將,秘而不言,陽與傑交好,願以睢州讓之;傑不疑。至是,設宴宴傑,伏甲於室;夜半伏甲起,殺傑剖心,以祭其先人。
發明
宋酈瓊為呂祉所構,勢不容不殺祉,殺祉勢不容不降元;然終難逃叛逆之罪。今定國與傑同拜爵於朝,縱有私怨,非有騎虎之勢也;顧假託宴會戕害主帥,叛逆之惡,較之於瓊殆有甚焉!故書官、書「誘」、書「叛」以著其罪。縉彥昔遇逆闖則降、今遇叛將則逃,可賤甚矣!削其官以貶之。
命吏部右侍郎蔡奕琛以原官兼東閣大學士,入閣辦事。
工科給事中李清為祖欽定「逆案」閒住李思誠辨冤。
思誠由翰林例轉福建副使,與呂純如比而媚稅監高寀者;逆賢用事,仍復原官,歷升禮部尚書。頌美疏內,有「純忠體國,大業匡時」等語。河南右布政邱志元輦三千金饋崔呈秀,謀升京卿,為邏卒所緝;思誠寓與崔呈秀比鄰,乃卸罪於思誠,得旨革職為民。至是,李清辨誤入「逆案」;命下部議。逾月,李喬再疏辨冤;命復原官。
發明
李清欲辨三千金之誣則可,欲辨入「逆案」則不可。「純忠體國、大業匡時,此何等語!尚以為不當入耶?孟子曰:『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也』。嗚呼!自此義不明,於是愚者違禮以為孝、諂者獻佞以為忠;彌縫愈巧,違理愈甚,而斯民之直道不行矣!
起升鄒之麟為應天府丞;升馬思理為左通政,添注。
升張時暢為尚寶寺丞,起補唐世濟左都御史管右都御史。
予已故登萊巡撫陳應元蔭一子入監。
應元由布政升巡撫,以布政事被糾去位;僑寓南京,與馬士英相善。故特予廕典。
贈已故參政楊師孔為禮部右侍郎。
師孔與已故參政陳堯言,皆曾侍福恭王者;師孔系馬士英姻戚,故邀贈典。堯言以無援,部寢其奏。
升葛寅亮為大理寺卿、劉應賓太常寺卿、李清大理寺卿,添注。
予已故大學士丁紹軾廕一子入監。
紹軾於逆賢時,與黃立極、馮詮同日爰立;未幾,卒於官。
特授欽定「逆案」問徒徐復陽御史。
予安遠侯柳祚昌廕一子入監。
解學龍罷。
御史張孫振疏:『從賊一案,明諭法宜從重;大司寇操此三尺,推諉半年,人人出脫。北來諸人乃賊去之而來,非棄賊而來,學龍恣意舞文;乞敕公鞫』。朱國弼亦參學龍賣法不公。有旨:『著解任回籍』。
發明
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從賊一案,學龍誠何以自解!孫振、國弼,其人雖邪,而其言則正;所謂不以其人廢言也。故於學龍去位,削其官以貶之。
雪原任蘇州府推官周之夔罪。
之夔在任日,以爭軍儲事,與太倉張溥、張採相迕;二張從一州起見、之夔從一府起見。眾為調停,已息爭矣。既而之夔又揭二張及知州劉士斗於總漕、總督,下其揭於府。於是眾論大譁,謂已就調停而復暗揭之,陰險孰甚!之夔、士斗皆不安其位,同時罷去。阮大鋮方與修怨復社諸人,之夔以舊憾願效前驅,姑雪其罪而起授給事中。
附錄
寧南侯左良玉疏請留撫臣何騰蛟;有旨:『五省總督之設,不惟恢復荊、襄,且以接應巴蜀。騰蛟侯高斗樞到日,方行移鎮』。
上傳天財庫,召內豎五十三人進宮演戲飲酒。上醉後,淫死童女二人,抬出北安門。嗣後屢有之,人亦不復抬出。
殿宇鼎新。
推恩,大學士馬士英、王鐸、王應熊、史可法,尚書何應瑞、侍郎高倬、劉士楨、給事中李維樾、御史遊有倫、周元泰、員外郎朱日爃、主事秦祖襄各賜銀幣有差;太監韓贊周、盧九德、劉文忠、屈尚忠、田成、喬尚、張執中、王肇基、高起潛、孫象元、車天祥、谷國珍、何志孔、趙興邦、李燦、蘇養性、諸進朝、孫珍、李國輔銀幣外,各廕弟姪錦衣衛指揮。
附錄
諭刑部:『朱一馮身為大臣,多藏厚貲,致累追比,大喪縉紳之體。其入官七萬外,田宅所值幾何?九千六百畝之外,有無餘產?著撫按察明』。
原任太平府推官胡爾愷疏辨南闈關節等事;有旨:『壬午南闈關節濫行,縉紳子弟幾於半榜;公議沸騰,何止周肖儒一人!胡爾愷已經薄處,姑不深究』。
史可法上疏求退;言『衛允文「一事權」之揭,謂臣如贅疣,欲召臣還朝。大臣討賊未效,妄冀入直辦事,雖至愚計不出此。遭君父之變、膺簡命之隆,千難萬苦,臣惟自甘』。上慰勉之。
尚寶寺丞耿章光疏為父如杞辨冤;下部察議。
督餉侍郎申紹芳疏:『兩淮運司解銀萬兩為鄭彩截留,乞敕禁止』。
命御史凌駉巡按河南,給吏、兵二部空札以待矢義南歸者。
馬士英奏請加楊御蕃左都督及馬進忠、王允成並加太子太保。
太監高起潛奏:『請佃丹陽練湖,歲可得五萬金。又請於浦口建墩臺』。
太監孫象元奏:『兩浙巡鹽李挺欠銀二十六萬兩,不許報竣』。
戶部尚書張有譽奏:『舊制錢糧俱經解部,然後派發;乞注為令』。又奏:『酌定白糧每石折價一兩三錢』。
劉孔昭疏辨:『並未嘗到王孫蕃榻前商量定策,孫蕃前奏欺罔,大為無恥。劉憲章逋逃,自應與余日新同議』。
忻城伯趙之龍疏言章服逾制。有旨:『武臣自公侯伯以下,非賜肩輿並遵制騎馬,坐蟒、斗牛非奉使,麒麟、白澤非勳爵,俱不許僭用』。
給都督林翹誥命。翹江南人,善星術;馬士英謫居日,卜其必大用。至是,薦授中書;半年,躐躋一品蟒玉趨事。
主事李爾育奉旨宣諭劉洪起、李際遇,遇張縉彥於睢陽,不見二人;遂歸。
御史黃耳鼎疏薦原任巡按李喬等。
授貢生韓詩職方司主事。
劉澤清塘報:『清攻邳州,署印推官沈冷之固守十四日,乃退』。
河南副總兵郭從寬擒長葛縣偽官來獻。
劉洪起塘報:『擊賊於襄城,俘斬五百餘人』。
史可法奏薦贊畫劉湘客,又奏擇將守邳。
鄭彩請全撥蘇州關稅作軍餉;有旨許其半。
上林苑監丞賀儒修疏論管紹寧貪耄陰奸;有旨:『不必苛求』。
御史劉光斗疏論管紹寧鑑別大臣;有旨:『衰庸頹鈍者自行引退』。
戎政張國維、少詹吳偉業給假還籍。
詔諭太監田成,責由嘉與、杭州二府遴選淑女。自田成入浙,民間嫁娶幾盡,久未有人;故有是諭。
迎神祖御容入官。
修奉先殿及午門左右掖門。
二十日(甲辰),內豎進宮演戲。
周府遂平王治鯤請住河南招集義勇;不許。
制丹陽陸路視良鄉例給郵符。
禁四六駢麗文。
禁宗室入京。
補丁允元吏科、方士亮刑科,升余揚稽勳司員外郎、戴英工部、錢增刑科、吳希哲工科。升松江知府陳亨為蘇松督糧道副使,升郎中趙明鐸雲南提學、黎永慶貴州提學。升文士昂雲南右布政,王慶錫、邢大忠、甘維燊浙江廣東雲南各按察使。
真人張應京入朝。
御史黃耳鼎巡視上、下江。
謚桂王曰「端」。
升龐承寵湖廣右布政、唐良懿徽寧兵備道副使、田有年貴州驛傅道副使。
二月甲寅朔,加阮大鋮兵部尚書,協理部事。
改陳監吏部右侍郎。
起升王志道吏部右侍郎、李長春太僕寺少卿、錢繼登光祿寺少卿、周瑞豹尚寶寺少卿,各添注。
贈已故侍郎張守道、工部尚書馮任、右都御史,南京太僕寺卿邱禾嘉右副都御史,各廕一子入監。
按守道於逆賢時官工部侍郎、任由監司升巡撫,未幾報罷。禾嘉以恢復濼水功,由司務超升巡撫;逾年為鎮臣所訐,遷南太僕以去。禾嘉與士英同鄉,守道與任則皆□□之功也。
升王驥為右副都御史,巡撫湖廣。
予已故大學士朱國祚廕一子入監。
贈原任南京祭酒許士柔正詹事,廕一子入監。
升監軍給事中衛允文為兵部右侍郎,總督高營兵餉。
高傑死,所部疑懼;允文與傑同鄉,朝議用以羈縻之。
調浙江巡按彭遇颺於淮南。
按遇颺癸未進士,避難南渡,首附馬士英,怪誕蜂起,授職方司主事、改御史。身任募兵十萬,或問餉安出?曰:『搜括可辦也』!才抵任,即移家入浙;縱奴強掠市錢,民為罷市。巡按張秉貞以聞,士英以遇揚有邊才,改調淮陽巡按何綸於浙江。
起升葉紹容太僕寺卿。
升吳本泰為尚寶司丞,添注。
禮部署部事左侍郎管紹寧上皇太子及二王謚。
按去夏劉澤清奏:「有典史顧元齡自北都慱言,皇太子薨於亂軍,二王遇害於乙條巷』。朱國弼、趙之龍隨合疏請上皇太子、二王謚。管紹寧復疏言:「東宮確然遇害,請於明年二月為東宮制服』。今春李清疏請修先帝「實錄」,改易廟號,並催上定東官、二王謚。至是,紹寧上皇太子謚曰「獻愍」、永王謚曰「悼」、定王謚「哀」。
原任山西巡撫蔡懋德男方熹上疏請卹;不許。
按方熹為父請卹,有旨:『懋德縱賊渡河,一死何贖!不準卹』。
發明
君子平其政則人心平,人心平則天下平。懋德身膺節鉞,不能滅賊,雖與賊俱碎,死不賞責;不準卹是已。顧戊寅薊門失機一案,吳阿衡身與鎮監捧觴,置羽書於高閣;陳祖苞不急堵禦隘口,致郡邑之連陷;濟南之變,禍及德藩,宋學、朱實為居守:而或予之謚、或贈之官,胡獨於懋德蒙此嚴旨,則懋德家貧之所致也。嗚呼!賞罰無章,何以勸阻?舉動如此,真可長太息者矣!
雪劉榮嗣罪。
按榮嗣於崇禎六年任河道總督,時運道潰,於(?)門下士創換黃河之議,自宿遷起至徐州,別鑿新河;績用弗成,耗破金錢無算。八年,與中河郎中胡璉同逮。後榮嗣斃於獄,胡璉於十二月伏法。
發明
失守堤防、冒破錢糧,律令甚嚴;先帝方以榮嗣未正法為恨,乃敢言雪乎!若以事屬郎官,與總河者何預;假使河工告成,論功行賞,將以盡歸功於郎官而總河不與其賞耶!此事以觀,而士英之欺君蔑制、徇私撓法之罪著矣。
闖賊李自成四攻鄖陽,守將王光恩禦卻之。
按先是光恩守鄖陽,逆闖分兵掠承德諸郡,遂圍鄖陽;光恩與撫治徐啟元、守道高斗樞禦之,固守不下。其再攻也,光恩築砦於隘口;賊營於砦下,伐木積與砦平。光恩縱火焚木,賊不得近。賊用砲攻砦,砦遂裂;光恩以泥塗板護之,且守且築。夜縋壯士砍其營,賊營乃退。其三攻也,賊以大舟載火砲溯徊而上,旌旗相望二百餘里。光恩設水砦於漢江最深處,而以輕舟往來截殺;復以舟載硝黃、油葦,因風縱火,順流入賊營;賊舟遇火皆燃,俱棄舟奪路而走。光恩令別將循江鼓噪,賊盡排擠入江,江水為赤。至是,四攻矣。賊眾二十萬水陸並進,光恩遣別將禦之於江渚,自率輕騎營於郭外,分佈步卒伏榛莽間。賊至,路險不得馳突,而步卒出沒如神。簿暮收兵,縛獲於樹,舉火參差上下;光恩親帥死士,短兵直衝賊壘,而伏兵於四下喊聲震天,賊眾大潰。光恩乃循兵而回搗賊水營,光恩遏其前,遣別將乘其後;賊棄舟從北岸走,光恩盡得其精騎飛艦。賊自是,不敢復窺鄖矣。次年,光恩死於國難,以忠節終。
發明
光恩,賊也。既已委贄於朝,即戳力固守,奮志殺賊;逆闖雖狹數十萬之眾,不敢窺視。至今聞之,猶凜凜然有生氣。彼抱頭鼠竄之鄖撫也、沅撫也,俞生辱國之本兵也、督撫也,何其中無一大恩哉!使朝廷得若人數輩,令之建牙與專閫,曾何盜賊邊疆之足慮乎!是以君子痛恨於當國者之蔽賢也。
贈正法太監劉元斌、王裕民祭葬,各廕弟姪錦衣衛指揮。
發明
元斌不戢軍士,縱賊殃民,先帝責其罪而誅之。裕民,則以元斌並及者也。此而得蒙卹典,是直以先帝為失刑,有懟其君父之心。此履霜之漸,弒父與君之萌,「春秋」之所謹也;故書之。
附錄
史可法請設提督,以李本身為之。有旨:『興平有子,朕忍以兵馬汛地遽授他人!仍著伊妻統轄,衛允文料理;何必又立提督』。高傑妻邢氏上疏請卹,允之;所部將士仍聽邢氏子高元爵統領。
去歲,黃得功與高傑爭揚州而哄;至是,欲向揚州紓忿。史可法奏,上諭:『大臣先國事而後私恨;得功若向揚州,致高營兵將棄汛東顧,設清乘隙渡河,罪將誰任?諸藩著各恪守臣節,不得任意』。
諭:『總兵牟文綬久駐江上,大肆騷擾,戶部所欠之餉,何不速發,坐視流毒?著即將鹽課抵補,催兵速行』。
諭部院:『捐助原聽民樂輸,抄沒乃朝廷偶行;豈刁民獻媚報仇之事!宗藩、勳戚、武臣須敬禮士大夫,與士大夫相安;不得聽奸人撥置,非法圖利』o
馬士英請免朱一馮籍沒,又奏唐允甲補授中書。
諭阮大鋮:『江上奸人出沒、亂民縱橫,以致商旅梗塞;不可不嚴備』。
劉澤清、黃得功、劉良佐合疏:『高傑從無寸功,驕橫淫殺;—天默除大患。史可法欲令其子承襲,又欲李本身為提督,是何肺腸?倘誤聽之,臣等實不能相安矣』。上諭史可法:『卿已歸揚,解諭黃得功等各歸汛地,何必與寡婦孤兒爭構。河上防禦,責成王永吉、衛允文料理』。
諭史可法:『吏貪民困,全由撫按婪賄。廣西撫按林贄、李仲熊互訐事情,延閣已久,虛實應與立剖;何必復行外勘,以滋延卸』。
諭:『止雲貴總督李若星勤王;如已到常德,即留兵隸何騰蛟』。
考選林有本、沈應昌、張利民、韓接祖、徐方來、莊則敬、蔣鳴玉、錢源、吳適俱給事中,王錫袞、夏繼虞、王大捷、畢十臣、張兆熊、郭貞一、郝錦、吳春枝、王懩俱御史。
吏部覆剪除群賊功,加馬士英太保、王鐸少傅。
例升給事中馬嘉植廣東嶺西道副使、御史沈宸荃蘇松兵備僉事、高允滋江西湘西道僉事、吏部分揚廣東水利道右參議。
十二日(乙丑),上始御經筵。
兵部右侍郎徐人龍、練國事罷。
特予欽定「逆案」徐大化卹典。
起升朱大典兵部、吳光義戶部、易應昌工部,俱右侍郎;來方煒、陳洪謐、熊化俱太僕寺少卿,沈佳允尚寶司丞。
二十二百(乙亥),改上先帝謚號曰「毅宗」。
按先是趙之龍疏言:『「思」非美號』。今春張元始、李清催急易廟號,至是禮部管紹寧改上廟號曰「毅宗」。
升姚思孝、沈允培大理寺左右少卿,張希夏太常寺少卿。
特予欽定「逆案」閒住徐景濂卹典。
特予欽定「逆案」問徒劉廷元卹典。
御史袁弘勳疏糾總督袁繼鹹。
去歲,楊維垣一疏重申「要典」、盡翻「逆案,又請卹三案被罪諸臣;弘勳則疏請追三案諸臣得罪孝寧太后者。袁繼鹹因奏「要典」不必重陳;馬士英票旨:『皇祖妣、皇考旡妄之誣,豈可不雪?事關青史,非存宿恨;群臣當體朕意』。左良玉亦奏:『「要典」治亂大關』;士英票旨:『此系朕家事,不必疑揣』。至是,弘勳復追論梃擊、紅丸、移宮三案,追劾吳甡、鄭三俊;並論管紹寧不急搜「要典」、袁繼鹹公然怙逆,宜並行究治。有旨:『不必追究』。時奸黨構局欲盡誅正人,日夜以擁立、顯懷二心,並以三案舊事激上怒。上曰:『此皆往事,不必更提』。以此,得免起大獄也。
附錄
點用雲南、貴州考試官徐復儀、林遠等官。
加蔡奕琛禮部尚書晉文洲閣。
升陸朗戶科給事中,升陸康稷文選司郎中、葛含馨考功司郎中、武清稽勳司郎中。
予蘇松殉節王鍾彥、宋文顯、施溥祭葬,贈馮垣登太僕寺少卿、鄭逢吉太僕寺丞。
張縉彥疏:『豫自二賊流蔓,汝、固間臣委李鼎招安;鎮臣王之綱以爭地之故,激陷主帥,乃閉門自守,縱兵劫殺。臣以為之綱宜坐鎮內地,安享溫飽。蕪瑚總兵卜從善恩威久著,河北有飛將市之號;調使恢復,則督撫有臂指之使』。
衛允文疏:『柳城金高自築土城,圍練義勇,不受偽爵;乞授副總兵職銜』。
蘇松巡撫周元泰疏「川竭可虞等事」.『劉家河系合郡利害,急宜開濬』。又疏:『楊汝成、宋之繩、楊枝起,翁元益、曹溶、米節既受偽官,豈容幸漏;乞敕法司提問』。
給事中戴英疏:『陳洪範奉使無功、正使左懋第身陷異域,而下投群聚進爵;使北都聞之所哄然竊笑者也』。
欽天監監正楊邦慶奏:『近來日月色甚赤』。上問『是何分野?何無佔候?其訪精明星術者舉用』。
朱國弼疏劾『前任漕撫路振飛,賊信日迫,先縱獄囚。天潢洊至,兵拒河上;皇上扁舟,不納入城、且言鳳陽有天子氣。偽官武愫系進學門生,代為夤緣。乞敕法司逮治』!章下部院。
又奏:請治郭維經庇逆。
太監高起潛疏請開納銀贖罪之例。有旨:『納銀免死,則富豪墨吏何所不至;流罪以下或可議贖。該部酌議具覆』。
安慶巡撫程世昌疏:『假弁王夢旭自稱藩府都司,搶掠民商,辱及官吏;又有銅陵盜首大船,牌額書「天子一家」』。
遣給書中倪嘉慶、中書胡承善掣鹽於瓜儀;加盟課,每引五分。
太監李國輔請往雲霧山開採;著馳驛去。
胡世宗自稱越公八世孫,求附勳衛。
大興怕鄒存義疏請家督學公署。
杭州機匠疏:『舊撫潘汝楨遺澤難忘,建造逆祠系節撫事』。奉嚴旨。
靖江王亨嘉表賀登極;因奏全、永、連三州皆為土賊所據,撫按匿不以聞。
御史鄭瑜疏糾前任漕撫朱大典侵贓百萬;有旨:『大典創立軍前所養士馬,豈容枵腹!歲餉幾何,不必妄訐』。
給事中果希哲疏:『都城五方雜處,假宗、冒戚、偽勳、奸弁橫行大道,虐民厲商,莫此為甚』!有旨:『嚴緝』。
太監田成選到淑女程氏,上命再選二女充數。
命衰庸在京諸臣俱著自陳。
行人朱統甆訐奏御史周燦;有旨不究。
廕方孝懦裔孫某五經博士。
諭祭原任尚書張希武。
贈鄭逢蘭太僕寺卿。
廕杜鏘太倉衛百戶。
升關守箴廣西布政司,陸懷玉福建按察使,顧元鏡廣東嶺西道副使,孫時偉浙江驛傳道副使,曹煒、宮繼蘭江西、廣東副使。
升陳瑞大理寺寺副,升李向中浙江嘉湖兵備僉事。
張承志襲封惠安伯。
加都督趙民懷太子太保,蔭錦衣衛百戶世襲。
給事中王上鑅疏:『守令失職,賦額不清;私加火耗,虐民太甚』。
戶部熊維典疏:『三年內蘇、松逋欠三百三十一萬八千五百兩,皆屬應徵;又已徵末解九十五萬六千有奇』。
又疏:『正項錢糧輒借支贖鍰,侵那弊藪,至批詳才下,提差已至。撫按身先不法,何以剔蠹釐奸』。
戶部尚書張有譽疏:『酒稅可以助餉;衙門既多,蠹役益眾。京城槽坊不過百餘,既委府佐,又責五城,凡十一衙門;豈成事體』。
太監高起潛請餉;有旨:『著於閩、浙增派二十萬內,令孫元德催解十萬赴軍前』。
中書陳麃自陳擁護心勞,願預考選;不許。
太監李國輔疏請遣戌久欠大庖府縣官。
張亮疏請立監稅局於皖;不許。
張縉彥塘報:『清兵敗於陝州,許定國還劉家城』。
陳洪範塘報:『清兵於正月初六日調登萊、天津船沿海巡邏。平度土賊作亂,燒萊州西關;北兵往剿不服。有號許王五者,統兵數萬屯青州』。
●聖安本紀卷之五昆山遺民寧人顧炎武著
三月甲申朔,皇太子至自金華。
北都失守,太子為逆闖所得,挾之往永平;及與吳三桂戰而敗,太子遂不知下落。相傳太監高起潛奔西山,太子自詣之,遂同至天津,浮海而南;八月抵淮上。起潛知江南無善意,欲加害其族;南京鴻臚寺序班高夢箕云不可,挾之渡江。展轉蘇、杭間,不堪羈旅,漸露貴倨之色;於元夕觀燈浩歡,為路人所竊指。夢箕懼禍及己,遂密啟於士英以聞。時東宮舊奄李維周、楊進朝奉御議禮迎之;上命二奄覘之,二奄抱足大慟,見衣薄,各解衣。及復命,弗善也;後掠二奄俱死。最後,太監盧九德至,禮倨,少年呼名呵之;九德不覺叩首曰:「奴無禮』。少年曰:「汝隔幾時,何肥也』!九德復叩首曰:『請保重』!是日至,從右城門入,送止興善禪寺。都人初聞太子來京,踴躍趨謁,文武官投職名者絡繹;上尋傳文武官,不許私謁。中夜,移太子入大內。
附錄
許重熙「甲乙匯略」云:同高起潛而南。以予所聞,謂鴻臚寺少卿濬縣高夢箕舍人穆虎、高成道經山東,值少年,求附行;同途久之,云:『我東宮也』。入南京夢箕邸中,夢箕未之信;少年曰:『我往始冠,君不贊禮乎』?蓋夢箕先為此寺序班,遂伏地哭留。浹月懼露,移杭州。又久之,潛遣至閩、粵;以不自晦,上書明其事。夏五月,予從高相國弘圖宿西湖淨慈寺,舊奄蘇某四月出金陵云:『東宮甚真;其足骭骨左右各雙,誰能為之。特懾於積威,毋敢相剖耳』。
雪欽定「逆案」問徒楊所修罪。
禮部尚書錢謙益還部管事。
升楊維垣左副都御史,協理都察院事。
初三日(丙戌),下太子於中城獄及從行二人高成、穆虎。
馬士英以疏請下獄也,夜更餘,肩輿送太子入獄;時已醉,獄中有大圈椅,坐其上即睡去。黎明,副兵馬侍側,太子問何人?以官對。太子曰:『汝去,吾睡未足』。良久,問兵馬曰:『汝何以不去』?兵馬曰:『應在此伺候』。又問:『此何地』?曰:『公所』。又問:『紛紛來去者何』?曰:『道路』。問曰:『何故皆籃褸』?兵馬未及答;太子日:『我知之』。兵馬以錢一串置几上,曰:『恐爺要用』。太子頷之,令撩之壁間;曰:『你自去』。頃之,校尉四人至,曰:『伏侍爺的』。太子指壁間錢曰:『持去買香燭,餘錢可四人分之』。香燭至,叩問南北向,再拜呼太祖高皇帝、皇考皇帝,復再叩首號呼數聲,拭淚就坐;滿獄為之淒然。
附錄
史可法疏:『泗州鎮將李世春廉而有威,一病遽亡;其弟遇春隊伍精嚴,地方相安,眷旨用代矣。黃得功堅逐浦口將張天福,部議改天福於泗州;高營各將以泗州為其分地,天福若來,恐難相安。比伊兄張天祿遷家屬至,總兵卜從善扼之於泊所,奪其馬騾,家眷驚惶,致墮水中。乞敕部仍用遇春,天福另用』。上從之。
御史徐復陽訐奏文德翼、夏允彝匿喪升補;有旨切責。
御史衰弘勳疏請起用罪廢諸臣;有旨:『史■〈范上土下〉、陳啟新、張文鬱不準』。復已故大學士溫體仁謚。
先是,御史張孫振疏劾前任禮部倘書顧錫疇險邪,有玷秩宗;以其削體仁之謚而謚文震孟也。有旨:「顧錫疇著致仕;體仁,吏部確議』。至是,尚書張捷覆奏:『故輔溫體仁清執忠謹,當復「文忠」之謚;文震孟宜改謚』。有旨:『溫體仁準復原謚,文震孟免謚』。德清蔡奕琛所票也。
初六日(己丑),命百官會審太子於大明門。
先是,楊維垣揚言於眾曰:『駙馬王昺姪王之明,貌甚類太子』。給事中戴英即襲其語入奏,言之明假冒太子,請敕多官會審。是早,上先召中允劉正宗、李景濂入武英殿,諭曰:「太子若真,將何以處朕?卿等舊講官,宜細認的確』。正宗曰:『恐太子未能來此;臣當以事窮之、使無遁辭』。上悅。百官先後至讞所、太子東向踞坐,俱不敢以囚待之。一官置禁城圖於前,問之;曰:『此北京宮殿也』。指承華宮,曰:『此吾所居』。指坤寧宮,曰:『此吾娘娘所居』。一官前問:『公主今何在』?曰:『不知,想已死矣』!一官問:『公主同宮女早叩周國舅門』。太子曰:『同宮女叩國舅門者我也』!劉正宗前曰:『我是講官,汝識之否』?太子不應。問以講所;曰:『文華殿』。問仿書;曰:『詩句』。正宗更多其辭以折之;太子微笑曰:『汝以為偽,即偽可耳』!諸臣無可如何,仍以肩輿送入中城。正宗遂奏:『面目全不相似,所言講所、仿書悉誤』。給事中戴英疏:『王之明偽假太子,質以先帝曾攜之中左門而不答、問以嘉定伯姓名而不答,其偽可知。然稚年何能辦此,必有大奸挾為奇貨;務須根究到底,敕法司嚴鞫』。馬士英疏云:『臣病在寓,皇上令監臣以密疏示臣;臣細閱之,其言雖似而疑處尚多。既為東宮,幸脫虎口,不即到官說明,卻走紹興,一可疑也。東宮厚質凝重,此人機變百出,二可疑也。公主見養周奎家而云已死,三可疑也。左懋第在北亦有假太子事,懋第密書貽書蔡奕琛,令奕琛抄謄進覽;是太子不死於賊,即死於清矣。原舊講官方拱乾在南,容面諭至公堂辨之。如其假冒,即付法司,與軍民共見而棄之;如真東宮,祈取入深官,留養別院,不可分卦於外以啟奸人之心』。
下鴻臚寺正卿高夢箕於獄。
刑部嚴訊穆虎、高成,五毒備至,終不肯承;夢箕上疏自明,並逮治之,下錦衣衛獄。
初八日(辛卯),百官再會審太子於午門o
是早,張捷至刑部,尚書高倬以名帖邀方拱乾於獄;方至,捷曰:「先生恭喜,此番不惟釋罪,且可以不次超擢;全在先生一言耳』!方唯唯。既至午門,百官齊集;各役喝太子跪,太子仍前面西向踞坐。眾簇拱乾至前,太子一見即曰:『方先生尚在』!乾不敢應,退入人後,亦不言真偽。最後,王鐸前曰:『千假萬假,總是一假;是我一人承認,不必再審』。次日,劉正宗、李景濂合疏:『太子的系假冒,乞敕閣臣加質問,使之供吐姓名』。疏具,邀方拱乾同奏;辭不預。南中謠曰:『若辨太子詐,射人先射馬(士英);若要太子強,擒賊須擒王(鐸)』。
升朱之臣兵部左侍郎,添注;劉應賓通政使、吳希哲吏科都給事中、耿廷錞都右僉御史巡撫四川。
予殉難修撰劉理順、郎中成德各廕一子入監。
禮部請卹甲申殉難諸臣;有旨:『閣部大僚謀國無能,致滋顛覆;雖殉節堪憐,贈卹已渥。先帝斬焉不永,諸臣累世加恩,臣誼何安?通著另議。理順、成德,准各廕一子入監』。
右僉都御史郭維經罷。
特授馬士英子馬錫為總兵。
阮大鋮疏錫有文武全才,題授總兵,仍蒞京營。
發明
楊維垣,阮大鋮輩書「特授」者,以其為逆黨中人,若真從囚伍中超拔者然。今錫系士英之子,亦以「特授」書何居?曰:士英首翻「逆案」,盡拔群奸,是心乎璫黨者也;名未列於「逆案」,而意則竊願附於「逆案」者也。故於子之授官如其意焉,而與大鋮、維垣輩同書「特授」;固「春秋」誅意之法也。
十三日(丙申),下宮眷童氏於錦衣獄。
或云死於獄中,或云在獄未死;南都亡,不知所之。初,上為郡王,娶妃黃氏,早逝。既為世子,繼妃李氏,洛陽之變又亡。童氏或云妃、或云司寢,曾與生一子,不育;及棄藩南奔,太妃與氏各依人自活。童氏南來,巡按陳潛夫奏聞,上弗召。至是,自詣越其傑所部;奉旨:『著令驅逐』。而必欲自請至京。及至,上大怒,下之獄。都督馮可宗言其病,命善視之。已拶指,氏因奏述:『往時某月日入宮,某月日始婚。某月日城陷,妾具饌奉帕裹上首,逾牆而逃;今遂忘吾乎』?並言『失身之婦,何敢復生非望,上侍聖躬;但一睹天顏訴述情事,歸死掖廷』。求可宗達上,上棄去弗視。可宗深悉其冤,辭不敢再讞;上令太監屈尚忠會同嚴審定奪。時中外論陳潛夫同氏臥起、可宗令蓐誣氏產女,俱汙褻失實,則馬士英順旨之罪也!
發明
童氏而果妃也,固無棄絕之理;即不然、而曾侍左右也者,亦無下獄之事。書曰「眷」,疑詞;其妃矣乎?否乎?末可知也。書「下獄」者,傷之也。婦人無刑,雖有刑不在朝市。先貧賤、今富貴之謂何?而顧桎梏之、桁楊之,慘刑為已甚矣!至貴陽(士英)寡昧,宣穢中外,令司隸校尉妄汙誣衊,罪可勝誅乎?
起升原任廉吉士陳於鼎為正詹事,署掌翰林院事。
於鼎,宜興人;戊辰館選。父一教、兄於泰,暴橫里中,民不堪其毒;癸酉民變,首遭焚掠。撫按具疏上聞,亂民正法,鼎與泰皆為民;時鼎尚未散館。至是,起擢掌院。
升李希沆兵部左侍郎、黃斌廣西副總兵掛平蠻將軍印。
諭刑部窮治穆虎等。
諭云:『穆虎若非奸人,豈敢挾王之明冒認東宮?二月二日所成何局,往浙、往閩欲乾何事?豈高夢箕一人所辦!主使附逆,實繁有徒;法司窮治』。蓋馬、阮意在姜、黃輩。同文之獄,行將興矣;後以黃得功等先後疏爭,暫止。
十五日(戊戍),命百官三會審太子於朝。
審時,太子仍無一言。左都御史李沾呼王之明,不應;沾喝:『何不應』?太子曰:『何不云明之王』!李沾喝役動刑,即上拶;太子號呼皇天、上帝,聲徹於內,馬士英命釋之。沾又慰以好言;太子答曰:『既校尉囑我,彼自能言之,何必我也!前日追我何處,有追者在』。高倬見其言切,命退之。有舊伴讀太監邱致中持之,大慟;上聞,立下致中鎮撫司獄。太子有詩題於皇城云:『百神護蹕賊中來,會見前星閉復開!海上扶蘇原未死,獄中病已又奚猜!安危定自關宗社,忠義何曾到鼎臺!烈烈大行何處遇,普天豈向棘園哀』。錦衣衛馮可宗嚴訊高夢箕,夢箕誓死不承假冒。給事中錢增疏言:『當立斬夢箕,速行定招』。可宗請歸併刑部獄。
發明
臣顧炎武曰:太子一事,朝廷之上皆曰偽,草野之間皆曰非偽;在內諸臣皆曰偽,在外諸臣皆曰非偽:其偽與否,不可以臆斷也。獨計太子而果真也,其舉止面目必有與人異者;迨後羈旅北營,跋涉長途,亦必有不可磨滅處。而今概未有聞焉,則其謂之偽也亦宜。然方拱乾固講官也,張捷當日之邀認已明告之矣,使出片語往證,即立釋纍囚而登上卿矣;何以不置可否而公疏亦辭不列名,則彼執為非偽者未可盡謂無據也。或曰:『移入大內者是真,百官會審者非真』。或曰:『是北朝之諜也,藉以搖惑人心,俾中朝自起爭端,同室互鬥,起承其弊;此卞莊子之勇也』。又按是年北都亦有稱太子者,指謝升為徵曰:「謝升!難道卿不認得孤」!升厲聲叱之o戶部主事錢鳳覽眾中面斥謝升,罪其不忠,不孝;以其欺先帝而賊太子也。已而,鳳覽同太子俱被害。未幾,升疽發頸,向空作乞命狀曰:『錢先生!幸寬我』!宛轉旬日而殂。於是人皆謂北之太子是真、南之太子是偽。姑存其事,以俟後之有確見者。
附錄
左懋第囚太醫院內,太子亦止太醫院旁;懋第使人詢守門滿卒,滿卒云:『此崇禎太子;言伯父在南京,欲往南去,故加防禦』。懋第因為書二通啟攝政王,一言當歸使臣、一言放皇太子至南辨驗;投院不報。
靖南候黃得功疏言太子事。
疏言:『東宮未必假冒;各官逢迎,不知的系何人辨明、何人定為奸偽?先帝之子即為皇上之子,未有不明不白混然雷同;將人臣之誼謂何?恐在廷諸臣諂諛者多、抗顏者少,即明白認識者,亦不敢出頭取禍矣』!有旨:『王之明假冒來歷系親口供,有何逢迎!不必懸揣過慮』。
特贈成國公朱純臣為王。
吏部尚書張捷請照張輔例贈王爵,許之。
發明
張輔三征交趾,著有勞績,故得贈王。純臣傳聞與陳演首詣逆闖勸進,雖未知果否?然逆闖因先帝有「夾輔東宮」之諭,疑而殺之;非殉節也。今捷乃援輔例為請,不知所援者何例乎?書曰「特贈」,蓋深罪之也。
附錄脫簡一節
按南渡列之正祀,言其觸死階前,爭三大事:葬帝後、護山陵、全太子二王。皆劉孔昭輩妄造,以護勳臣體面。國楨以大言欺先帝,提督京營,盡以兵權歸之奄人王承恩,其精銳皆為奄人選去。出城留守止老弱萬餘,以至於敗。賊入城,國楨解甲降賊帥張能,願輪萬金;而國楨第已為他賊所據,無所得。賊拷掠兩脛俱折,置之荊篚;國楨夜解所系綠絲絛自縊死。賊以柳棺盛之,血淋漓於地。
附錄
御史陳良弼疏:『愚民觀聽易惑,道路藉籍,皆以諸臣有意傾先帝之血胤』。有旨:『王之明好生護養,勿輕加刑以招民謗』。
劉良佐報清南下;有旨:『黃得功著移鎮廬州,與良佐合剿』。
御史郝錦疏:『各鎮分隊於村落打糧,劉澤清尤狠;掃掠民間幾盡』。
御史黃耳鼎疏劾解學龍:『執法大臣受賄庇逆,如光時亨、項煜、周鐘、陳名夏、方允昌議贖議鍰,豈古者三宥八議之道!進於此者,張縉彥俯首賊廷、延喘偷生,皇上重畀以節鉞,優游數月,不能恢復寸土;高傑之變,單騎逃避。乞付法司,治以棄地誤國之罪。有旨:『不必苛求』。
陞羅汝元刑部右侍郎、鄒之麟左僉都御史協理都察院事。
封黃中鼎洛陽伯,授黃金鼎都督同知。
清兵犯歸德,巡按御史凌駉死之。
許定國前哨抵歸德,總兵王之綱退屯宿州,邀凌駉南下;駉不從。及豫王至,駉服毒不死,豫王禮遇之;未幾,自縊。
二十二日(乙巳),祭興宗陵,惠宗及諸王祔。
加朱大典兵部尚書,提督上江軍務。
廣昌伯劉良佐疏言太子及童氏事。
疏云:『王之明、童氏兩案未協輿情,懇求曲全兩朝彝倫,以息流言』。有旨:『童氏妖婦冒稱朕結髮,據供系守陵宮人;尚未悉真偽。王之明系駙馬王,昺之姪,避亂南奔,與高夢箕家人穆虎等沿途狎昵,冒認東宮,妄圖不軌;正在嚴究。朕於先帝素無嫌怨,不得已從群臣之請,勉承重寄;豈有利天下之心,毒害其血胤!舉朝臣子誰非先帝舊臣、孰不如卿,肯昧心至此!法司官即將兩案刊布,以息群疑』。
升錢繼登右僉都御史,總理兩淮監法。
命太監高起潛安撫揚州。
清兵入徐州,總兵鎮徐將軍李成棟南奔。
先是,有胡蘄忠者,南中大無賴也;貧困無聊,以條陳乾史可法,留置幕下。高傑之變,徐、沛遂為畏途;胡挺身請往,史大喜,即委胡署徐州事。清將至,成棟登舟南遁。胡與劉姓渡河降清,請速渡黃河。豫王至河口見水光接天,波浪洶湧,大駭;疑二人為諜,欲殺之。二人叩頭,願身監營中,先以數十騎往,若徐州果有備禦,就僇未晚;豫王從其言。適是時風平浪靜,水波不興,萬騎遂瞬息而渡。
清兵入潁州。
寧南侯左良玉疏言太子事。
良玉疏請保全太子,以安臣民之心;謂『太子之來,吳三桂實有符驗;史可法明知之而不敢言,此豈大臣之道!滿朝諸臣但知逢君,不惜大體。前者李賊逆亂,尚錫王封,不忍遽加刑害,何至一家反視為仇,明知窮究並無別情,必欲展轉誅求;遂使皇上忘屋烏之德,臣下絕委裘之義!普天同怨,皇上獨與二三奸臣保守天下,無是理也。「親親而仁民」,願皇上省之』!有旨:『東宮果真,當不失王封;但王之明穆虎使冒太子,正在根究奸黨。其吳三桂、史可法等語,尤屬訛傳。著法司將審明略節,宣諭該藩』。
給事中戴英疏為罪輔薛國觀訟冤。
英訟國觀之冤,株累葉有聲、林棟隆諸人;下部議覆。
發明
國觀專權納賄,指不勝屈;只史■〈范上土下〉一事,已足抵罪。史■〈范上土下〉侵匿鹽課二十餘萬,事發提問;國觀為之謀主,竭力營救。家人之出首、錦衣之鞫訊、長班之口吐,彰明較著;以至上乾天怒,膺此重典,冤乎?葉有聲等曲法庇私,自應處分,何云誅累?然英仍書官者,非與之也;正以著其欺生誣死、黨邪害正,深負此官耳。
附錄
升陳燕翼禮科右給事中、楊兆升工科右給事中、蔣鳴玉刑科右給事中。
劉澤清自陳棄家南奔;命授鴻臚寺少卿,添注。
史可法奏王佐冒險來歸,請留營中以備咨謀。
汝寧總兵劉洪起以缺餉,撤兵還楚。
命給事中陳燕翼、行人韓元勳敕封琉球國王。
劉良佐報荊州(?)失陷。
安廬巡撫張亮報闖賊分隊南下,求賜罷斥。
加鄭芝龍太子太保。
加劉洪起太子少保。
黔將包琳為下所殺。
錢謙益請即家開局修史;不許。
倉場賀世壽、詹曹勳回籍。
殿工落成,史可法、馬士英、王鐸、高弘圖、姜曰廣、管紹寧、王之臣、程注、高倬、劉士楨、何應瑞、陳盟、曹勳、葛寅亮加恩有差,唯顧錫疇不許敘。又敘內臣功,太監韓贊周、盧九德、劉文忠、屈尚忠、張執中、田成、王肇基、高起潛、孫象吳、車天祥、喬尚、谷國楨、何志孔、趙興邦、李燦、蘇養性、孫珍、諸進朝賞賫有差。
加李若星正二品服、李乾德加級、于元瑋等八人紀錄。
給事中楊兆升疏:『江南有司既徵本色在倉,不肯還民;重新又徵漕折』。
戶部尚書張有譽奏:『請於文武廩祿外,各加公費』。不許。又奏:『黔兵三千,先解五萬兩運至九江,交袁繼鹹轉解』。又奏:『浙江銀十二萬兩、福建八萬兩,解至高起潛軍前開銷』。
錦衣衛馮可宗疏:『衛役詐偽盛行,百里內雞犬無有。且僉書官人人準狀民間細事,動至傾家』。
馬士英奏:請蔭內官二人;各蔭錦衣千戶世襲。
贈故輔李標少傅。
張捷請為已故侍郎瞿景淳補蔭。
劉孔昭請存問於任廉。
原任河道總督黃希憲以擅棄封疆遣戍。
四月癸丑朔,頒各衙門印信。
先是,二月二十四日管紹寧私寓失去禮部印信,商於馬士英。二十九日,士英即具疏請更鑄各衙印,去「南京」二字,其舊印悉以繳進。至是,鑄成頒給。
發明
爾時正寢苫處戈之時也,使君臣能以恢復為念,則「南京」二字正為薪膽之助;而士英反欲去之何耶?至於徇紹寧之私情擅行鑄換,其罔上行私、目無三尺之罪,誠不可勝誅矣!
附錄
史可法北征疏:『臣受命督師,無日不以討賊為念;而人情難協、事局紛更,睢州大變之後,又有維揚之構。外侮未禦,內釁方深;擁節制之虛名、負封強之大罪,臣實竊自悲也!先是,提督之命未下,高營將士洶洶,臣不得不安容之鎮靜。本月二十八日,臣議調兵北上,而李本身患廱未起;今不得已,先遣胡茂貞進發矣』。
黔軍過徽州肆行劫殺,士人汪爵率眾禦之,殺其首惡數人;命擒爵抵罪。巡江黃耳鼎請赦,不許。川湖總督何騰蛟疏言太子事。
疏言:『太子到南,何人物色?何人秦聞?取召南京,馬士英何以獨知其偽?既是王昺之姪,何人舉發?內官勳戚多北來之人,何無一人確認而氾云自供?高夢箕前後二疏,何以不發傳抄?明旨愈宣,則臣下愈惑。此事關天下萬世是非』。有旨:『王之明自供甚明,百官士民萬目昭然;不日即將口詞章疏刊行,何騰蛟不必滋疑』。
江湖總督袁繼鹹疏言太子事。
疏言:『太子真偽易明;居移氣、養移體,必非外間兒童所能假裝。王昺原系富族、高陽未聞屠僇,豈無父兄隨行,何自只身流轉南竄?既走紹興,於朝廷有何關係,遣人蹤跡召來?詐冒從何而起?望皇上勿信偏辭,使一人免向隅之泣,則宗廟享蕩平之福矣』!有旨:『王之明不刑自招,高夢箕、穆虎合口輸情,朕正期天下共見至公,不欲轉滋異議。諸臣無端過疑,何視朕太薄、視朝廷太淺?袁繼鹹身為大臣,不得過聽訛言,別生臆揣』。
戶部侍郎何楷奏鎮疏東宮甚確等事;有旨:『此疏豈可流傳,必非鎮臣之意!著提塘官立行返毀。敢有鼓煽者,兵部立拿正法』。
寧南候左良玉舉兵反。
黃澍等日夜以大義說良玉。至是,良玉犯闕;突入總督何騰蛟衙門,告以故,且邀以共事。騰蛟堅拒不可,乃劫至舟中。騰蛟乘間赴水,溯江逆流而上;楚人驚異之,仍擁至武昌。良玉遂統兵東下,請除君側之惡;移檄遠近,略曰:『馬士英者,蠻獠無知,貪狠悖義。挾異人為奇貨,私嫪毒以種奸;欺蝦蟆之徒聞,恣鹿馬以任意。不難屠滅皇宗,遂致刑僇太子。效胡庸之名訪邋遢,不使其遁於荒野;踵錢寧之刑訊大千,又不容其斃於深宮。群小羅織,比燕啄而已深;中犴幽囚,視雀探而更慘。李沾喊拷,何如崔季舒拳毆;王鐸喝招,有甚朱友恭塞謗。豈先帝不足復留種,既沈其弟,又滅其兄;將小朝別用一番人,既削其臣,並剪其主。嗟乎!安全藏之不作,丙定侯之已亡。附會成群,誰敢曰吾君之子!依違了事,鹹稱曰的系他人。臨江之為乳虎,是可忍也;子輿之遇毒蟒,尚何言哉!玉受恩故主,爵列通侯;雖無食蕊之思,詎忘結草之報!願同義士,共討天仇。嚴虎豹之亟驅,風雲氣憤;矢鷹鸇之必逐,日月光昭。郿塢豐盈,應有燃臍之患;漸臺高擁,難逃切舌之災』!檄下,遠近傳知,惟京師噤口。
發明
海內望是舉久矣,無不喜其來而悲其晚。此顧以「反」書,何也?曰:君雖不君,臣不可以不臣。晉趙鞅與荀寅士吉射相惡,治兵相攻,「春秋」直書曰「叛」;正為後世賊臣稱兵向闕,以「誅君側」為名而實欲脅君以取國者,著律令也。宗社雖丁板蕩之戚,而冠履決無倒置之理;此良玉書「反」之意也。故必通於「春秋」之義者,麟後可以權衡天下之事。
特授欽定「逆案」劉廷元等官。
張捷題覆:『楊維垣疏表章附鄭戚諸臣劉廷元、呂純如、黃克纘、王永光、楊所修、章光岳、徐大化、范濟世各贈蔭祭葬,徐揚先、劉廷宣、姜麟、許鼎臣、岳駿聲、徐卿伯各贈官祭葬,王紹徽、徐兆奎、喬應甲、陸澄源各復原官』;奉有俞旨。
發明
廷元等之入「逆案」也,或以擁戴、或以諂附、或以贊導、或以頌美,皆從逆賢定罪,不關鄭也。至王永光以庇奸通賄罷位、許鼎臣以縱賊失事蒙譴、陸澄源以居官狼籍被察,與附鄭尤風馬不相涉。今捷徇維垣之請,盡給卹典,是直為逆賢鳴冤,斥先帝為失刑也;逆莫甚焉!且鄭氏,外戚也;當附乎?不當附乎?攀附外戚者,為君子乎?為小人乎?諸人之品行昭然矣,張捷之心事可知矣!直書於冊,所謂不待貶絕而罪惡自見者也。
附錄
史可法疏:『清兵分路南下,李成東棄徐南奔。鎮將平日擁眾縻餉,一遇警急,全不足恃』。
王永吉疏:『棄徐萬分可惜,乞敕劉澤清固守淮安,勿託勤王移鎮』。
劉洪起報:『清乘勢南下,諸將逃竄,無人敢遏,恐為南京之變』。
給事中錢增疏:『警報日至,劉澤清、劉良佐退避郊外,平日養兵何用』?
士兵王紹等疏:『北兵日逼,劉澤清退避南下,搶奪民間財物,異常慘酷』。
衛允文以邊警求退。
太監屈尚忠上童氏招,詞連史可法中軍孫秀及北歸庶吉士吳爾;命逮之。
惠安伯張養志疏劾選郎陸康穆貪汙;有旨:『不必苛求』。
劉澤清疏:『文武考察,舊例不許借題羅織,驅逐異己』。
逮河南巡按陳潛夫。
徐元爵襲封魏國公。
方國安掛鎮南將軍印。
劉呈瑞補御史。
原任漕運總督路振飛自明守淮之功,有旨切責;朱國鼎復劾之,奉有嚴旨。
御史畢十臣疏:『孟夏享太廟,文武陪祀者多不至』。著行申飭。
升梁雲構、李喬俱兵部右侍郎。祁逢吉戶部右侍郎,總督倉場。王國賓太常寺少卿,提督四夷館;周宗文光祿寺少卿。
改王永吉提督淮安廬鳳軍務,專理防河;錢繼登兼巡撫揚州。田仰撤回另用,衛允文事定再議。
清兵入亳州。
左良玉下九江、安慶。
初九日(辛酉),誅從逆臣周鐘、武愫、光時亨於市。
阮大鋮殺周鑣、雷縯祚於獄。
前以馬士英疏,逮鑣與縯祚下獄。阮大鋮復出「不忠不孝大逆元凶疏」糾雷,略云:『崇禎乙亥之春,流賊犯太湖;縯祚與妻孥皆衣縕敝,而更其父以新好之衣,祚向賊指其父曰:「此我家主翁,有窖銀數萬,拷之可得也」。賊因舍祚而執其父,拷掠以死。尤有罪不容於誅者:初,傳聞國變之時,閣臣馬士英在江北與諸勳臣歃血定盟,擁立皇上。臣從山中貽書與之,謂「冊立大典,宜依倫序」;而閣臣先已得愚臣之心,整頓兵馬,聲言誅二心異議之奸,眾乃定。而實懷二心操異議者,姜曰廣、張慎言兩奸主張,而縯祚明佐之。更可詫者,縯祚被逮後,託其私黨向臣門生齊維藩、方啟曾轉語臣、令與救解,願以戎政尚書相送;臣甚駭之!夫戎政尚書,乃皇上高官榮爵,必群臣會推、眾議僉同而後定;何云舉以相送?只此一言,其平日依草附木、把持朝政,實自供自吐矣!如此凶逆,即寸磔不足暴罪;可令悠悠長系,正法無期哉』?至是獄上,雷縯祚與周鑣俱著勒令自盡。
發明
周鐘等三人從賊者也;肆之市朝與眾同棄,深得逃逆之義矣。若鑣與縯祚,非賊也;不過為大鋮修郄耳。夫擁戴逆賢者是賊,而得罪崔呈秀者非賊;叩首逆闖者是賊,而見忤阮大鋮者非賊。今從賊昭著之時敏、黃國琦皆優以原官,而周鐘胞兄周銓亦超然局外;何獨於鑣與縯祚是問乎!王紮子殺召伯、毛伯,『春秋』特目「王紮子」以討其罔上之罪。故今於二人變文曰「殺」而特目「大鋮」,以著其造惡之罪。
臣顧炎武曰:縯祚陷父於賊及明佐姜、張與戎政尚書之語,不知有無;但現居殿閣之馮詮,大鋮不難誣之以合門殉難,則其言之不足憑可知矣。疏內云「士英與勳鎮歃血定盟,擁立皇上」,則其居為奇貨,兵勢相挾,直認不諱矣。又云「臣在山中貽書與之,謂冊立大典,宜依倫次」;夫立君,大事也,況當北都失守、群情震驚之際,自應內外協心、廣咨博詢,社稷為重、倫敘為輕。大鋮以「逆案」餘孽,敢從山中遙參其權;則其平時呼吸相通、當日合謀構局,尤彰彰矣。又云「戎政尚書乃高官榮爵,必廷臣會推、眾議僉同而後定」;盍思兵部侍郎非高官厚爵乎?何士英一手握定,不容廷臣推舉、不顧眾議異同!豈大鋮呈身士英之門,便可送、可受乎?只此數語,而大鋮之把持朝政,真自供自吐矣!特為拈出,以存千古公案。
江湖總督袁繼咸疏請赦太子;不允。
繼咸奏:『良玉舉兵東下,請赦太子以遏止之』。有旨:『王之明的系假冒;如果先帝遺體,朕豈無慈愛。人臣何即稱兵犯闕!繼咸身為大臣兼擁重兵,如何說不能堵禦』。
督師大學士史可法疏請入朝;不允。
可法疏請召見,面陳太子處分,以息群囂;有旨:『西警方急,卿專心料理,待奏凱後朝見』。
從潞王常淓於湖州。
王初至杭,適海寧,百姓群疏陳之遴於撫按。王得其揭,偶向布、按三司言之。之遴懼,反起浮詞。御史彭遇颺召對,力言『當日大臣意在潞王,幸馬士英違眾獨立。今杭城省會非所宜居,恐有他慮』。乃有湖州之命。
附錄
馬士英薦白次李毓新即補職方司主事。
士英自出五千金委黃金鐘招募健卒,即補金鐘府同知。
梁雲構請召黃得功、劉澤清統兵入衛。
馬士英奏:『水陸諸軍必直抵湖口,與九江、安慶呼吸相通,乃知上游消息;乞敕阮大鋮、朱大典督諸軍前進,不得稽延』。
黃得功提兵入援,命於荻港暫住,有警前進。
太監高起潛奏:『左兵東下,闖賊尾後;我兵前擊,自當指日授首,不須過慮』。
史可法三報邊警,命『上游急則走上游;清急則禦清;自是長策』。又疏:『今日江北有四藩、有督師、有撫按、有總督、有屯撫,官不為不多矣。清、寇並至,曾何益毫未哉!臣近至揚州,一時集於城內者有總督、有提學、有監科,酬應繁雜,府縣皆病。今又有鹽督;鹽督人人可以剝商,商本盡虧,課從何出?利歸豪猾,不足之害,朝廷實自受之』。
馬士英奏上江大捷,賞阮大鋮、朱大典、黃得功、劉孔昭、黃斌卿、黃蜚、鄭鴻逵、鄭彩、方國安、趙民懷、卜從善、杜宏域、張鵬翼、楊振宗銀幣。
命兵備副使馬鳴霆駐江陰、邱司奇駐鎮江、楊文驄監軍鎮江。凡逃兵南渡,用砲打回,不許過江一步。
禮部奏選淑女,著於十五日進元輝殿。
十一日(癸亥),貢院匯選淑女七十人中,選中阮姓一人。
系阮大成之姪女。
〔附錄〕
太監田成,浙中選到五人,選中王姓一人,又周書辦女一人;俱送進皇城內。
太監屈尚忠奏催大禮措辦銀兩;有旨:『著該部火速挪借』。
馬士英疏請設洋稅事:開洋船,每只或三百兩、或二百兩,設太監給批放行。於崇明等縣起稅,如臨淮關例。
戶部奏請徽、寧等府豫徵來年條銀。
侍郎申紹芳往浙、直催餉。
御史張兆熊奏:『王之明一案謗議沸騰』。有旨:『著法司即將口詞章疏連夜速刻印刷,務使逐郡宣佈』。
桂王子安仁王(由櫻)、永明王(由榔,後為永曆)召居近京。
太僕寺丞張如蕙丁艱還籍,著留行囊充餉。
御史劉勷奏:『緝奸嚴密,下役四出擾害』。
御史何□□疏:『請禁四六文章並坊刻社稿』。
贈鄒逢蘭太僕寺卿。
馬士英請令一榜廩生輸銀準貢。
前山東提學副使翁鴻業子世維奏請追卹;奉旨:『果殉難濟南,何待六年始請?明系潛逃偷生、徐希掩飾;不允』(按鴻業逃為僧,是秋還家;踰年死)。
起補王時敏太常寺少卿、范鳳翼光祿寺少卿。
特授從逆臣黃國琦為兵部給事中。
發明
叩逆闖者,賊也;擁戴逆賢者,亦賊也。故國琦與楊維垣等同書「特授」。若曰是皆賊也,何嫌同辭!
清兵入淮安,總兵東平伯劉澤清逃。
澤清既請入衛,諭以防邊為急。及聞清至,遂大掠淮安,席捲輜重西奔;沿河竟無一人守禦。豫王從容渡河至淮安,稍休即拔營南下。
發明
澤清助馬、阮而攻去姜曰廣、劉宗周諸人;威力如此,宜其清兵渡河,上之奏順昌之奇捷,下之效襄陽之固守。不取法乎此,乃法童貫太原之逃乎!昔日之權燄,今安在哉?書官、書爵、書「逃」以絕之者至矣。
下給事中吳適於獄。
時左兵東下,士英盡撤江北勁兵,堵拒江上;且曰:『寧為清所殺,毋為左兵所辱』。而朝議俱以為清不足慮,甚有欲用清以破左者。方國安、牟文綬名為禦左,實避清而西。吳適疏劾二將逗遛;有旨:『左良玉稱兵犯順,連破九江、安慶。國安、文綬方在剿逆,吳適為逆臣出脫,是何肺腸?著革職提問』。先是,阮大鋮、張捷輩欲借太子起大獄,因逼外議不果;及得適疏,決意借叛逆為名,曲肆羅織。既而清兵南下,遂不及具獄。
二十五日(丁丑),清兵入揚州,知府任明育、督輔大學士史可法等死之。
史可法時退守揚州。清至淮,可法猶以好語慰士民,謂『清騎尚阻黃河,豈能絕流飛渡』!迨清兵直抵六合,可法急令開城門,聽士民出城遠避。清未至,高、劉二鎮之兵已肆其劫殺之矣。豫王入揚州,監軍兵部主事何剛投井死,庶吉士吳爾塤被創死,知府任明育冠服坐堂上罵而死,諸生高孝纘公服自經於府學之明倫堂。可法擁七十騎突圍而出,行至班竹園地方,清追及,盡殲之;史遂死於亂軍之中。有押住者夷人也,為史內丁;豫王下令募生得之。至則勸之仕,不可;曰:『我受史閣部厚恩,誓於此生,靡敢失節』!豫王不忍殺,羈留半月,終不屈;乃縱之歸。歸即覓史屍,已不可得矣。今之葬梅花嶺者,乃史公衣冠耳。事平後,押住賃居邗關前一室,磨麵自給;有叩以往事者,惟慟哭而已。
附錄
馬士英請召黔兵入衛,為走貴陽計;黔兵三千調至,令駐雞鳴山,踐蹈僧舍民房殆遍。每夜撥二百名守護私寓。
二十七日(己卯),馬士英綑責報警。
鎮江龍潭驛探馬報:『清編木為筏,乘風而下』。又一報:『至江中發一砲,鎮江城裂四垛』。最後楊文驄令箭至,云『江中有數筏,疑是清架砲城下,火從後炸,震倒頹城半垛。早放三砲,江筏紛碎矣』!士英將前報二人綑責,而重賞後使。自是探報寂然。
二十八日(庚辰),召對百官於武英殿。
自左兵報至,上日怨馬士英王之明事,謀所以自全。二十六日視朝畢,問群臣遷都之計,錢謙益力言不可;乃退。是日召對,上下寂然無一言。良久,上云『人皆傳朕欲出行』。王鐸云『此語從何得來』?上指一小奄;鐸正色語奄曰:『外邊話,不可亂說,煽惑上心』。鐸因請講期;上曰:『且過端午』。贊周時泣前曰:『大事去矣!奈何』?上笑曰:『天下有老馬在,何憂為』!
●聖安本紀卷之六昆山遺民寧人顧炎武著
五月壬午朔,吏部尚書張捷率百官進表賀捷。
時江北信絕,左兵與靖南相持不下,阮大鋮、劉孔昭虛報捷音;捷遂率百官表賀,以愚都人耳目。是早,有書聯於東、西長安門柱者云「福人沈醉未醒,全憑馬上胡謅;幕府凱歌已休,猶聽院中曲變」。又云「福運告終,只看盧(太監盧九德)前、馬(馬士英)後;崇基盡毀,何勞東捷(張捷)、西沾(李沾)」。又云「二■〈鼠卯〉(闖、獻二賊)翻世界,七煞(劉孔昭、阮大鋮、李沾、張捷、楊維垣、趙之龍、朱國弼)卷地掃;東林一馬踏江南,四鎮擎天歸北漠」。
發明
張捷身為塚宰,不能進賢、退不肖,使半壁鞏於磐石;而黨邪害正、比周為惡,坐視國事決裂。至是尚恬不知恥,虛表賀捷,將以是盡統均之職乎?直書於冊,良可醜矣。
初五日(丙戌),上不視朝。
端陽節也,上以演劇,故不視朝。
附錄
黃得功與左良玉屢戰,身中三矢。捷聞,加太傅;遣太監王肇基勞之。並加阮大鋮、朱大典俱太子太保,總兵張武、鄭彩、黃蜚各加三級,副將以下各加一級。
禮部題編修陳之遴給事中、戴英福建主考。
初六日(丁亥),有一騎從金川門入馬士英寓。
午後,士英入大內與盧九德、田成二奄商議;傳令各門下閘,辰開申閉。
初七日(戊子),百官集清議堂會議,預坐者十六人。
時馬士英、王鐸、蔡奕琛、張捷、張有譽、錢謙益、李沾、唐世濟、陳盟、李喬、楊維垣、陳于鼎、錢增、張孫振、秦鏞、趙之龍等十六人坐堂上,竊竊偶語;百官集者甚眾,皆不得預聞。臨散,唐世濟、李喬齊聲相和曰:『即降志辱身,亦甘之矣』!後有叩之大僚者,皆云『北信甚急,今已無妨』。蓋所會議者,藉之龍以款於清也。
初八日(己丑),發黔兵六百人守孝陵。
門禁甚嚴。
清兵駐瓜州。
列營北岸。
鄭鴻逵、黃斌卿、黃蜚駐鎮江。
列營南岸,相持者兩日。庚辰早,清開閘蔽江而下,三鎮各鎮兵東遁;江南諸師皆潰,諸將各卸甲鼠竄。蘇撫霍達尚未到任,聞變即易服潛入蘇州。鄭鴻逵路經丹陽,燒劫南奔;黔兵從楊文驄者止存五百人。傳言清已渡江,鎮江無備;南都大震。
初十日(辛卯),傳三淑女在絲廠者放還母家,縉紳家眷不許出城。
帝如太平,操江誠意伯劉孔昭不納,遂幸靖南侯黃得功營。
是日,喚梨園子弟入大內演劇,上與盧九德、田成、屈尚忠等雜坐酣飲。二鼓後,上同太后、一妃與內奄多人跨馬從通濟門出。至太平府,孔昭閉門不納;徬徨江次,不得已就黃得功營。得功方出兵與左良玉戰,聞之即歸營;向上泣曰:『陛下死守京域,臣等猶可借勢作事。奈何聽奸人之言,倉卒行幸乎!今進退將何以處?陛下自誤,非臣等負陛下也。臣營單薄如此,其何以處陛下哉』!上俯首無語者久之,暫留營中。
發明
書「如太平,幸靖南營」者,為尊諱也;書官、書爵、書「不納」者,著跋扈也。孔昭前攻張慎言、援阮大鋮,不啻被髮纓冠之急矣。今君父有難,反欲作閉戶計乎!車駕不納,則君父之倫絕;祖母可弒,則父子之倫絕。比事以觀,孔昭大逆不道之罪難掩矣。
十一日(壬辰),馬士英逃。
錢謙益黎明肩輿過士英寓,門庭寂然;良久,士英出,箭衣小帽,向錢拱手云:『詫異!詫異!我有老母不能隨亡殉國矣』。即上馬去,後隨婦女多人皆馬上粧束,家丁百餘人擁出城。至孝陵,詭裝其母為太后;守陵黔兵自衛,趨廣德。過村落,劫掠一空。廣德閉門不納,士英怒,督兵攻破之,殺其知州趙景和。迂道至安吉,貽書知州黃翼聖曰:『廣德見拒,故爾從權用兵;首先倡義,當有不次之擢』。翼聖由是率士民肅迎道左,掃公署以停偽太后及士英家眷,其隨行者皆有酒肉之獻;士英大悅。浙撫張秉真下檄安吉問真偽,翼聖啟云:『閣部既真,恐太后亦非偽』。秉真遂備法駕迎入杭州,舍於公廨;士英屯兵於城南。時潞王寓杭州,參謁偽太后如常禮,偽太后辭之;已而王令妃具宴送入,偽太后復峻辭之:人始疑其偽。既而,人從南中來者云:『太后已乘驢隨弘光入天界寺矣』!而後知其果偽也。
發明
運籌帷幄,輔臣職也;折衝萬里,樞臣任也。士英以一身兼之,而坐令國事至此;又不能死守,首行倡逃,惡莫大焉!特書其目、盡削其官,蓋始終絕之也。
附錄
城內柵們盤詰甚嚴,獲奸細及馬士英中軍共八人送戎政,趙之龍斬之。
弘光既出,內外鼎沸,百姓亂擁入內宮搶掠,御用物件遺落滿街。文武一時隱匿,洗去寓所封示。男女出城者如蟻,有出而復返者。
午刻,都人入獄擁太子入朝,登殿正位。
百姓千餘人擒王鐸至中城獄,令認太子,即群毆之;鐸曰:『非干我事,皆馬士英所使』!百姓曰:『汝舌在士英口中耶』!復毆之,須髮俱盡;太子亟以諭止之。百姓隨擁太子上馬入西華門武英殿,又擁至西宮,取弘光所遺冠袍服之;即於武英殿登座,群呼萬歲。兩月以來天氣隱霾淒慘,是日天清日朗,眾心歡悅。各部寺署官見者俱行四拜禮,大僚亦間有至者。
十二日(癸已),太子詔諭臣民。
午後太子傳示,告示周朱標,坐日空字,黃紙書之。曰:『泣予先皇帝丕承大鼎,克壯前猷。凡茲臣庶同甘共苦,播著中外,罔不宣知。胡天不吊,慘罹奇禍;凡有血氣,裂眥痛心!泣予小子,分宜殉國;思以君父大仇不共戴天、皇祖基業汗血非易,忍詬奔避,圖雪國恥。幸文武先生迎立福藩,予惟先帝之哀,奔投南都,實欲哭陳大義,身先士卒;不意巨奸蔽障,致攖桎梏。予雖幽囚城獄,每念先帝,無一日不三痛三絕也。如今者福王聞兵遠避,先為民望;其如高皇帝之陵寢、億萬蒼生之性命何!泣予小子,將歷請勳舊文武諸先生,念予高皇帝三百年之鴻烈、先皇帝十七載之舊恩,助予振旅,扶此顛沛。何期父老人民圍抱出獄,擁入皇宮;予見宮殿披靡,踉蹌祖業,不勝悲涕!奈諸父老焉知予負重冤,豈稱尊面南之日乎?謹此佈告,在京文武勳舊諸先生士庶人等,念此痛懷,勿惜會議,予當恭聽,共抒皇猷;勿以前日有不識予之嫌,惜爾經綸之兆也!不念舊惡,垂諸訓典,非敢云赦;惟願即臨,匡予不逮!謹此』(此示從「江南聞見錄」增入)。
附錄
戎政趙之龍出示安民,有「大駕播遷,本府死守;此土已致大清帥,自有裁酌。爾民不必驚惶徙避」等語。張捷聞太子即位、王鐸下獄(時提督京營忻城伯趙之龍因民心恨鐸,故暫移鐸至中城獄),恐以次及己,微行至雞鳴寺,以僧幡帶自縊於僧舍。楊維垣亦懼以前罪見討,先勒二妾死,為買三棺,旁置二妾、中題「楊維垣之柩」,並埋中堂;身挈一僕,夜遁至土橋,為仇家所殺。數日,僕復跡之,屍為犬食其半。
十三日(甲午),太子令釋王鐸於獄,仍命為大學士;又釋高夢箕於刑部獄,升禮部侍郎兼東閣大學士。二人出獄即逃。
附錄
趙之龍召勇衛營兵入城,城中乘間而出者甚眾;柵禁稍寬,店肆亦有開張者矣。時文武諸臣集中府會議,齒及太子,皆有難色曰:『前日幾番云云,恐有蹈呂、張之咎者;且弘光帝復來奈何』?趙之龍曰:『此中復有新主,款使北歸,其何詞以善後』!眾皆然之,遂散。各衙門出示安民,但言城守,並不及立新主事。
馬士英寓在西華門,其子馬錫寓北門橋,都督公署在雞鵝巷;百姓焚燬一空。次掠阮大鋮、楊維垣家;大鋮最富,歌姬甚盛,一時星散。
太子敕封中城獄神為王,差官捧敕,二人前導。至獄中,開讀敕文,稱「崇禎十八年」;兵馬司官素服迎之。
監生徐瑜、蕭某謁趙之龍,勸早奉太子即位;之龍立叱斬之。差官自北京歸、之龍即入西宮,勸太子避位;尚書張有譽、高倬、侍郎陳盟、王心一等皆逃。
十五日(丙申),清豫王至南京。
戎政府、都察院各遣官二員遠迎,跪立道旁,高聲報名;將近豫王前,通事高聲喝起。文武百官隨即出城迎接;時正大雨淋漓,無一人敢稍後者。
總督京營戎政少保兼太子太保忻城伯趙之龍、署掌都察院事兵部右侍郎李喬迎降,太子太保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蔡奕琛降,太子太保禮部尚書兼翰林院掌院學士錢謙益迎降,太子太保左都御史李沾迎降,太子太保左都御史管右都御史唐世濟迎降,兵部左右侍郎朱之臣、梁雲構迎降,戶部右侍郎何楷迎降,右僉都御史鄒之麟迎降,翰林院掌院事正詹事陳于鼎迎降,左右諭德兼翰林院編修等官程正揆、李景濂、劉正宗、張居等迎降,給事中錢增、陸朗、丁允元、王之晉等降,御史張孫振、徐復陽、袁弘勳、王懩等迎降,魏國公徐元爵降,保國公朱國弼降,懷遠侯常延齡降,靈璧侯湯國祚降,安遠侯柳祚昌降,永康侯徐弘爵降,臨淮侯李述祖降,鎮遠侯顧鳴郊降,隆平侯張拱日降,懷寧侯孫維城降。寧遠侯鄧文鬱降,南和伯方一元降,博平伯鄧祚永降,寧東伯焦夢熊降,晉寧伯劉印吉降,惠安伯張承志降,大興伯鄒存義降,洛陽伯黃中鼎降,襄衛伯常應俊降(內勳戚中湯國祚是黨劉孔昭而訐舊塚宰張慎言者、柳祚昌特出「急用忠幹之臣疏」催用阮大鋮者、常延齡破例與一子文廕入監者、朱國弼以侯復晉封公者),掌宗人府事太子太保駙馬都尉齊贊元等迎降。
豫王頓兵城外,駐紮天壇中。
十六日(丁酉),大開洪武門,趙之龍、李喬率百官獻冊,行四拜禮;隨跪請豫王進城。
豫王問太祖、成祖始未,之龍一一具答。豫王大喜,加封之龍為興國公,賜金鐙銀鞍、八寶滿帽,命軍中設牛酒席地而飲;又問『太子何在』?以王之明對。豫王曰:『既避難自宜更易姓氏,若云姓朱,不早死耶』?時在席坐朱國弼、顧鳴郊、齊贊元曰:『太子原不易名;易之者馬士英也』。豫王笑曰:『奸臣也』!晚間奉太子出城至營,豫王降席迎之,坐其右。王鐸至營投降,豫王以其弟王鑨在營中,優禮之。李喬進城,攜大清告示偏掛通衢,民心稍定。告示二道。大清國攝政叔父王令旨:『曉諭河南、南京、浙江、江西、湖廣等處文武官員軍民人等知道:爾南方諸臣當明朝崇禎皇帝遭難、陵闕焚燬,國破家亡,不遣一兵、不發一矢,不見流賊一面,如鼠藏穴;其罪一也。及我兵進剿,流賊西奔,爾南方尚未知京師確信,又無遺詔,擅立福王;其罪二也。流賊為爾大仇,不思征討,而諸將各自擁眾,擾害良民,自生反側,以啟兵端;其罪三也。惟此三罪,天下所共憤、王法所不赦。予是以恭承天命,爰整六師問罪征討。凡各處文武官員率先以城池地方投順者,論功大小各升一級;梗命不服者,本身受戮,妻子為俘。倘福王悔悟前非,自投軍前,當釋其前罪,與明朝諸王一體優待。其福主親信諸臣早知改過歸誠,亦論動次大小升用。檄到之處,民人毋得驚惶奔竄,農商照常安業,城市秋毫無犯,鄉村安堵如故。但所用糧料草束,俱須預備運送軍前。兵部作速發牌出令,各處官員軍民人等及早互相傳說,毋得遲延,致稽軍務。特茲曉諭,咸使聞知』。欽命定國大將軍豫王令旨:『諭南京等處文武官員軍民人等悉知:余奉聖旨,統領大兵,勘定禍亂;順者招撫,逆者剿除。大兵到處,兵不血刃;官員賫捧敕印來降,不次優擢者有之、照舊供職者有之。民間秋毫無犯,產業安堵如故。昨大兵至維揚,官員軍民攖城固守;予痛惜民命,不忍加兵,先將禍福諄諄曉諭。遲延數日,官員終於抗命;然後攻城屠戮,妻子為俘。是豈余之本懷,蓋不得已而行之。嗣後大兵到處,官員軍民抗拒不降,維揚可鑑。夫人皆天地所生,逆命之徒,欲死則宜自盡,何得貽累生靈!本朝承天之眷,遇戰必勝、攻城必克,諒爾等聞之熟矣。雖然耀德不觀兵,仁義招撫,天時人事洞然可鑑。今福王僭稱尊號,沉湎酒色、信任僉壬,民生日瘁。文臣弄權,只知作惡納賄;武臣要君,惟思假威跋扈;上下離心,生民塗炭極矣。予念至此,感嘆不已。故奉天伐罪,救民水火。合行曉諭」(此二示亦從「江南聞見錄」增入)。
十七日(戊戌),文武百官朝豫王於行宮。
豫王受文武百官朝賀於營,遞職名者如蝟。趙之龍令百姓設香案,每家各貼黃紙,書「大清國皇帝萬歲」。豫王命查百官不朝參者,妻子為俘;差假者,堂官報名注冊。每日點名,百官俱四鼓往、午後歸。
光祿寺卿葛徵奇、給事中黃端伯、戶部員外郎劉光弼、吳佳胤、中書舍人龔廷祥死之。
徵奇等俱自盡。端伯大書其門曰:「大明忠臣黃端伯之寓」。豫王召之,長揖不拜,與之言則罵;遂命殺之。臨刑,監斬官尚未至,適報恩寺僧一輪趨過,端伯呼一輪代書絕句云:『對面絕思量,獨露金剛王;若問安身處,刀兵是道場』。書畢,遇害。廷祥自投武定橋下死。
發明
食君之祿,不避其難;人臣之義也。書「死之」者,嘉其得授命之正也。張捷、揚維垣皆死難者。胡獨削而不書,則嘗考之「春秋」矣;齊崔杼弒其君,光賈舉、州綽等十人皆死之,「春秋」削而不書。胡康侯氏曰:『所謂死節者,以義事君,責難陳善,有所從逆而不苟者是也。今此十人者皆逢君之惡、從於昏亂,雖殺身不償責,安得以死節許之哉』?今捷與維垣之死,別自有因。即使果死,維垣已失身逆賢,不足置齒。若張捷者身為塚宰,統百官、均四海是其職也;當時政由馬氏、權歸內奄,不聞有所匡救。甚者表章附鄭諸臣,目中已無先帝;擅加成國王號,膽大□□□□:是其逢君之惡也。屈膝辱國之徒,咸行登用;賣官鬻爵之弊,置若罔聞:是其從於昏亂也。律以「春秋」之法,正所謂雖殺身不償責,安得以死節許之哉!削而不書,深得「春秋」之意也。
附錄
工部尚書何應瑞自縊不死,豫主命縛之;某官代為之請,仍準調理。
十八日(己亥),禮部尚書錢謙益引清官二員、從五百騎入洪武門,索匙不得;乃引進東長安門,盤九庫現銀九萬兩,即著謙益駐皇城守之。文武官暨坊保進牲醴、米麵、熟食、茶果於營,絡繹塞路。趙之龍喚戲十五班進營,開宴逐出點演;正酣暢間,報各鎮兵至,之龍跪稟豫王。豫王殊不為意,又點演四、五出。方撤席,發兵迎敵,即刻就行。有頃,擒劉良佐,叩首請以擒弘光贖罪,王許之,隨發三百人同行。
二十四日(巳己),劉良佐以帝至南京,靖南侯黃得功死之。
良佐奉豫王令來追帝,且召得功。得功怒,不甲而出,隔河罵之;揮鞭自誓曰:『我黃將軍豈肯屈膝他人者哉』!有縱箭中其額者,黃抗立不屈。良佐即殺放箭者,持其首以勞之;黃終不應,請明日決一死戰。次日,結束將戰,麾下群進曰:『大事已去,徙取戮耳』!黃審視將卒皆無鬥志,乃擲刀於地,撫膺大慟;隨卸甲冑,服冠帶北向再拜,自刎。良佐即入其營,挾帝還南京。
發明
於良佐則削其官、書「以帝至」,以著其戕君之賊;於得功則書其爵、書「死之」,以著其得授命之正:而馬士英之黨奸誤國、劉孔昭之棄君誤國、左良玉之阻兵禍國、趙之龍等之賣君盜國,其罪不書而並見矣。
附錄
兵部左侍郎李喬獨先剃頭、胡服,豫王罵之。
趙之龍同清官並騎入城,分通濟門起以大中橋北河為界,東為兵房、西為民舍;通濟、洪武、朝陽、太平、神策、金川六門皆讓以居北軍。自是東北居民日夜搬移,提男抱女,啼哭滿路;西南民房一椽值一金。
豫王斬清兵搶物者八人;又示:『前日大內搶掠各物,自行交還江寧縣;藏匿者梟示』。
內院大學士洪承疇牌諭:『翰林大小每日入內院辦事。仰掌院陳于鼎造冊送進,每日清晨點名』。
大理寺丞劉光斗、鴻臚寺少卿黃家廸、御史王懩等安撫蘇松等處,即索取投順冊。時百官之投誠於清者有趙之龍、朱國弼、劉良佐、王鐸、蔡奕琛、錢謙益、李沾、唐世濟、李喬、朱之臣、梁雲構、鄒之麟等,為檄傳布省直,諭令降順;檄曰:『自遼、金、元以來,由沙漠入主中國者,雖以有道伐無道,靡不棄好而構釁、問罪以稱兵。曾有以討賊興師以救援,奮義逐我中國不共天之賊、報我先帝不瞑目之仇,雪恥除凶,高出千古如大清者乎?有清理京闕、修治山陵,安先帝地下之英魂、慰臣子域中之哀痛如大清者乎?有護持我累朝陵寢、修復我十廟宗祧,優卹其諸藩、安輯其殘黎、擢用其遺臣、舉行其舊政,恩深誼祟、仁至義盡如大清者乎?權奸當國,大柄旁落,初遣魏公翰而不奉詞、繼遣陳洪範而不報命,然後興師問罪,猶且頓兵不進,紆回淮、泗以待一介之來;自古未有以仁以禮、雍容揖讓如大清者也!助信佑順,天與人歸。渡大江而風伯效靈,入金陵而天日開朗;千軍萬馬寂無人聲,白叟黃童聚觀朝市:三代之師,於斯見之。靖南覆沒,誰為一旅之師;故主挾歸,彌崇三恪之禮。凡我藩鎮督輔,誰非忠臣、誰非孝子?識天命之有歸、知大事之已去,投誠歸命,保全億萬生靈,此仁人志士之所為,大丈夫以之自決也。幸三思之!幸早圖之!謂予不信,有如皦日。順治二年(乙酉)五月,南京文武諸臣趙之龍等謹白』。
二十五日(丙午),劉良佐以弘光到,暫停天界寺;次日入城。
良佐以帝至,宿天界寺。次日,帝坐小轎入城,首披包頭、身衣藍袍,以油扇掩面;太后及妃金氏乘驢隨後。夾路百姓唾罵,以信任馬、阮等而囚禁東宮也;甚有投瓦礫者。進南門,易轎而馬。至內守備府,見豫王叩首,豫王坐受之;命設宴於靈璧侯(湯國祚)府,坐帝於太子下,之龍等八人侍宴,樂戶二十八人侑酒。酒半酣,豫王問帝曰:『汝先帝自有子,汝不奉遺詔,擅自稱尊何居』?又曰:『汝既擅立,徒聽奸臣報復私怨,不遣一兵討逆,於心何安』?又曰:『先帝遺體,止有太子逃亂遠來;汝既不讓位·又輾轉磨滅之何為』?又曰:『吾兵尚在揚州,汝何為便走?自主之耶、抑人教之耶』?帝汗流沾背,終無一語。席散,令羈候於江寧縣署,與太后及妃金氏同一室。豫王令舊臣往視,惟安遠侯柳祚昌、侍郎何楷視之。帝嬉笑自如,但問『馬士英何在』?
二十六日(丁未),豫王禁臣民辮髮。
豫王出示各城門云:『剃頭一事,本國相沿成俗。今大兵所到,剃武不剃文、剃兵不剃民;爾民毋得不遵法度,自行剃之。前有無恥官員先剃求見,本國已經唾罵。特示』。時下令髡髮,戎政趙之龍、文官李喬、姚孫棐先剃,餘魏國公徐元爵、安遠侯柳祚昌、永康侯徐弘爵、靈璧侯湯國祚、臨淮侯李述祖、駙馬齊贊元等以次剃訖云。
安撫黃家廸至蘇州。
錢謙益既叛降於清,以招降江南為己任;致書督輔及鄉紳輩勸降,有「名正言順,天與人歸」等語。門下客周荃同家廸安撫來蘇,時官府皆遁,家廸等入城,民皆執香以迎;城中大姓,亦有設香案於外者。
巡撫霍達、巡按周元泰、知府陳師泰、同知文王輔、推官萬適、長洲知縣李實、吳縣知縣吳夢白等皆逃。
霍達於北兵渡江後到任,泊舟河干,不入城;令大開各門,縱婦女出避。
上江提督朱大典歸於金華,劉孔昭、阮大鋮、劉澤清詣營投降。
鎮江監軍副使楊文驄殺安撫黃家廸。
文驄率黔兵五百自鎮江南奔過蘇,適太監李國輔亦至;乘不意,猝入城,執家,數其罪殺之。周荃聞風先遁,文驄遂自行巡撫事。
豫王調兵八萬下蘇、杭。
清兵入蘇州,監軍副使楊文驄逃。
清入蘇,一從虎邱黃花涇、一從楓橋出潢涇、一從高板橋出桐涇。清帥貝勒(博洛)駐師閶門外白雲庵,令士紳朝見皆行四拜禮。遂統兵入杭;命侍郎李延齡同降將王國寶鎮蘇州,授原任通判徐樹藩署太倉知州事,舉人王節、李楷等署嘉定、武進等縣知縣。
長洲諸生顧所受死之。
顧所受者,長洲老儒人,稱東吳先生。聞變,賦詩云:『身是明朝老布衣,眼看世界不勝悲;從容死向宮牆地,免使忠魂棄濁渠』。又自書几上云:『非自同於匹夫匹婦之諒,實不忍為被髮左衽之人』。遂往學宮自縊,為役所覺;乃赴水死。
六月□日,清入杭州。時立潞王(常淓)監國,僅三日出降;馬士英逃。
潞王率浙江巡撫張秉真、左布政司莫儼■〈范上土下〉、督糧道副使王敬錫、杭嚴兵備副使吳簡思、水利道副使錢思騶等迎降。馬士英至杭,擬復奉立潞王,王堅拒不可。及貝勒至,以書遣陳洪範招王,王度力不能抗,遂身詣其營,請勿殺害百姓士紳;貝勒許之,按兵不動,市不易肆。
清使至紹興,在籍左都御史劉宗周、右僉都御史祁彪佳皆死之。
清帥傳檄至紹興,遣人招降。彪佳知事不可為,投河死。宗周則絕粒死;其言日:『非難自刎、投淵也,但此身不得全而歸之,不可以見我父母耳』!宗周將死,有諸生王玄趾者貽書相勸勉,甚激烈。又有潘集者尚未入泮,亦隨宗周殉難死。
時杭城已降,鄭鴻逵遂奉唐王(聿鍵)入閩,以閏六月初七日(丁亥)監國。
鴻逵請早正尊位以系人心,鄭芝龍意有所待;群臣多言『監國名正,宜早出關號召天下;俟有收復功,建號未晚』。不報。隨於二十七日(丁末)卯刻,祭告天地、祖宗,即皇帝位於福州南郊,以本年七月初一日以後為隆武元年(弘光登極,盡赦諸罪宗在高牆者,唐王因得出,旅泊京口;清渡江,鴻逵擁之而南,遂邀訂張肯堂、鄭芝龍等備法駕迎唐王即位,改稱隆武元年;遙尊弘光為聖安皇帝)。以布政司署為行宮,居之。大赦;論功行賞,芝龍、鴻逵俱晉封為公,超擢張肯堂為吏部尚書、吳春枝為兵部右侍郎,召大學士蔣德璟、黃景昉於家,加太子太保入直辦事。三司道府文武等官,優升、加級有差。以芝龍子成功為左都督,賜國姓;提督御營軍務。以原任知府吳震交為戶部右侍郎,總理軍餉;以陳謙為總兵官,鎮守衢州。命御史陸清源安撫江、浙二省。升知縣趙玉成等為吏部司官、行人王景亮等為御史;命景亮巡按浙東、軍前監紀。授錢邦芑等給事中,遣官安撫兩廣、雲、貴等處。建立大小九卿等衙門,選補各官供事。
初九日(己丑),鄭遵謙斬北使於江上;奉魯王(以海)為監國,迎入紹興居之。
鄭遵謙者,大同兵備鄭之尹子也;與給事中熊汝霖、江西僉事孫嘉績同起義於餘姚,率眾至臺州迎魯王。臺州鄉紳陳函輝、柯夏卿共集眾擁送魯王至紹興,奉為監國;斬北使,取其血祭旗。上江總督朱大典亦起義於金華,遣其孫珏上表勸進;張國維亦起義於東陽,遙為聲援。起原任大學士方逢年行宮辦事,調方國安守嚴州,隨調兵復富陽縣。徽州原任御史金聲同武進士黃荃集兵得萬餘人,分守顯陵等處,險阻自固。
十一日(辛卯),剃髮令下;〔明日〕(壬辰),在籍少詹事徐汧死之。
先是,汧致書親族云:『前月六日之夕,弟即引決於左舍,為奴所覺,志不能遂。今紳士欲郊迎貝勒,乃弟臨大節之時也;存此不屈膝、不被髮之身以見先帝、先人於地下。其在後之人,則三位長兄與以發朱表兄善視之』(以發名集璜,昆山人;城破,亦殉難)。至是,聞薙髮之令已行,貽書友人云:『先有數行呈諸兄,其時以郊迎為不可也。今貝勒未至,而薙髮之令已行;嗟乎!屈膝不可也,被髮其可乎?江萬里;吾師也;特予不及城,雖有園亭山水而不能不死於路耳,惟諸同志為弟明此志焉』。是日從山中移舟虎邱,月下沽酒獨飲;飲畢,從容赴水死。諸生殷獻臣避兵荻溪,家人有薙髮者,見之號慟三日,不食死。中書文震亨時寓陽城,聞令自投於河;家人救之,絕粒六日而死,遺筆僅有「保一髮以見祖宗於地下」之句。
馬士英伏誅。
士英渡江後,黔兵逃散,乃潛居天臺寺中。其家丁某縛之以獻貝勒,貝勒數其罪惡誅之;剝其皮,實之以草,用快眾憤。時人有以周、馬作對者:『周延儒字玉繩,先賜玉、後賜繩,繩系延儒之頸,宛同狐狗之屍;馬士英號瑤草,家藏瑤、腹藏草,草裹士英之皮,遂作犬羊之鞹』。
發明
士英至是一再逃矣,彼既以逃為上計,恃宇宙之大,何地不可逃;而孰知擒之以獻者,即其自衛之家丁也。前再書「逃」、此書『伏誅」,以見包藏禍心之賊,天人之所必誅,斷無有幸免者;可以為後世永鑑矣。
長洲諸生陸世鑰首倡集議於陳湖。
世鑰字兆魚,世居陳湖以富稱。先是有十將官者聚千餘人屯陳湖中,兆魚慮其為亂,亦屯聚千餘人;名為犄角,實為防遏。下令髡髮,鄉民驚惶殊甚;十將官因以言煽誘之,鄉民益懼。適府縣差催馬草者挾以兵勢,需索倍於往昔,鄉民皆洶洶思亂。十將官因民之洶洶也,遂殺其人而焚其舟,揭竿稱變;邀陸與同事。時城中富室大家皆避兵水鄉,為人朵頤久矣;於是聚義者四起,咸以劫掠財物為事。惟兆魚則盡毀其家,以集眾數十萬金之產,捐以供餉;又嚴禁部下不得擄人家一錢一縷,犯者必殺無赦。時同舉義者兵部主事吳易、諸生戴之偏等;後或投誠授職,或流而為盜。兆魚見大事已去,竟飄然長往,棄妻子不顧云。
太湖義兵起,以黃蜚為主。
蜚,故水軍總兵也。
十三日(癸巳),城中義兵起。
時陳湖所部有被獲下獄者,伏力士劫之,以城樓舉火為號;於是城中爭奮起,相與焚北察院及巡撫公署。李延齡、王國寶俱歛兵屯於南園,城中大姓各設酒食以犒義兵;然義兵皆徒手未經戰陣,又無火器。原任守備魯之璵、蔣若來咸集眾湖中,約期克復;若來不應,之璵獨率千餘人入城,與北兵戰於南園,眾潰不能支,死於葑門廟側,陳湖勇士韋志斌亦死焉。
松江、嘉興、常熟、昆山、嘉定、江陰俱集義城守。
松江,先有指揮常某者集義殺安撫吳衷垣、顧乃猷而遍括郡人金錢助餉,郡人苦之;乃共敦請原任兩廣總督沈猶龍為主。嘉興,則推吏部尚書徐石麒、編修屠象美為主;新任兵備吳簡思聞變,從水關出。常熟,先推原任知州嚴栻為主,既而總兵何沂擁宗室某至,執栻欲誅之,僅而得免;嗣後何沂為主。昆山,則推前任知縣楊永言為主。嘉定,則推在籍右通政侯峒曾為主。江陰,則諸生許用及典史陳明遇為主:各集眾城守,豎「大明」旗號。
徽州、紹興、金華等處各舉兵城守。
十六日(丙申),城中義師潰。
時舊總兵吳志葵屯營黃天蕩,郡人張劭勸之入城救援,不應;於是諸師作鳥獸散。有頂缸僧戰甚力,手殺清兵數十人。當十六夜月食,李延齡令兵潛出齊門,從蠡口繞出望亭,奪糧船據之,縱掠滸墅至楓橋;而北兵在城中者亦焚殺。胥門一帶,計城內外死者幾及萬人,河水經旬猶不可食。潭東李伯含素以武事見推,及是率眾至盤門,遽墮水死,人咸惜之。有朱旦者,祖為朱鷺,人稱白民先生;著有「建文書法疑」一種,極意表揚遜國諸臣。至是聞變,笑曰:『當時我祖作書,忠於建文帝;今我舉義,忠於先帝,雖死猶生也』。遂拜母訣別而出。往太湖說黃蜚諸師,皆不應;復貽書促吳志葵,亦不應。乃同西山徐雲龍薄胥門,北兵衝突而前,徐雲龍卸甲走,其弟君達、僧景賢皆戰死,旦亦遇害。
清兵入常熟,諸生徐守質等死之。
降將洪某率兵攻常熟,何沂先期潛逃;諸生中尚有躬冒矢石力戰於華蕩者,勢不能支,遂各散去。徐守質母病不能遷,兵至,母與妻俱投井死,守質與兵格鬥死。徐市、徐鐸開城破,嘆曰:『我家世科,竟無一義士耶』!遍別親族,題壁云:『不敢立名垂後代,但求殉節答先朝』。夜半自縊。項志寧方食餅,聞城破,墮餅於地,扼吭不食死。諸生蕭某妻許氏為兵所掠,痛罵不受汙;兵怒,縛之桅,支解之。
清圍昆山,徐開禧開城放百姓;在籍編修朱天麟走雲南,諸生朱集璜等死之。
昆山巨族甚多,皆輸餉願死守。諸生朱集璜等助守甚力,共推老將王南揚主戰事;南揚勇悍不減少年。至是,清來攻城,被圍數日;徐開禧開門放百姓,全活頗眾。未幾,南揚力戰死。天麟見城破,踉蹌走江西;後間關隨永曆以終。諸生集璜等俱死亂軍中。諸生陶琰募死士三百人赴援,中途聞城破,自刎死。鄉紳士民男女死者,城內外以數萬計。舊令楊永言潛匿民間得免;後為僧,復至昆山。
清圍嘉定,七月初四日(癸丑)破之,在籍右通政侯峒曾、進士黃淳耀等死之。
峒曾等倡義守城,清初來攻,峒曾令焚其舟。既又來攻,預斷一石橋而支之,不即斷;清兵過橋,橋傾壓死者十餘人。有蔡遊擊者,侯、黃二公敦請以訓鄉兵;其人勇悍善鬥,手揮鐵簡前後擊殺數十人後,中矢如蝟毛以遁。七月初三,降將李成棟復糾太倉兵來攻東、西兩門,火砲擊城中無虛刻。薄暮,忽大雨如注,怪風暴起,城中遂不能張燈;成棟令兵丁潛伏城下,穴城而進,守者不覺。初四黎明,成棟置砲於地穴中,砲發震城,城一隅崩;鐵騎直擁而上,鄉兵不能禦,城遂陷。峒曾急歸拜家廟,赴池水死;成東撈其屍,斬首以徇眾。長子元演被數十刀以死,次子元潔亦被殺。有朱長祚者悉出家財佐軍;城破,誘家人盡登一舟,自沉。孝廉龔用圓與兄諸生用廣、孝廉張錫眉與妾皆赴水死,諸生夏雲蛟、唐昌全等皆死之。淳耀與其弟淵耀赴僧舍,題殉節詞於壁;弟曰:『阿兄,此其時矣』!遂同縊,越數日,親友收其屍,面如生。其痛罵而死及殉難者甚多,惜未能盡詳其姓氏。
十一日(庚申),太湖義兵潰。
黃蜚雖擁益藩樂安王屯聚湖中,然無遠圖,惟搜捕剃髮人正法及沿村打糧而已;民甚苦之。〔前一日〕(己末),清數百騎由吳山趨堯峰,黃兵方集木瀆,聞風俱遁;黃蜚遂入泖河。庚申清復至,鄉民被殺者數百人。清將李成棟襲吳志葵、黃蜚於泖河,俱擒之以歸。
發明(此節本在清圍嘉定之後,今補之)。
氣數已終,雖有忠肝義膽之士,亦不能保全。
清兵入松江,在籍兵部左侍郎沈猶龍、原任吏部主事夏允彝死之。清兵入金山衛,指揮候懷玉父子死之。
猶龍既從事,即斥逐常指揮,聚鄉紳士民為城守之計。舊總兵吳志葵率水師於泖河中,與金山衛指揮侯懷玉皆至。議事,懷玉與志葵不合,志葵故設端以難之;懷玉憤然起曰:『府城憑大總戎總督;金山衛吾當死守,誓不使北兵得近衛城一步』。懷玉遂往金山,志葵仍歸泖河。李延齡將襲松,令北兵潛匿舟中,命中書董廷對為閒,假以探沈為名,實納清也;眾知其謀,追斬廷對於清浦(廷對,尚書其昌孫也)。適謝某者製造軍器,往城中交納,沈令開南門納;軍器舟入,忽報黃蜚兵至,皆以紅布羅首,內一兵紅布散脫,辮髮儼然,眾喧『清入城矣』!沈遂東走,北兵尾之而行;甫出東門,沈左肩中一箭,遂死於濠下。松江既破,延齡令小將金某攻金山衛,侯固守不動。有北將緣城而上,侯立手刃之;如此數人乃止。後李成棟復以大軍攻之,侯竭力死守相持者三日;及破,侯猶巷戰,至死罵不絕口。其長子被擄,極力詬罵;北將怒甚,即殺於中途。時延齡下令勒諸紳進謁,夏允彝拒不往見;其兄逼之,終不可。其兄曰:『汝以為不可者,惟有死耳』!允彝乃自投於池中。
清兵圍江陰歷閏六月至八月,破之;典史陳明遇、前任典史閻應元、諸生許用及訓導馮厚惇、中書戚紳等死之(戚紳一作戚勳)。
六月,新任江陰縣知縣至,下髡髮之令。閏六月一日,諸生許用倡言於明倫堂曰:『頭可斷,髮不可剃』。未幾,鄉兵奮起;先拘知縣於一室,四城內外應者萬人。求發舊藏火藥、器械,典史陳明遇開庫給之。隨執守備陳瑞之,搜緝在城奸細,以徽商邵康公嫻事,共推轂為將;邵亦招兵自衛。舊都司周瑞鑨帥水師駐江口,約邵兵出東門,周從西門協剿;既而敗績。時清兵日熾,各鄉兵盡力攻殺,每獻一級,城上立給銀五兩。徽商程璧入城,盡傾所有與明遇充餉,而自往黃蜚、吳志葵求援;黃、吳不應,程遂祝髮為僧。是時叛僕四起,大家咸救死不暇。清兵首掠西城,旋至南關;邵康公往禦之,不克。清兵焚東城,大劫城外富室;康公帥鄉兵與戰,殺清將一人。鄉兵高瑞為清兵所獲,不屈死;周瑞鑨掠舟而逃,康公不知下落。明遇乃迎舊典史閻應元為將,帥鄉兵擁之入城。清兵四散焚劫,鄉兵遠竄,無復來援者;清兵始得一意攻城。城中竭力備禦;清兵箭射如雨,城內取鑊蓋為蔽,以手接取,日可得箭三、四百枝。一將架雲梯獨上,城內用長槍刺之,將心口納槍,奮身直躍;一童子以刀刺其喉殺之,屍墮城下。又一將周身束以利刃,以大釘插城牆,緣而上;城內用大槌擊殺之。清兵日增,依君山為營,下瞰城中;城中連砲擊之,清兵乃移營去。居民黃雲江素善弩,發弩中人面目立死;陳瑞之之子出己意制木銃,從賊頭擲下火發,銃裂觸人即死。應元複製鐵槌,能於城外取人,百不失一,又制火球、火箭之類;清兵畏之。降將劉良佐統兵來助,設牛皮帳自衛;城中索巨石投下,數百人皆死。良佐移營十方庵,令庵僧陳說利害,城中不為動;良佐策馬自臨城曉諭,應元罵曰:『我一典史,卑官耳;死何足惜!汝受朝廷封爵,不能以死報國,今日有何面目見此方父老』!言末畢,良佐急掩耳而走。明遇日坐臥城上,與民同甘苦;咸願為死無悔。時松江新破,李成棟等盡帥所部至江陰。清兵縛黃蜚、吳志葵於十方庵,令作書招降;蜚曰:『吾與城中無一相識,何書為』?清兵驅之臨城下,蜚無言;志葵勸眾早降,應元曰:『汝不能斬將殺敵,為人所縛,自應速死;何用多言』!時清兵輦砲絡繹而至;發砲無虛刻,彈飛如電。一人立城上,頭隨彈去,而僵立不僕;又一人背胸洞徹,而直立如故。有一清將坐於十方庵後,城上發砲中之,立斃。八月之望,應元以中秋節,令守城者輪流賞月;而自攜酒登城隅,四望嘯歌。許用作五更曲,令諸善謳者高聲齊唱;城下聞之,悲怒者各相半,亦有激烈慷慨者。二十一日午刻,祥符寺後城傾,清兵從煙雨溷雜中潛逾入城,開門納師;民猶巷戰。有韓姓一人徒手格殺三人,始自刎死。男婦死者城中井皆滿,泮池及孫郎中池疊屍數重。陳明遇闔門投火死;閻應元投水被執,大罵不屈死;訓導馮厚敦冠帶縊於明倫堂。有中書戚紳者,家於青陽,入城協守;城破,大書於壁曰:『戚紳死此,紳之妻若女、子若媳亦死此』。與許用俱合室自焚。黃雲江素善弦歌,城破後,獨攜一胡琴以出入,莫知其弩師也。
清兵下陳湖,陸世鑰奔湖州。
蘇州提督吳勝兆甫履任,即統兵下陳湖;世鑰走湖州山中,戴之俊等皆降。
清兵入嘉興,原任吏部尚書徐石麒、兵部主事錢牒死之。
石麒等既集義城守,迎鎮將陳梧為帥,軍聲頗振。清兵來攻,梧率眾禦之三塔,大敗;精銳俱盡。石麒知事不可為,自縊於書室中。其僕祖敏、徐錦等俱從死。錢牒投河死。清兵至,屠戮一空,雞犬無遺;編修屠象美為亂民所殺。
洞庭西山民兵潰。
黃營散後,餘眾聚西山,擁楚藩通城王朱盛澂行大將軍事;而山中無糧,軍政不立,僅恃一徐雲龍,而氣已衰矣。城中聲言大兵將下西山,遂縛同事蔡象坤以獻巡撫王國寶,殺之。吳勝兆統兵至西山,受徐雲龍等降,安撫而還。
豫王班師,以弘光及潞王、太子北行;前使臣兵部右侍郎左懋第等死之。
正月,劉英及曹遜、金鑣入訊,逾垣得見;懋第發疏,令金鑣偕都司楊文泰赴南都奏之。及至,而南都已失守矣。其在太醫院也,內院洪承疇謁之;懋第曰:『鬼也!承疇松、杏陣亡·先帝賜祭、加醮九壇,賜蔭、予謚久矣。今日安得更生』。李建泰亦來謁;懋第曰:『汝受先帝寵餞,不能殉國,降賊又降清;又何面目見我耶』?漢臣投謁者,皆受罵而去;漢臣亦憚見之。江南陷信至,懋第題詩云:『峽坼巢傾歸路回,片雲南下意如何;寸丹冷魄消難盡,蕩作寒煙總不磨』。至是,以江、浙平,再下令剃髮。副將艾大選首髡如令,懋第立杖殺之;捕下刑部獄。懋第曰:『我自行我法殺我人,與若何豫!可來速殺我』!次日,鐵騎擁入內朝,懋第南向坐於庭下;攝政王問在廷漢臣云何?吏部陳名夏曰:『為弘光來,不可饒』!懋第曰:『若非中先帝會元榜眼者?今日有何面目坐』!侍郎金之俊曰:『先生何不知興廢』?懋第曰:『汝何不知廉恥?我今日只有一死,何必多言』!攝政王揮出斬之。趙開心將為之請,同坐者掣其裾而止。懋第至宣武門外,神氣自若,南面四拜,端坐受戮;劊子楊某涕泣,叩首而後行刑。開心始行啟王,王將從而已報死矣。馬紹愉率所隨將士悉髡髮降;參謀陳用極及武弁王一斌、劉統、王廷佐、張良佐俱不屈,同日遇害。
發明
懋第拘囚太醫院,與文信國小樓何異?其與洪、李二人相詰問者,與失信國責備范文煥何異?其與剛、榜二人抗拒不屈,與先信國見博羅長揖不屈何異?其卻金侍郎興廢之說而端坐受戮,與先信國卻張宏範仕元之說而從容柴市何異?已就刑而攝政王即傅令免刑不及,與先信國之已赴義而元世祖諭赦不及何異?既死矣,而王一斌等皆同殉難,與先信國諸客鄒鳳、劉子俊等倡義追隨、鼎鑊不避何異?是故系上於北行之下者,見其心乎本朝也;車駕一日未死,懋第本朝上心一日未斷也。詳書其官仍正其名曰「使臣」者,嘉其不負此行也;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如懋第者稱其選也。曰「死之」者,著其節也:君存與存、君亡與亡,舍生取義,其生平素所自矢也。若懋第者,於為人臣之道盡矣;詳其事,賢懋第也。
附錄
弘光帝之北也,內奄皆隨行。韓贊周自樓墮下,折足不死;北軍舁之以北,中途不食死。
時帝、太子、潞王凶問至南;十二月,監國魯王遙上帝謚曰「聖安皇帝」、太子謚曰「悼皇帝」,潞王謚曰「潞閔王」。
●後敘
嗚呼!人之所以為人者,以其有君臣、父子之大常也。是故物我交引、隨世遷謝者其幻,而幾希獨存、亙古不磨者其常;大官大邑印纍纍、綬若若者其幻,而窮理盡性、慊屋漏而質鬼神者其常。甚者喝叱風雲、威福任意、喜加膝而怒加淵,孔光之徒望塵遙拜、思邀餘盼以示榮寵者其幻,而剛大之氣塞乎兩間,直可薄日月而參天地者其常;又甚如操之詐、懿之奸、檜之狠、似道之賊、華歆之徒稱功頌德代掃除而效功者其幻,而惟是澹洎明志、士卒忠孝義盡而仁至者其常。逐於幻則愈趨愈下,勢不至冠履倒置、人禽易位不止;守其常則心得其正,心得其正將是非明而好惡審、廉恥重而禮義興,邪慝其少衰乎!此紫陽嗣康侯而作「綱目」也,嗚呼!其亦有不得已焉者矣。
●後跋
右按弘光帝即位僅及一載而其局三變。其始也,雖未見馬革裹屍之實而時申桑土綢繆之訓:此一局也。既而貴陽之禍水延入,貂孽之蔓草叢生:又一局也。最後,則馬、阮之奸憤盈眾口,而晉陽之甲氣奮同仇;其局愈變,其事亦愈逆。所以然者,則以安樂雖武侯不能輔而衛瓘之撫床真可惜也。竊不自揣,纂述之外,僭用發明;而或者謂是非雖存,空言何補?是又不然。昔春秋之世,亂臣賊子遍於天下,幾不知君臣、父子為何事;孔子取「魯史」而筆削之,奸國者有罪、篡弒者有誅。孟子推尊其功,以周之東遷為一亂、以春秋之作為一治,直舉以與禹、周公並列,即以己之正人心,距楊、墨。繼其後,胡康侯氏表章「春秋」,復推盂子之功,謂不在禹下。空言之所系,固若是其重哉!
●隆武遺事
乙酉五月,南都失守。總兵官鄭鴻逵、鄭彩退師回閩,會唐王從河南來,奉之至福州;與巡撫張肯堂、巡按吳春枝、原任禮部尚書黃道周、南安伯鄭芝龍等,共議唐王監國。王太祖後,封南陽。初失愛於祖父,兩叔謀奪嫡,未得請名;及祖端王薨,守道陳奇瑜、知府王之柱為之請,得嗣。後以統兵勤王,擅離南陽,錮高牆;會赦,出。性率直;喜詩書,手草傳檄,灑灑數千言。鴻逵請正位以饜眾心,芝龍意別有在,固爭以為不可。諸大臣皆言監國名正,俟出關尺寸,建號未遲。而李長倩亦疏言急出關、緩正位,示監國無富天下之心;不報。擁戴臣貪定策功,不數日,即位於福州;改元隆武,大赦。時閏六月十五日也。是日,郊天。大風拔木揚沙,駕回宮,尚寶司卿坐馬忽驚躍,玉璽墮地,損一角;人咸異之。改福州為天興府,以布政司為大內。封鄭芝龍平虜侯、鄭鴻逵定虜伯、鄭芝豹澄濟伯、鄭彩永勝伯。設六部九卿,以張肯堂為吏部尚書、李長倩為戶部尚書、曹學佺為禮部尚書、吳春枝為兵部尚書、周應祥為刑部尚書、鄭瑄為工部尚書、馬思禮為通政司使、鄭廣英為錦衣衛都督。以天興、建寧、延平、興化四府為上游,汀州、邵武、漳州、泉州四府為下游,各設撫按。起蔣德璟、黃道周、黃景昉、蘇觀生、何楷、陳洪謐、林欲楫、朱繼祚、黃鳴俊為大學士。改庶吉士為庶萃士;命蘇觀生主之,以招選賢才。又起曾櫻、何吾騶、郭維經、葉廷柱入閣辦事。閣臣至二十餘員;其遠不能至者,尚有王應熊、楊廷麟等,僅列其名。其有票旨,隆武帝手為之;閣臣閒居而已。德璟、景昉、欲楫力疏辭;行人以死請,乃至。德璟陛見,首請親屯、練軍。集廷臣議戰守,兵定二十萬:自仙霞關而外宜守者一百七十處,計十萬;其十萬,今冬精練、明春出關,一出浙東、一出江西。統二十萬之兵,合八閩、兩浙、兩粵之餉計之,尚不給;然竟成築舍。
時內外文武濟濟,然兵餉、戰守悉委之芝龍。芝龍,泉州人;城南三十里安平鎮,其故府在焉。芝龍從幼在海為盜,凡海盜皆其故盟、或其門下。自就撫後,海舟非鄭氏旗號不能往來;每舟例入三千金,歲入以千萬計,富擬於國。自築城安平,海梢直逼,臥內可逕達海。守城兵餉皆自給,不取於官;旗幟鮮明,戈甲堅利。盜有遁入海者,檄付芝龍,取之如寄。弟芝虎,勇冠三軍;昔征劉香老,歿於海。次鴻逵、次芝豹:一門聲勢赫奕東南。芝龍開府城南,坐見九卿,入不揖、出不送。其貴倨如此。
粵西靖江王某,於八月亦稱監國,不奉詔;舉兵將東,廣西巡撫瞿式耜移書丁魁楚為備,又檄思恩參將陳邦傅防梧。靖江王遣桂平道井濟促式耜入見,式耜不往。末幾,靖江王提兵至梧,命式耜易朝服朝,式耜不從;以兵脅之,卒不奪。靖江王旋為魁楚所敗,返桂林。時粵西總兵楊國威亦從靖江王,式耜授計於焦璉(國威旗鼓),而邦傅亦應檄至,遂擒靖江王及國威並吏科給事顧奕等;械至,斬之。封魁楚伯爵,式耜進兵部侍郎。
時浙東亦奉魯王監國。先最,清兵入杭州,潞王以城降,原任巡撫祁彪佳赴水死。左都御史劉宗周不食死;有絕命詞云:『留此旬日死,少存匡濟意;決此一朝死,了我平生事。慷慨與從容,何難亦何易』!又示婿秦示瞻詩云:『信國不可為,偷生豈能久!止水與疊山,只爭死先後;若云袁夏甫,時地皆非偶。得正而弊矣,庶幾全所受』。門人會稽諸生王毓蓍聞變,即遺書先生云:『願先生早自決,毋為王炎午所吊』!即投泖橋而死。儒士潘集奔東渡橋,袖石自沉死。周卜年赴海死。大學士高弘圖流寓紹興城外,至野寺不食死。原任山西僉事鄭之尹子遵謙殺浙江招撫使某於江上,遂同張國維、方逢年、柯夏卿、宋之普、陳函輝、陳汝霖、孫嘉績等迎立魯王於臺。會朱大典於金華亦遣唐珏上表勸進,王遂監國於紹興。以國維、逢年、之普為大學士。國維督師江上,賜上方劍行事;其子世鳳為將軍。封方國安荊國公,守嚴州;張鵬翼永豐伯,守衢州;鄭遵謙義興伯、王之仁武安伯。補陳潛夫原任御史,加太僕寺少卿,監各藩鎮兵馬。七月,復富陽;八月,復於潛。時兵馬雖集,各不相統,部曲騷然。國維疏請『克期會戰,則彼此迭入,我有番休之逸;而攻堅搗虛,敵無應接之暇。且必聯諸帥之心化為一心,然後可使人人之功罪化為一人之功罪』。馬士英奉弘光帝太妃至紹興,人士猶未知弘光所在。國維首疏參馬士英誤國十大罪;土英懼,不敢入朝。原任禮部□□王思任疏請斬士英以謝天下;王疏云:『戰鬥之氣,必發於忠憤之心;忠憤之心,又發於廉恥之念。事至今日,人人無恥、在在不憤矣。所以然者,南都定位以來,從不曾真真實實講求報雪也。主上寬仁有餘而剛斷不足,心惑奸相馬士英援立之功,將天下大計盡行交付。而士英公竊太阿,肆無忌憚;窺上之微,而有以中之。上嗜飲,則進■〈酉靈〉醁;上悅色,則獻妖淫;上喜音,則貢優鮑;上好玩,則奉古董。以為君逸臣勞,而以疆場擔子一肩推與史可法;又心忌其成功,而決不照應之。每一出朝,招集無賴賣官鬻爵,攫盡金珠;而四方狐狗輩願出其門下者,得一望見費至百金、得一登簿費至千金。以至文選、職方乘機打劫,巡撫、總督見兌即題。其餘編頭修腳、服錦橫行者,不在話下矣。所以然者,士英獨掌朝綱、手握樞柄,知利而不知害、知存而不知亡,朝廷篤信之以至於此也!茲事急矣,政本閣臣可以走乎?兵部尚書可以逃乎?不戰、不守而身擁重兵,口稱護太后之駕;則聖駕獨不當護耶?一味欺蒙、滿口謊說,英雄所以解體、豪傑所以灰心也,及今猶可呼號泣召之際,太后宜速趣上照臨出政,斷酒絕色、臥薪嘗膽;立斬士英之頭傳示各省,以為誤國欺君之戒。仍下哀痛罪己之詔,以昭悔悟;則四方之人心、士氣猶可復振,而戰鼓可厲、苞桑可固也』。乙酉五月,又上揭土英云:『為一人定國,可以因敗為功;千載留名,可以去邪從正事。閣下文采風流、才情義俠,職所素欣者慕者。
即當國破眾疑之際,援立今上,毅然主之,以定時局;豈不中外悅服,以為古之郭汾陽、今之于少保也,何快何幸!然而一立之後,閣下氣驕腹滿,政本自由、兵權獨握,從不讓戰守之事,只知貪黷之謀。酒色逢君、門牆固黨,以致人心解體、士氣不揚,叛兵至則束手無策、強敵來而先期以走。致令乘輿播遷、社稷邱墟;高皇帝鼎鍾之華闕,麏聚腥羶。閣下謀國至此,即喙長三尺,亦何以自解也!憤極神人、懼兼夷夏,恐閣下展轉清夜,夢寐亦不得安!略計將來,良心亦不盡死。以職上計,莫若明水一孟,自刎以謝天下:則忠憤節義之士,尚爾相亮無他;閣下妻孥子孫,庶幾可留苗裔。若但求全首領,亦當立解樞權,授之才能、清正大臣以號召英雄、豪傑,呼號惕厲,猶可幸望中興;所謂一人定國者也。如或逍遙湖上、潦倒煙霞,仍效賈似道之故轍,則千古笑齒已經冷絕。再不然,如伯嚭渡江,吾越乃報仇雪恥之國、非藏垢納汙之區也!職當先越胥濤,乞素車白馬以拒閣下;上干洪怒,死不贖辜。閣下以國法處之,則當束身以候緹騎;以私法處之,則當引領以待鋤麑。言粗意妄,不勝皇恧』!第二揭云:『為明主宜明、正人宜正,懇乞亟請皇上當陽以還剝復事。某伏處林泉,耄病無識。然聞道路悲啼,仳離逃竄,岌乎殆哉,朝不保夕矣!輒歡國家之事,遂至於此!詢問乘輿,俱云不知去向。堂堂天子,可以喝招乎?可以寄放乎?可以藏匿乎?閣下自許,豈不附於正臣;然皇上乃大明之主也,當曉然與眾共知。啟蹕何日?駐蹕何方?經過行在,委曲圖存。自當一一大書,佈告中外。而今閣下以揆首樞元拋撇主人,擁兵自衛,託言護太后駕來,亦如虜中事,謂之「攝政」;豈不羞須眉而喪衣冠之氣耳?閣下身為大臣,又為親臣、愛臣,形影相依、呼吸相屬,豈有不知今上所在者!而詭秘若此,無非慮虜之追上,而且自為逃也。正乎?不正乎?皇上何以待閣下,而閣下設心至此,天容之否!且某聞之:君猶日也;日有晦、有蝕,而天上斷無二日之理。天上不可一日無日,則天下不可一日無君。今帝座虛十幾日矣,有何妙用、有何奇謀?某以為光明正大,仍是我朝君相之事;若再欺蒙苟且、不明不白則中□□□□□閣下主何意矣!近聞黃靖南戰勝,虜遁。閣下即當從皇上所在,立請復至留都;如皇上駕在浙境,亦當請至會城,定位以安天下,庶為正理,閣下仍猶不失為正臣。嗟乎!閣下果肯盡忠如靖南之戰,皇上既已親征,正是祈父戮力之時;而閣下星夜走避,帶此十萬兵至浙何為?閣下勿謂天下人盡無手眼;考終命三字不易,子孫三族所系也,閣下試低頭思之』!十月,清兵至□□,方國安嚴陣禦之;國維率王國斌、趙天祥策應,追戰於草橋門。會天大風雨,砲石俱不得發,遂各斂兵;清兵營木城於沿江。閩中詔至,諸求富貴者爭應之;監國遂下令返臺,士民復皇皇。國維馳至紹興,上疏隆武帝曰:『國當大變,凡為高皇帝子孫,當同心戮力,興復大業。俟成功之後,入關者王之;監國退居藩服,禮誼昭然。若以倫敘叔姪定分,在今日原未假易。且監國當人心奔散之日,鳩集為勞;一旦南拜正朔,鞭長不及遙制,唇亡齒寒。猝然有變,悔何可追!臣,老臣也;豈若朝秦暮楚之客哉』!疏入,議始定,而浙、閩已成水火矣。
閩餉不足,芝龍遣給事中梁應奇入粵督餉。應奇往,參遲誤者數十人;命提問,亦莫應。潮州知府楊球遂止越界,不敢入。芝龍又命撫按以下,皆捐俸助餉。官助之外,有紳助;紳助之外,有大戶助。又借徵次年錢糧;又察括府縣庫積年存銀未解者,釐毫皆解。又大鬻官爵,部司價銀三百兩,後減至百兩;武劄僅數十兩,或數兩。於是倡優廝隸,盡列冠裳;然無俸、無衙,空名而已。其黠者,倩軒蓋、顧僕役,拜謁官府、鞭撻里鄰。晉江令金允治蒞訟,兩造稱職官,則立而語,互毆於庭不可制;受害者延頸。然猶苦餉不足,所招關門兵不過疲癃數百人耳。時廷臣請出關者章滿公車,隆武亦欲躬履行間,而芝龍以缺餉為辭;十月,會后至,乃暫止。
初,隆武帝孑身南來,鴻逵以所掠美人十二獻。及后至,乃大興將作,擴構宮殿;卮匜之器,悉用黃金。開織造府,造龍袍;后服下體,皆織龍鳳形。后性警敏,頗知書,有賢能聲。每召對奏事,后於屏後共決進止;隆武帝頗嚴憚之。而尚未有嗣,芝龍乃令子森入,賜國姓,改名成功。每伺隆武帝意所向,輒先告芝龍;由是,廷臣無敢異同者,宰相半出其門下。何楷與芝龍爭朝班不合,乞歸;中途被盜截其耳,詔求賊不得。給事中劉中藻亦以忤鄭氏去。或密以鄭氏攬權告隆武帝,帝切實芝龍。芝龍怒,佯謝事;帝隨固留曰:『此非朕意,乃某人言也』。芝龍潛中傷之。於是,左右無一同心者矣。南來無賴之徒,爭上疏談兵,即得召對;片言合旨,賚寶錠、賜官爵。久之漸多,部曹幾及千人;所賞,芝龍亦不應。隆武心知芝龍不可恃,卒無以制之。芝龍亦以不出關無以饜眾心,乃分兵為二,聲言萬人,實不滿千人;以鄭鴻逵為大元帥出浙東、鄭彩為副元帥出江西。隆武倣淮陰故事,築壇於郊,拜而送之。既出關,疏稱候餉,駐不行。月餘,內催二將檄如雨,而切責鄭彩『畏縮不前,自有國法在』!不得已,逾關行四、五百里而還;仍疏言餉絕,留如故。
於是黃道周以師相請募兵江西。江西多其子弟,願俱效死軍前;芝龍不與一錢,隆武給空劄百函為行資而已。道周以劄號召門下,得百人;居吉安,與楊廷麟、萬元吉為呼應。出兵徽州,被擒;械送江寧。道周絕粒不食,十四日不死。內院洪承疇疏救,言『道周清節夙學,負有重望。今罪在不赦,而臣察江南人情無不憐憫痛惜道周者,伏望皇上赦其重罪,待以不死』。上不允。尋同中書賴雍、蔡繼謹等死於西市。
吏部尚書張肯堂與郎中趙玉成疏言:『臣等生長海濱,請以水師千人由海道直抵金山,襲取金陵,以迎陛下』。隆武帝大喜,促芝龍造舟,芝龍笑諾。會有言水師諸臣宜留其眷屬以防潛逸者,帝遂止。
丙戌春,以足板(?)擲蔣德璟,幾傷。隆武帝決意親征;二月,駐建寧。楚撫何騰蛟、江右楊廷麟皆具疏迎請,隆武帝欲往江右,意未決;而芝龍固請回閩,閩人數萬呼擁,因駐蹕劍津。而以兵部尚書吳春枝留守,晉大學士;辭不受,留駐浦城。蔣德璟自請行關,相機督戰;隆武許之。比至,則疲兵弱卒、朽甲鈍戈,無一可為;德璟告病去。而戶部尚書李長倩以餉不繼,憂死;提學御史毛協恭亦憤卒。六月,吳炳自江右單騎入關,命以布政提調棘闈;而用編修劉以修為主試官,取中舉子葉瓚等百餘人。一時(?)皇子誕生,群臣表賀,有「日月為明、止戈為武」語;隆武嗟賞。大赦,覃恩。凡鄭氏廝養,俱得三代對誥;撰敕織軸者,日不暇給。時兵弱餉匱,當事無談及者;舉朝如醉如夢,不待識者而知其敗矣。
時清遣大學士洪承疇經略江南、御史黃熙胤招撫福建,皆晉江人,與芝龍同里,芝龍密遣人通款;而隆武帝日與魯監〔國〕相仇。監國遣都督陳謙、行人林垐奉使,趑趄未敢入關;芝龍以書招之,乃入。陛見,啟函稱皇叔父,而不稱陛下;隆武帝大怒,下二人獄。芝龍疏救,不聽。陳謙者,武進人;乙酉春,齎弘光詔封芝龍為南安伯。比啟讀,券乃誤書「安南」;謙謂芝龍曰:『安南則兼兩廣,南安僅一邑耳。請留券而易詔,更進伯為侯』。芝龍大喜,厚贈而別,及半途而南京變;芝龍素德謙。有鎮江錢邦芑者,本出芝龍門下;以召對稱旨,擢為御史,為隆武信任。密啟曰:『陳謙為魯心腹,且與鄭至交;不急除,恐有內變』!或以告芝龍;芝龍謂刑所必經其門,臨期救之未晚。至夜半,內傳片楮,別移謙斬之。芝龍聞,伏屍哭極哀,以千金、百布葬謙;為文以祭,有「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之語。遂疏稱『海寇狎至,今三關餉取之臣,臣取之海;無海則無家,非遄征不可』。拜表即行。中使手敕云:『先生稍遲,朕與先生同行』!及之河,則飛帆已過延平矣。芝龍既去,守關將施福聲言缺餉,盡撤兵還安平;蓋微聞錢塘信也。
錢塘自正月至三月,各營皆西望心裂;王之仁疏言:『始事之日,人人有直取黃龍之志;乃一敗之後,遂欲以錢搪為鴻溝。天下事何忍言!臣今惟有前死一策,以所隸舟師決戰。今日欲死,猶戰而死;他日即死,恐不能戰也』!三月朔,清兵開堰驅舟入江。國維命之仁統舟師江心接戰;值東南風作,之仁揚帆奮擊,國維督諸軍渡江。會隆武帝命陸清源變詔至江犒師,馬士英嗾方國安斬之;且出檄數隆武帝過。國維曰:『禍在此矣』!四月,清兵守杭州;監國議抽兵命國維西征,而以禮部尚書余煌兼兵部事,督師江上。時清貝勒王屯兵北岸,江涸可試馬;用砲擊南營,碎國安廚鍋。國安曰:『天奪吾食也』!因念隆武帝曾以手敕相招,往必大用;否亦可入滇、黔。遂於五月二十七夜拔營走紹興,劫監國南行。次日,江上諸師聞之,俱潰;鄭遵謙移貲入海中。二十九日,王之仁兵尚在,亦將入海;國維議抽其兵五千分守各營,之仁泣曰:『壞天下事者,方國安也。今清兵數萬倏渡南岸,孤軍何以迎敵?之仁有舟可入海;公並無舟,何以為計』?國維乃追扈監國行。尚書余煌盡啟九門,令民出走;既畢,整衣冠赴水死。六月朔,清兵過錢塘,國維行次黃石巖。方、阮、馬三家兵斷所過橋,橋下刻大字兩行云:『方馬至此止』。國安、士英定謀,出獻監國,遣人入守。值守者病,監國脫登海舟;傳諭國維退保四邑,遂過東陽:六月十八日也。二十八日,清兵破義烏。有勸國維入山者;國維曰:『誤天下者,文山、疊山也,一死而已』。次日,清兵至七里寺。國維作絕命詩三章;詩一章「自述」曰:『艱難百戰戴吾君,拒敵辭唐氣厲雲;時去仍為朱氏鬼,精靈當傍孝陵墳』!詩二章「念母」曰:『一瞑纖塵不掛胸,惟哀耋母暮途窮;仁人錫類能無意,存歿啣恩結草同』。詩三章「訓子」曰:『夙訓詩書暫鼓鉦,而今絕口莫談兵!蒼蒼若肯施存卹,秉耒全身答所生』!具衣冠,南向再拜曰:『臣力竭矣』!從容赴園池死。興國公王之仁載其妻妾並兩子婦、幼女、諸孫盡沉於蛟門下,捧所封敕印,北面再拜,投之水。獨至南京,峨冠登陸,百姓駭愕聚觀;之仁從容入,見內院洪承疇,自稱『仁系前朝大帥,不肯身氾波濤;願來投見,死於明處』。承疇優接以禮,命剃髮,不從;八月二十四日,就戮西市。兵部侍郎陳函輝哭入雲峰寺,作絕命詞八首。詞云:『生為大明之人,死作大明之鬼;笑指白雲深處,簫然一無所累』。『子房始終為韓,木叔生死為魯;赤松千古成名,黃蘗寸心獨苦』。『父母恩無可報,妻兒面不能親;落日樵夫湖上,應憐故國孤臣』!『臣年五十有七,回頭萬事已畢;徒慚赤手擎天,惟見白虹貫日』。『去夏六月廿七,虛度一生世法;但嚴心內「春秋」,莫問人間花甲』!『斬盡一生情種,獨留性地靈光;古衲共參文佛,麻衣泣拜高皇』。『手著遺文千卷,尚存副在名山;正學焚書亦出,所南「心史」難刪』。『慧業降生文人,此去不留隻字;惟將子孝臣忠,貽與世間同志』。又作「自祭文」、「埋骨文」,從容自經死。禮部侍郎王思任不食死。太僕少卿陳潛夫偕妻孟氏、妾孟氏,夫妻、姊妹聯臂共沉河死。兵部主事葉汝■〈艹恆〉同妻王氏溺死。兵部主事高岱絕食死;子朗為諸生,亦赴水死。通政司使吳從魯不薙髮死。原任山西僉事鄭之尹沉水死。其諸生死者,諸暨方炯、山陰朱煒赴水死,蕭山楊雲門(一作雪門)自縊死。醫生倪舜生(一作年)正襟危坐磁缸內,命人掩覆,朗聲誦佛死。清兵至金華,大學士朱大典固守;攻月餘,不下。以紅衣砲攻之,城陷;大典縱火自焚死。其子師鄭邠,武進人;亦死之。張鵬翼守衢州,標將秦應科等為內應,城陷;鵬翼及樂安王、楚王、晉平王皆被殺。督學御史王景亮被執不屈,遇害。阮大鋮、馬士英輩猶擁殘兵數請入關,隆武帝以其罪大,不許;士英遁至臺州山寺為僧,旋為清兵搜獲。大鋮投降,貝勒令辦事內院;方逢年、方國安及尚書蘇杜等俱投順。
時舊撫田兵及方氏、鄭氏兵,號三家兵;或離、或合,透迤而南,所在劫掠。或挾婦女坐山頭,呼盧浮白,漫衍嶺界四、五日;關門無一守兵。又數日,清騎數十從容過嶺。然入閩者,或由建、或由汀、或由福寧,俱從山谷間道出不意;不必由仙霞也。潰兵先過者,焚掠求食。至建寧。科臣黃大鵬、按臣鄭為虹發倉廩犒之,皆歡呼去;一郡獨全。八月十七日,清兵至浦城,百姓請降;為虹不可。及兵入,擁為虹見貝勒;迫之跪,為虹不屈。貝勒嘉之,勸以薙髮;為虹曰:『負國不忠、辱先不孝;忠孝俱虧,生亦何為,寧死不從也』!明日,復召見,責以輸餉;為虹持不可,噴血大罵。貝勒下令斬之;為虹奮躍奪刀,自刺其胸不死,遂見殺。義僕陳龍、標下游擊原某、千戶張萬明及子都司張翹鸞、都督洪祖烈俱從死。大鵬亦同日殉難:浦民立祠焉。
隆武帝自芝龍既去,定計幸贛。八月二十一日始行,猶載書十車以從。二十四日,至順昌。聞清兵已及劍津,且踵至;倉皇騎奔,從者止何吾騶、郭維經、朱繼祚、黃鳴俊數人。既而,吾騶、維經亦散去。清兵至順昌,搜龍槓,得士英、大鋮、國安於既降後有「請駕出關為內應疏」;追之,大鋮方遊山,投崖而死,仍戮屍。士英等四人駢斬延平城下,家眷百數口盡給賜兵丁。清兵過延平而東,獨陳謙之子某帥數騎追駕,欲為父報仇,及於贛州。時隆武帝將入廣,因停一日曝龍鳳衣;遂為所及,並擒曾后及朱繼祚、黃鳴俊。械至福州,隆武帝與曾后皆遇害。繼祚勒致仕,旋為亂兵所殺;鳴俊許授五品官,以老疾辭,免。禮部尚書曹學佺、通政使馬思理俱自縊死。別遣固山韓某、李成棟略興、泉、汀、漳等處;九月八日入泉州,德化知縣陳元青迎降,大學士蔣德璟絕食死。十五日,至汀州。十月十九日,入漳州。守道傳從龍、知府金麗澤降,皆仍舊職;不數日,鄉兵起義,被殺。
初,清兵未至泉州,鄭芝豹先至,閉城門;大索餉,皆計鄉紳家財勒取。不應,皆即梟首,至縛親家母於庭;抵暮得數萬。又其火手五百將盡焚城中宮室;以餉未足,遲至明日。俄報固山兵將至,乃奔安平。芝龍保安平,軍容烜赫、戰艦齊備,砲聲不絕震天地。以前遣洪、黃之信未通,猶豫未敢迎師。又自恃先撤關兵,無一矢相加,有大功;而兩廣素屬部下,若招兩廣以自效,閩廣總督可得,猶南面王也。貝勒令泉紳郭必昌與芝龍最厚者招之;芝龍曰:『吾非不忠於清,恐以立王為罪耳』。會固山兵逼安平,芝龍怒曰:『既招吾,何相逼也』!貝勒聞,乃切責固山,令離安平三十里,勿駐軍。而遣內院二人持書至安平;書略曰:『吾所以重將軍者,以將軍能立唐藩也。人臣事主,苟有可為,必竭其力;力盡不勝天,則投明而事,乘時而建不世之功,此豪傑事也。若將軍不輔立,吾何用將軍哉!且兩粵未平,今鑄「閩粵總督」印以相待。吾所以欲將軍來見者,欲商地方人才故也』。芝龍得書,大悅。其子弟皆勸芝龍入海:『魚不可脫於淵』;不願降。而芝龍田園偏閩、廣,秉政以來增置莊倉五百餘所;駑馬戀棧,遂進降表。過泉州,大張佈告,誇投誠之勳;猶持貝勒書招搖,得官者就議價。十一月十五日,至福州,朝見貝勒;握手甚歡,折箭為誓。遂命酒痛飲,飲三日。夜半,忽拔營起,遂挾之而北矣。從者五百人皆別營不得見,亦不許通家信;芝龍對面作家書數封,皆囑無忘清朝大恩語。而謂貝勒曰:『北上面君,乃龍本願。但子弟多不肖,今擁兵海上,倘有不測,奈何』?貝勒曰:『此與爾無與,亦非吾所慮也』。
芝龍既行,鄭彩、鄭鴻逵、鄭成功皆率所部入海;張肯堂往舟山,依魯監國。芝豹獨奉母居安平。芝龍至京陛見,奉朝請。
丁亥秋,鄭彩、鄭成功殺掠漳、泉諸郡,皆破之,汀、邵並亂;遂據建寧。戊子夏,清兵再入閩;破建寧,屠之,直抵泉州;鄭氏兵復遁入海。
附記
初,福建既陷,惟曾慶據平樂、劉中藻據福寧。己丑冬,清分兵攻之,慶既降,被殺;中藻勢窮、自縊。而延、漳、汀三州界連江右,延平所屬又處萬山中,乘清兵既回,復擁立德化王慈燁,取大田、復龍溪。十一月中,清復遣靖南王耿□□來攻;尚書羅南生出降,王被獲。
癸巳,清兵克舟山;魯監國□□□張肯堂死之。
已亥夏六月,鄭氏復率舟師大學北伐,人心震動。師次京口,進攻江寧;軍行不戒,為梁化鳳乘間襲殺,大敗而去,海氛遂靖。至庚戌,鄭氏有投誠之志。朝廷遣大學士吳□□、吏部侍郎蔡毓榮、學士明珠經理其事,遂命興化知府慕天顏往復臺灣,業有成局;而三藩不欲,事遂寢。又十餘年,三桂就滅,諸藩盡芟,至癸亥、甲子,鄭成功之子□□偕故明之後□□歸降。時天下大定,法網久寬,遂受之,而處之齊,魯之間;海波由是永息矣。
隆武皇帝親答監國魯主御書
王邇來無恙!謝來使齎到書啟、禮物,披閱再四,嘆王意之殷厚、媿朕躬之無似也。
吾太祖夜不解甲、日不去戈,十四年而成一統洪業,封諸藩以周天下。仰窺聖意,一日千秋;或亦曰年谷歲豐、四海咸寧,天子萬年、本支百世而已。朕與姪王同分高廟,喪亂之後,存吾二人。但使稍明理道,何忍一線嫌疑,即是自亡高廟!若求無嫌無疑,惟各善體祖意。有唐蹀血,萬世唾焉;靖難云云,痛祖斯甚!使朕處之,蓋必有道;既見令人笑往,斷不令後人笑今。此實朕志,王勿氾觀也。
朕性至淡,遇每違心。家難垂三十年,荷吾威宗,幸不墜祀。七載奉藩,日以圭紱為桎梏,辭爵雪父,蒙難八年。昨春寇變,初夏時鳳鎮牟文綬三請進營,願躬擁戴;朕志守節,以死自甘。今其人固在,不可欺也。聖安恩宥,溯流遇變;抵嘉興,擁勸頗眾,朕復以死自誓,出揭首奉潞王。臨安再覆,黃道周、鄭鴻逵翼戴於前,鄭芝龍、浙閩臣奉迎於後,朕猶出揭讓賢;如姪王者,亦在此「讓揭」之內。其時虜勢如傾、人心如沸,瑞、桂、惠王近枝既邈不可問,但有朱家一庶宗,能發憤而纘鴻名,使我祖祀不斷,朕實甘心北面;惜不見此!乃為文武所逼,以巢、由之身被堯、禹之服;一毫利此,則天地、祖宗誅之殛之,四方萬世誅之殛之!蓋朕雖才非光武,而志願頗效周文。秦、漢以後,帝制太濃,使篡弒接踵;傷哉此位,至苦至危!故祖制所以有「親王樂過天子」之教也。閏六月七日監國,二十七日登極,誓以身殉祖廟;御詔求助萬方,猶曰『始借大號以復舊疆,終必訪道而全高尚』。然今半年,名曰天子,依然長素布砲,宛一疇昔故我;所增者,三鼓批覽不休、黎明寒暑先起。見一好臣,如得性命;聞一警信,似痞埋胸。焦兵勞民、憂文悼武,多少傾不盡苦。朕年近知命,未耀前星;疲面癯形,或亦殉祖之實狀也。王以七月十七日監國於臺,八月十六日迎至於紹;朕方喜有分勞,而盧開歧視。日盼王之善音,如冀衣食寒暖。陳曜之回,詞愈於理,音得而未善也;今柯、曹二臣至,音善而猶未盡也。蓋「膝下」之稱,以父待予,是王之過厚;而猶曰啟、曰書,則似婉示朕不足纘鴻名而雪高廟也,朕實虛心自慚。
焦勞六月,各路之師未至、江上寸土未復;親征遲緩,累吾姪王枕戈,臨戎忍痛,然亦非無自也。姪王雖值虜衝,然所當西興一帶數百里,稍易為力。朕自頒詔四方,雲、貴、兩廣、楚、豫、江、川奏賀畢至;虜寇交訌,錢糧一分末至。而數千里安危仰成於朕,致朕左支右吾。拮據六月,幸賴祖靈,闖逆授首於楚省、靖江底定於粵東,江右境土漸復、三吳臣民踵至。痛念□戰六月,杭虜猶抗、徽逆尚梗,師未奏功。是用今臘六月,朕已親自臨戎,直趨江干督戰;先衢暫住,俟王回音。或諸臣不信朕之坦懷,各恐失其佐命;王或不答,或再復以責備,朕一定怡然自咎。惟期奮力江干,贖朕無能之過。或又不爾,則實不敢舍溫、衢,自絕八閩咽喉;躬率兵將於建、撫,為上游瞻仰孝陵之計。王勉事武林,期與姪王共至金陵。以情不忍將秦比祖、以地不得不借成說,聊以自明。蓋如所謂「先入關者王」,當關舊京、不當關一杭。咸陽之定,原有成法;是諸臣之小誤當政,勿令義帝笑人。萬一姪王排紛紛之群議,不以列國自待,而負一統高皇;朕之處王止有一讓,王之處朕豈恁恝然!監國既奉欽命,何難一表明尊;此實高廟之靈,非朕福德所至!然存亡關頭,實在於此。朕有言曰:『今而後,斷與王以玉帛見,斷不與王以弓矢見』。王未帝則無不盡其挽、王稱尊則無不盡其讓;朕志決矣,願王首善為高廟計、次善為朕與王計也。
總之,雖變遇萬籌,朕第有朴誠自待。信筆無文,惟貴達意。王雖自有其曆,朕曆亦不忍遍頒四方而獨遺王姪不贈也。朕心切盡,置用惟王!
十一月二十日,冊封親、郡十王,令徽遼再續,功繼崇陽,以上答我高廟。王或不厭所聞,故於書尾併及。冬寒珍重,惟監國姪王亮之!
台湾文献丛刊·第183种】圣安本纪、隆武遗事
台湾文献丛刊
【第 183 种】
圣安本纪
.作者:顾炎武
.原书页数: 0222 页
●书籍简介
第一八三种「圣安本纪」
本书(二册二二二面一三三、二○○字)由两本合编:一为「二卷本」,见于「亭林遗书汇辑」及「明季稗史」,题顾炎武譔;一为「六卷本」,见于「荆驼逸史」,题昆山遗民宁人顾炎武着。炎武略历,见第一○六种「明季三朝野史」篇。两木均记南明弘光朝史事,盖弘光帝北狩,监国鲁王上谥号曰「圣安」,故称「圣安本纪」。「二卷本」又名「圣安纪事,起明季崇祯甲申(十七年)四月史可法督帅,讫乙酉(弘光元年)弘光帝北狩止。「六卷本」起讫与「二卷本」同,并有「发明」与「附录」,记事较详。据谢国桢「晚明史籍考」,『「圣安本纪」亦名「圣安纪事」,顾氏「遗书」及「明季稗史」皆二卷,当以「遗书」本为准。「荆驼逸史」之「六卷本」,盖即文氏(秉)之「甲乙事案」,且与本纪体裁不合,知非顾氏原作也』。附志一笔,以示存疑。书后,今另附「隆武遗事」一卷。「遗事」见于「痛史」,无撰人姓氏。所记隆武事,始于乙酉五月郑鸿逵奉唐王入闽,至郑芝能降清北上止。卷末,并附有「隆武皇帝亲答监国鲁王御书」。
●序号 篇名
1 弁言
2 目录
3 圣安本纪上
4 圣安本纪下
5 自序
6 圣安本纪卷之一
7 圣安本纪卷之二
8 圣安本纪卷之三
9 圣安本纪卷之四
10 圣安本纪卷之五
11 圣安本纪卷之六
12 后叙
13 后跋
14 隆武遗事
●弁言
「圣安本纪」有两个本子,都是记南明弘光一朝史事的:一个是二卷本,见于「亭林遗书汇辑」和「明秀稗史」;一个是六卷本,见于「荆驼逸史」。六卷本有「发明」和「附录」,记事较详。二卷本旧题「顾炎武撰」;六卷本旧题「昆山遗民宁人顾炎武着」,前面还有亭林自撰的序文。但据谢国桢的「晚明史籍考」说:六卷本『乃文秉之「甲乙事案」,后人误为一书;书前自序,即竹坞遗民之自序也』。现在姑且依照旧题,把这两种「圣安本纪」印在一起,先二卷本、次六卷本。
按本丛刊已经刊出的「明季三朝野史」,亦题「昆山顾炎武亭林氏编辑」。其第一、二卷「圣安纪略」的文字与「圣安本纪」二卷不同,不知这部「三朝野史」是否真为亭林所辑?
另有「隆武遗事」一卷,见于「痛史」,无撰人名氏。因为字数少,不能印成专册,就附录在「圣安本纪」的后面。(百吉)
●目录
圣安本纪(二卷本)……………………………………………………………………(一)
圣安本纪(六卷本)…………………………………………………………………(三一)
隆武遗事……………………………………………………………………………(二○五)
●圣安本纪上
顾炎武撰
圣安皇帝,神宗显皇帝第二子福恭王之长子,讳由崧,母曰某氏。初封德昌王,进封世子。崇祯十四年正月,李自成陷河南府,恭王薨,世子出走怀庆;十六年七月,嗣封福王。
十七年三月,京师失守;四月己巳,烈皇帝凶问至南京。其时,南京参赞机务兵部尚书史可法督师勤王在浦口。南京诸大臣闻变,仓卒议立君,未有所属;而王与潞王以避贼至淮上,大臣意多在潞王。总督凤阳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马士英遗书南京,言福王神宗之孙,序当立。甲申,守备南京魏国公徐弘基、提督操江诚意伯刘孔昭等、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工部尚书程注、都察院右都御史张慎言、掌翰林院事詹事府詹事兼侍读学士姜曰广等、南京守备掌南司礼监务太监韩赞周等集朝内,兵部右侍郎吕大器署礼、兵二部印,不肯下笔;吏科给事中李沾厉声言:『今日有异议者死之』!时士英握兵于外,与大将靖南伯黄得功、总兵官刘泽清、刘良佐、高杰等相结;诸大将连兵驻江北,势甚张,大臣畏之,不敢违。于是以福王告庙。
乙酉,弘基等迎王于江浦。丙戌,王舟次燕子矶。丁亥,百官迎见于龙江关;王素衣角带哭。五月戊子朔,王乘马自三山门外至孝陵。从臣请自东门御路入,王逊避,自西门入。至飨殿拜谒毕,次谒懿文太子陵。自朝阳门入东华门,步行谒率先殿;出西华门,驻跸于内守备府。
己丑,群臣劝进,王辞让;遵景帝故事,以福王监国。是日,清墨勒根入北京。
庚寅,王行告天礼,升殿,百官行四拜礼。魏国公徐弘基跪进监国之宝,王受讫,再行四拜礼,乃退。大赦天下;其新加练饷及十二年以后一切杂派并各项钱粮、十四年以前实欠在民者,悉免之。以张慎言为吏部尚书。壬辰,以史可法为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高弘图为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并入阁办事;马士英为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仍总督凤阳等处地方军务(时朝廷草创,大僚无通晓故事者,以学士兼尚书,非制也)。发银一万两,遣职方司郎中万元吉往犒得功等军。以张应元充总兵官,镇守承天等处地方。癸巳,为大行皇帝举哀哭临。甲午,以姜曰广为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前礼部尚书王铎为东阁大学士,并入阁办事。曰广辞,改礼部左侍郎入直。以工部左侍郎周堪赓为户部尚书。乙未,召前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复官。遣御史祁彪佳等安抚江南、北等处地方。
可法请分江北为四镇,以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高杰四人分统之。杰驻徐州,辖徐州及凤阳之怀远、五河、虹、泗州、盱眙、宿州、灵璧、蒙城、亳州十四州县,经理河北、河南开、归等处招讨事;良佐驻寿州,辖凤阳之凤阳、临淮、定远、寿州、霍丘、颍州、颍上、太和、庐州之六安州九州县,经理河南陈、许等处招讨事;泽清驻淮安,辖十一州县,经理山东等处招讨事;得功驻庐州,辖庐州之合淝、巢、无为州、滁、和二州、应天之江浦、六合十州县,经理各路援剿事:一切军民皆听统辖,州县有司皆听节制,营卫原本旧兵皆听归并整理,荒芜田土皆听开垦,山泽有利皆听开探。仍许各于境内招商收税,以供军前买马置器之用。每镇额定三万人,岁供本色米二十万、折色银四十万。其体统照山海经理镇、各处提督镇行事。所收中原城池,即归统辖;寰宇恢复,爵为上公,与开国元勋同准世袭。其凤阳旧有总兵官应罢,改副将一员。又言操江旧兵单弱,请添设九江、京口两镇,以操江、总督文臣协理。并从之。而得功等方各拥兵争江北诸郡;杰围扬州,纵兵大掠,且欲渡江而南。可法乃奏设督师于扬州,节制诸将。
马士英以麾下兵至江干,上疏劝进。丙甲,召士英入京。戊戌,群臣劝进至再三笺,王乃许之。
己亥,可法自请督师江北,诏以便宜行事,各镇并听节制。抚宁侯朱国弼请裁漕镇,从之。召兵部尚书张国维以原官回部,佐理戎政。召前刑部尚书徐石麒为都察院右都御史。以□□□□郑鸿逵为后军都督府署都督佥事,充总兵官,镇守九江等处地方;□□□□黄蜚以原官镇守京口等处地方。以韩赞周为司礼监秉笔太监。
壬寅,王即皇帝位,大赦天下;以明年为弘光元年。在京文武各官普加一级,无级可加者进勋阶一级,并给新衔诰命。在外督抚监司守令,并依见任官衔给与诰命。在籍阁臣及六部堂上官,年六十以上者存问,其遣配及闲住者并复原官。三品以下先行释罪,分别酌用。其北直隶、山东、河南、山西、陕西、辽东等处文武官生义不从贼在南者,文官察明起用,生员赴礼部报名取印结寄应天府学考试;武官指挥千百户等赴兵部察验,附在京各卫寄俸。弘光元年粮免十分之一;北直隶、山西、陕西全免五年,山东、河南全免三年,江北、湖广免十分之五,四川免十分之三。以卢九德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京营。癸卯,以马士英掌兵部事,仍入阁办事;以礼部右侍郎顾锡畴为礼部尚书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分应天、苏松为二巡抚。以太常寺少卿左懋第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安、徽、宁、池、太、广德等处地方,提督军务兼理粮储。甲辰,以忻城伯赵之龙总督京营戎政。以前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田仰巡抚淮、扬等处地方,提督军务兼理海防。进封黄得功为靖南侯、左良玉为宁南侯,仍各荫一子锦衣卫千户世袭;封高杰为兴平伯、刘泽清为东平伯、刘良佐为广昌伯。加马士英太子太保,荫一子锦衣卫指挥佥事世袭。乙巳,以大理寺左寺丞祁彪佳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苏松等处地方,总督粮储、提督军务。禁北来逃官不许入京。丁未,可法出京督师,给银二十万两。密谕参将王之纲等迎母妃于江北郭家寨。
李自成遣伪制将军董学礼等率兵南下,至宿迁;己酉,总督漕运巡抚凤阳等处地方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路振飞遣兵击败之,擒其伪防御使武愫。
张慎言荐前东阁大学士遣戌吴甡,命召之。庚戌朝,刘孔昭廷讦慎言荐误国罪臣,且定策时有二心;声色俱厉。御史王孙蕃等亦劾孔昭,交争于上前。上谕之,乃退。明日,孔昭具疏论劾,慎言乞罢;上两解之。弘图、曰广各上疏乞罢,不许。以万元吉为太仆寺少卿,监江北军。命御史周一敬护送潞王于杭州居住。设勇卫营,以御马监太监李国辅监督。
壬子,进魏国公徐弘基、南和伯方一元、诚意伯刘孔昭、抚宁侯失国弼、安远侯柳祚昌、灵璧侯汤国祚、东宁伯焦梦熊、成安伯郭祚永各官衔二级,岁加禄米五十石;弘基仍进左柱国。赐韩赞周荫弟侄二人、卢九德一人锦衣卫指挥佥事世袭,仍赐蟒衣及银。癸丑,可法奏先帝已封刘泽清伯爵,命加荫一子锦衣卫正千户世袭。甲寅,遣督师大学士史可法祭告祖陵、皇陵,宁南侯左良玉祭告显陵。
先是,贼陷京师,定远总兵官平西伯吴三桂降于清,引之入关,大败自成于一片石,自成走西安;清乃伪称太子,与三桂合军入京。及至,则清九王也;遂据京师,为先帝发丧,传檄河北、山东皆下之。而道路相传以为三桂借兵克复,又言巡抚辽东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黎玉田与三桂合谋。德州生员谢陛杀贼所署伪防御使吴征文,奉香河知县宗室帅锨为济王,率士民城守;而傅以为前东阁大学士谢升及前御史卢世水,于是可法以闻。己卯,封三桂蓟国公世袭,命发银五万两、漕米十万石馈之。
太常寺少卿李沾劾吏部左侍郎吕大器定策时怀二心。上曰:『朕遭时不造,痛深君父,何心大宝?直以宗社攸关,勉承重任。当日效忠定策诸臣,朕已鉴知,余不必深求』。大器乞罢,不许。
六月庚申,以福府千户常应俊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壬戌,上大行皇帝谥曰「绍天绎道、刚明恪俭、揆文奋武、敦仁懋孝烈皇帝」,庙号「思宗」;大行皇后谥曰「孝节卢肃、渊恭庄毅、奉天靖圣烈皇后」(「思」字,大学士弘图所拟也)。以都督同知杨振宗充总兵官,镇守安庆。癸亥,以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赵光远为都督同知,充总兵官,提督四川、陕西军务。光远时镇守汉中,命未至,已降于贼。甲子,工部尚书程注致仕。丙寅,吏部尚书张慎言致仕。
士英荐前光禄寺卿阮大铖可任枢贰,予冠带召见。户科左给事中罗万象、御史詹兆恒、王孙蕃、陈良弼、应天府丞郭维经等交章言大铖以逆案发配,不宜召;弘图请下九卿议,与士英不合,各疏求去,不许。吕大器遂劾士英以入朝为名,横据国中纵兵劫掠、卖官鬻爵诸罪。御史黄澍入对,廷劾士英。司礼监太监何志孔助澍言之,上怒。士英更为志孔请,得不死。
先是,张献忠自楚入蜀;己巳,陷涪州。
壬申,士英劾从逆诸臣光时亨、龚鼎孳、陈名夏、项煜、周钟等。
先是,周王薨于淮安舟中,命于安吉、孝丰择地卜葬。
丙子,刘泽清劾吕大器前巡抚甘肃,以私忿杀总兵官柴时华及受贿事。大器速疏引疾,致仕。
朝议遣大臣北行使清,访先帝梓宫并赍敕与吴三桂。而士英言有职方司贝外马绍愉者,曾为陈新甲使清;昔之下策,今之上策也。泽清、杰并举前总兵官太子少师左都督陈洪范;召见,以陈洪范提督下江定海水师,驻瓜洲。会左懋第以母丧在山东,请北行;遂定使清之议。
丁丑,张献忠陷重庆府,瑞王遇害。
戊寅,封常应俊襄卫伯,食禄米一千石,世袭。刘宗周在籍自称「草莽孤臣」,上疏请上亲征,又言四镇不宜封;有旨宣付史馆。而宗周复连疏言中外诸臣皆可诛,于是四镇皆怒。己卯,忻城伯赵之龙论先帝庙号「思宗」为下谥;弘图疏辨,上是之。
辛巳,以徐石麒为吏部尚书、工部左侍郎何应瑞为工部尚书。以巡按淮扬御史王幞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赞理军务、巡抚山东。壬午,以江西按察司副使程世昌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等处地方。加谢升上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礼部尚书,黎玉田兵部尚书,卢世■〈榷,氵代木〉工部右侍郎,俱充山陵使。王幞奏皇太子、定王、永王俱遇害。是日,督师标下总兵官于永绶等兵及浙兵哄于镇江西门,焚居民数百家。
癸未,顾锡畴奏夺故少师兼中极殿大学士温体仁谥。甲申,以□□□□□邱磊充总兵官,镇守山东。大学士高弘图等奏北使事宜:一、于天寿山特立园陵,厝先帝梓宫并太子、二王神榇;一、割山海关外地与清;一、岁币以十万为率;一、清已僭号,势成敌国,或称可汗、或称金国主,前代多有之,乞下廷臣集议;一、洪范给银三万两,为山陵及道里诸费。
秋七月丙戌朔,命鲁王于台州府居住。添设兵部侍郎二员。加张慎言、程注太子太保。
戊子,追尊皇考福恭王曰「贞纯肃哲、圣敬仁毅恭皇帝」,皇妣某氏曰「孝诚端惠、慈顺贞穆皇太后」,皇祖妣贵妃郑氏曰「孝宁温穆、庄惠慈懿、宪天裕圣太皇太后」(皇太后、太皇太后,生称也;没而加之,非名也)。遥上母太妃邹氏尊号曰「恪贞仁寿皇太后」。谥先妃黄氏曰「孝哲懿庄、温贞仁靖皇后」,继妃李氏曰「孝义端仁、肃明贞洁皇后」。追复懿文皇太子庙谥曰「兴宗孝康皇帝」,懿敬皇太子妃常氏曰「孝康皇后」。上建文帝谥曰「嗣天意道、诚懿渊恭、觐文扬武、克纯(一作仁)笃孝让皇帝」,庙号「惠宗」;建文帝后马氏曰「孝愍温贞、哲睿肃烈、襄天弼圣让皇后」。追遵恭仁康定景皇帝谥曰「符天建道、恭仁康定、隆文布武、显德崇孝景皇帝」,庙号「代宗」;贞惠安和景皇后汪氏曰「孝渊肃懿、贞惠安和、辅天恭圣景皇后」。
庚寅,以左懋第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经理河北、联络关东军务;马绍愉为太仆寺少卿,兼兵部职方司郎中;加陈洪范太子太傅:往北京。癸巳,以巡按四川御史刘之勃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罢贵州总督,以前屯田道参议范■〈金长〉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贵州。命田仰仍总漕务,专管江北漕额,并催江北各标应给漕米。甲午,以前兵部尚书丁启睿安抚河南,赐□□□□李际遇、刘洪起各总兵官敕。乙未,依北京更定营制为五军、神机三大营,各一营至十营;以团练总兵官六人分统之。庾子,万寿节。癸卯,命礼部尚书顾锡畴祀海。甲辰,追赐故颍国公傅友德、宋国公冯胜谥。乙已,李自成遣兵至保宁府,降之。庚戌,中旨以吏部右侍郎张有誉为户部尚书;弘图封还争之,不听。辛亥,释高墙罪宗唐王聿键等三百余人。
壬子,谕曰:『朕遭九六之运,车书间阻,方资群策,旋轸故都;乃文武之交争,致异同之日甚。先皇帝神资独断,汇纳众流;天不降康,咎岂在上?尔诸臣尚鉴于前车,精白乃心,匡复王室。若水火不化、戈矛转兴,天下事不堪再坏,且视朕为何如主!祖宗成宪,弗尚姑息,各宜钦承朕言』!不再改正阁衔,以尚书兼大学士。万元吉奏有清平西王吴三桂牌至济宁州,称奉大清摄政王旨,兵将南侵。执政谓款使已行,不以为意。
八月丙辰朔,日食。
戊午,罢偏沅巡抚,以前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杨鹗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四川、湖广、云南、贵州、广西军务兼理粮饷。辛酉,加可法少保兼太子太保,进武英殿大学士,荫一子锦衣卫指挥佥事世袭;弘图太子少保,进文渊门大学士;曰广太子少保,进文渊阁大学士;士英太子太师,进武英殿大学士;铎太子少保,进文渊阁大学士,改户部尚书:各荫一子中书舍人。以刑部左侍郎贺世寿为户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总督仓场;以前蓟辽总督丁魁楚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河南、湖广军务,巡抚承德、襄阳等处地方兼理粮饷。癸亥,赠傅友德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丽江王,冯胜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宁陵王:祀功臣庙。敕左良玉充提督官,开藩武昌。
甲子,张献忠陷成都府,蜀王遇害。
戊辰,皇太后自仪凤门入宫、遣灵璧侯汤国祚告于南郊。命惠王于广信府居住。壬申,以前宁夏巡抚樊一蘅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川、陕等处恢剿军务兼理粮饷;前□□按察司佥事充为事官越其杰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河南兼辖颍、亳二州,提督军务。
杰、泽清、良佐各疏劾刘宗周激变军情,动摇圣驾;又与得功合疏言群臣谋危社稷,指大学士姜曰广。会有建安王府镇国中尉朱统甆候考吏部,因奏曰广定策时有异谋,并劾前山东按察司佥事雷演祚、仪制司员外周镳结党乱政;下演祚等狱。于是吏科右给事中熊汝霖劾统甆诬诋大臣,通政使刘士祯、礼科给事中袁彭年劾统甆违制越奏,请究问;不听;曰广求去益力。
癸酉,命修西宫之西花园第一所为皇太后宫。丁丑,赠吴三桂父故□□总兵官吴襄辽国公、母祖氏辽国夫人。戊寅,以前总督蓟辽军务为事官王永吉戴重罪总督山东、河北等处军务。庚辰,命选淑女。辛巳,赐北京死节诸臣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范景文等二十二人赠谥、祭葬有差;建祠鸡鸣山,赐额「旌忠」。癸未,对□□□□□□郑芝龙为南安伯。以前福建布政使司左布政使申绍芳为户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督饷江北。以前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王应熊改兵部尚书,总督川、湖、云、贵等处,专办蜀寇;赐尚方剑一口、便宜行事,仍给银三万两。乙酉,以皇太后至京,加可法少傅兼太子太傅,弘图、曰广各太子太保,士英少保兼太子太师,铎太子少保,诚意伯刘孔昭等、太监韩赞周等各荫升有差。阮大铖入对称旨,疏陈江防甚悉,安远侯柳祚昌复荐之;以为兵部右侍郎,巡阅江务。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劾奏,不听。
自李自成败走,山东诸州县并杀其伪防御使,牧令复为明;而朝廷无一官一兵出河北,清遂安置官属,至济、兖以南皆降于清,惟济定州不下。是月,清将杨方兴以兵数千趋济宁,下之。
九月戊子,封皇太后弟千户邹存义为大兴伯。庚寅,以都督佥事张福成充总兵官,前往河北、山东。辛卯,上御经筵。壬辰,裁各布政使司右布政使。甲午,曰广致仕。乙未,宗周致仕。命黄斌卿移屯九江、黄蜚屯芜湖采石、郑鸿逵屯镇江。丁酉,以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王之纲充总兵官挂荡寇将军印,镇守河南。
己亥,三法司奏定从逆六等条例。大逆凌迟处死凡五条:凡从贼攻陷京师及为贼毁宗社、易门榜者,凡倡率劝进及为贼草伪诏者,凡部院詹事翰林三品以上大臣从贼受官为之亲信用事者,凡文武封疆大吏如督抚总兵降贼者,凡京堂翰林科道部等官为贼画策规取地方者。以上如本犯不归、归而又逃者,收系其妻子,籍没其资产。斩决不待时凡三条:凡四五品京堂及翰林科道官受贼伪命居要地比原职加崇者,凡方面分巡分守知府等官降贼者,凡文武封疆大吏闻变先逃者。绞凡六条:凡献银献女献婢以媚贼求免者,凡内外衙门官但受伪命者,凡职在巡方遇变而逃者及布按三司分巡分守知府等官遇变逃者,凡被贼夹打不能自回仍受伪官者,凡受伪官为贼疏远者,凡各衙门奉差如管屯管河榷关司饷答官虽无封疆之责而逃者。流凡二条:凡内阁重臣及部院寺三品以上、詹事翰林五品以上、即不从贼、偷生潜逃者,凡既受伪职、后自疏远、先贼未败、脱身南还者。以上斩、绞、流及远戌共十一则,如各犯认非自投,议减本罪一等;如遁归匿形、蓄谋叵测,议于本罪加一等,仍收系其亲属。徒凡二条:凡候考候选即无官守、即未受伪官、乃浮沉贼中、贼奔乃还者,凡遇贼变偶不逃、为贼胁留、未受伪官者。杖凡一条:凡初为贼所拘、未受伪官、乘间先归者。上曰:『北都沦丧,帝后升遐,巷战死绥者,遂无一人?且反面事仇,甘心降贼,为之指斥先帝、规并海宇,人心已丧,法纪何存!所奏既已会议允当,并先夺职。其绞罪以上,三法司行抚按官逮至京讯之;流罪以下,抚接官依律即讯具奏。其有身虽陷贼而能改图归正、擒杀贼首及以兵马城池来归,或为我内应、克建大功,或为我内间、效忠本朝者,仍从优升赏,不用此例』。
辛丑,以通政司右参议王潆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登莱、东江等处,备兵援辽,恢复金、愎、海、盖,赞理军务兼管粮饷。以□□□□牟文绶充总兵官,镇守荆州,总理汉土官兵。时荆州未复,命文绶自施州卫收集士兵,出夔州以图之。癸卯,以后军都督府都督王允成充署总兵官,镇守岳州。士英请定童生纳银径送学道收考,免府县二试,其银以充兵部招练军器之用;从之。乙巳,给越其杰银十五万两,令募兵屯田。追赐国初诸臣陶安等、先朝谏死诸臣蒋钦等谥。丙午,召万元吉还。以右军都督府左都督杜弘域提督池、太等处军务。丁未,上皇考陵名曰熙陵。己酉,进封朱国弼为保国公,爵一等。辛亥,加李沾都察院左都御史。命法司逮问吕大器。以中军都督府右都督卢鼎充总兵官,武汉团练正纪宁南营务。开纳助工事例。癸丑,命刑部逮问黄澍。
是月,高杰率兵赴镇。户科给事中陆朗例出为福建□□□□□,特旨留之。御史黄耳鼎例出为江西按察司副使;与朗并疏攻吏部尚书徐石麒。
冬十月乙卯朔,石麒致仕,耳鼎复为御史。以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李成栋充总兵官挂镇徐将军印,镇守徐州;□□□□□李世春充总兵官,镇守泗州;□□□□□贺允昌为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充总兵官,镇守扬州。并巡上下江御史为一差。故周延儒子奕封乞免追赃;时有举入汪庶者与延儒弟举人正仪姻连,中旨欲移坐之而不许其名,以为曙也,遂坐曙赃六万,而免奕封所坐六万之半。丙辰,以郑芝龙充总兵官,镇守福建。以黔省援楚副将罗联芳为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充总兵官,镇守贵州。己未,以逃官前兵部尚书张缙彦戴罪总督北直隶、山西、河南北军务,便宜行事。庚申,大学士高弘图致仕。遣司礼监太监孙元德察催直隶、浙江、福建金花岁改段价、九库一应钱粮,仍督两浙漕粮、盐课、洋税并一切修练储备事宜。甲子,加何腾蛟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仍巡抚湖广全属地方。赐北京死节太监王承恩等九人赠谥、祭葬、荫有差。丙寅,命于杭州选淑女。旨下,有校尉人役突入民家搜索,女子有投水自尽者;巡视京城御史朱国昌等以闻。及选入,又不称旨。上怒,命各城推户举首,隐匿者罪及地方邻右,各官重处;而或言天下美女及妆饰精妙,无过苏、杭,于是访求之使四出矣。
壬申,中旨以吏部右侍郎张捷为吏部尚书。癸酉,改丁魁楚以原官总督两广军务兼理粮饷,巡抚广东等处地方。追复代宗生母贤妃吴氏上谥曰「孝翼温惠、淑慎慈仁、匡天锡圣皇太后」,惠宗长子文奎曰「恭愍皇太子」,弟允熥为「吴悼王」、尤熞为「衡愍王」、允■〈火熙〉为「徐哀王」。追封惠宗子文圭为「原怀王」,并附祀孝康陵。复江都、宜春、南平等四郡主为公主,耿璇、于礼为驸马都尉。甲戌,以逃官前左春坊左中允卫允文兼兵科给事中,监兴平伯军。命郑鸿逵挂镇海将军印。乙亥,以江西按察司副使张秉贞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浙江、提督军务。丙子,命以来年正月上辛合祀天地于南郊。土英请发钦单于各抚按,分给所属司道府州县官,凡赎锾自杖以上俱住单贮库,解部充饷,其不注单者以脏论;从之。丁丑,以兵部左侍郎解学龙为刑部尚书、前太仆寺少卿杨维垣为通政使司通政使。命王永吉且驻河上,择险要地方暂料理山东、河北战守事宜,俟陈洪范等还日奏请进止。戊辰,加左良玉太子太傅。壬午,命停今年决囚。以□□监太监孙呈琇为山东总监,同王潆行事;潆至安东不能前,有旨令驻淮上。赐故巡抚大同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卫景瑷等五人赠谥荫。癸未,以前吏科都给事中刘安行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提督直隶、浙江沿海开垦屯田市舶鱼盐等税兼理海防军务;通政使司右参议刘若金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提督福建、广东沿海开垦屯田市舶鱼鉴桥税珠池兼理海防军务。授朱统甆行人司行人。铸弘光通宝钱。是月,漳州贼破云霄城,据之;官兵讨之,贼走大埔。
十一月戊子,西宫成,赐名慈禧殿。续封邓文克为定远侯。辛卯,令生员纳银充贡。邱磊在安东,与刘泽清不协;可法奏其有异谋,遣右镇总兵官柏永馥执之,下淮安狱,自尽。癸巳,命辽王于台州宁海县居住。乙末夜,端门外火。时山东及丰、沛并入于清;清分两道,一入宿迁、一破海州。泽清等以闻,请沿河筑墙,与王幞等划地分守;从之。丁酉,祁彪佳予告。庚子,以兵科右给事中李永茂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赣等处地方,提督军务。丁未,以兵部右侍郎张凤翔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总督直隶、浙江水陆军务兼理粮饷,巡抚苏、松等处地方。以浙江按察司副使卢若腾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督理江北屯田,巡抚凤阳等处地方。以江西按察司副使耿廷箓为太仆寺少卿。调云南临安府土宫沙定洲兵马从建昌入川剿贼。庚戌,以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许定国充总兵官挂镇北将军印,镇守开封。辛亥,士英请于金山、圌山筑城;从之。壬子,复逃官御史苏京官,驻庙湾联络海上。先是,徐州土贼程继孔擒至京,闻变逃归;高杰擒斩之。加杰太子少傅、可法太傅、士英太保、铎太傅。自五月不雨,至于是月。
十二月乙卯朔,命荆王于九江府居住。丁巳,进封刘孔昭为诚意侯、刘泽清为东平侯;孔昭辞,许之。禁巡按御史不许拿访。庚申,赐建文死节诸臣赠谥。辛酉,以何腾蛟总督四川、湖广、云南、贵州、广西等处军务兼督粮饷,专理恢剿;召杨鹗回部。癸亥,续封徐洪爵为永康侯。甲子,命程世昌兼督上江漕务。丙寅,改上孝宗后张氏曰「孝成靖肃、庄慈哲懿、扶天赞圣敬皇后」。大阅京军,命士英代。先是,李自成遣兵攻郧阳抚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徐起元、分守监军□□□□高斗枢、□□□□王光恩等出战,败之,固守数月不下;命左良玉率兵救之。戊辰,以斗枢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广。
己巳,陈洪范还奏:『于十月十二日至北京,夷官刚林等语甚誖慢,懋第抗词不屈。二十九日至河西务,遥祭先帝。十一月四日至沧州,清遣骑追执懋第等去,国书未投』。因言『阁议主于抗节,使臣将命,不敢委曲』。上曰:『国家艰难之际,十余万金钱遣使外庭,亦欲得当,并力灭贼;如何阁议止以抗节为不辱命?我当自强,清之款否,原不足恃!尔文武臣工当益切痛耻,秣马厉兵,乘时恢复,以申大仇』!洪范又密奏,闻黄得功、刘良佐皆阴与清通;二人疏辨。上曰:『此清中反间,不足信』!命洪范往督师军前,寻给假去。
杨维垣上疏,追论三朝党局。上曰:『宵人躁竞,不难矫诬君父以逞其私,安知忠孝之道?王之寀等已经大赦,姑不追究。「三朝要典」,民间尚有存者,礼部访求一部,送入史馆,以存列圣慈孝之实』。又奏逆案多枉;命吏部察明,分别复职起用。有狂僧大悲至京,自称齐王、又称潞王;下锦衣卫讯。
壬申,加士英少师。改命王永吉总督防河镇将。癸酉,复逃官前左春坊左谕德韩四维官;工科右给事中戴英劾之,改别衙门用。甲戌,遣士英视牲。乙亥,复逃官兵科给事中时敏官,开屯浙江大瞿等山。丁丑,谕吏部自天启以前词臣有劳绩者,察明赠官,不得与荫。刑部尚书解学龙等奏从贼诸臣狱:宋企郊等十一人凌迟、光时亨等四人斩,秋后处决;陈名夏等七人绞、王孙蕙等十五人充军、宋学显等十人徒、潘同春等八人杖,自绞以下皆听赎。其在□何瑞征等二十人俟二、三年后定罪,翁元益等二十七人存疑及已用张缙彦等七人、奉旨未用姜荃林等三人、已故吴家周等二人俱不在六等之列。以上诸臣拟罪太轻,命三法司再议。开纳文武职官诰命。分防河汛地:王之纲自永城至宁陵,许定国自宁陵以西至兰阳,刘洪起自祥符至汜水,李际遇专防河南一府,曹友义防邳州以西,张土仪防邳州以东。时清豫王兵自孟津县渡河,李济遇迎降,缙彦等并走沈邱;命高杰率兵进屯归德以备之。戊寅,上御兴定宫。是日,杰自徐州进兵。己卯,加徐起元兵部右侍郎、高斗枢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辛巳,罢南郊,改于明年冬至;御史沈宸荃谏,不听。壬午,以应天府丞瞿式耜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广西;□□□□□□马干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命张缙彦以总督兼巡抚归德、开封、河南三府,督诸将防河,恢剿河北潼关等处地方;越其杰巡抚汝宁、南阳、贵州三府,恢剿河南、湖广等处地方。士英奏请榷酤,从之。癸未,以参将署川东镇守事务贾登联为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充总兵官,前往四川。
●圣安本纪下
顾炎武撰
弘光元年春正月己酉朔,大雪,免百官朝贺。以殿工成,加应熊太子太保,可法太保兼太子太师、进建极殿大学士,士英少师兼太子太师、进中极殿大学士,铎少保兼太子太保、进武英殿大学士,各赐蟒衣一袭、荫一子尚宝寺丞,以士英掌文渊阁印充首辅办事;可法辞太保,许之。以吏部左侍郎蔡奕琛为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入阁办事。癸巳,命得功、良佐率兵进屯颍、毫;二人受命不行。许定国阴送款于清。杰至睢州,乙未定国伏兵享杰于城中,杀之。明日,杰部将攻睢州,定国引兵走考城;围之,定国走降于清。壬寅,命在京诸臣自陈。保国公朱国弼及御史张孙振劾刑部尚书解学龙卖法庇贼。丙午,夺学龙职。丁未,召前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济复官。壬子,加衙允文兵部右侍郎,总督兴平标下镇将兵马、经略开归防剿军务。是月,清入西安府,李自成走襄阳。
二月甲寅朔,命于嘉兴、绍兴二府选淑女。左良玉荐太仆寺卿王骥可任巡抚。丙辰,以骥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湖广,提督军务兼理粮储。命高斗枢回京另用。己未,以阮大铖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协理部事;仍管巡阅江防事务。以工部左侍郎高倬为刑部尚书。人有上书言广信、建宁、衢州之间有云雾山为先朝封禁,开之可以助国;命太监李国辅往视之。甲子,谥皇太子曰「献愍」、定王曰「哀」、永王曰「悼」。乙丑,命于苏州制造大婚冠服。丁卯,礼部尚书顾锡畴免官。荫方孝孺裔孙树节为翰林院五经博士。
高杰妻邢氏有子元爵,尚幼,在扬州;可法请以标下□□□□李本深提督军马,与诸裨将分屯梁、宋间。上曰:『兴平创立军府,以忠死事;身肉末寒,兼有嗣子,朕岂忍以其兵马、信地遽授他人?可令其妻邢氏同元爵照旧统辖。元爵年幼,督师辅臣代为料理,示朕不忘忠臣至意。李本深仍领前锋,俟有功优叙』。良佐上书追论杰罪,请别委一人统其众;不许。又言『本深庸弁,耻与为伍』。朝廷亦以提督体统尊,难之。已而邢氏上书请以本深为提督,允文亦具疏如邢氏言;从之,命未下。先是,四镇之南来也,以扬州富实,各思据之;杰兵先至,扬州人不纳,遂围之。得功引兵至天长,欲争扬州;朝廷遣万元吉谕之,得功奉诏。可法至扬州,为杰所要,奏许其家属居扬州。而得功在庐州,山瘠又新破,尝怏怏不平;闻杰死,又引兵向扬州。士英以闻;上曰:『大臣当先国事而后私仇。黄得功若向扬州,使高营兵将弃信东顾,狡虏蹑之而南,谁执其咎?朕于诸藩镇恩礼有加,诸藩亦当恪守臣节,无得轻举以误国家』。可法在徐州安插高兵,闻之驰还。会上遣太监卢九德、高起潜、李应升谕得功;得功奉诏。李本深等闻得功向扬州,弃信引兵还。上命起潜驻扬州,安抚将士。
乙亥,追封皇弟由榘为颍王,谥曰「冲」。礼部请朝日,命待南郊礼成行之。丙子,更上先帝庙号曰「毅宗」。封慈爚为崇王,命于福州府居住。时廷论多及先朝旧事,欲追罪当日建言三案之人并及门户诸人,上优容不许;而科道交章引绳批根,日益深切,群臣多不自安。袁继咸以总督在九江,疏言「三朝要典」为先帝所焚之书,不宜存。已而,左良玉亦上疏论之。上曰:『此朕家事;列圣父子兄弟之间,数十年无纤毫闲言。当日诸臣妄兴诬构,卿一细阅,亦当倍增悲愤。但造祸之臣物故几尽,与见在廷臣功罪无关。朕已悉从宽宥,不必疑猜』。黄澍之被收也,倚良玉不至;继咸为之请,许回籍听勘。御史左光先被收,亦奔良玉,与吕大器皆不至。御史袁弘勋劾继咸庇护三案,继咸疏辨;上曰:『袁继咸身任封疆,自有本等职业。贼信方急,当一心料理军务,不得借题寻衅』。然自是失职之臣,骎骎有挟藩镇以抗朝廷之意矣。兵部职方司主事彭遇颽召对,中旨改御史,巡按浙江;以家丁数百人行。至杭州不戢,杭人蹋署门逐之;改巡按淮阳。
己卯,续封张承志惠安伯。礼部右侍郎管绍宁署部印,失之;士英为之请,尽易南京各衙门印,去「南京」二字。
癸未,大悲弃市。鸿胪寺少卿高梦箕奏,先帝皇太子自北来,今往杭州;上遣内臣踪迹,至钱塘江上得之。三月甲申朔,至京都。人传言太子至,人人色喜;又言上未有子,且以为子:京城内外,一日中告语几遍。太子在兴善寺中,发勇卫营兵五百人守之。夜五鼓,传上旨,移太子至锦衣卫掌卫事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冯可宗邸舍。乙酉,上御武英殿,命府部九卿科道官及左春坊左中允刘正宗、右春坊右中允李景廉、前詹事府少詹事方拱干等审视(正宗等皆前东宫讲官)。于是百官公服;独拱干有罪,便服趋上。太子曰:『方先生』。及问正宗等,皆不识。又问讲书何地?讲何书?习何字?答多不符。兵科给事中戴英进曰:『先帝十六年冬御中左门亲鞫吴昌时,太子侍旁,忆之乎』?不对。群臣环诘之,遂供出姓名王之明,为故驸马都尉王昺之侄孙,曾侍卫东宫,家破南奔,遇梦箕家丁穆虎声,乃诈称太子,拱干则于侍卫日识之也。奏上。丙戌,下之明中城兵马司狱。以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钱谦益掌部事。丁亥,复故少师兼中极殿大学士温体仁谥。戊子,命司礼监随堂内官监太监乔尚总监两淮盐课,严察兵马粮饷。命督师大学士应熊兼制云南、贵州、湖广、广西、郧阳、偏沅各督抚;应熊劾马干淫掠不法,夺官下督抚逮讯。壬辰,命百官会审王之明于午门外。河南有妇人童氏,自称上藩邸时元妃,巡按御史陈潜夫信之,具仪从送至京;上大怒,下童氏锦衣卫狱,并逮潜夫至京讯之。以耿廷箓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提督军务兼理粮饷。癸巳,遥祭诸陵。戊戌,以黄斌卿充总兵官挂征蛮将军印,镇守广西。三法司以王之明狱上;上曰:『此必奸人密谋授意,图为不轨;非高梦箕一人可办。法司其严行究讯两月以来往来踪迹及主使之人』。于是人情益惧。民间流言,指马士英、王铎共谋戕害太子。黄得功上疏言:『先帝之子即皇上之子,真伪未辨,乞多方保留。若骤处死,即果诈伪,天下必以为真东宫矣』。上乃命养之狱中,勿遽加刑;俟布告天下,愚夫愚妇皆已明白,然后申法。而刘良佐上疏,并言太子、童氏二事,谓上为群臣所欺,将使天伦绝灭。上曰:『朕元妃黄氏,先朝册封,不幸夭逝。继妃李氏,又已殉难。登极之初,即追封后号,诏示海内。卿为大臣,岂不闻知?童氏不知何处妖妇,诈冒朕妃。朕初为郡王,有何东、西二宫?据供是邵陵王宫人,尚未悉真伪。王之明是驸马王昺之侄孙,避难南来,高梦箕家丁穆虎声令冒认东宫,正在严究。若果真实,朕于夫妻伯侄之间,岂无天性?况宫媵相从患难者颇多。朕于先帝无纤介之嫌,因宗社无主,不得已从群臣之请,勉承重寄,岂有利天下之心,忍加毒害于其血脉?至于举朝文武,无非先帝旧臣,宁不如卿;肯昧本心,害其元子?朕夫妻之情,又岂群臣所能欺蔽?但太祖之天潢、先帝之遗体,不可以异姓顽童淆乱宗祏;宫围风化所关,岂容妖妇阑入?国有大纲、法有常刑,卿不得妄听妖讹,猥生疑义』。因命法司先将二案审明情节传示中外,以释群疑。然而流言日甚。
己亥,上懿安皇后谥曰「孝哀慈靖、恭惠温贞、偕天协圣悊皇后」,更上皇考谥曰「孝皇帝」。壬寅,先帝忌日,上于宫中举哀,百官于太平门外设坛遥祭。甲辰,封□□□□□□黄九鼎为雒中伯。己巳,以殿工成,加可法太师,士英太保,铎少保,弘图、曰广各太子太傅。李际遇、许定国既降于清,清尽得河南开封之地,引兵南下;王之纲走宿州。是日,清陷归德府。巡按御史凌駉死之。丙午,罢安庆巡抚。以兵部右侍郎朱大典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提督广昌、靖南、池皖等镇军务,巡抚应天、安庆等处地方,总理粮储兼督上江漕粮。丁未,命后军都督府右都督总兵官方国安挂镇南将军印,驻防池口。己酉,以光禄寺少卿钱继登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理两淮盐法兼理江防军务。赠高杰太子太保,荫一子锦衣卫百户世袭。
左良玉在先帝时已拥兵跋扈,及上即位,数上书侵挠朝政。闻有太子事,具疏言大臣蔽主,危害皇储。时良玉且病,其子挂平贼将军印总兵官中军都督府右都督梦庚性凶狡,一时失职诸臣在军中者,又为「春秋」「与赵鞅」之说以赞成之,遂举兵反,以奉太子密旨诛奸臣马士英为名。壬子,加李本深太子太保、□军都督府左都督,提督兴平标下兵马。
夏四月丙辰,良玉陷九江府。丁巳,追恤三案诸臣刘廷元等二十人并复原官,仍各赠荫有差。良玉兵自九江而下,所至焚掠;乙未,陷东流。京师戒严,以公侯分守长安等门及都城十三门,征靖南、广昌、东平三镇兵入卫,命可法至江北调度,命阮大铖率兵巡防上江。上谕三法司:『附逆一案,日久不结,殊非法纪。朕新政之初,姑从宽贷。光时亨力阻南迁,致先帝蒙难;周钟以词臣降贼,乘马不下梓宫;武愫为贼伪官任事:三人即便会官处决。其余拟斩者发云南金齿等卫永远充军,拟绞者发广西地面充军终身,责令地方抚按官拘解。军罪以下,并宥为民,永不叙用。周镳、雷演祚结党乱政,招引外兵,图为不轨;于狱中勒令自尽。此外当日有挟持异议者,都与大赦。朕为天子,岂计匹夫夙嫌?并案内曾得罪皇祖妣、皇考者俱勿问。文武诸臣不许再提往事,屡污奏章;违者冶罪』。是日戮时亨、钟、愫于市,镳、演祚自尽。以光禄寺卿祁逢吉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仓场。续封刘允柱为宁晋伯。庚申,续封张国材为安乡伯。是日,良玉陷安庆府。
初,兴平所将皆秦人,于四镇中最强,朝廷以冲地委之。自李本深等引兵还,□自大梁以南,如入无人之境;而提督之命久不下,将士无固志,因留扬州不进。于是清自归德分两道,一趋毫州,一趋砀山、徐州。李成栋奔扬州。壬戌,封常澄为襄王,命于汀州府居住。是日,都督黄斌卿等与良玉兵战于铜陵之灰河,败之。明日复战,沉其船三十艘;上命赍银币至军中劳诸将。是时勤王之兵四集,军势稍振。良王寻死于九江;然淮南单弱,清自此益进而南,事不可为矣。己丑,清陷泗州;丙寅,渡淮。丁卯,选淑女于元辉殿。潞王在杭州上尽,请移僻静一郡;戊辰,命移于湖州府,赐敕奖谕。且命移周、鲁二王于江西、广东。时河南尽入于清,独刘洪起尚在光、黄之间;己巳,以洪起为提督汝、宁、开封等处援剿总兵官。庚午,命王永吉总督防河兼巡抚凤、淮、庐三府,钱继登兼巡抚扬州一府,召田仰回部;继登辞,命永吉并抚扬州。时上流梗塞,王骥未行;而言者以湖南多警,命杨鹗仍为巡抚,驻常德、澧州。于是兴平兵尽弃信还,挈其家眷至瓜洲,掠民舟欲渡江。有旨令郑鸿逵扼守京口,敢有一兵渡江者,以大炮击之,日有斩获报捷;而清遂长驱南下。辛未,清围扬州。甲戌,加得功左柱国,荫一子锦衣术指挥佥事世袭。丙子,以御史霍达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苏、松、常、镇四府,提督军务兼理粮储。丁丑,清陷扬州,屠之;督师太傅兼太子太师兵部尚书兼建极殿大学士史可法不知所在。戊寅,追封于谦为临安伯。
五月壬午朔,以山东布政使司右参议李彬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河南。癸未,命移惠王于嘉兴府。得功率兵进击梦庚,败之。丙戌,进封得功靖国公世袭,加大银、大典太子太保荫一子锦衣卫千户,诸将各升荫有差;遣司礼监太监王肇基赍银币往劳。丁亥,封郑鸿逵靖虏伯。分苏松、常镇为二巡抚;以兵部职方司郎中杨文骢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常、镇二府兼辖沿海杨州等处地方,提督军务兼理粮储。己丑夜,清以小舟自七里江渡;庚寅旦,抵南岸,鸿逵以水师奔福建。清陷镇江府。辛卯夜二鼓,上出通济门,幸太平。壬辰未明,士英奉皇太后如杭州。日晡,已有百姓数百人破中城兵马司狱,出王之明称皇太子,奉入宫;宫中金帛器玩,抢夺一空。吏部尚书张捷、刑部尚书高倬、户部江西司郎中刘成治、山西司主事吴嘉允、中书科中书舍人龚廷祥、钦天监博士陈于阶、国子监监生吴可基皆死之。癸巳,上至芜湖,命大典、大铖东阁大学士督师,以扬州府同知李继晟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安庆;时无纸,亦不及用宝,各以一幅纸书其官衔姓名。京城百姓,相聚搜杀士英故所部黔兵及其姻党,破人家、劫财物;总督京营戎政少保兼太子太保忻城伯赵之龙捕斩数十人,闭城门,遣人具启于清。清兵自丹阳趋句容;乙未夜,前队至郊坛门。丙申,豫王至,营于郊坛北;之龙及诸勋戚文武大臣皆迎降,清执之。明广昌伯刘良佐率兵入援,次上新河,降于清。己亥,豫王入南京。上将幸杭州,命大典、国安以所部兵先发,都督杜弘域扈从,得功率兵断后;未行。癸卯,良佐率兵犯驾,左柱国太师靖国公黄得功死之,其将田雄等奉上如营。丙午,上至南京。九月甲寅,上北狩。
●自序
燕京失守,先帝以身殉宗庙社稷,南都诸臣拥戴福藩以正大统。斯时也,诚枕戈待旦之秋、卧薪尝瞻之会也!使内外文武诸臣各靖共乃心,共奖王室:司职事者咸曰『必报仇,僇力致讨,毋有二心也』!履戎行者咸曰『必讨贼,其翦灭此而朝食也』!奋其武怒,以报其大耻;庶几沙陀之三矢可以复命、秦墙之七日邀与同仇矣!而无如贵阳、青田辈背公植党、罔上行私,忽先帝之大憝、恣一己之爱憎,曾翻「钦案」,汲引群奸;遂致行都之坐席未暖,长江之天险已失!权奸误国,千古同揆;可胜欢哉!
予自遭昆城之难,列在官府者幸荷宽政,而托在至戚者反罹密纲;孑然数口屏迹深山,吸风茹霜,莫可诉语。穷愁无聊之余,漫检破笥,偶存「圣安事略」一册;见其间邪说充塞,黑白倒置,俨然崔、魏重生,虎彪继起。窃恐误以传误,讹当年之见闻者小而淆千古之是非者大。用是不揣,仿朱子「纲目」之例,记事之后僭加「发明」;又仿「附录」之条,以存事迹之备考者。极知夏虫语水,井蛙见诮;要以见匹夫、匹妇之公是公非,不可得而泯灭者。若曰以管窥康侯而顾学紫阳,则吾岂敢!
昆山遗民亭林氏顾炎武撰。
●圣安本纪卷之一昆山遗民宁人顾炎武着
甲申年、毅宗烈皇帝崇祯十七年夏四月戊午朔,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等誓师勤王。
是时,有传京师失陷者,众犹疑信相半。兵部尚书史可法同南京右都御史张慎言、户部尚书高弘图、工部尚书程注、兵部右侍郎吕大器、署翰林院少詹事姜曰广、太常寺卿何应瑞、应天府尹刘士祯、鸿胪寺卿朱之臣、太仆寺丞姚思孝、给事中李沾、罗万象、御史郭维经、陈良弼、周元泰、米寿图、王孙蕃、朱国昌等誓告天地,号召天下臣民起义勤王。
发明
书曰「誓师勤王」何?缓辞也,陪京向称重地,兵马整饬有素,一闻贼逼京师之信,即当星驰赴援,奋不返顾:今先帝大行旬余日矣,至是始议勤王,于被发缨冠之义何居?齐桓公救邢至于聂北,「春秋」讥之,讥救邢之不速也;况君父之难乎!律以「春秋」之法,所谓不待贬而罪自见者乎!
附录
时各镇逃兵南下,江北震恐;漕抚路振飞即分兵防堵,令副将金声桓守徐州、周士凤守泗州、周原敬守清口。至是,振飞会淮安七十二坊各集义兵,每坊举生员二人,一为坊长、一为副、躬自操演;日则团练、夜则鱼贯巡逻,以备非常。
淮阳巡按御史王幞执伪官巩克顺,诛之。
贼选淮安知府巩克顺至清口,坊兵执之以献;幞即斩以徇众。时幞自任守河、漕抚路振飞守淮,士民恃以无恐。是月二十七日,振飞集义兵大阅,举人汤调鼎等咸易戎服从事。
发明
书「执伪官」何?执其所当执也。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王幞此举,不愧其职矣;故书以予之。
剿贼总兵高杰、刘泽清率兵南下。
时杰屯兵徐州、泽清屯兵宿迁,各声言南侵;淮民大惧。巡按王幞自谓与泽清有旧,轻身诣之,劝其回辕北上;泽清不允,大声云:『即不扰淮安,请假道赴扬州』!幞不可曰:『万不得已,迂道从天长、六合行,则非我所知也』。淮安得免涂炭。
其书「南下」何?不当下也。杰寺受讨贼之责,既不能剿而垂涎杨州,公行无忌,可恶甚矣!故书其官,以着其罪。
十五日(壬申),总漕巡抚户部侍朗路振飞、巡按御史王幞执伪官吕弼周,诛之。
伪防御官吕弼周以伪咨致王幞,欲赴任;游击骆举佯迎之于中途,执以解。幞叱曰:『跪』!弼周曰:『人也不认』!幞曰:『乱臣贼子,我认得谁;今但知有国法耳』!幞,弼周门生也。幞细鞫其事贼及圣上、东宫所在,弼周一字不答。解至军门,路振飞缚弼周于柱,举觞劳骆举,簪花旁立;集诸善射者立二十步外,五人为耦发一枝,不中者退,中者报名赏银牌一。射者尽,乃命剐之;众情大悦。时盐城守备王某亦获贼将董学礼及从者十三人解于军门,悉斩之。
发明
乱臣贼子,凡民罔不憝,所谓「不待教而诛」者也。二臣此举,深得诛讨之义矣。恃书其日,以见诛乱臣贼子,仅此一日也;盖美之辞。
二十八日(己酉),剿贼总兵高杰围扬州。
扬州繁华素着,杰辈垂涎久矣。至是,屯兵城外,城外庐舍焚掠无遗。扬人厚犒之,不听;江南北大震。
发明
高杰受先帝之显擢,膺建节之重任,不能力讨逆贼以抒不共戴天之仇,而汲汲焉扬州是围,肆行暴虐,恶之极矣!详书其官,盖深罪之也。前诛伪官,书日以为美辞;此书日,则以着其恶者。「春秋」之法,一美一恶,无嫌于同。
附录
是时各藩俱南奔,淮抚路振飞亲驻河干,以令箭约诸藩舟鱼贯而来;周王出行资,给赏各坊义士。
凤庆总督马士英标兵抄掠淮安,其部将庄朝阳行却单县,为民所杀。
时先希大行之信既确,南京文武诸大臣连日会议,潞主伦次稍疏、惠王道远难致、福王有在不类事,莫之敢决。凤督马士英念福王奇货可居,内结操江诚意伯刘孔昭、外结总兵刘泽清等同心拥戴;且移书诸大僚,谓以序、以贤无如福王,兼责史可法当王其议。二十二日,可法治兵于浦口。二十三日,诸臣谒孝陵定议,刘孔昭面詈吕大器不得出言摇惑;遂定议福王,先修武英殿。二十七日,南京礼部司务集齐百官,公启迎主于仪真;福王得启,即行。二十九日,福王舟至观音们;三十日,百官谒见福王于舟次。王角巾葛衣坐寝床上,枕旧衾敝,帐亦不能具;随从田成诸奄布袍草履,不胜其困。
五月戊子朔,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等迎福王入京,以内守备府为行宫居之。
是日,福王自三山门登陆至孝陵,从西门入飨殿祭告。诣懿文太子寝园展祀毕,从朝阳门进东华门,恭谒奉先殿。出西华门,暂居内守备府为行宫。文武百官进见,王色赧然欲避;史可法言:『殿下宜正受』!刘孔昭诸勋臣,人人皆有德色。群臣退,议先上监国玺绶而后劝进,乃即范金铸「监国之宝」。次日,百官朝王于行宫,魏国公徐弘基先致辞。灵璧侯汤国祚即讦户部措饷不时,其辞愤絮;太监韩赞周叱之起。吕大器曰:『此非对君体』!群臣退,议登极;张慎言谓:『国虚无人,可遂即大位』。可法密曰:『太子存亡未卜,倘北将挟以来,奈何』?刘孔昭曰:『今日既定,谁敢更移』!可法曰:『徐俟数日,似亦无妨』。诸臣乃散。
发明
无事则伦序、有事则择贤,古今之通义也。福王在藩失德甚着,自无拥立之理;士英连结内外,以示不容不立之势。呜乎!明之天下非亡于他人,实亡于土英一人耳!汉鼎移于并牧、唐祚绝于豳岐,非其炯鉴耶!然不责士英而责可法者,则又「春秋」责郑祭仲之意也。可法膺南枢之重任,值大变之猝临,当独立主持,选立贤藩,宗社为重、伦序为轻。澶渊十日不捷,王旦请立太子;土木北狩不返,于谦竟立景帝:何至牵制于群奸,立其所不当立乎!故特目可法以责之,亦「春秋」之义也。
附录
初三日(庚寅),群臣进「监国宝」于福王,王行告天礼。刘孔昭复请登天位;御史祁彪佳曰:『监国名甚正』。徐弘基等皆然之,乃止。
改史可法、高弘图为礼部尚书,升马士英兵部尚书,姜曰广、王铎礼部左恃郎,俱兼东阁大学士;可法仍掌兵部事,张慎言仍为吏部尚书。
时议卜相,群情推毂可法及弘图、曰广。刘孔昭攘臂欲入;可法曰:『本朝无勋臣入阁例』。孔昭曰:『即我不可,马士英有何不可』!诸臣默然。又议起废,众共推郑三俊、刘宗周。孔昭特举阮大铖等;可法曰:『此先帝钦定「逆案」,勿庸再言』!是时士英率高杰、刘泽清等拥兵十万,临江以挟制廷臣,使不敢不相云。
发明
斯时先帝大行,普天同痛;可法等俱当戴罪供职,不得援登极推恩常例,希正揆席。至阁中票拟,遴选曰广等数人,皆以原官兼阁员办事,不用进秩;誓必寸磔逆闯、礼葬先帝,然后论功行赏。「春秋」之法:贼不讨、仇不复,则君不葬、服不除;寝苫枕弋,无时而终事也。当时若能宣昭此义,士英虽奸,何名而入;孔昭邪说,何由而起!惜乎!可法诸臣见不及此。直书于册,交讥之也。
江西湖广总督袁继咸疏请入觐,止之;凤庆总督马士英自请入朝。
继咸请入觐,特谕止之。
士英请入朝,拜疏即行。
发明
新君嗣位,请入朝行贺,礼也;剿贼重任不得擅离,特谕止之宜也。继咸候命而后进;士英则不候命而即进,其目中岂复有朝廷乎?一书「疏请入朝」、一书「自请入朝」,而顺逆之情着矣。
命兵部员外郎万元吉宣谕各镇。
时高杰兵大掠江北,声言欲送家眷到江南安顿,约刘泽清刻日渡江;史可法请发户部银万两,遣职方司员外郎前往分别犒赏。万元吉至彼,上疏言:『扬州、临淮、六合所在兵民相角,素少纪律,近更乖张;一城之隔,民以兵为贼、兵以民为叛,环攻勿释。臣等虽有爱民之心,绝无销兵之术』!扬州士民王传龙等亦上公疏,言『东省附逆,河北悉为贼有。不意贼警未至,高兵先变。自高杰渡河掠徐至泗、至扬,四厢之民何啻百万;杀人则积尸盈野,淫污则辱及幼女。环围血攻已经月余,何不恢已失之州邑而徒戕内地之良民也』!
升周堪赓为户部尚书、何应瑞工部右恃郎、刘土桢通政使。
改吕大器为吏部左侍郎、张国维以原官协理京营戎政。
起补刘宗周都察院左都御史、起升练国事户部右侍郎。
起调倪嘉庆、华允诚、叶廷秀为吏部文选四司官。
起调解学龙为兵部左待郎、贺世寿刑部右侍郎、许誉卿光禄寺卿。
召复原任给事中章正宸、扬时化、庄鳌献、熊开元、袁恺、姜采、御史张煊、李长春、乔可聘、詹尔选、马兆义、郑友元、李曰辅、李模等俱补原官用。
升张有誉户部右侍郎,总督仓场;王庭梅应天府尹、朱之臣太常寺卿、左懋第太常寺少卿。
升李沾吏科、张元始户科、沉允培礼科、钟斗刑科、李清工科,俱都给事中;罗万象、陆朗、熊维典、张希夏俱左右给事中,陈泰来、姜应甲、马嘉植、王士熊、黄云师、钱增俱补给事中。
起升顾锡畴为礼部尚书、黄道周吏部右侍郎、罗大任国子监祭酒。
升高倬工部右侍郎、郑瑄大理寺卿、侯峒曾右通政。
升李沾太常寺卿,提督四夷馆;郭维经应天府丞。
吏部欲推李沾为操江;沾故善刘孔昭,恐分其任,乃求可法升常少。维经积劳于干掫,都人赖之;骤难其代,令仍摄巡视。沾嗾维经劾冢宰张慎言有私;经旋悟,即具疏引罪。而沾憾慎言不已,以其廉勇素着,不敢显攻;因借端于少宰吕大器,思逐之。
升章正宸吏科、张希夏〔□□〕,俱都给事中。
起补在籍吏部主事王重为文选司郎中。
时铨曹乏员,慎言以重家在金坛,可立致;故推之。李沾持不可,曰:『是受我贽四十金者』。慎言曰:『仆起家三十年,所贽十二金而止;公安得以四十金贽乎?仆老矣,须旧铨郎乃解事,又近地;其人贤否,仆自有提衡,不必混也』!沾益衔之。
附录
十一日(戊戌),奠安二祖御容,遣魏国公徐弘基、安远侯柳祚昌、南和伯方一元行礼;奠安二后御容,遣太监韩赞周、卢九德行礼。
凤阳参将戈士凯报刘泽清兵沿路劫杀,逼攻临淮。
马士英标兵先至淮安西门外焚劫。坊义师擒三十余人;淮抚路振飞不敢问,纵之。
命御史祁彪佳等分行安抚。
命赵光远镇守四川。
谕郑鸿逵留驻九江。
升张应元为承天总兵。
衡王奏杀青州伪官。
史可法请增文武重臣经理招讨。
湖广巡抚奏武、岳恢复,方国安冒功混报。
原任大学土蒋德璟北归,奏贺。
降贼官项煜南归,混入朝班;任承诏自言贼授伪官,坚拒,南奔。
户科罗万象劾方孔昭屯抚河北,兵至跟跄逃归,今又蒙面补官。
淮北坊士擒伪官武愫,解至军门;路振飞与愫有旧,仅下之狱。
苏州士民焚掠伪官项煜、汤有庆、钱位坤、宋学显等四家;常熟焚掠时敏家,并三代四棺尽行焚毁;海盐焚掠陈之遴家,并焚其父陈祖苞之柩。
十五日(壬寅),福王即皇帝位于武英殿,以明年为弘光元年。
十六日(癸卯),马士英入朝。
马士英未尝奉诏,擅率营兵由淮赴江达南都,舟共一千二百号;巡按御史王幞驻清江浦,令淮坊义兵排立两岸,不许一舟停泊、一人登岸,凡三日而毕。是日朝见,命掌兵部事,仍入直办事。高杰、刘泽清致书史可法,请渡江,欲其让士英也;可法乃请督师江北以避之。
发明
呜呼!士英入而「逆案」自此翻、群小自此进,邪正消长之机、宗社存亡之辨,于斯决矣!其书「入朝」何?「春秋」于郑詹,直书曰「来」。公羊子曰:『甚佞也』;曰『佞人来矣!佞人夹矣』!此亦曰『佞人入矣!佞人入矣』!谨尽削其官,盖深绝之也。
剿贼总兵高杰围扬州,杀进士郑元勋。
时杰屯兵扬州城下,巡抚黄家瑞漫无主持;兵备马鸣騄率民坚守,昼夜不懈。乡绅郑元勋亲诣高营解纷;入城,劝家瑞放杰兵入城。士民哗曰:『城下杀人如是,元勋顾不见耶』!元勋强为杰剖辨,众怒,群殴之死;呜騄疾走泰州。职方郎中万元吉疏言:『臣奉命犒师,沿途兵民交构,扬州尤甚,闭门登陴已悬半月;民与兵相攻、兵与民相杀,成何纪律!顷接水营参将报贼奔清河,官兵击烧贼舟殆尽;若诸将潜师以济,可一鼓歼也』!初,黄得功分地扬州,高杰、刘泽清以繁富争之,纵兵淫掠;扬人大哄,死守。又得功兵至天长,杰与泽清欲排之;又值李栖凤、高文昌兵至,众益汹汹。元吉移书得功,期共奖王室。得功自明无他,亟请联络杀贼;元吉以书驰示杰等,始稍戢。然杰部终不受制,泽清所部千余人劫掠瓜洲一空。
发明
高杰恃强,围扬州经月不解,其恶着矣。书曰「剿贼总兵」,以着其纵贼不讨、戕害内地之罪。元勋不自揣量,妄欲开门揖盗;其死也宜。兹书元勋之杀于围扬之下,若曰非扬杀之,乃杰杀之;不以杀元勋之罪,罪扬人也。此「春秋」之权衡也。
总督漕运、巡抚凤淮、户部右侍郎路振飞罢;起升田仰为右副都御史,巡抚凤、淮。
振飞在淮,守御甚备。是月,大飨士于淮安府学中,叙向来有功文武官八千余员;振飞与王幞亲自按席,观者鼓舞。已而振飞为马士英所劾,得旨提问,合郡不平;寻以士民公疏讼冤,得免。旋丁艰去。田仰向寓金陵,与刘孔昭善;至是,孔昭力荐之,故有是命。
晋封靖南伯黄得功、宁南伯左良玉俱为侯,封总兵高杰为兴平伯、刘泽清为东平伯、刘良佐为广昌伯。
史可法以淮、扬、庐、泗自守;请『设四潘,以凤、徐、滁、六为进取之基,兵马钱粮惧听自行征调。四藩即用得功、杰、泽清、良佐为藩屏,固守江北,则江南之人情自安。得功已封伯,似应进侯;杰、泽清、良佐似应封伯。良玉恢复楚疆,应照得功进侯』。又奏:『四镇既设,不可无督师;应驻扬州居中调遣。四镇各自分汛地:辖淮、海者驻淮安,海、邳、沛、赣十一州县隶之,恢复山东一路。辖徐、泗者驻泗州,徐、泗、宿、毫、丰、砀十四州县隶之,恢复开、归一路。辖凤、寿者驻临淮,寿、颍九州县隶之,恢复陈、杞一路。辖滁、和者驻庐州,无为、六、巢十一州县隶之,恢复光、固一路。每镇额兵三万人,本色米二十万、折色银四十万两。其凤阳总兵,应改副总兵一员』。故有是命。
发明
大仇未讨,天下未平,何以家为?况开藩重赏哉!上借此以为羁縻之术,下受之而无感奋之志,胥矢之矣。直书于册,深讥之。
十八日(乙巳),祭先恭王太妃于行宫。
大学士史可法督师江北,命百官郊饯。
可法请拨刘肇基、于永绶、李栖凤、卜从善俱隶标下,又荐主事何刚、举人李蘧军前赞画。可法既出,刘孔昭益无所顾忌,高、张诸臣俱不能安其位矣。
大旱,令应天府祈雨。
二十三日(庚戌),刘孔昭讦吏部尚书张慎言于朝。
孔昭故善阮大铖,必欲起之。因诏内有『「逆案」不得轻议』之句,慎言秉铨持正,度难破例;置酒约诸勋臣廷论慎言,汤国祚、赵之龙皆诺之。是日早朝,孔昭邀国祚、之龙合奏『慎言排忽武臣,所推吴甡、郑三俊有悖成宪,真奸臣也』。
慎言立班不辨。弘图奏:『冢宰自有本末,何遽殿争』!上谕:『文武诸臣各宜和衷,毋得偏竞』。孔昭袖中取出小刀,逐慎言于班;太监韩赞周叱曰:『从来无此朝规』!乃止。慎言出,即引疾乞休。孔昭遂复具疏奏:『慎言推补幸滥,荐举吴甡、郑三俊更为可异。慎言原怀二心,告庙决策,阻难奸办。乞大奋干纲,收回吴甡陛见之命,重处慎言,为欺君误国之戒』。高弘图亦具疏言:『文武官各有职掌,毋得侵犯,即文臣中各部不得夺吏部之权。今用人乃张慎言事;刘孔昭一手握定,非其所私即谓之奸,臣等皆属赘员矣!吴甡、郑三俊五朝人望,票拟实出臣笔。窃念朝廷之尊,尊于李勉;今宸陛几同讼庭,臣愧死无地,乞赐罢斥』。姜曰广亦引疾求去。俱慰留不允。
发明
慎言以统钧大臣,孔昭得辱之于朝,是无法纪也!无法纪,是无君父也!书言「讦」者,明慎言之无罪;慎言无罪,是罪专在孔昭矣!一削其爵、一举其官,邪正之实辨矣、予夺之义严矣。
附录
时闯贼西遁,群臣降贼者皆南归,蒙面求用;行宫前章奏杂投,甚有擅入朝班者。通政司刘士桢请严封驳参治之令;有旨着行甲饬。
叛将李成勋寇掠清河,巡按王幞调兵御却之。
伪将刘曰恭携伪敕五道,送得功、高杰、刘伊顺、刘肇基、徐大受寺;得功执以闻。
马士英奏大计四事:一、圣母流离,可密谕高杰部将卫迎。一、皇考进尊位号,应迁梓宫南来。一、皇子未生,应急慎选淑女。一、诸藩失国,恐有奸宄挟之,不利社稷;宜迎置南都。
加恩翼戴诸臣:公徐弘基,侯朱国弼、柳祚昌,伯刘孔昭、方一元、焦梦熊、郭祚永,太监韩赞周、卢九德各升赏世荫。
二十六日(癸丑),上召阁臣高弘图、马士英、姜曰广于行宫。
是日,上谓弘图曰:『国家多故,倚赖良深;先生何言去也』!弘图对曰:『臣等非敢轻去;但用人一事,臣谓可、勋臣谓不可,是非淆乱,臣何能安其位』!上曰:『朕于行政用人未习,卿等所言,无有勿从;不疑有他』。弘图奏:『冢臣张慎言清正有品,吏部以用人为职,如推刘宗周、黄道周,使勋臣处此亦必引重;何独以为罪!吴甡历任巡抚,俱着丰采、又负清望。先帝简任内阁督师剿寇,赴任稍缓,致蒙谴责;先帝杀周延儒、不杀吴甡,即可知其人。假先帝在今,亦必用之;何勋臣以此罪冢宰也!北都失节之人不可用,江南见存者无几、又不合勋臣之意,将谁用乎?若曰武职则有兵部在,不可并责冢臣也』。弘图又奏近臣贪黩状。上曰:『朕固闻之;诸臣通贿出之袖中,诚可嗤也』!时屡勤召对,先后无虚日,或一日再召;似有志图治者。自高、姜去后,马士英当国,上亦拱手听之,不复预闻政事矣。
升王幞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
路振飞既去,幞又以升行;刘泽清遂营窟于淮安山城中,田仰不能禁制,而淮事不可为矣。
附录
马土英奏关宁总兵吴三桂之捷;有旨封蓟国公世袭。又命户部发银五万两、米十万石,责令中书沉廷扬卖与之。
大学士高弘图请暂辍阁务,往江干督收漕粮;允之。
六月丁巳朔,谕吏部尚书张慎言视事。
加巡抚黎玉田为兵部尚书、山东原任大学士谢升上柱国、在籍保定御史卢世深太仆寺卿。
马士英奏北信诛伪官之功,故有是命。史可法亦乞选使臣赍监国、即位二诏及赐吴三桂、谢升二敕,往北直、山东晓谕。时讹传德州起义,谢升辅佐之故。先时有朱师钦者,庆藩宗室,为香河知县;弃官南走,伪防御闫杰囚之于德州。杰与伪知州吴征文比饷甚酷,贡生马元騄、谢陛等暗结义旅,一呼而起,杀杰与征文;出师钦于狱,奉以为主,权称济王,檄告远近。于是杀逐伪官,来附者四十余州县;遂讹传谢陛为谢升也。呜乎!中朝侦探舛谬如此,而欲奏恢复之功难矣!
初六日(壬戌),上大行皇帝谥曰烈皇帝、庙号思宗;大行皇后谥曰孝节烈皇后。
尊福恭王为恭皇帝、王妃□氏曰孝成皇后、生母邹氏曰仁寿皇太后、神庙皇贵妃郑氏曰孝宁太皇太后、元妃黄氏曰孝哲皇后。
初七日(癸亥),马士英特举钦定「逆案」问徒阮大铖,命复冠带陛见。
士英奏「冒罪特举知兵之臣,以共济艰难事」;举阮大铖当赦其罪,即补兵部右侍郎。先是,大铖被废,寓居金陵,与刘孔昭、马士英及内奄李承芳交往甚密。周延儒再召,大铖、士英同助万金营求起升;而先帝圣断不可夺,仅起士英。至是,大铖日夜谋出山,勋臣殿争亦因大铖而发也。士英乘高弘图督粮江干,即自拟旨:阮大铖果否知兵可用?着兵部召他,暂冠带来京陛见,面问方略定夺』。是时科道罗万象、詹兆恒、王孙审、陈良弼合疏言:『「逆案」不可翻,大铖不可用』。皆不听。士英又辨:『臣在兵言兵,但知为朝廷用人,不知其它』。上温旨留之。
发明
鲁公子翚请会师伐郑,隐公勿许;翚固请而行,「春秋」削其「公子」,直斥其名。胡康侯氏曰:『翚请以师伐郑,而隐公勿许,义也。翚以不义强其君,固请而行,无君之心兆矣,是以及钟之祸。「春秋」去其「公子」,欲制治于未乱也』。阮大铖身在「逆案」;「逆案」乃先帝所定,谁敢奸之!今士英徇一己之私,请暂拟冠带陛见,正所谓以不义强其君者也;其无君岂在翚下乎?北行之祸,由兹兆矣。故于士英则削其官,于大铖则详书「钦定逆案」;「问徒」,所在以绝之者至矣。
初八日(甲子),阮大铖陛见。
大铖入见,备述见枉之由。高弘图言:『大铖若用,必须会议』。马士英言:『会议,则大铖必不得用』。弘图曰:『臣非力阻大铖;旧制:京堂必会议,乃于大铖更光明耳』!士英曰:『臣非徇私贿,何所不光明也』!弘图曰:『何必不受贿;一付廷议,国人皆曰「贤」,然后用之可也』。弘图出,即乞休。
大铖遂上「孤忠被陷之由疏」云:『臣于天启甲子,见逆珰魏忠贤与在外门户诸人终携始合,擅政弄权;时为吏科都给事中,力请终养以避其焰。后蒙起用,铖守官太常少卿七十日,即乞差还山;窜迹穷山,不入城市。凡忠贤擅窃威福,皆铖在山林息影,唯恐不深时也。且当天启年间、从无一官之躐、一字之谀、一椽之建;甚且「点将传」内勒入铖名于其中,冀杀铖后快;铖与崔、魏诸党不惟风马牛不相及,且冰炭水火之不兼容亦既昭然矣。「逆案」冤及于臣者,盖谓臣在科时,孙慎行以红丸邪议摇动皇祖母、皇考。是时旨下九卿科道会议,给事中魏大中上言:「内有张差、崔文升,所谓先帝之贼也。张差所由,谁不知为郑国泰所为,宜问主使。又有李可灼之药,不合之崔文升不备;崔文升之逆,不溯之张差不明;郑国泰、郑养性、方从哲之罪,不参之三案不定:宜悉置诸人以应受之法」。此皆大中大逆不道,血口污天语也。铖与同官,正色折之;且语曰:「三朝仁孝无间,凡为臣子处此,安得以无根之言挑衅骨肉」!故坚持不出议单。今「三朝要典」具在,可覆按;而同乡左光斗迫臣出议甚力,此札尚在,臣不之应。由此,大中与中之党恨臣入骨。适臣俸在彼前,恶夺臣首,恒百计排阻;铖浩然致归,党怒不释。铖与相国冯铨有文字交,归过涿州,一晤即行;而大中门客汪文言遂诬铖与铨以「叩马献策」。夫铖与铨在涿州,忠贤在深宫近侍,其马安得而叩之?况相国今合家殉难而死,忠佞定于盖棺矣。后大中以巧救奸人汪文言、疏纠忠贤,为忠贤所仇,被逮以死。记光斗、大中死于乙丑之秋,而乙丑之秋正大铖躬耕山居之日,里中衿绅父老可问也;而安得一身以赞导耶?至铖「合算七年通」内一疏,于中极论倡红丸之孙慎行,为时所嫉;此乃忠贤典刑后所条上者,曾有半字为彼逆恶解嘲者耶?且当时倡造「逆案」之侯恂,今公然从贼为工部侍郎矣;主造「逆案」之辅臣韩爌,今公然开门迎贼,贼以安车迎入长安矣;而「案注」中所云报复铖有疏者,即今受伪户部司务之魏学濂也。而门户诸臣乃欲以受贼伪命乱臣贼子之仇口,为铖孤臣孽子之定案;岂尚有人心者乎?今诸臣抵死攻迫,铖安得不一直陈当日之情事,以上告君父、下告天下万世哉』!马士英又为大铖奏辨,力攻姜曰广、吕大器等护持局面。
〔发明〕
臣顾炎武曰:大铖此疏将以掩其「逆案」之枉,不知适所以自供也。当南乐魏广微借内修怨,杨、友严谴去国,是时徐大化、朱童蒙等俱中旨升京堂用。遂由叶有声荐,大铖亦中旨升京堂用,从常少转升禄;正杨、左被逮时也。又尔时苟非「逆案」中人所喜者,一登启事即遭削夺;大铖若与崔、魏如水火冰炭之不兼容,何取京堂之中旨如寄,而常少、光禄之推升毫无龃龉也!「点将录」抄布四方,并无大铖姓名;假使有之,有声岂敢入荐剡乎?此事理之最明者。坚持不从孙、魏二公之议;谓将以调护两宫,出自臣子苦心,谁曰不然;乃欲以此居功,反坐诸臣诬捏之罪,则无良极矣!且欲取证于「三朝要典」;「要典」既属逆珰纂修,逆珰服刑已十八年,「要典」即奉旨焚毁矣,犹惓惓奉为圣书,则其为逆贤私孽可知也!「叩马献策」,原指逆贤进香涿州之日,非指深官近侍之日;大铖南归过涿州,正逆贤进香至涿州,万耳寓目何可掩也!吕飞鹏并无「赞导」之疏,正以中旨京堂即入逆珰;何况大铖、魏大中之疏纠逆贤也,在杨涟二十四大罪之后!斯时疏攻逆贤者章满公车,岂能巧救汪文言乎?「合计七年通」内一疏,先帝御极久矣,犹娓娓论孙慎行、杨涟、左光斗诸臣,无一不与「要典」相发明。夫珰局已败,尚思为护法沙门;则珰焰方张,其为赞导无疑也。相国冯铨,现今官崇内院、位晋殿阁,而诬以合门殉难,不亦悖乎?闯贼破蒲州、平阳,故辅韩爌合门殉难,斯时万口如一者;而安车迎入长安,未之闻也!督辅李建泰为贼所礼遇,则人人耳目之矣。姑摘其诬捏最显者如此。
工部尚书程注罢。
起升钱谦益为礼部尚书,协理詹事府事。
初十日(丙寅),吏部尚书张慎言罢。
慎言面辞,上曰:「晋疆未复,卿已无家可归;沿途侨寓,需召』!慎言遂寓宁国。孤孙间关来侍,慎言曰:『祖孙相聚足矣』!鼎革后,慎言郁郁以死,孙扶柩返葬故里。
附录
湖广巡按黄澍奏:『前任巡按刘熙祚于永州被陷,为贼所执;于九月晦殉节于祁阳。巡按宋一鹤于承天之变有武弁负之出,一鹤不可;遂以身殉。王聚奎叶数千里之地,逃回省城,日惟追比赃罚为事;直至新抚何腾蛟到任,乃扁舟南下』
史可法奏:『高杰奉旨驻扬州,扬人坚不肯纳。黄得功至仪真,本为安顿家眷;而给绐者曰:「与尔为敌」。臣至,亦疑之。臣待之以诚,劝其移驻瓜洲城,杰许诺;臣因与约,随当移驻盱、泗。臣调停于兵间,渐可释其嫌猜』。可法以杰悍不可制,身入其营喻之,见留不能出,尽夺其兵,每奏诸经邀阅,然后得达:权遂不振。
又奏:『淮人忠义碎伪碑、杀伪官,击败贼骑于河上;义兵聚至二十余万,声势甚壮,贼将董学礼、白邦政踯躅不敢犯。又,宿迁擒斩伪官,请旨奖叙』。许之。
马士英叙东省伪官功,以李元和为首,拔常自俊为左都督。自俟本革工,曾负上避流贼之难。
刘良佐奏:『臣开镇临淮,士民张羽民等不服』。临淮士民戈尚友等亦奏:『叛镇环攻,生灵涂炭』。命抚按和解之。
史可法奏:『先帝用人原无成心,傅宗龙、孙传庭起自缧囚,张凤翔、袁继咸、马士英起自废籍。当吴甡奉命南征,以候唐通兵不至,迟延蒙谴;则过之可原者。国难之作,勋臣殉节者谁?刘孔昭不思之!慎言七旬冢卿,一举吴甡,便以为罪;不亦轻朝廷而长祸乱耶』?马士英疏请申大逆之诛:『周钟劝进未已,上书请早定江南;其伯叔周应秋、周维持,魏珰门下,两世逆恶。兄周镳、周铨,均当连坐』。
草莽孤臣刘宗周疏:『一重屏藩。刘泽清、高杰有寄家江南之说,尤而效之,又何诛焉?一慎爵赏。败逃之将而得封,谁当不封者?一核旧官。在官守而逃者、在使命而逃者,于法皆所不赦』。又疏:『先帝身殉社稷,江南不闻只骑北进,宜诛者一。卸兵权于局外,首图定策之功,宜诛者二。先帝诛珰铁案,前后诏书蒙混,势必虎彪尽反,将兴问罪之师。请自严中外不职者始』。
通政司刘士桢请令北归诸臣,尽听朝廷处分,不得混行奏辨。御史朱国昌疏劾在逃巡抚郭景昌泊舟清凉门外,欺饰疏辨;因论其抚楚、抚晋种种罪状。有旨驱逐。
马士英以清摄政王所示南京官民示奏闻,请遣官赍诏北行。
命太监王肇基督催浙、福金花银。户科罗万象具疏论之(肇基,即王坤也)。高弘图以方争阮大铖事,不便执奏,请身任督催;过肇基言之,肇基即上疏辞止。
马土英举原任都督陈洪范北行议款。
予已故大学士文震孟等谥。
礼部尚书顾锡畴请削故辅温体仁「文忠」之谥。其体仁所摧抑正人,宜谥文震孟「文肃」、罗喻义「文介」、姚希孟「文毅」。闯破河南,原任兵部尚书吕维祺殉难,宜谥「忠节」。从之。
十七日(癸酉),吏部署部事左侍郎吕大器罢。
先是,李沾上「勋臣愤激有因疏」内云:『当中府聚会,马士英手札移大器迎皇上,韩赞周、刘孔昭无不允协。黎明聚议,大器绾礼、兵二部印,不前;臣等十九人以名帖延之,从容后至。议至日中不决,孔昭怒形于色;臣与郭维经、陈良弼、周元泰、朱国昌历阶而上,面折大器。赞周曰:「快取笔来」!因得俯首就列。清晨迎驾,大器尚欲停待,而赞周已登舟矣。偕行者,徐弘基暨良弼、国昌也。文臣启事屡登、武臣封爵〔未定〕,所以有殿上之争也』。嗣后士英特举大铖,众议沸然;大器疏直攻士英,略云:『近年温、周擅权,老成凋谢;庸奸偾事,中原陆沉。皇上中兴,一时云蒸霞起;不意马士英渎乱朝政!夫士英非以贿败遣戍、借名知兵而为凤督者哉?乃挟重兵入朝,腼颜政府。南国从来霭霭,一经唆拨而殿陆喑哑,叱咤者藐至尊为赘旒矣。「逆案」一书,先帝定为乱臣大防;而士英拉阮大铖于恶御前,径授司马,布立私人。窃思士英有何劳绩?倏而尚书、宫保、内阁,倏而金吾、世荫也』!士英亦参大器徇私把持。大器乞休,遂罢。
刘泽清疏劾吏部在侍郎吕大器,又疏荐张捷等。
泽清疏请诛大器,指其起用王重掌选;又指其比周雷演祚,谓演祚为吴甡走狗,杀周延儒以媚东林。又疏荐张捷、邹之麟、张孙振、刘光斗及在逃督辅王永吉、郭景纯。时士英欲起张捷,而大铖素恨演祚,故唆泽清出此疏。
发明
武弁而操大臣之短长、阃外而预庙堂之黜陟,上下易位、冠履倒置,至此极矣!按演祚由庚辰特用,任德州兵备。壬午冬,范志完入援,纵兵淫掠;演祚据实奏闻,志完逮问,事连延儒。然延儒之得罪,由于王之心、李国桢而成于蒋拱宸,非关演祚也。况当时吴甡已蒙谴去国,使演祚果能效力,何不留甡仍正揆席耶!至时王重用以为可诛,而降贼之王永吉、失贼之景纯俨然荐举,此则当加何等刑罚!且总兵不言剿贼,而从孔昭之遗唾、嘘「逆案」之余灰,恶莫大焉!故削其爵,以着其罪。
追谥懿文太子谥曰孝康皇帝,庙号兴宗;追上建文帝谥曰让皇帝,庙号惠宗;景皇帝庙号代宗。
发明
海内望此典,几百余年矣。至是,始克举行。详书于册,深善之也。
二十日(丙子),湖广巡按御史黄澍面纠马士英于朝。
马士英罢,寻复令视事。
黄澍入朝,同承天守备太监何志孔求召对。既入,澍面纠马士英奸贪不法,泪与语俱下。上大感动,顾高弘图曰:『黄澍言殊有理,卿议之』。命进御座前;澍数其罪益甚,士英不能辨一语。志孔亦前,论其罔上行私诸罪;赞周叱志孔退,曰:『御史言事,是其职掌;内官操议,殊伤国体』!士英跪求处分;适跪澍前,澍以笏击其背曰:『顾与奸臣同死』!士英号呼曰:『陛下视之』。上摇首不言;良久谕曰:『卿等且出』。韩赞周即执志孔。丙夜,上谕赞周曰:『马士英以大臣所为若此,宜行退避』!士英遂归寓引疾,尽移直房器具以出;侑以金帛,分馈福邸旧奄田成、张执中。二奄向上泣曰:『皇上非马公不得立;若逐马公,天下将议皇上背恩矣!且马公在阁,诸事可不烦圣虑,可以优游行乐;马公一去,谁复有念皇上者』?上默然。田成即传谕士英,着即入直办事。随有旨:『何志孔本当重处,辅臣极为求宽,具见度量;姑饶他』!时有民谣曰:『要纵奸,须种田;欲装哑,莫问马』!
发明
书「马士英罢」,罪马士英也;书「愎令视事」,恶马士英也。士英挤可法,逐张、吕,引大铖,奸状显著。以黄澍之纠,勒令罢位,深合远佞之用;何惑于二奄之谗,擅令直入!是二奄为政,人主若赘旋然。呜呼!君不君、臣不臣,天下所以倾也!详书于册,以见去佞同于拔山,所以为后世永鉴也。
忻城伯赵之龙疏请改先帝庙号。
之龙奏先帝不当庙号曰「思」,「思」非美名也。盖谥号系高弘图所定,李沾草疏授之龙,使奏之;为逐高弘图地。之龙,实不识一丁也。
起升徐石麒为吏部尚书、王心一刑部右侍郎。升张有誉为吏部在侍郎;程世昌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
升何应瑞为工部尚书、何楷吏部右侍郎、徐人龙兵部左侍郎。
升少师黎玉田太子太保、卢世■〈榷,氵代木〉工部右侍郎、王应华光禄寺卿;俱充山陵使,祭告先帝、先后祔葬。
予已故大学士刘一璟谥「文端」,贺逢圣谥「文忠」。
清兵入德州。
附录
济王走死,谢陛、卢世■〈榷,氵代木〉、马元騄南奔。
临清中军张显荣报称摄政王命额真固山六总兵驻札德州,侍郎王鳌永招抚山东。又塘报青州、东昌、临清、兖州皆服,惟济宁未降。
济宁传报固山额真等奉摄政王令,调集兵马巡视山东,所到地方官兵俱出郊迎接,违者以抗师治罪。
北归诸臣南下,舟次上闸。兵备凌駉暗通大清,已受巡抚山东之命,与守道于连跃出示称「顺冶元年」;然駉于南京,亦发疏不绝。
国子监典籍李模疏略云:『拥立一事,皇上不以得位为利,诸臣安得以定策为功!镇将事先帝非有桑榆之效、事皇上未彰汗马之劳,议法当在戴罪之科;而与以定策之功,其何敢即安!臣不愿见光复未臻而国体先亵也』。
平湖监生陆浚源,为兄原任兵部员外郎陆澄源奏辨,词牵国本三案,并诋光禄寺卿许誉卿;通政司刘士桢持疏驳之。后许誉卿疏辨,略云:『当年诸臣以翊戴光庙为正、今日诸臣以翊戴皇上为正,均从伦序起见耳。光庙母子无闲,先帝身殉社稷,何嫌、何疑?而小人无端播弄,假手于浚源!先帝久任体仁,养寇酿祸,使得生荣死宠,窃谥「文忠」;皇上追削,万口称快。浚源乃满口诵其平章之功;甚矣!若辈之敢以奸党欺上也』。
巡城御史朱国昌奏:『东洋地方有数百骑驱捉男女,口称奉命打粮;龙潭把总王奇不行守御,反馈之以牛酒。辇毂之下,岂宜有此』!
北将于永绥等渡江借住京口,浙江都司贾之奎适领兵至,买瓜相争而哄;北兵适焚东门外民居,杀僇数百人,浙营兵官李大开伤重而死。
设勇卫营,命太监韩赞周缇督。
先,马士英请增淮扬兵三万。总兵杜宏域提督大较场,杨振宗镇守安庆,赵光远提督川陕,总兵邱磊镇守山东,黄斌卿防御镇江,副总兵吴志葵镇守吴淞。
封常应俊为襄卫伯,世袭;叙翊护之功也。
赐福建总兵郑芝龙蟒衣。
凤阳太监谷国珍请敕书,内阁撰文给之;国珍于御前自增「照总督行事」五字。
顺天巡抚杨鹗浮海至,怀远侯常允绪荐之;命预会推。
塘报陕西全陷,马士英请亟奖赵光远;已降贼矣。
赵之龙荐序班黄家廸,擢鸿胪寺少卿。管绍宁请遴选内阁诰敕房诸官,各以赀纳授。
改内宫殿为朝殿。
命制金玺代玉。
命选净身男子。
命叙山东擒伪官功。
命户部清查十七年陈饷,限明年全完。
江南安抚御史祁彪佳请留漕米十万贮镇江。
万元吉请恤阵亡总兵猛如虎及监军曹心明。
夏允彝、余扬、严锡命、文德翼补吏部四官司。
鲁王泊舟镇江,请于附京简僻地方安顿。
德安王侨居广信。
释高墙罪宗七十五案、凡三百四十一人。
下被逮郧抚王永祚于狱。
礼部奏唐王殉难。
吉王子慈煃报吉王播迁道薨。
命崇王二子侨居台、处二府。
惠王寓居肇庆。
●圣安本纪卷之二昆山遗民宁人顾炎武着
秋七月丙戌朔,改文选司郎中倪嘉庆为户科给事中。
发明
部员改授科道者有矣,惟吏部则否;改授必由员外主事,而郎中则否。倪嘉庆此举,诚属创见;特书于册,志乱也。
附录
吏科都给事中章正宸疏略云:『两月以来,文吏锡鞶矣,不闻献馘;武臣私斗矣,不闻出战;老臣引退矣,不闻敌忾;诸生卷堂矣,不闻请缨。北兵已镇燕都,动摇山东;当国大臣但绍述邪说,损威屈体,堕天下忠义之气,臣窃羞之』。
户科熊汝霖疏略云:『四镇以杀掠封伯,百姓头颅何辜,而为此辈之功名地乎?今俨然佐命矣,收拾恢复为中兴名将,岂不更快?况且一镇之饷多至六十万,势必不能供。何不仿古藩镇法,在大河以北开屯设府,永盟带砺;而逼处此堂奥也』?万元吉乃云:『城外之屋宇应让与民,谁非民业而拱手让乎?近闻辇金求进者实繁有徒,则当事诸臣亦宜猛省前事,倍涤肺肠也』!
又史可法奏:『邱茂华口称吴三桂师次庆都县,建立「大清顺治元年」旗号,迫人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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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凤翔家眷,与杨任聪同行。遇南京颁诏,即同南行,借临清兵自卫。凌駉预戒兵丁,言『北兵无送人南下之理』!至济宁即返。
时冯铨、谢升、李建泰俱降于清,为内院大学士;王鳌永总督山东、河南,方大猷署山东巡抚事。张惟机、杨汝诚从陆至山东,方大猷遣牌送至济宁登舟。
命黄澍速回湖广,料理恢复承、襄。
命金声桓驻防淮、扬。
命四镇各率所部兵将驰赴督辅军前调用;皆不奉诏。
加李际遇、刘洪起总兵,防御河南。时闯贼出潼关,道洛阳攻密县。参将夏有光报称:至台儿庄,知闯贼见在平阳整顿兵马,太原、潞安乡绅富户尽徙入陕西;又遣伪将马科入四川,招安保宁等处。
刘泽清荐大将马化豹、柏永馥听督辅题用。
定京营之制视北京,以杜宏域、杨御蕃、牟文绶补三大营总兵。
升刘之渤、范旷俱左佥都御史。
追削已故大学士温体仁等官荫。
从御史郑友元之言也。温体仁、周延儒、薛国观三人生前官爵、荫子俱行削夺,以为作奸不忠之戒。
廷遣左懋第、陈洪范北都犒师。
懋第以母死于北军,愿与洪范同使。至是,懋第加兵部右侍郎,经理河北、关东;洪范加太子太傅,马绍愉加太仆寺卿。礼部尚书顾锡畴进宫,拟祭告陵园文,祭告大行皇帝、皇后文,吴三桂封爵制书、敕谕铁券,黎玉田、高起潜敕命,又宣谕北京人民、移建州御书,一一呈览。懋第疏:『臣衔以经理河北、联络关东为事。夫河北则山东、北直也;关东,即辽东也。辽久属建州,北直近亦为建所踞;山东虽杀伪官,偏地皆贼。臣家人来云:胶州一带贼至二、三十万,则不皆向化可知也。经理虽有封疆之责,以封疆重寄之衔而往议金缯、岁币之事,名实相乖;此衔之当议者也。马绍愉昔年赴建,为建所折,奴颜婢膝,建赍之参、貂;台臣陆清源纠之。其与建交情深浅,臣诚不知;但闻其私许建金十万两、银一百二十万两,逢人诵说。臣不便与之同行也』。
发明
闯贼负不共戴天之仇,吴三桂乞援于清,立扫而驱除之;虽寸磔尚稽天诛,而舆尸亦稍吐气。尔时为廊庙计者,自应厚其金币、隆其礼貌,妙选其人而郑重遣之。如真宗使郑公而辽主听命、武侯释邓芝而东吴缔盟.庶乎两国之好可成、南北之争可息矣。今懋第虽堪应选,而误以洪范、绍愉佐之;且所颁三桂、玉田诸诏,种种指挥有同呓语:于是而欲祈事之济难矣。书「廷遣懋第、洪范」而绍愉不书何?微之也?「春秋」之例,所谓「以其人而微之」者也。
十五日(庚子),上视朝。
上生日也,受朝贺于行殿。勋臣皆进礼贺,上皆受之。
发明
有国家者,不患贫而患不安;况在万乘,岂其患贫!今天下以货献、上以货取,是君臣相率而接以货也;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此只书「视朝」何?「春秋」之义为尊者讳,故隐之也。
二十三日(庚戌),内批张有誉为户部尚书;大学士高弘图请收成命,不听。
马士英欲用中旨擢阮大铖,适户部尚书周堪赓久不到任,而有誉廉慎为人所称,士英遂借以开传升之幸门,特降内批擢用。弘图以未经会推,缴回成命;士英票旨:『特用出自朕裁,卿不必过为疑揣;仍着遵前旨行』。
发明
此内旨也;不曰「内旨」而曰「内批」何也?不与其为旨也。若曰此乃士英会田成辈批去云尔,于上无预也。有誉,贤者也,贤而用之,此盛典也;弘图似可无执奏矣。曰:否!使此辈出于士英之懿好,则为盛典;今借为大铖之嚆矢,则为乱政。弘图之执奏,深得古大臣之义矣。然则为有誉者宜奈何?坚以疾请刀辞不赴可也。倘坚以疾辞不赴,或致谴责奈何?曰名节与官爵较,孰轻孰重?使果以是蒙谴,张侍郎之名千秋矣;区区马家之尚书,庸足贵乎?直书于此,盖深惜之也。
南昌宗生统甆疏讦大学士姜曰广等。
马士英欲去史可法以独居定策之功,刘孔昭亦欲去可法以专任;田仰、阮大铖亦怨曰广,欲并去之。于是大铖属草,募统甆使上之;疏内诬诋曰广秽迹、又斥其包藏祸心,词连史可法、张慎言、吕大器等。疏入,高弘图票拟「究治』。上御内殿,召辅臣入;上厉声曰:『统甆吾一家,何重拟也』?且责弘图请召可法为非是。弘图抗辩,士英默无词组。上每语必左顾田成,明有指授者。弘图、曰广俱引疾。后授宗生统甆为行人。
发明
大臣,国君之陪贰;辱大臣,是辱国君也。故孔子对鲁定公则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对齐景公则曰:『君君臣臣』。今朝廷之上惟一田成,复有孔昭、大铖辈交构其中,妖氛充塞;而统甆诸孽种种见告,君不君、臣不臣。虽有粟吾得而食诸,次年之北行宜其及矣。「春秋」言事应而事应具存;比事以观,岂不深切着明哉?
统□疏讦大学士姜曰广。
大铖诸人怨曰广甚,统甆一疏犹未惬意。右谕德李明睿与曰广,同邑相恶,大铖嗾明睿参之;明睿辞,乃募建安王统□再出此疏。
发明
统甆之疏,犹曰宗生不辨菽麦者耳。统□,固建安王也;堂堂藩王,乃为大铖等所驱使,无良极矣!削去其爵,斥之曰「讦」,盖深绝之也。
附录
吏科都给事中章正宸疏,直陈铨政事:一、名器宜慎。定策者,宜懋厥赏,其余人自请叙。今则辇金盛行,日事钻营,宁免瓜李之诮。一、职掌宜专。用人独归吏部;今有咨送者、有荐举者、有竟行奏讨者,冢臣所职几何?一、封疆宜肃。文武共事对疆,不斩误国之臣,不激报国之气。一、废官宜饬。爵重则人乃劝,法守则士知恩;累累起废,不自静听,岂不闻律有「罪戾不许入国门」之禁!抚宁侯朱国弼以不预会推,冢臣疏争非制。上谕:『出何典故』?
刘孔昭疏荐循良卓异诸臣,内有冯大任则贪墨中最著者。又疏荐钱位坤;言『位坤曾经吴三桂收用,忠实可信。都门所刻「国变录」,乃奸徒借题害人,不止袭彝受屈;请亟用位坤』。
朱国弼、刘孔昭合疏条陈新政:一、吏部用人必勋臣商确,一、各部行政必勋臣面定,一、皇上图治必勋臣召对。
户科熊汝霖疏言:『内外交通,神丛互借;飞章告密,墨刺斜对。此尚可为国乎』?奉有严旨。
授诸生涂仲吉、诸永明为翰林院侍诏。仲吉前有疏救黄道周、叶廷秀,廷杖遣戌;永明执贽见道周于狱中,亦被系。顾锡畴署吏部印,特疏荐之;故有是命。
真定知府邱茂华等自称固守臣节,不从清、闯;史可法以闻。
湖广巡按黄澍为马士英所劾,辨疏云:『麻城生周文江为献贼伪兵部尚书,引献贼破武昌,有锦衣遣戍刘侨托文江进美女、玉杯、古玩、万金于献,即用侨为伪锦衣大堂。比左良玉恢复蕲、黄,侨削其发私逃;寻进赤金三千金、女乐十二人于马士英。今四月,士英委黄鼎署印麻城,麻城汹汹几乱。乡绅请臣弹压,侨献银三千两助饷;臣批云:「正苦无饷,真可愧挟赀媚贼者;仰汉刑官收贮」。臣意亦隐而讽矣。既还武昌,黄鼎代为解银一千两、玉带二围、珠冠一顶;臣又批云:「军中无妇人,何用珠冠?大功未成,不须玉带;仰汉刑官变价济饷」。臣巡方衙门收支,皆有司存。士英据侨私书诬臣,试令士英将臣原书呈览,则清烛见矣』。
起升陈隆正礼部祠祭司员外郎、张采礼部仪制司主事。
刘泽清请袭封吴襄,使三桂衔感;刘孔昭奏吴三桂父子效忠,宜加殊礼。时举朝皆知三桂无心于明而诸臣故欲崇之,已寓卖国之意矣。
命御史陈盖募兵云南,先携三万金供饷。
命御史米寿图巡按四川。
命发米十万石给山东抚镇。
授开封推官陈潜夫为御史,巡按河南。
闯贼伪将宋朝臣兵至杜胜集,旧职方郭献珂适在村居,召标将张成初与战于桃园;贼兵溃,追斩朝臣。
礼部题钱谦益、陈盟、管绍宁俱以原官充经筵讲官;秋讲届期也。
朱国昌、刘孔昭各请增家丁、营将,祈户部给粮。
命潞、周、崇、鲁四王侨居浙东、惠、桂二王驻广西。
昌平巡抚何谦南归。
兵科陈子龙疏纠糟储副使庄应会督漕狼藉。
苏松巡抚周一敬请表已故举人张世伟、顾云鸿,下部议;后复请俱赠翰林院待诏,许之。
常熟进士王曰愈请表长洲生员许琰。琰,闻先帝之变,行哭于市;自缢不死,遂投于河。
予翰林院汪伟谥「文烈」、御史王章谥「忠烈」。
予开国功臣桑世杰谥「忠烈」、愈廷玉谥「武烈」、汪兴祖谥「武愍」、茅成谥「武烈」、丁普郎谥「武节」、韩成谥「忠壮」、花云谥「忠毅」。
予颍国公傅友德赠丽王,谥「武靖」;宋国公冯胜宁陵王、谥「武壮」。
予章溢谥「庄敏」、桂彦良谥「敬裕」、唐锋谥「敬安」、刘崧谥「恭介」、何真谥「恭靖」、叶君升谥「忠愍」。
八月庚辰朔,命遣役缉事。
是日,上受朝毕,命锦衣冯可宗遣役缉事。刑科袁彭年疏言:『厂卫缉事,非治朝所宜』。马士英票旨责其狂悖沽名,着降三级调外任用。
发明
宋王安石为政,委置逻卒;秦桧用事,察事之役布满都城。今士英不取法古名大臣,而取法安石与桧之设施耶!然安石虽以新法祸宋,而原其初意原有尧、舜君民之思;桧固云卖国纵敌,而驾驭诸将,实有引伸笼络之用。今士英于二奸无能为役,而徒法其乱政;是又二奸之罪人也。直书于册,所以着其恶。
刘泽清疏劾左都御史刘宗周。
泽清等纵兵南下,大掠淮阳,杀人无算;莫有敢声其罪者。宗周首出疏纠之,谓泽清、高杰皆可杀;姜曰广票优旨,下史馆纪录。士英乃嗾泽清与姜、刘为难。至是,泽清具四镇公疏劾宗周,指称「草莽孤臣」为不忠。既上,以稿示杰;杰惊曰:『我辈武人,乃与中朝事乎』?黄得功驰奏辨,实不与闻;士英阴尼之,不得上。士英拟旨:『宪臣平日原以议论取重』;盖劾之也。
发明
此四镇公疏也,而独目泽清何?诛首恶也。杰与得功自明不预,情可原矣;故独目泽清而削其爵,以着其罪。
附录
给事中陈子龙疏:『近中使四出,凡有女之家黄纸贴额,即持之而去;闾里骚然。明旨未经有司,中使竟自搜采,殊非法纪。又前收选内员卢某,本市井无赖,自宫希进;昨闻遂有父子同奄者。先朝刘瑾、魏忠贤,皆壮自官者也』。
御史朱国昌疏:『据北城市民呈称:历选妃嫔,必巡司州县,限名定年,地方开报。今未见官告示,忽有棍徙哨凶打入人家,不拘长幼概行台去;但云大者选侍宫帏,小者教习戏曲。街坊缄口,不敢一言』。
户科熊汝霖疏言:『魏国公徐弘基特荐张捷,亦见勋臣之勤于荐吏矣。至朱统甆诬姜曰广污及家庭,如此暧昧,不行参驳,将朝廷设立言官何用』。
御史朱国昌疏:『往者贼入都门,自阁部以至庶僚,有一不青衣小帽叩首贼庭者乎?至贼众已去,犹思藏头露面驾言不屈、潜踪觅线冀燃死灰如何瑞征、梁兆阳等,万口唾骂矣。若刘大巩等廉耻荡然,当与周钟等并行正法者也』。
谕刑部速定从贼诸臣案。
谕云:『所拟从贼诸臣,如领兵献策,即在庶僚,岂可末减!督抚、总兵降贼,情罪极重,岂可列二等!京卿科道翰林受贼伪命,岂可只于一绞!封疆大吏闻变倡逃,岂止于流!献女献婢,岂止于徒!诸臣负恩辱国至此,须有定案昭示天下』。
升沉犹龙兵部左侍郎、王■〈句攵〉右通政、姚思孝大理寺少卿。
起升杨鹗、丁魁楚俱兵部右侍郎,鹗总督川、湖、云、贵,魁楚总督两广。
起升王志道户部右侍郎,易应昌左副都御史、协理都察院事,张凤翔、梁云构俱兵部右侍郎添注。
升王廷垣、管绍宁礼部左、右侍郎,沉允培太常寺少卿,郭维经左佥都御史协理都察院事,朱之臣刑部右侍郎,刘士桢工部右侍郎,文安之正詹事;改贺世寿户部右侍郎,总督仓场。
礼部右侍郎管绍宁疏请遣使祭告先帝、先后梓宫,访问东宫、二王消息。时传东宫、二王流落民间,故绍宁出此疏。
十三日(戊辰),太后至自河南。
初,马士英言太后寓河南郭家寨常守义家,高杰部将王之纲曾招抚李际遇,可遣亲随内员往际遇处,密谕其具舟于河,护送至徐州。七月初旬,命具仪卫迎之。是日,从仪凤门入。辰刻,上迎于午门。随谕户、兵、工三部:『太后光临,限三日内搜刮万金,以备赏赐』。又谕工部:「行宫湫隘,亟修西宫刻期告成,以居太后』。
御用监太监诸进朝请给工科钱粮,备办龙凤床座及床顶架一应器用对象并宫殿陈设等项,约数十万两;工部尚书何应瑞、侍郎高倬合疏言:『点金无术,恳祈崇俭』。
工部又言:『光禄寺咨称器皿共万五千七百余件该值银六千八百六十余两,厨役衣帽工料银九百四十余两。今寇贼方张,索饷动以千万计,将何支抵;望皇上一熟筹也』!
浙江东阳民变。
先是,东阳之变,实由许都。都,故尚书宏纲之孙,任侠好义。县令姚孙榘借名备乱,横派各户输金而坐都以万,都勉输数百金;孙榘大怒,摘都所刻社稿姓氏,指为结党造反,执而桎梏之。时输金者盈庭,哄然作乱;有姚生者,拉孙榘于座,按之丹墀笞之,群拥都为主。巡按左光先闻变,即调台兵行剿,所至屠掠,东阳、义鸟、汤溪诸民各保乡寨拒敌,台兵大败;光先遂以许都反上闻。绍兴推官陈子龙谓都实非反者,遣生员蒋若来赍书谕之。都即率同事十二人诣杭州狱,子龙为之请;光先不许,悉斩之,而尽隐孙榘之罪。至是,余党忽引逃兵复乱,巡按黄鸣俊疏报;有旨:「左光先诱杀许都,不行善政,以致煽乱;着鸣俊相机剿抚』。
附录
户科熊维典疏略云:『臣观目前大势,即偏安亦未稳。「兵饷战守」四字,改为「异同恩怨」四字。一、二人之用舍,委以勋臣、继以方镇,惟笔舌之是争,良可笑也。且以匿名而逐旧臣、以疏贱而参宰辅,飞章告密,始端自此始。厂卫之害,横者树威、黠者牟利,人人可为叛逆,事事可作营求。先帝十七年忧勤,止有厂卫一节未免敛怨。先帝厚待宗藩,而闻变先逃,谁死社稷;保举换授,尽是殃民。先帝隆重武臣,而死绥敌忾,十无一、二;叛将跋扈,肩背相望。先帝委任勋臣,而京营锐卒,徒为寇藉。先帝信任内臣,而开门延敌,且噪传闻。及今踵之,尤甚于旧臣;诚不知何说也』!
兵科陈子龙疏略云:『中兴之主,莫不身先士卒,故能光复故物。今陛下入国门三月矣,人情泄沓,无异升平:清歌漏舟之中,痛饮焚屋之下;臣诚不知其所终。其始皆起于姑息一、二武臣,以至凡百政事皆因循遵养,臣甚为之寒心也』!
发明
二疏恺切详明,非有见识者不能道只字。惜乎,上之不能警斯言也!
起升申绍芳户部右侍郎,□江督饷;樊一衡兵部右侍郎,总督川、陕。
封福建总兵郑芝龙为安南伯。
升瞿式耜应天府丞、徐一笵鸿胪寺卿、萧士玮光禄寺少卿。
起升越其杰右佥都御史,巡抚河南。
时阮大铖出山之志甚锐,马士英借危疆为名,欲以河南巡抚畀之;众议持不可,乃用其杰。其杰,贵州孝廉;士英至戚也。
刘泽清疏劾大学士姜曰广、左都御史刘宗周。
泽清始劾宗周劝上亲征,以动摇帝座;夺诸将封,以激变军心。再疏劾『宗周疏称「草莽孤臣」为不忠,请加重僇』!至是,并及曰广,指其谋逆社稷;其词凶悍甚。史可法询之四镇,皆以不知对。可法遂具疏言:『此疏乃黎丘之巧鬼』。泽清随疏言:『此疏实出某手,因可法偶问,偶混答之』。马士英方快心于逐姜、刘,用大铖;票旨云:『这所奏知道了,不复致诘』。从此大柄益倒持矣。
发明
泽清以武夫而强与举错之权,固已悖矣;至公然驱逐正人,甘为群奸效命,逆莫大焉!当斯时也,文武一心、内外协力,士英、大铖方相庆幸,谓天下事惟所欲为,莫余毒矣!究之士英僇死于江上、大铖碎身于仙霞、泽清传首于西市,亦何益哉?后之谋国者而明此义,当亦憬然感悟、惕然惩戒矣!
逮原任南京礼部主事为民周镳、山东佥事雷演祚。
镳于先帝中叶建言削籍,与演祚等高自标榜,而痛抑「逆案」中人;阮大铖恨之刺骨。至是,草疏授统甆,专攻二臣并及姜曰广。盖演祚为曰广庚午所取士,马士英欲借此迫弘图、曰广之去,遂票逮问。
发明
逮矣,仍书其官何?明二臣之无罪也。二臣无罪而逮,所以着士英作威之实;而群奸背公树党、罔上行私之罪,昭然不可掩矣!
内批起补张捷为吏部左侍郎。
章正宸疏争『内批用张捷非制』;有旨:『前解学龙荐叶廷秀亦经批升,何以寂无一言』?
发明
内批一再降矣,士英辈盖借为翻「逆案」地也。正宸身为吏垣之长,自当据法再奏,不应以一疏了事!然尔时内外之械已成,虽有智者亦无如之何矣;是以君子痛恨于士英。
贼张献忠围重庆,破之;瑞王遇害、前任巡抚陈士奇等死之。
春间,献贼自岳阳渡江至荆州,尽弃舟楫,率步骑数十万入夔州。六月,陷涪州;蜀王告急于南都,请发兵西剿。献贼顺流至佛渡关,守将望风而逃。遂进围重庆,前任巡抚陈士奇在城悉力拒守四日而陷,献贼尽屠之,老幼无有存者;壮者割耳鼻、断右手,驱至各州县,不降者视此等为例。所至解甲报降,势如破竹。士奇及道府等官皆死之。瑞王从汉中避难在城;城破,合宫遇害。
贼张献忠破成都,蜀王遇害、巡抚龙文光等死之。
献忠至成都,官民内溃,遂不能守;蜀王合宫遇难,巡抚龙文光暨道府各官皆死之。温江知县施之炳已升姚州知州,陈抚留加佥事御师,训练千人;城破,自刎死。推官刘士斗、华阳知县沉云祚,同日被僇。仁寿知县顾绳贻已降,复杀。成都知县吴继善已遁矣,有同年某先在贼营,招致之;吴出,授伪官,妻子俱入营中。后为贼草祭天文,内一语贼疑为讥刺;一说誊写祭文之纸,两幅相接:献贼大怒曰:『渠不欲我天下一统耶』?夫妇相对受极刑。献贼大索全蜀绅士致成都,皆杀之。既而悬榜试士,诸生远近争赴;贼以兵围之,击杀万人,笔砚如山。遂奄有川中,伪僭大号,伪改元「义武」;以徐以显为伪丞相、潘应鳌为伪中书舍人。后闯贼败奔陕西,益发兵攻汉中,陷之。献贼据险自守不敢出,遣人与逆闯议和,不果。未几,献贼亦死。
附录
礼科袁彭年疏:『伪吏部侍郎喻上猷将荆州绅衿开荐,江陵举人陈万策、李开先在所荐中;不受伪檄,万策自经,开先触墙死』。
加翊戴新恩,史可法少保,马士英太子大师,高弘图、姜曰广、王铎皆太子少保。
刘泽清疏进取之计:『募数十万之兵,储数十万之饷,备十余万之马匹、器械,整顿一、二年,乃可渡河。惟恐姜曰广、刘宗周不得党胜为怏怏,臣不能随辅臣急于一渡也。今北兵已入临清,会师南下;闯贼已道洛阳,攻密县。如此光景,北兵不至河、闯贼不至江不止也』。
淮安自路振飞、王幞募集各坊义士,同心协力,颇成巩固。二人去任,刘泽清公行盘踞,遣散义士;桀骜者籍之部下,劫掠村落,鸡犬一空。与田仰日夜酣饮;清兵南下,有问作何御备?泽清曰:『吾为拥立福王而来,以此地供我休息。万一有事,吾自择江南一善地去耳』!
升袁枢兖东兵备、郭正中兖西兵备,俱山东副使。
凌駉驰奏亟宜乘机恢复,命巡抚王幞、总兵邱磊速驰山东赴任。又改凌駉为御史,巡按山东;给劝功空札三百号。
〔附录〕
刘良佐移镇寿春。
左良玉开镇武昌,左梦庚、惠登相俱加都督佥事。
兖东兵备郭正巾奏:清下东省。
贵州巡抚范旷奏:蜀寇猖獗,行将顺流东下。
芜湖主事陈道辉奏:钞关税粮,被贼入暑掠尽。
封邹存义大兴伯;叙勋护太后之劳也。
封吴三桂父吴襄蓟国公。
马兆义补礼科、成勇补福建道。
考选推官吴适等、知县吴春枝等。
太监孙象贤自北来归,温旨留用。
太监苏养性请自先催春官逋欠。
时太后谕遴选中宫,群奄因肆行骚扰,道路以目。
伪太常寺丞项煜等逮到。
长安街篇粘匿名榜帖,诬谤吴甡、刘宗周等;皆出李煜手。
总兵杜文焕提督巡捕。
马士英荐汪硕德兄弟,招募水师造船。
逮降贼臣户部侍郎党崇雅、祭酒薛所蕴、平阳知府张嶙然。
太后南来加恩,史可法少傅、马士英少保。
九月丙戌朔,内批特授阮大铖添注兵部右侍郎。
安远侯柳祚昌疏「急用忠干之臣等事」;奉旨:『阮大铖前陛见,奏对明爽,才略可用。朕览群臣所进「逆案」,阮大铖并无赞导实迹。时事多艰,需人干济;着添注兵部右侍郎办事,群臣不得从前把持渎扰』。左都御史刘宗周疏:『大铖进退,关系江左兴亡,乞寝成命』!有旨切责。
兵部主事尹民兴疏略云:『熹庙时崔、魏煽虐,士大夫丧耻忘君,几成苞桑之固。垂至先帝未载,天子下席,诸臣或匍伏而献爵、或献策以梯荣,皆忠孝不明之流祸也!申罪讨贼,司马职也;今抗颜堂上者一「逆案」之阮大铖,即行檄四方,何以折跋扈将军之气!古者破格求才,惟曰使贪使诈,不闻曰使逆;若「逆案」可翻,则崔、魏皆可恤,周钟诸孽皆可使才宥过矣』!
发明
阮大铖从废籍起,宜书「起升」;此书「特授」何?不与其为起废也。盖曰此钦案问徒之人,士英以私交之谊特拔之囚伍之中云耳。或曰:『先朝刘宗宣(大夏)、邹忠介(元标)诸臣,非自废籍中擢用者哉』?曰:『忠宣诸人或以抗拒中珰、或以触忤权辅,皆忠贞自矢,名著天坏。虽在废籍何损?若阮大铖、杨维垣辈是「逆案」之遗孽,而先帝刑戮之余也;岂可同年语乎』?详书于册,所以着士英党逆之罪也。
初二日(丁亥),内批林冲霄、吴适、蒋鸣玉,粱应琦授给事中,沉宸荃、游有伦、胡时享、郑瑜、王化澄、吴春枝、秦镛补试监案御史。
内批升福建副使郭之奇为正詹事。
发明
旧制:凡有翰林外转者,始得仍转宫詹;若由庶常散授台省部曹者,虽循资直上,永不得玉堂之任。又监司内升必杀一级,如布政二品升三品京卿之类是也。今郭之奇以戊辰庶常散授礼部历任副使;一旦躐跻正詹,此何说乎?据事直书,而士英颠倒旧章、徇私蔑法之罪着矣。
升何楷户部右侍郎、钱元悫太仆寺少乡、刘若金通政司右参议。
初六日(辛卯),上始御经筵。
初九日(甲午),大学士姜曰广罢。
初十日(乙未),在都御史刘宗周罢。
十一日(丙申),内批例转给事中陆朗留用。
陆朗既内转,以三千金馈内奄,即传旨:『着留用』。冢宰徐石麒质之内奄;奄曰:『已进御前矣』。石麒具疏言:『陆朗赃私狼籍,应得例转;交通内臣,幸留非法』。朗即劾石麒结党欺君、把持朝政,无人臣礼。而同转御史黄耳鼎亦疏言:『昔之按秦,陈演陷臣不测;今之例转,徐石麒多谋暗害』。
发明
善人,国之纪也;无善人,则国从之。今两日间姜、刘二臣相继退位,随有陆朗之事纷纷而起,是尚得为朝廷乎?呜乎!谁秉国成,坐至于此?千载有余痛矣!
清师入宿迁。
升王■〈句攵〉右佥都御史,巡抚登、莱;宗敦一、张鼎延左右通政,章正宸大理寺丞。
马士英请州县童生纳价免考。
士英请令童生纳银,准送提学收考。后溧阳知县李思模争非法,不肯奉行;士英参劾罢职。
发明
取士,大典也;而导之以纳价,是明示以君臣、父子、兄弟去仁义、怀利以相接也。夫放于义,推之天下国家而可行;放于利,必至篡弒攘夺而后餍。直书于册,而士英黩货乱国之罪着矣。
复刘侨原官,照旧供职。
发明
国家之败,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宠赂彰也。刘侨降贼行贿之实,黄澍疏中已凿凿言之。乃士英毫无顾忌,公行擢用;其蔑法乱纪,目中宁复有朝廷耶!故特书以着其罪。
下布衣方翼明于狱。
浙江奉化布衣方翼明疏「政祈克终事」,指摘马士英等;有旨:『发刑部问罪』。
发明
宋徽宗数为微行,正字曹辅上疏极谏;余深曰:『辅小官,何敢论大事』!王黼奏:『不重责辅,无以息浮言』。遂贬曹辅于彬州。今士英、孔昭等朋比为奸,朝章颠覆日甚;大臣不能言、小臣不敢言而布衣言之,正当破格旌奖以劝来者。而反下之于狱,是士英之心犹然余深、王黼之心也。故曹辅远窜而靖康之辱兆矣,翼明下狱而北行之祸决矣。
升李沾左都御史,掌都察院事;逮致仕吏部左侍郎吕大器。
再赏定策功,擢沾今职。沾因奏大器当日阻难,包藏祸心;故逮。
发明
比时事势为何如哉!戮力共事犹恐不胜,乃汲汲于私怨乎?况大器原无可逮之罪;书「逮大器」于沾升官之下,所以着沾造意杀人之罪也;垂训之义明矣。
逮湖广巡按御史黄澍。
马士英欲泄黄澎面纠之辱,无机可乘,乃草疏觅楚宗朱盛浓使上之,言澍在楚凌逼宗室;即票『逮问』。黄澍奏辨,士英复票旨:『盛浓害非剥肤,何至千里叩阍』!后授盛浓为推官。
发明
黄澍,面纠士英者也;盛浓之疏,谁不知为大铖属草!况盛浓随酬以推官,特公然修怨而无忌矣;澍岂肯从于戳乎?故于澍与大器逮并书于册,以见清君侧之兵所由起也。而士英与沾祸国之罪,此其案也。
附录
御史徐养心疏:『人自德州来者,云山东有清国巡抚方大猷、兵备张安豫牌到济宁;宜饬王幞早为防御。闯贼使孟良庚筑江陵城、献贼复有取荆州之檄,万一顺流而东,九江、芜湖处处单弱,不几以金陵为孤注耶!总督正法者,止熊文烁耳;其它一味欺饰,失律之罪谓何』!
吏科熊汝霖疏言:『献贼现据成都等郡,闯贼将至成都,意在顺流东下;北使诸臣所恃为援清之要着,全赖懋第一人。臣思请兵请饷,望眼尚悬;而王幞敕印未颁、马价未给,此何时而尚容姑待乎?我皇上既以阮大铖为知兵,即当置之冲要;若但优游司马之堂,枢辅已饶为之,何须添此』!
淮阳巡抚田仰疏为刘泽清请饷;有旨:『东南饷领不满五百万,江北已给三百六十万,岂能以有限之财供无已之求!田仰着与刘泽清通融措办』。时泽清驻兵于淮安,营建宫室,深邃壮丽无比,日费千金。田仰与之共事,但知请饷而不知饷之所从用也。
浙江巡按任大成疏:『浙江乡绅金汝砺、缪沅身污伪命,张嶙然、方允昌为贼亲任,一归一未归;李纲、徐家材俱受伪职,庶吉士鲁■〈〈卤,夕代乂〉上木下〉、吴尔埙、魏学濂为贼所留。只学濂痛愤自缢,诸臣犹恋家。此公论所不容也』。
命驱逐原任尚书司卿黄正宾。
先帝初登极,正宾疏参徐大化;大化系魏党,潜住京师。奉旨:『着五城御史驱逐』。阮大铖甫出山,亟以此答之。
附录
大理寺卿郑瑄荐松苏督粮道程峋才可大用;适有乡绅彭歌祥为妾事相讦。有旨:『着该部从重议处』。
选淑女黄氏、戴氏、郭氏送内;命再选,太监韩赞周再选进六名。工科李维樾疏:『日来道途鼎沸,不择配而过门;皆云田、王两中贵强取民家女,以备宫帏。有方士荣阳寡妇家,少女自刎,母亦投井;亦太不成举动矣』。
逮东阳知县姚孙榘。吏部核其贪酷,激变地方;故逮。
升冯起纶福建布政使、孙朝让福建按察使。
命黄得功移镇庐州、高杰徐州,总兵王允成驻岳州、马进□驻荆州,左梦庚挂平贼将军印,总兵卢鼎协守武昌,杜弘域出镇池、太。
内阁题授中书百余人。
升周汝玑福建左布政、叶重华广西按察使。
徐之坦补御史、余扬补文选司主事。
杨文骢监军镇江,总兵王斌卿驻九江、郑鸿逵驻镇江、黄蜚驻采石。
王扬荃、李干德各戴罪往督辅王应熊军前赞画。
高弘图请开馆修史,又请设起居注。
安远侯柳祚昌乞侍经筵。
马士英奏补张成礼都督佥事,充山东总兵官。
加王之纲荡寇将军,充河南总兵官。
许定国报擒获陈州伪官惠在公等。
赐降贼被杀太监李鸿翔谥「恭壮」,予弟侄世荫锦衣;以大珰韩赞周出其门下故也。
太监谷国珍奏请监司总兵以下,悉勒令行属礼。
考功司郎中梁羽明自陈昔年册封福藩;郧阳府推官朱诩■〈金辨〉自陈孤城抗贼,其子常洪殉难。俱奉旨优叙。
淮安生员谈某自称守淮功,斥之。
加举人刘泌兵部职方主事,宣谕四川;即留督辅王应熊军前赞画。
刘泽清疏荐张凤翔、李栖凤可预重臣之选。
高杰为降贼南归诸臣请从末减。
御史黄耳鼎疏论刘宗周妄议从逆;有旨:『着察明』。
遣行人洪维翰督催钱粮。
太监袁升请催各处抄关税银。
太监韩赞周请大婚礼物;着光禄寺备办。
高杰请瓜洲、泰兴、邵伯盐税助军。
河南巡抚越其杰奏请饷银;命给银十万两。
谕:『北京旧官南来,吏、兵二部报名量用』。
马士英奏张亮永城战功。
命鸿胪寺官宣谕大学士高弘图入直,存问旧辅钱士升、传冠。
叙迎太后功,刘孔昭等各荫一子锦衣千户。
抚宁侯朱国弼进爵国公。
予怀远侯常延龄一子文荫入监。
田仰解到光时亨等。
万元吉回太仆寺管事。
补荫已故侍郎沉子木一子入监。
录梅殷后一人为散骑。
抄没原任福建巡抚朱一冯家产。
立开纳助工事例:文华殿中书一千五百两,武英殿中书一千两,内阁中书二千两,待诏三千两,拔贡一千两,推知衔一千两,监纪、职方五千、三千不等。时为之语曰:『中书随地有,翰林满街走;监纪多如羊,职方贱如狗。荫起千年尘,拔贡一呈首。扫尽江南钱,填塞马家口』。
大旱。
自四月不雨以至九月,虽在在祈求,竟无滴雨。苏、常尤甚,高区遂不能插莳。崇祯十四年旱极矣,犹未若是岁为最。河水竭流,震泽巨浸褰裳可渡。老插皆云百年所未有也!
逮原任简讨方以智。
以智,由庚辰进士加简讨衔,充二王讲官者。御史王孙蕃论其既亏臣节,复撰伪书以乱是非;故逮。
升黄道周为礼部尚书,陈盟、谢德溥礼部右侍郎,俱协理詹事府事。
予吴阿衡谥「忠毅」。
崇祯十一年冬,清兵临密云城下。阿衡时为蓟辽总督,方与镇监邓希诏称寿,必欲饮满百杯,申百岁之祝;饮毕,醉不能师,遂遇害。
附录
清山东巡抚方大猷承选丰、沛二县知县胡承光、胡钦光到任。
予北都殉难大学士兼工部尚书笵景文谥「文贞」,户部尚书兼侍读学士倪元潞谥「文正」,左庶子周凤翔谥「文节」,左谕德马世奇谥「文忠」,左中允刘理顺谥「文正」,左都御史李邦华谥「忠文」,左副都御史施邦曜谥「忠介」,协理京营兵部右侍郎王家彦谥「忠端」,大理寺卿凌义渠谥「忠清」,刑部右侍郎孟兆祥谥「忠贞」,太常寺少卿吴麟征谥「忠节」,户科给事中吴甘来谥「忠节」,太仆寺丞申佳允谥「忠愍」,吏部员外郎许直、兵部员外郎金铉俱谥「忠节」,监察御史陈良谟谥「忠愍」,监察御史陈纯德谥「恭节」,兵部郎中成德谥「忠毅」,进土孟章明谥「节愍」。
按「传信录」,陈纯德提督学政,二月出保定,三月八日撤考还京城,被执拷掠;后死于家。
予殉难大学士孙承忠谥「文忠」,已故大学士何如宠谥「文端」。
予殉难惠安伯张庆臻谥「忠武」,襄城伯李国桢谥「贞武」,驸马都尉巩永固谥「贞愍」,新乐侯刘文炳谥「忠壮」。
予国初陶安、詹同俱谥「文献」,孙炎谥「忠愍」,王恺谥「庄愍」,许瑗谥「忠节」,胡深谥「襄节」。
予蒋钦谥「忠烈」,陆震、孟阳俱谥「忠定」,何遵谥「忠节」,李绍贤谥「忠端」,愈廷瓒谥「忠愍」,刘较谥「孝毅」,林公辅「忠恪」,詹寅谥「忠献」,李翰臣谥「忠毅」,刘平甫谥「忠质」,詹轼谥「忠洁」,周玺谥「忠愍」,张英谥「忠壮」。诸臣皆正德时死逆奄刘瑾之难者。
予恤赠左佥都御史左光斗、太仆寺少卿周朝端、御史周宗建俱谥「忠毅」,应天巡抚右佥都御史周起光谥「忠惠」,左谕德缪昌期谥「文贞」,御史袁化中谥「忠愍」,御史李德升谥「忠毅」,御史黄尊素谥「忠端」,工部郎中万麰谥「忠贞」,陕西按察司副使顾大章谥「裕愍」。诸臣皆天启时死逆奄魏忠贤之难者。
●圣安本纪卷之三
昆山遗民宁人顾炎武着
十月乙卯朔,吏部尚书徐石麒罢。
马士英欲用张捷,使陆朗、黄耳鼎连疏攻之。又一奄居间欲升知县某,为吏部徐石麒拒之;奏闻于上,上置不省。乃再疏乞休,遂罢。
发明
台省都转,冢宰职也。即使是非混淆,亦必在廷诸臣据理执奏,而被处之人不得置一词焉。今陆朗等狼借着甚,例转犹轻;乃公然操戈相向,干法蔑纪莫大乎是!顾反用其言,而速石麒之去,是导之以犯上之逆也!去顺从逆,所以速祸;士英岂未之闻耶?弃老成、长谗慝,方欣欣以为得志;国之亡也,何日之有!
清入濮州、沂州。
升解学龙刑部尚书;张作楫太常寺少卿,提督四夷馆。
礼部尚书钱谦益疏「愚臣报国心长事」内条列四事:一曰严内治,二曰定庙算,三曰振纪纲,四日惜人才。「定庙算」款内有云:『先臣孙承宗有言:「以文统武,极是弊端」。臣观三十年来文臣出镇专征,鲜不偾败;其绰有成算、克奏肤功者,承宗之后,马士英一人耳。先帝以楚事付左良玉而旧疆恢复、以闽事付郑芝龙而岭海无虞,此专任武将之明效也。臣以为此地添一抚、彼地增一督,旁挠众掣,无裨边事。不若专任武将进取全局,一以畀之;而以公忠博大之臣挈持其纲领、提掇其精神,庶可坐策其成矣』。「惜人才」款内复分三事:『一曰资干济。今天下动称乏才;非乏才也,分门户、竞爱憎、修恩怨,即其胸中了然,如暗者之不能言、魔者之不能寐,有物以限之也。今世人才当摧残剥落之后,以真心爱惜、以公心搜访,庶可共济时艰。臣请举其所知,有英颖特达之臣如蔡奕琛、冯元扬、祁逢吉、何谦者,谋国任事急病让夷之选也;有老成典型之臣如唐世济、范凤翼、邹之麒、尹伸、曹学佺、王相说者,端委庙廊疏秽镇浮之选也。其有公望着闻、回翔应拔者,旧词臣余煌、道臣陈洪谧之流也;其有才品卓荦、沦落可惜者,科臣陶宗道、杨兆升、胡周廸、道臣李嗣京、李端和、知府臣李恢光、部臣谭贞默、郭兆封之流也。伏乞敕下吏部令廷臣各举所知,期于拯时危、济世用,不复以党论异同,徒滋藩棘;则人才日出、世道渐夷矣。二曰雪冤滞。先帝钦定「逆案」所结,正奄儿媪子献媚、赞导逆之罪状;而定案诸臣未免轩轾,有心上下其手,故出故入,往往而有。陛下既以赞导无据,拔阮大铖而用之矣。若虞廷陛以京营建祠不尽题削夺者也,杨维垣首纠崔呈秀者也,虞大复以哭奠左光斗几致重谴者也,吴孔嘉以报复父仇牵连周昌晋以持论依傍定案者也;伏乞敕下吏部,详察本末,酌量录用。其余果有真正冤抑如六臣者,方与昭雪,许其自新,以成先帝惩瘅之志、昭国家平明之治,亦涣群破党之一端也。三曰拯流离。今燕都沦没,其间多忠臣志士不忘故国者;所宜接济安插,择其能者官之,无使颠连琐尾,有悔来之思。进士王崇简、建平令高扬、孝廉孙奇逢等遁迹畿南水乡,不臣闯、清;间关三千余里,遣人贻书告臣:誓欲结伴南来,九死不悔!又闻山东、河南旧臣故家结寨聚兵,日夜冀王师之至:朝廷可无以系其心、慰其望乎?三辅长吏叹慕汉官之威仪、沙洲子弟号痛唐世之冠服,臣读史及之,每为流涕。伏乞陛下加意收恤,以南宋之遏绝归正人为戒,则亦恢复之一资也。内蔡奕琛曾以复社故,抗疏攻臣;臣心知其误,殊为惜之,固已释然置之矣。天下多事,将伯助予;中流遇风,吴、越相济。果有嫌隙,固当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况臣本无仇于奕琛者乎?臣亲见门户诸臣植党营私,断送社稷、断送君父,何忍师其故智;且他日独不思见先帝于九京乎?「逆案」之故入者贾继春、阮大铖,皆慷慨块垒男子也。周宗建之攻逆奄也,大铖实赞其议;安有奋臂怒目引人以攻奄,而身反为赞导者乎?贾继春家居时,顾大章被逮过新乡,继春策马饯送,洒泪赠别。已而有法司定案一疏,解死者之孥僇、全生者于囹圄,斡旋推挽,备极苦心;而反坐为罪案,冤乎不冤乎?他如冯铨,以申救缪昌期、周宗建被逐去位者也,而不免于入;房壮丽,清兵入畿辅投井死节者也,而终不得出。吕纯如与董应举及臣等以经济相期许,应举每言其枉,声泪俱下;其生平可知矣』。有旨:『蔡奕琛、杨维垣等着吏部分别录用。所举未免太滥,条字逾格;以后凡宜详慎,着饬行』。时马、阮拟翻「逆案」,擢用杨维垣诸人;以钱为东林领袖,欲令钱疏以塞众议。以爰立诱钱,钱出此疏。接虞廷陛疏参何士晋党护王之寀挑衅宫帏,又参孙居相力荐李三才急宜褫革者。杨维垣疏参王之寀张差之案,又参孙承宗柳河之失;及窥崔呈秀失势,出疏纠参,犹公然颂逆奄曰:『厂臣忠,厂臣不爱钱,厂臣为国为民』。虞大复为南礼部侍郎时,逆祠落成,特往上匾额对联者。吴孔嘉拜逆奄为父,得登鼎甲;黄山之案,贻害一郡。周昌晋疏参程正已、又参卢化鳌,与李蕃、李鲁生为逆奄搏击;长安有「一周二李,其权莫比」之谣。贾继春于逆奄播恶时,疏杨、左串通王安倡为移宫之说,逼辱康妃;逆奄遂矫旨:『杨涟等虽追赃身故,顾大章限十日同结;爰书既定,就依这本说将诸奸罪状,着文书房纂定成书,颁行天下』。冯铨导逆奄杀熊廷弼,因构成封疆之辱;诬杨、左六君子以纳贿,致追赃陨命。其去位也,以与崔呈秀争宠,呈秀谮之于逆奄;故缪、周之逮,在山西巡抚本内票出,铨正在东阁,不闻有申救之事。大铖辨宽疏云:『冯铨合门殉难』;此疏云:『房壮丽投井死节』。如出一口。
命复张缙彦原官,总督北直三省军务。
缙彦乃先帝特授兵部尚书,降于贼者。自言在河北收募义勇、诛逐伪官;大学士王铎保之,故有是命。给空札二百,委署文武。
命复王永吉原官,总督防河。
先是,冢卿徐石麒疏荐朱大典、王永吉;马士英以贿不至,票旨:『王永吉身任总督,致北都沦陷;大典赃私狼藉,先帝严追未结:何得朦胧推举』!及王永吉〔贿〕至,士英乃票旨『依议』,故有是命。
发明
张缙彦身任中枢、王永吉滥膺节钺而皆偷生降贼,正前谕所指「督、抚降罪极重,岂可列二等」者也。即当立肆市朝,以信前旨、以正国法;顾贪其厚贿,反赦而用之,何欤?欲使功耶,则二人之功已见于天下矣;欲使过耶,则负君事贼,此何等过而堪再使耶?庙堂举措如此而祈将士效死绥之节、奏克敌之勋,是犹揭裸以弥尘、抱薪以救火,固知其必无幸也。
起补张孙振为四川道御史,掌河南道印。
孙振先年巡按山西,纠劾学道袁继咸贪污,合省不平。巡抚吴甡持疏保举继咸,反列孙振不职诸状;奉先帝旨:提问遣戍。至是,阮大铖等方与甡等为难,遂起孙振原官掌河南道印。
大学士高弘图罢。
初,弘图家甚富;山东遭乱后,纤悉无有,惟一幼子自随。及入政府,与姜、史同心,以中兴为己任。及士英为政,事事龃龉;连上四疏乞休,遂罢。寓居吴门村舍,幼子附村馆读书。已迁居会稽,清帅以书招之;弘图不启封,逃之野寺中,以幼子托馆舍。未几,卒。
诚意伯刘孔昭弒其祖母胡氏。
胡氏为刘尚忠继妻,实生莱臣。尚忠卒,莱臣幼;孔昭父荩臣,庶出也,权摄代袭。荩臣卒,孔昭复攘之;莱臣不能无言。及孔昭任操江,诱莱巨潜毙之。至是,胡氏出揭,谓『荩臣系婢莫氏巧云所生,不应夺嫡』;并列孔昭杀叔事。孔昭急令人缢杀之。
发明
臣弒君、子弒父,凡在位者杀无赦;杀其人、夺其室,污其宫而潴焉。盖君逾月而后举爵,今孔昭既弒叔而夺其位矣,又上弒祖母;此真元凶巨恶,凡民无不憝也。而司寇不闻声弒逆之罪、同列不闻有沐浴之请,三纲沦、九法斁,人类于是乎绝矣。呜乎!人之所以为人者,以有此君臣、父子之大伦也。今孔昭党邪害正、比周为恶,则不可以为臣:而犹抗颜五府之堂,百官象之,其又何诛焉?然此仍书其爵,似无贬辞;何也?曰:弒祖母、弒叔之人,其罪犹待于贬而后着乎?
刘泽渍杀其叔刘孔和。
孔和盛时,泽清奔走其门;及建节后,反抑孔和抑属之。一日,以所作诗示孔和曰:『好否』?孔和戏曰:『不作更好』!泽清色变。亡何,令孔和率二千人渡河;忽檄召至,责以逗留,斩之。
发明
泽清与孔昭皆悍然操戈,甘为士英辈剪除,固一时之寇也,而俱有弒父之事。前孔昭书爵以为不待贬以见恶,今斥言泽清所以示贬乎?曰:「否」。楚人灭夔,「春秋」不以灭同姓之罪罪之,谓不以人理待之也。今泽清弒叔与常文无少异,是不以弒叔之罪罪之,亦不以人理待之也;斯得「春秋」之意矣。
升张捷为吏部尚书、陈盟为吏部左侍郎,特授钦定「逆案」充军杨维垣为通政使。
发明
昔张捷力荐吕纯如,极力辨冤;先帝曰:『他曾会辨过,只是开端不得』!至哉言乎,真圣主洞瞩人情之明鉴也。今阮大铖一出,而杨维垣辈果相继弹冠矣。维垣原任御史,应书「起升」而不书者,盖曰此戍卒也;若突拔于戍卒者然。故书「特授」,意可知矣;而必曰「钦定逆案充军」,何其词费而不惮烦也?「春秋」之法,言之重、辞之覆,其中必有大美恶焉。维垣之起,恶之大者也:维垣出而尽翻「逆案」,是目无先帝也;维垣出而重伸「要典」,是再拥逆贤也;维垣出而更理「三案」,是神、光两庙在天之灵不安也。维垣与用维垣之罪,真上通于天矣。词烦而不杀,而诛乱臣、讨贼子之义严矣。
起陛朱继祚礼部尚书、协理詹事府事,蔡奕琛吏部右侍郎。陛刘安行、刘若金俱左佥都御史;安行提督浙直市舶屯田,若金提督福广市舶屯田兼海防珠池。
特授兵部右侍郎阮大铖巡江辞朝。
先是,马士英题「枢务繁重等事」,内称『察阅水师,尤为目前紧要。阮大铖素着才略,且习于江上情形,允堪是选。其沿江武职不才、疏防贪玩,有司昏愚怠事、守备不设者,俱听大铖参处。并乞兼右佥都御史衔,以便行事』。大铖随具疏,略曰:『天下事急矣!北边一半已全被党人断送,剩下南边再不堪断送矣!根基初定,寇、清交讧;凡我臣工,请问寇如何剿?清如何款?兵如何招、又如何练?饷如何足、又如何运?藩镇如何联属?寨众如何抚安?君父之封疆与自己之性命全然置之高阁,毫不料理,惟日从事于构斗之场,不亦大梦不醒之甚耶!先帝神明英断,原非丧邦之主;而前此诸臣必欲结党以胜之,猷不获展、谋不克成,欲用者必不得用、欲去者必不令去,诸臣之党羽虽成,而高皇帝百战之乾坤、先帝一家之性命业已破坏崩殂矣!把持误国之臣究亦不免,缢者缢、拷者拷,髡者髡,其丧心从贼、狼狈逃回者,天诛不漏,名臭身骈:回头猛想,其当苦苦结党以孤主势者,自己亦何便饶利益之有哉』!其陛辞疏云:『从来巡行之役,减驺从、严关防、绝馈遗、破情面。此凛官箴、立声名之事,为俗夫所难而稍稍自好者易办耳,其于制胜敌忾何预哉!嗟嗟!御桓典之骢乘而破柱莫伸于大敌,效于陵之蚓操而陆沉罔救乎神州;正恐溺职负委去逾闲骫法,其间不能以寸耳』!又云:『臣白发渐生、丹心末老,一饭之德少不负人;何况君父再造之恩、踵顶难酬之遇!倘犬马不伸其报,即豺狼岂食其余。此臣受事之初,即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字,愿以二、三同志共济之臣交勉,而矢志天日者也』。
发明
臣顾炎武曰:按次年清兵南下,大铖一筹莫展;即投诚,为清帅所薄。后随众征闽;渡仙霞岭,甫涉岭而下,清帅令从骑自后蹑之,人马俱堕,糜烂以死。嗟乎!当其草诸疏也,自负忠义而责备诸臣,可谓至矣!则宜其任事后,另有一番料理,中兴之绩彪炳天壤,使结党诸臣死者抱愧、生者饮烈可也。而何任事以来,仍日从事于构斗之场,君父之封疆、自己之性命,依然置之高阁。大梦不醒,殆又甚焉!且所欲用者如杨维垣、唐世济辈皆用矣、所欲去者如姜曰广、刘宗周辈皆去矣,究竟高皇帝百战之乾坤、弘光一家之性命,作何下落也?迨至营帐叩首、仙霞陨身,不特不得与缢者、溺者表殉难之名,且不得与丧心从贼者享富贵之奉。所谓「苦苦结党以孤主势,自己亦何便饶利益之有」者,大铖又何明知而故犯之耶!至于「犬马不伸其报、豺狼岂食其余」及「溺职负委去逾闲骫法,其间不能以寸」等语,则又何大言不惭也!特为拈出,以为秦镜之照。
附录
御史游有伦疏曰:『今日国事混杂,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明知君子进退不苟,故以含沙之口,激之速去。亦思常人所不忍道者,渎于君上之前;其视皇上为何如主乎?台省中稍效规讽,即指以为比党,相戒结舌;所谓前有谗而不见、后有贼而不知也』!
御史胡时亨疏:『近来章奏,文武升授,皆出勋臣之口。至从逆伪官,借口军前,蒙面求进。武臣不效命,谓文臣掣其肘,今又不武臣掣文臣肘乎』?
吏科都给事中张希夏疏:『近时位置无常,挨举迭进;辇金觅穴,营求不止。如往日之计典可翻,则明岁之大计可以不设矣』!
清设总兵张某入济宁驻札,牌称摄政王发大兵四十万南下,谕各州县预备粮草伺候。
加李成栋镇徐将军,驻徐州;李朝云改后劲。李世春驻泗州、贺允昌驻扬州,各充总兵官;总兵卜从善驻芜湖。
许定国开镇睢州。
命黄得功、刘良佐合兵驻凤、寿。
附录
刘泽清设立水营,荐降贼臣黄国琦为监军。随有御史胡时亨纠疏云:『黄国琦、施凤仪题补,臣实骇然!按黄伪吏部掌朱封者;施则管仪仗时,语贼不可用亡国之器,愿自备千金重造。此何等人而可复辱班行乎』?
赐内监王承恩谥「忠愍」,立祠;以降贼拷死王之心七奄附祀。
〔附录〕
兵科王士鑅奏:李述祖,朱元臣偷生负国,有愧诸勋。
南和伯方一元请概为降贼被杀诸勋臣朱纯臣十五人请恤。
戚臣李诚臣上「要典始末」。
谕兵部:『临淮侯李述祖奉命守城,城陷君亡,偷生南窜;着严议』。
史可法荐北归谕德卫允文兼兵科给事中,监高杰军。
太后从人王鑅、王无党俱授指挥,世袭。百户魏栋等自言扈卫之劳,准各升一级。
西宫旧园落成,赐名「慈禧殿」。
行人庄则敬自言曾事福恭王,命与考选。
驸马齐赞化疏称刘孔昭翊戴功高,赏不酬劳;随命吏、礼二部再议。
齐赞化寓居被火,刘孔昭代为求助;命给千金。
周延儒子奕对乞恩免赃;马士英票旨:『奕封准赦免。罪辅赃贿系亲弟正儒;正懦既故,未完赃银六万两,着于汪曙名下追完』。
减吴昌时赃银十之五。
锦衣卫冯可宗捕得江阴知县郝明征行贿李沾;马士英代为之请,奉旨:『谕吏部:郝明征原非行贿,准复原官』。
命太监孙元德等往催浙、直、福三省金花殿价一应年额、关税银两及两浙盐漕备练商价给引行盐随解。
户部张有誉奏:御前需迫,请差内员各处催借。
颁户部印单给州县实填赎锾。
户科陆朗疏论徐石麒;内云:『即王思任为赵之龙所荐,何得擅署察中』?
又疏:『徐石麒以巧诈文其贪、刘宗周以迂儒托于正,必得真才真品如王骥、郑瑜早界以节钺,当无多让』。
御史张孙振疏追论郑三俊、吴甡、刘宗周并及祁彪佳。
照磨张明弼讦周镳险恶。
谕礼部:『百姓万家,岂无淑女!着博访细选』。
命太监韩赞周挨门严访淑女,宦家富室有隐匿者,四邻连坐。
韩赞周请选淑女于杭州。
命太监田成、李国辅分路速选淑女。
时上深居禁中,惟饮烧酒、淫幼女及伶官演戏为乐。马士英当国,与刘孔昭朋比浊乱朝政:内则韩赞周、卢九德、田成、张执中,皆太监;外则张捷、李沾、杨维垣、阮大铖,兼以东平刘择清、兴平高杰遥制朝权,抚宁朱国弼、忻城赵之龙侵挠吏事。边警日见急迫,群小乘时射利,咸谓不久矣!时有对句云:『刘孔昭、阮大铖非仙人,劫弘光之土地!牛金星、马士英皆畜类,销中国之冠裳』!
戴英补兵部,张采升精膳司员外郎。
例转御史黄耳鼎仍补原官,御史何纶巡抚淮、扬。
王化澄巡抚广东,胡时中巡视屯田,霍达巡漕。
张捷题授中书百余人,又题监纪推官数十人。
马士英奏杜文焕先年战功。
改太仆寺署于南京。
寄流寓诸生于淮安府学。
监军杨文骢请宏佛教以扶王化。
监生蒋佐上「累朝实录」。
周藩安乡王驻无锡。
桂王薨,谥曰「端」。
祁阳王驻邵武。
吉贞王子慈煃嗣封。
西鄂王驻宁国。
周藩宁汝王寓常州。
命铸「弘光钱」。
改授彭遇扬为御史。遇扬敢为大言,谓马士英曰:『岳武穆言大误!文臣若不爱钱,高爵厚禄何以劝人?武臣必惜死,方养其身以有待』。
管绍宁请予谢于宣祭葬。于宣为行人,为闯贼追赃拷死者。
河南劝农尚书丁启睿罢。
命文武官俸尽支本色。
子殉难李邦华、王章各荫一子锦衣百户,世袭。
予王在晋祭葬。
崇祯九年,清兵入临大同,杀戮甚惨。在晋时为本兵,隐匿不报,为御史吴玉等所劾;有旨:『削职还籍』。
予原任祭酒许士柔祭葬。
士柔官翰林,曾撰高攀龙赠官制;中书抉摘其语,献之政府。时韩城薛国观当国,遂具疏题参降调。
杀布衣何光显于市。
光显疏请诛奸臣马士英、刘孔昭;命戮于市,籍其家。
发明
宋大学生陈东请诛蔡京等六人,又请留李纲而罢黄潜善、汪伯彦;适抚州布衣欧阳澈伏阙上书,极诋用事大臣,乃同斩于市。迄今东、澈之名千古犹生,京等之名妇孺皆得指其名而唾骂焉。以彼较此,孰得孰矢?书「杀布衣何光显」者,杀无罪也。而士英、孔昭之恶,真国人皆曰「可杀」者矣!
十一月乙呈酉朔。
初十日(甲午),清入海州。
海州既破,将狱囚尽放,仍回兵泇口。又沂州驻清兵八万分路南下,一向沭阳、一向邳州、一向宿迁。又牌行盐城县催办军粮。
十一日(乙末),端门西旁舍火。
凤阳火。
祖陵地震。
大理寺卿郑瑄罢。
应天巡抚祁彪佳罢。
升王骥太仆寺卿、王国宾光禄寺卿。
升何腾蛟兵部右侍郎,总督川、湖、云、贵州军务;杨鹗还部用。
升曹勋礼部右侍郎署翰林院事,程正揆、吴国华俱谕德,沉延嘉、刘同升、陈之麟、刘正宗俱中允。
附录
田仰报:『清已驻沂州,哨马至沭阳;辽人赵福星为宿迁兵备,统兵防守』。
清临邳州,署印推官沈冷之固守待救。史可法疏曰:『自三月以来,一兵未至;备员督帅,死不塞责!黄河以北悉染腥膻;近见北示,公然以「逆」加我、辱我使臣:是和万万难成也!即卧薪尝胆、枕戈待旦,尚恐无救于事;今观庙堂作用殊未尽然,臣惧恢复之无期而偏安之未可恃也!不急之工役、可省之烦费、朝夕之宴饮、左右之献谀,宜一切罢绝;即事关典礼,亦崇俭约。盖贼一日不灭、清一日不靖,即有宫室锦玉,岂能享用?必皇上念念刻刻力振举朝之精神,庶乎天意可回耳」!
命郑鸿逵节制镇江至海门。
命王永吉督责汴口。
命御史苏京驻庙湾防海。
杨文骢请于京山圌山建城。
黄斌卿改驻安庆。
十七日(辛丑),奉先殿上梁。
〔附录〕
加刘洪起总兵衔。
加刘承胤右都督;恳辞新任,有旨责其欺卸。
户科罗万象以回奏掩饰罚俸。
奖太监高起潜冒险来归,忠义可嘉。
工科李清为拷死诸臣彭管、顾铉、李逢申请恤。
追论江西功,荫解学龙锦衣千户世袭。
论吏科王孙蕃与李沾同事有劳,一体优叙。
吏科参抄安远侯柳祚昌所荐程士远富贵騃竖,不可选用。
刘泽清荐降贼臣时敏兴化沿海屯田,陈燕翼升吏科右给事中,钱增兵科给事中,吴希哲补工科,屈勋补吏科,高允滋、曾倜补御史。
王幞为邱磊引罪。
限中宫礼冠三万两、常冠一万两,户部措办。
命苏抚屯田大瞿山。
给浙工总兵王之仁镇倭将军印。
孙维城袭封怀宁侯,补给诰券。
马士英请加九江道耿廷箓太仆寺中卿,令往云南调临安土司沙定洲兵马一万从建昌入川;允之。后沙兵至省城为乱,抚、镇皆走;沙遂入省城据之。
马士英请榷酒助饷,下部行之。
停冬至郊祀。
二十九(癸丑),上不豫,命马士英大阅。
上疾几殆;阁臣入候,群奄窃有所指画,良久乃退。时上萦酒色,内权出群奄,惟田成为最;大臣皆因之固宠,政以贿成。人为之语曰:『金刀(指刘孔昭)莫试割,长弓(张捷)早上弦;求田(太监田成)方得禄,买马(即马士英)即为官』。
升张凤翔兵部尚书,总督浙、直军务兼苏松巡抚。
升卢若腾、李永茂俱右佥都御史,巡抚凤阳、南赣。
逮原任昌平巡抚南归何谦等。
御史沈宸荃疏劾张缙彦、王永吉、何谦、邱祖德、黄希宪、曾化龙;士英票旨:『缙彦、永吉免究,何谦等法司提问』。
追赠兴宗子熥为吴悼王、熞为衡愍王、熙为徐哀王,孙文奎为恭愍太子、文世为原怀王。
予已故翰林沈懋学谥「文节」、焦竑谥「文端」、张文纪谥「文懿」、陈仁锡谥「文庄」。
附录
鲁王移居台州。
颍州生员卢洪上「七政历」。
高杰请籍没周延儒财产;不允。
刘泽清请禁巡抚拿奸恶。
清万骑下江南。
升李希沅兵部右侍郎,尹伸、顾光祖太常寺少卿;俱添注。
十二月乙卯朔,升高斗枢、李干德、瞿式耜俱左佥都御史,巡抚湖广、四川、广西。
福建右参议夏尚絅助饷,逮之。
尚絅为福建分守道,进赎锾万金助饷。马士英怒其不以充私喉而公家是急也,票旨:以道臣而捐万金,操守可知!况汀寇猖獗,贻害地方。着革职提问』。
发明
尚絅以助饷被逮,诚非其罪矣!然使尚絅廉以律己、惠以予民,虽马邸之筐篚尚斥而漳海之寒流自韵,士英将以何罪罪之乎?上书「助饷」、下书「逮」者,是絅亦与有罪焉。盖规之以端本清源之意也。
十五日(己巳),北使陈洪范南还;兵部右侍郎左懋第不屈,被执。
懋第等奉使北行,八月至沧州。洪范先遣人致书吴三桂封册;三桂不启封,缄奉摄政王。清抚方大猷示以摄政王令,有「来使不敬」之语。九月至天津,原任锦衣骆养性为津抚,遣兵相逆。至杨村,士人曹逊、金镳、孙正强谒见,言报国之志;懋第署以参谋。至河西务,赞画王言赍二人名帖送内院;回言冯铨、谢升等辞色俱薄,却帖不收。十月,进至张家湾,处以四夷馆,使臣行属国进见之礼;参谋陈用极曰:『此事所关甚大,不可不争』。洪范无言,懋第力争;乃改鸿胪寺。十二日,奉御书入正阳门,随宿鸿胪寺;关防甚严,水火不通。十四日,内院刚林、榜什十余人来,服佩刀直登寺堂上,踞坐;指地下毡,令懋第等坐。大声诘责谓:『江南不应便立天子』!且曰:『毋多言,我待十月下江南』!懋第一一抗拒,声色俱厉;刚、榜诎而去。明日复来,言如前;懋第终不屈;乃持国书、银币去。懋第遣参谋陈用极以谒陵及改葬先帝、母后请,俱不许;遂陈太牢于寺厅,衰麻与将士哭三日。又以鸡酒奠范景文殉难诸臣。二十七日,遣行;出永定门。十一月,至天津,疑养性有私于二人,削职逮问。四日,至沧州十里铺;忽数骑遮懋第,执之还京,囚太医院内。久之,谓摄政王曰:『懋第奉命北行,以礼通两国之好。今无故羁我使,士马日呼庚癸,则后之持节者、谁冒险以图国事;必至上干天和、下戕民命,亦非贵国之利』!已,摄政王令内院谕慰少俟之。已内院大学士洪承畴过访;懋第叱曰:『此鬼也!承畴统制三边,松、杏之败,身殉马革,赐祭葬;死久矣!阍者安得通』?洪乃退。越数日,内院大学士李建泰来谒;懋第曰:『老奴尚在!先帝宠饯,勒兵剿贼,既不殉国,又失身也?何面目见我』!建泰亦退。嗣后逻禁甚严,朝士拒见。未几,懋第与参谋陈用极等一时被杀。时从行者自分南北,副将张友才、杨逢春、刘英上沧州;洪范南行至济宁,清始返。洪范入见,言清必南下;马士英恶之曰:『有四镇在,何虑焉』!
发明
必如莱公之气摄三军,而后澶渊之盟可决;必如忠武之威震两河,而后绍兴之和可成。今也,武臣但知一逃、文臣但备一阵,国事尚堪问乎?书「洪范南归」,而北行之祸决矣!若夫受命而出,有死无二;懋第诚不辱君书矣。书官、书「不屈被执」,所以着其节也。
杨维垣请申「三朝要典」。
疏略云:『张差疯颠,坐为刺客者,王之寀也;李可灼红丸,谓之行鸩者,孙慎行也;李选侍移官,造为垂帘之谤者,杨涟也。刘鸿训、文震孟只图快心,驱除异己;其于君父何如也!此「要典」一书重颁天下,必不容缓也。今「要典」已为党人所毁,乞命礼部购付史馆』。又疏论故辅韩爌,并请恤用刘廷元等;疏略云:『韩爌之再相也,举朝皆推重之,独臣不肯附和;己巳之变,有一非爌所召者乎?只造得一本不公之「逆案」,与阮大铖皆以不附杨、左而入,乞皇上重复审之。有刘廷元、徐绍吉、霍淮寻、吕纯如、徐大化、贾继春、徐扬光、岳骏声雪之而恤之,周昌晋、徐复阳、虞廷陛、郭如暗、曹谷、陈以瑞、李遇庸雪之而用之;王永光、唐世济、章光岳、许鼎臣、杨兆升、袁宏勋、徐卿伯、水佳允发愤此案者,亦宜恤之用之』。有旨:『下部』。
发明
臣顾炎武曰:维垣由戍籍拔置九列,于国家安危大计不闻有所敷陈,惟以背君父、戴逆贤为第一义;此何说乎?至以己巳之变为爌罪;是时爌为首辅,诚当为法受过矣。但丙子之变,为首辅者温体仁也;仁反以城宋加恩矣。戊寅之变,为首辅者薛国观也;国恩今且公然顾冤也。且体仁之时,秦晋楚豫遍地皆贼;甲戌之变,震惊凤陵。较之于爌,何啻天渊!今体仁削谥,举朝称屈,维垣不闻纠正;逆贤既败,维垣参崔呈秀,犹公然推重曰:『厂臣忠、厂臣公,厂臣为国为民』。岂得不入「逆案」乎?推重在逆贤,自应不肯附和;蒲州韩爌自应与杨、左相迕,又何待言耶!呜乎!「三朝要典」是「逆案」之私书,先帝所焚毁者也。在大铖则曰:『「要典」具在,可覆铵」;在维垣则曰:『「要典」一书重颁天下,必不容缓』!岂不天日昭之、令甲奉之乎?充其意,逆党必追复逆贤宁国之爵,直省生祠尽还旧规;而先帝恤赠杨涟等诸臣皆行削夺,然后快于心与?孟子曰:『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奚待长江失险而后知高皇之不祀哉!呜乎!
十二日(丙寅),下妖僧大悲于镇抚司。
大悲,系故齐藩宗人。狂言受先帝命已复王爵、又狂言先帝实未宴驾,指斥上云云。戎政赵之龙缉获奏闻,遂下诏狱。
刑部尚书解学龙奏上从贼六等:一等应磔宋企郊等,二等秋决光时亨、周钟等,三等应绞赎陈名夏等,四等戍赎王孙惠等,五等徒赎钱位坤等,六等杖赎潘同春等,存疑另议翁元益等。又奏请宽贬节偷生诸臣如何瑞征、张若麟、杨观光、党崇雅、熊文举等二十人应候三年定夺。
发明
闯逆犯顺,祸延九庙。尔时在廷诸臣,虽军旅未学,不能灭此朝食,而禄不避难,自当舍生取义;顾泥首贼廷,乞怜摇尾,恶莫大焉!为司寇者,正当申明刑典,肆诸市朝。其窜迹遐方者,亦当坐家属以叛逆之律。庶法纪振肃,而人心震摄矣。今乃徇于情、昏于利,欲竟概从宽政,何耶?且从贼何事而云议赎?伪命已受,何名为疑?情真罪确,何待三年?学笼此举,深负其职矣!故书其官以着其骫法之罪。
附录
高杰荐旧臣黄道周、易应昌、王志道、解学周、刘同升、章正宸、赵士春为众正,吴甡、郑三俊为万世瞻仰,金光宸、姜采无愧社稷臣,金声、沈正宗夙储经济。初,史可法至杰营中,颇为所困;竭力调剂,乃得相安。久之,杰且愿为史用:此疏之所由来也。黄得功、刘泽清皆欲与杰为难;士英知杰之向史也,亦心厌之矣。
张缙彦分委诸将防河:宁陵以东至归德属王之纲,宁陵以西至兰阳属许定国,祥符以西至汜水属刘洪起,河、洛属李际遇。
马士英奏刘孔昭实心定策,刘泽清、张文光密议效忠;随自票旨:『孔昭、泽清俱进侯爵,文光加京卿用』。孔昭辞侯爵不受,马士英票旨奖之。
安远侯柳祚昌自言定策功高;斥之。
命王永吉联络高杰、刘泽清、张缙彦分守河北;黄得功、刘良佐移驻京师,以援邳、宿一带。
马士英保荐胡国贞等悉加总兵衔。
进马士英少师。
命史可法合兵援邳州。
命都督牟文绶鼓锐先赴施州。
刘泽清荐举降臣时敏,乞仍以兵科开屯大瞿山。
升贾联登四川总兵。
加原任大学士钱士升太子太保,荫孙涛中书舍人。
〔附录〕
马士英追叙除盗程继孔功,加史可法大傅、高杰太子太傅。
予太监孙象贤、孙珍弟侄锦次世袭。
复王永光、姚思仁原官。
定勇卫营一万五千人。
监军宋劼请采矿铜陵。
马士英奏:酤酒之家,每斤完税一文。
琉球使人金应元入朝,以世子尚贤袭位来告。
荆王寓居九江。
义阳王驻太仓州。
崇王世子慈爚寓居温州。
马鸣霆升湖广参议。
封于谦为临安伯,遣太仆□陈济生致祭。
倪嘉庆升刑科右给〔事〕中。
唐庶人聿键(后为隆武)求复王爵不许,命居广西之平乐。
上居兴庆宫,愀然不乐。太监韩赞周言新宫宜欢;上曰:『黎园殊少佳』!赞周泣曰:『臣谓陛下追思皇考,乃作此想耶』!
吏科抄参:『陈尔翼顾珰诸臣有心厂臣之心语,聂慎行久挂吏议大计处分,杨兆升亦系察处之人;近皆荐起,抄出慎之』。
恤赠宋学朱大理寺少卿。
祟祯十二年正月,清临济南;学朱以巡按守城,城破不知下落。或云未死、或云曾到家一宿,亦无确据。
特授钦定「逆案」问徒吴孔嘉为翰林院编修。
复陈祖苞原官。
崇祯十一年冬,清直入畿内。祖苞时为顺天巡抚,与东抚颜继祖、保抚张其平以失事被逮。祖苞自尽狱中,颜、张皆正法。
追与国初俞通海隽国公、瞿能平阳伯,俱赠谥「襄烈」;谢贵英山伯、庄德分水伯,俱赠谥「勇愍」;马宣全椒伯,赠谥「贞壮」;朱鉴含山伯,赠谥「壮愍」。
予国初方孝儒谥「文正」,齐泰、黄子澄、张昺、庐原质、叶福俱谥「节愍」,陈迪、景清、胡闰俱谥「忠烈」,铁铉谥「忠襄」,王叔英谥「文忠」,黄观谥「文贞」,卓敬、练子宁、徐辉祖俱谥「忠贞」,周是修、王良俱谥「贞毅」,王艮、廖升俱谥「文节」,暴昭谥「刚烈」,茅大芳、高翔、陈思贤、俞逢辰俱谥「忠愍」,黄钺谥「忠献,曾凤韶、高巍俱谥「忠毅」,戴德彝、魏冕俱谥「毅直」,姚善、颜伯玮俱谥「忠惠」、邹瑾谥「贞愍」,陈性善谥「忠节」,葛诚谥「果愍」、胡子昭谥「介愍」,刘璟谥「刚节」。
二十六日(庾辰),命妇入贺。
●圣安本纪卷之四昆山遗民宁人顾炎武着
弘光元年(乙酉)春正月乙酉朔。
初八日(壬辰),夜流星入紫宫。
是日立春。
发明
按中官为太极宫,旁三星主三宫;未大星为正妃,余三星为后宫之属,环以匡卫十二星为藩臣:皆曰紫宫。其余星各有舍,进退疾徐,咸守其度;反则为灾。正者岁首,立春四时之始;而流星突犯其宫,是君臣皆失其位也。使尔时为君若臣者,遇灾而慎痛自修省,庶可挽回万一;顾泄泄然惟酒色是奉、货贿是崇、私怨是图,坐视国事,于是瓦解也。悲夫!
初九日(癸巳),大雷震电。
发明
鲁隐公九年正月,大雷震电,「春秋」志之,谓『雷未可出,电未可见;而大雷震电,此阴阳失度,人为感之也。康侯氏遂指公子翚之谗、钟巫之变以为验』。今马士英援引奸党分据要途,贿赂公行,廉耻道丧;人事舛戾,而天气应之。故立春之日,突有流星入紫宫之异;次日,复有大雷震电之灾。不半载而留都失守、奸王倾败,国家之祸一至此极,孰谓天道无征哉!
特起钦定「逆案」闲住郭如闇为给事中、周昌晋为御史。
特起钦定「逆案」闲住虞大复为浙江台州兵备副使。
命三法司严鞫妖僧大悲。
『北镇抚司掌刑指挥佥事许世蕃为捉获妖僧等事:该锦衣卫掌卫事都督同知冯可宗具奏前事内开:总督京营戎政忻城伯赵之龙奏前事云云。奉旨:「大悲妖言无已,被擒之日即有匿名文帖与相照应,岂是疯颠野僧!这审供未尽奸情,着拿送镇抚司严刑密审具奏。钦此」。随将大悲、月光提到隔别研审。据大悲口供:年三十五岁,系徽州府休宁县商山永乐村人,父名朱世杰,存日会看地理;母吴氏,生出即故。悲至三岁,父亦身故。十五岁,到苏州枫桥永明庵,投拜僧环宁为师。又说:崇祯十二年,先帝封悲为齐王。十五年六月,到镇江银山寺甘露亭与桂王相会。胡都院留悲在衙不住,又回苏州,在齐门北禅寺住。十七年二月,又至瓜洲。四月初八日过江,又在甘露寺住。三月十一日,见潞王住在馆驿亭,悲不曾见面;跟随王船由丹阳至无锡,一路上见潞王好施舍、斋僧。至海会庵,有承奉李公先来与悲叩头,悲直受。后来潞王来拜,悲自思潞王是悲长辈,当尊他一步;悲下位迎接,潞王见悲下来,随说悲无道学,转身回去,面见潞王手指甲甚长。后来潞王却又与悲披红,认为一家,承奉李公陪坐。五月初八日,在放生池相别,又回苏州。李承奉又见悲面,请悲上船,托悲上南京探听消息报潞王;悲不肯来,李公说这野毛僧屡请他上船,作怪不来。悲闻之,即上慈溪天童寺削发修行;六月,被本地道、府、县官不容,逐去。七月,又回杭州;有潞王差兵迎接,未去。八月,至常熟北门外住。十月初三日,到南京报恩寺住;十五日,被本寺僧官逐去。十一月二十日,潜往琉璃窑芙蓉庵。十二月十一日,到清江湾;有空船一只,悲自写「活佛潞王钦差皇帝封皮」为号,贴在船上。十二日晚,遇今在官僧月光在张道人家同吃斋,住了一夜;十三日,被蔡都督拿住。当日,同众都护十二、三人亲验过。大悲自造履历一本、黄纸冤单一张,内开十五款;悲在琉璃窑内写明。若问详细,尽在一本簿上;俱是实情。又据月光口供:年四十一岁,系湖广咸宁县人。自幼出家,来到南京住了五年,在石城门外团瓢内居住,各处募化斋僧。本月十二日,在挑水张道人家吃饭;偶见今在官僧大悲寒苦,随令同斋,委实不知他是甚么人。臣等闻之,不觉发指。随移戎政衙门,关取大悲履历、冤单;随据戎政衙门密送大悲自造簿九件到司。臣等开看,自称圣僧大悲和尚,则为天下第一;至三十岁即成活佛。又言封为齐王等语,又有欺佛泄露天机十五款大罪等语:其为妖僧无疑。但前供内与潞藩拜见,有李承奉叫悲上京探听消息;又奉有「严刑密审具奏」之旨,事关重大,臣等敢不细加严审。又将大悲、月光提出夹审,即问大悲:「拿你之日,有匿名文帖,是谁写的」?悲云:「此帖我实不知」。臣又行敲审,彼说:「潞王施恩于百姓,人人服他;又斋僧好道。该与他做正位,封为潞王。故悲于六月间有户部申名绍芳苏州人,议保潞王」等语。臣问悲「议保者何人」?悲云:「止将我知道的说出,其余不知是何名姓」。臣再三拶审,又云:「昨十一月二十日,闻有钱讳谦益亦系苏州人,在圣庙内议保潞王等情」。臣又问「同议者何人」?悲云:「止知申、钱两家名字,余不知是谁」。又问「议保如何行事」?悲云:「总之,在京各官与潞府相好者少,都是马阁部的人;权柄在他手里,众人都怕他,不敢行」。臣又问「与潞府相好各官是谁」?悲云:「止闻说有人,不知姓名,难以指实,不敢妄招」。臣再四刑审,全然不言,再无别情吐出。臣随将月光夹审,光说「与大悲同斋一宿,实不知情;就夹死也是冤枉」。臣即令与大悲对质;悲亦云:「月光实不知情」。据此,该臣看得妖僧大悲自幼投师,屡被斥逐,其品行劣甚矣。后值潞王好佛,渴欲求见,便自矫枉;迨受李承奉之叩首、蒙潞王之披红,愈起妄想,称佛称王。擅用标封、敢造簿帖,似非疯颠所能为者。据其供称实是招摇,或为目前之报答、或为日后之居功,俱未可知;然而潞王未必知也。妖言惑众,律应大辟,悲固不能辞矣。至其所供两臣,事关重大、语涉风闻,未有确据;臣等何敢轻拟。伏乞敕下该司,速行议罪正法、以明妖说、以杜乱萌。至月光虽不知情,但同宿不首,难免池殃。抑臣更有请者,臣等身受国恩,颇知忠义;一片赤衷,弗能默然。乾坤何时也?辇毂何地也?忍容此妖僧起衅!况民愚军悍,易于煽惑;尤望皇上严饬缉访之令,密为慎重之举。倘妖僧所闻不虚,关乎国运,岂渺小哉!臣等誓不与共戴天矣』!奉旨:『这妖僧大悲言语闪烁,着法司会同府部科道官审明奏夺』。
礼部尚书钱谦益、户部右侍郎申绍芳各疏辨妖僧大悲、月光等事,俱有俞旨。
十六日(庚子),府部等官俱集中府会审大悲。
提到不跪,四人扼之使跪;口供同前。一夹三十扛,惟口念观音、韦驮数声。审毕,随收监。后法司拟大悲照妖言律,决不待时;月光杖责释放:依拟。末几,三月晦日,大悲伏诛。按是时阮大铖辈日夜为罗织之谋,大悲事起,正中其机。招内所供议保潞王及或为目前之报答、或为日后之居功,又云倘妖僧所闻不虚,关乎国运及不共戴天等语,其包藏祸心岂可窥测哉!况尔时大铖、沾、维垣、弘勋等朋比密谋,捏造十八罗汉、五十三参、七十二菩萨之名,遍粘街衢,以耸动朝端;招内所指被擒之日即有匿名文帖与相照应,盖指此也。幸会审日绝无攀招,其谋始沮。十八罗汉,则指史可法、高弘图、姜曰广、吴甡、郑三俊、张慎言、徐石麒、黄道周、解学龙、吕大器、练国事、路振飞、袁继咸、易应昌、徐汧、金光辰、郭维经、侯峒曾等,五十三参则指许誉卿、詹兆恒、姚思孝、华允诚、叶廷秀、章正宸、王重、熊维典、陈子龙、熊汝霖、游有伦、成勇、黄澍等,七十二菩萨则指王志道、刘同升、赵士春、姜采、金声、沈正宗、张采、熊开元、张有誉、马嘉植、沉宸荃、乔可聘、郭贞一、刘宗周、吴佳允、黄端伯、祁彪佳、张国维、何纲、钱旃、王孙蕃等:凡海内人望,搜罗无遗。又文震亨时官中书,张孙振已具疏特纠,直欲以震亨为汪文言矣。翻写竟,请正马士英;士英谪官时与震亨曾以诗文往来,遂力止之,震亨即休致归里。士英意亦不欲为已甚,乃止;就大悲定谳焉。
附录
史可法疏:『陈潜夫报:「清豫王自孟县渡河,约五、六千骑;步卒尚在怀庆,欲往潼关:皆李际遇接引」。据此,则李际遇之附清有确然可见者矣。况攻邳之师未返,清岂一刻忘江南哉!请命高杰提兵二万,与张缙彦直抵关洛、据虎牢;刘良佐驻防邳、宿。御史张荩往调黔兵五千,乞催令早到』。又奏:「清已入洛阳,河南抚按俱避于颍、寿二州』。时当镫夕,上躬自张镫;太监韩赞周曰:『天下事正难措手,卧薪尝胆犹恐不胜,乃躬此琐屑事乎』?上曰:『天下事有老马在,汝不必多言』。
恤赠李逢申为太仆寺少卿。
按逢申拷掠追银,贼用一绳系逢申与长洲申继芳。逢申日:『向者梦君祖文定公谓予:「汝见我,大事定矣」!故改名逢申。谁知验于今日也』!未几,同死。
发明
京师失守,其抗节授命者自当优以全恤、其负国辱身者自当加以重刑、其已屈膝投诚而不免拷掠死者当以从贼论,俱无容赘矣。乃有忠逆未判而逃避于拷掠者,宜何以处之?曰:忠逆未判,则褒忠之典、伪命之诛两无可施,宜另为一局。今逢申巳拷掠追银矣,且位不过部郎,而特崇以仆少何耶?书恤而不书原官,明不当恤也。然果有怀忠而混人者奈何?必也肆口骂贼、心事昭然如颜常山、段司农之俦,始可援殉节之典旌之尔。
起补杨兆升为给事,袁弘勋、冯志京、张茂梧为御史。
升钟斗为太常寺少卿、叶廷秀为光禄寺少卿,各添注。
邢部尚书解学龙奏请从贼六案以登极停刑。
发明
重狱必三奏者,慎失入也;恩典必停刑者,需大庆也。今从贼之人,何疑可矜、何恩可推?而援登极例以请乎!利令智昏,一至于此,学龙之末路悖矣!凡此,皆直言其事而恶自见者也。
附录
史可法疏:『北使既还,和议已无成矣。向以全力御贼而不足,今复分以御清兵矣。唐、宋门户之祸与国终始,以意气相激,化成恩仇。有识之士方以为危身之场,而无识之人转以为快意之计。孰有甚于状我君父,覆我邦家者?不此之仇而修睚毗之报,真不知类矣!此臣所望于庙堂也。先帝之待诸镇何等厚恩、皇上之封诸镇何等隆遇,诸镇之不能救难,何等罪过!释此不问而日寻干戈,其心忍乎?和不成惟有战,战非诸将之事而谁事也?阃外视庙堂、庙堂视皇上,尤望深思痛愤,无然泄沓!古人有言:「致治本乎人情」;今之人情,亦大可见矣』!
予原任御史加衔太仆寺少卿陆献明荫一子入监。
马士英请追录其巡按贵州之功也。
援剿总兵许定国诱兴平伯高杰杀之,以其众叛降于清;张缙彦走免。
四镇之开藩也,许定国上疏言:『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皆起行伍,列土是矣。高杰乃贼也,何故亦蒙列土之荣』?随有人露之于杰。而定国正隶标下,国佯投诚于杰,谓『此疏系人捏名巧施捏陷,令主将杀国耳。国死,不知情也』。因啮臂为誓,杰意始解。高杰北征至归德,贻定国千金、币百匹。定国请宴,杰辞之,强之再四;杰从五百铁骑自卫。定国置酒甚丰,铁骑皆沉醉,不能持兵刃。定国预于屋外环置以刍,四鼓先入杀杰,携其首以去;纵火尽焚诸铁骑,而率众降于清。总督张缙彦、监军李升走免。一说高杰初与李自成同伙作贼,号翻山鹞,自成妻邢氏嬖之,属杰护内营;因私邢氏窃之而逃,遂以所部降于洪承畴。自成恨杰,必欲杀之,杰亦阴为备御;积功至偏裨。孙传庭督师,表杰为中军副总兵。未几,孙中伏而溃,杰以宿隙避走山西,归于巡抚蔡懋德。自成渡河追杰,杰拥兵北掠山东,遂至徐、邳;马士英招之,置徐州。属南部拥戴福王,士英挟杰等以兵临江,胁制朝臣;杰遂据扬州。俄封为兴平伯,连攻扬州;史可法诣其营谕之,因上书命杰屯瓜洲。方杰作贼时,曾劫许定国,杀其一家;惟定国走免。后定国同为列将,秘而不言,阳与杰交好,愿以睢州让之;杰不疑。至是,设宴宴杰,伏甲于室;夜半伏甲起,杀杰剖心,以祭其先人。
发明
宋郦琼为吕祉所构,势不容不杀祉,杀祉势不容不降元;然终难逃叛逆之罪。今定国与杰同拜爵于朝,纵有私怨,非有骑虎之势也;顾假托宴会戕害主帅,叛逆之恶,较之于琼殆有甚焉!故书官、书「诱」、书「叛」以着其罪。缙彦昔遇逆闯则降、今遇叛将则逃,可贱甚矣!削其官以贬之。
命吏部右侍郎蔡奕琛以原官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办事。
工科给事中李清为祖钦定「逆案」闲住李思诚辨冤。
思诚由翰林例转福建副使,与吕纯如比而媚税监高寀者;逆贤用事,仍复原官,历升礼部尚书。颂美疏内,有「纯忠体国,大业匡时」等语。河南右布政邱志元辇三千金馈崔呈秀,谋升京卿,为逻卒所缉;思诚寓与崔呈秀比邻,乃卸罪于思诚,得旨革职为民。至是,李清辨误入「逆案」;命下部议。逾月,李乔再疏辨冤;命复原官。
发明
李清欲辨三千金之诬则可,欲辨入「逆案」则不可。「纯忠体国、大业匡时,此何等语!尚以为不当入耶?孟子曰:『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也』。呜呼!自此义不明,于是愚者违礼以为孝、谄者献佞以为忠;弥缝愈巧,违理愈甚,而斯民之直道不行矣!
起升邹之麟为应天府丞;升马思理为左通政,添注。
升张时畅为尚宝寺丞,起补唐世济左都御史管右都御史。
予已故登莱巡抚陈应元荫一子入监。
应元由布政升巡抚,以布政事被纠去位;侨寓南京,与马士英相善。故特予荫典。
赠已故参政杨师孔为礼部右侍郎。
师孔与已故参政陈尧言,皆曾侍福恭王者;师孔系马士英姻戚,故邀赠典。尧言以无援,部寝其奏。
升葛寅亮为大理寺卿、刘应宾太常寺卿、李清大理寺卿,添注。
予已故大学士丁绍轼荫一子入监。
绍轼于逆贤时,与黄立极、冯诠同日爰立;未几,卒于官。
特授钦定「逆案」问徒徐复阳御史。
予安远侯柳祚昌荫一子入监。
解学龙罢。
御史张孙振疏:『从贼一案,明谕法宜从重;大司寇操此三尺,推诿半年,人人出脱。北来诸人乃贼去之而来,非弃贼而来,学龙恣意舞文;乞敕公鞫』。朱国弼亦参学龙卖法不公。有旨:『着解任回籍』。
发明
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从贼一案,学龙诚何以自解!孙振、国弼,其人虽邪,而其言则正;所谓不以其人废言也。故于学龙去位,削其官以贬之。
雪原任苏州府推官周之夔罪。
之夔在任日,以争军储事,与太仓张溥、张采相迕;二张从一州起见、之夔从一府起见。众为调停,已息争矣。既而之夔又揭二张及知州刘士斗于总漕、总督,下其揭于府。于是众论大哗,谓已就调停而复暗揭之,阴险孰甚!之夔、士斗皆不安其位,同时罢去。阮大铖方与修怨复社诸人,之夔以旧憾愿效前驱,姑雪其罪而起授给事中。
附录
宁南侯左良玉疏请留抚臣何腾蛟;有旨:『五省总督之设,不惟恢复荆、襄,且以接应巴蜀。腾蛟侯高斗枢到日,方行移镇』。
上传天财库,召内竖五十三人进宫演戏饮酒。上醉后,淫死童女二人,抬出北安门。嗣后屡有之,人亦不复抬出。
殿宇鼎新。
推恩,大学士马士英、王铎、王应熊、史可法,尚书何应瑞、侍郎高倬、刘士桢、给事中李维樾、御史游有伦、周元泰、员外郎朱日爃、主事秦祖襄各赐银币有差;太监韩赞周、卢九德、刘文忠、屈尚忠、田成、乔尚、张执中、王肇基、高起潜、孙象元、车天祥、谷国珍、何志孔、赵兴邦、李灿、苏养性、诸进朝、孙珍、李国辅银币外,各荫弟侄锦衣卫指挥。
附录
谕刑部:『朱一冯身为大臣,多藏厚赀,致累追比,大丧缙绅之体。其入官七万外,田宅所值几何?九千六百亩之外,有无余产?着抚按察明』。
原任太平府推官胡尔恺疏辨南闱关节等事;有旨:『壬午南闱关节滥行,缙绅子弟几于半榜;公议沸腾,何止周肖儒一人!胡尔恺已经薄处,姑不深究』。
史可法上疏求退;言『卫允文「一事权」之揭,谓臣如赘疣,欲召臣还朝。大臣讨贼未效,妄冀入直办事,虽至愚计不出此。遭君父之变、膺简命之隆,千难万苦,臣惟自甘』。上慰勉之。
尚宝寺丞耿章光疏为父如杞辨冤;下部察议。
督饷侍郎申绍芳疏:『两淮运司解银万两为郑彩截留,乞敕禁止』。
命御史凌駉巡按河南,给吏、兵二部空札以待矢义南归者。
马士英奏请加杨御蕃左都督及马进忠、王允成并加太子太保。
太监高起潜奏:『请佃丹阳练湖,岁可得五万金。又请于浦口建墩台』。
太监孙象元奏:『两浙巡盐李挺欠银二十六万两,不许报竣』。
户部尚书张有誉奏:『旧制钱粮俱经解部,然后派发;乞注为令』。又奏:『酌定白粮每石折价一两三钱』。
刘孔昭疏辨:『并未尝到王孙蕃榻前商量定策,孙蕃前奏欺罔,大为无耻。刘宪章逋逃,自应与余日新同议』。
忻城伯赵之龙疏言章服逾制。有旨:『武臣自公侯伯以下,非赐肩舆并遵制骑马,坐蟒、斗牛非奉使,麒麟、白泽非勋爵,俱不许僭用』。
给都督林翘诰命。翘江南人,善星术;马士英谪居日,卜其必大用。至是,荐授中书;半年,躐跻一品蟒玉趋事。
主事李尔育奉旨宣谕刘洪起、李际遇,遇张缙彦于睢阳,不见二人;遂归。
御史黄耳鼎疏荐原任巡按李乔等。
授贡生韩诗职方司主事。
刘泽清塘报:『清攻邳州,署印推官沈冷之固守十四日,乃退』。
河南副总兵郭从宽擒长葛县伪官来献。
刘洪起塘报:『击贼于襄城,俘斩五百余人』。
史可法奏荐赞画刘湘客,又奏择将守邳。
郑彩请全拨苏州关税作军饷;有旨许其半。
上林苑监丞贺儒修疏论管绍宁贪耄阴奸;有旨:『不必苛求』。
御史刘光斗疏论管绍宁鉴别大臣;有旨:『衰庸颓钝者自行引退』。
戎政张国维、少詹吴伟业给假还籍。
诏谕太监田成,责由嘉与、杭州二府遴选淑女。自田成入浙,民间嫁娶几尽,久未有人;故有是谕。
迎神祖御容入官。
修奉先殿及午门左右掖门。
二十日(甲辰),内竖进宫演戏。
周府遂平王治鲲请住河南招集义勇;不许。
制丹阳陆路视良乡例给邮符。
禁四六骈丽文。
禁宗室入京。
补丁允元吏科、方士亮刑科,升余扬稽勋司员外郎、戴英工部、钱增刑科、吴希哲工科。升松江知府陈亨为苏松督粮道副使,升郎中赵明铎云南提学、黎永庆贵州提学。升文士昂云南右布政,王庆锡、邢大忠、甘维燊浙江广东云南各按察使。
真人张应京入朝。
御史黄耳鼎巡视上、下江。
谥桂王曰「端」。
升庞承宠湖广右布政、唐良懿徽宁兵备道副使、田有年贵州驿傅道副使。
二月甲寅朔,加阮大铖兵部尚书,协理部事。
改陈监吏部右侍郎。
起升王志道吏部右侍郎、李长春太仆寺少卿、钱继登光禄寺少卿、周瑞豹尚宝寺少卿,各添注。
赠已故侍郎张守道、工部尚书冯任、右都御史,南京太仆寺卿邱禾嘉右副都御史,各荫一子入监。
按守道于逆贤时官工部侍郎、任由监司升巡抚,未几报罢。禾嘉以恢复泺水功,由司务超升巡抚;逾年为镇臣所讦,迁南太仆以去。禾嘉与士英同乡,守道与任则皆□□之功也。
升王骥为右副都御史,巡抚湖广。
予已故大学士朱国祚荫一子入监。
赠原任南京祭酒许士柔正詹事,荫一子入监。
升监军给事中卫允文为兵部右侍郎,总督高营兵饷。
高杰死,所部疑惧;允文与杰同乡,朝议用以羁縻之。
调浙江巡按彭遇扬于淮南。
按遇扬癸未进士,避难南渡,首附马士英,怪诞蜂起,授职方司主事、改御史。身任募兵十万,或问饷安出?曰:『搜括可办也』!才抵任,即移家入浙;纵奴强掠市钱,民为罢市。巡按张秉贞以闻,士英以遇扬有边才,改调淮阳巡按何纶于浙江。
起升叶绍容太仆寺卿。
升吴本泰为尚宝司丞,添注。
礼部署部事左侍郎管绍宁上皇太子及二王谥。
按去夏刘泽清奏:「有典史顾元龄自北都慱言,皇太子薨于乱军,二王遇害于乙条巷』。朱国弼、赵之龙随合疏请上皇太子、二王谥。管绍宁复疏言:「东宫确然遇害,请于明年二月为东宫制服』。今春李清疏请修先帝「实录」,改易庙号,并催上定东官、二王谥。至是,绍宁上皇太子谥曰「献愍」、永王谥曰「悼」、定王谥「哀」。
原任山西巡抚蔡懋德男方熹上疏请恤;不许。
按方熹为父请恤,有旨:『懋德纵贼渡河,一死何赎!不准恤』。
发明
君子平其政则人心平,人心平则天下平。懋德身膺节钺,不能灭贼,虽与贼俱碎,死不赏责;不准恤是已。顾戊寅蓟门失机一案,吴阿衡身与镇监捧觞,置羽书于高阁;陈祖苞不急堵御隘口,致郡邑之连陷;济南之变,祸及德藩,宋学、朱实为居守:而或予之谥、或赠之官,胡独于懋德蒙此严旨,则懋德家贫之所致也。呜呼!赏罚无章,何以劝阻?举动如此,真可长太息者矣!
雪刘荣嗣罪。
按荣嗣于崇祯六年任河道总督,时运道溃,于(?)门下士创换黄河之议,自宿迁起至徐州,别凿新河;绩用弗成,耗破金钱无算。八年,与中河郎中胡琏同逮。后荣嗣毙于狱,胡琏于十二月伏法。
发明
失守堤防、冒破钱粮,律令甚严;先帝方以荣嗣未正法为恨,乃敢言雪乎!若以事属郎官,与总河者何预;假使河工告成,论功行赏,将以尽归功于郎官而总河不与其赏耶!此事以观,而士英之欺君蔑制、徇私挠法之罪着矣。
闯贼李自成四攻郧阳,守将王光恩御却之。
按先是光恩守郧阳,逆闯分兵掠承德诸郡,遂围郧阳;光恩与抚治徐启元、守道高斗枢御之,固守不下。其再攻也,光恩筑砦于隘口;贼营于砦下,伐木积与砦平。光恩纵火焚木,贼不得近。贼用炮攻砦,砦遂裂;光恩以泥涂板护之,且守且筑。夜缒壮士砍其营,贼营乃退。其三攻也,贼以大舟载火炮溯徊而上,旌旗相望二百余里。光恩设水砦于汉江最深处,而以轻舟往来截杀;复以舟载硝黄、油苇,因风纵火,顺流入贼营;贼舟遇火皆燃,俱弃舟夺路而走。光恩令别将循江鼓噪,贼尽排挤入江,江水为赤。至是,四攻矣。贼众二十万水陆并进,光恩遣别将御之于江渚,自率轻骑营于郭外,分布步卒伏榛莽间。贼至,路险不得驰突,而步卒出没如神。簿暮收兵,缚获于树,举火参差上下;光恩亲帅死士,短兵直冲贼垒,而伏兵于四下喊声震天,贼众大溃。光恩乃循兵而回捣贼水营,光恩遏其前,遣别将乘其后;贼弃舟从北岸走,光恩尽得其精骑飞舰。贼自是,不敢复窥郧矣。次年,光恩死于国难,以忠节终。
发明
光恩,贼也。既已委贽于朝,即戳力固守,奋志杀贼;逆闯虽狭数十万之众,不敢窥视。至今闻之,犹凛凛然有生气。彼抱头鼠窜之郧抚也、沅抚也,俞生辱国之本兵也、督抚也,何其中无一大恩哉!使朝廷得若人数辈,令之建牙与专阃,曾何盗贼边疆之足虑乎!是以君子痛恨于当国者之蔽贤也。
赠正法太监刘元斌、王裕民祭葬,各荫弟侄锦衣卫指挥。
发明
元斌不戢军士,纵贼殃民,先帝责其罪而诛之。裕民,则以元斌并及者也。此而得蒙恤典,是直以先帝为失刑,有怼其君父之心。此履霜之渐,弒父与君之萌,「春秋」之所谨也;故书之。
附录
史可法请设提督,以李本身为之。有旨:『兴平有子,朕忍以兵马汛地遽授他人!仍着伊妻统辖,卫允文料理;何必又立提督』。高杰妻邢氏上疏请恤,允之;所部将士仍听邢氏子高元爵统领。
去岁,黄得功与高杰争扬州而哄;至是,欲向扬州纾忿。史可法奏,上谕:『大臣先国事而后私恨;得功若向扬州,致高营兵将弃汛东顾,设清乘隙渡河,罪将谁任?诸藩着各恪守臣节,不得任意』。
谕:『总兵牟文绶久驻江上,大肆骚扰,户部所欠之饷,何不速发,坐视流毒?着即将盐课抵补,催兵速行』。
谕部院:『捐助原听民乐输,抄没乃朝廷偶行;岂刁民献媚报仇之事!宗藩、勋戚、武臣须敬礼士大夫,与士大夫相安;不得听奸人拨置,非法图利』o
马士英请免朱一冯籍没,又奏唐允甲补授中书。
谕阮大铖:『江上奸人出没、乱民纵横,以致商旅梗塞;不可不严备』。
刘泽清、黄得功、刘良佐合疏:『高杰从无寸功,骄横淫杀;—天默除大患。史可法欲令其子承袭,又欲李本身为提督,是何肺肠?倘误听之,臣等实不能相安矣』。上谕史可法:『卿已归扬,解谕黄得功等各归汛地,何必与寡妇孤儿争构。河上防御,责成王永吉、卫允文料理』。
谕史可法:『吏贪民困,全由抚按婪贿。广西抚按林贽、李仲熊互讦事情,延阁已久,虚实应与立剖;何必复行外勘,以滋延卸』。
谕:『止云贵总督李若星勤王;如已到常德,即留兵隶何腾蛟』。
考选林有本、沉应昌、张利民、韩接祖、徐方来、庄则敬、蒋鸣玉、钱源、吴适俱给事中,王锡衮、夏继虞、王大捷、毕十臣、张兆熊、郭贞一、郝锦、吴春枝、王懩俱御史。
吏部覆剪除群贼功,加马士英太保、王铎少傅。
例升给事中马嘉植广东岭西道副使、御史沈宸荃苏松兵备佥事、高允滋江西湘西道佥事、吏部分扬广东水利道右参议。
十二日(乙丑),上始御经筵。
兵部右侍郎徐人龙、练国事罢。
特予钦定「逆案」徐大化恤典。
起升朱大典兵部、吴光义户部、易应昌工部,俱右侍郎;来方炜、陈洪谧、熊化俱太仆寺少卿,沈佳允尚宝司丞。
二十二百(乙亥),改上先帝谥号曰「毅宗」。
按先是赵之龙疏言:『「思」非美号』。今春张元始、李清催急易庙号,至是礼部管绍宁改上庙号曰「毅宗」。
升姚思孝、沉允培大理寺左右少卿,张希夏太常寺少卿。
特予钦定「逆案」闲住徐景濂恤典。
特予钦定「逆案」问徒刘廷元恤典。
御史袁弘勋疏纠总督袁继咸。
去岁,杨维垣一疏重申「要典」、尽翻「逆案,又请恤三案被罪诸臣;弘勋则疏请追三案诸臣得罪孝宁太后者。袁继咸因奏「要典」不必重陈;马士英票旨:『皇祖妣、皇考旡妄之诬,岂可不雪?事关青史,非存宿恨;群臣当体朕意』。左良玉亦奏:『「要典」治乱大关』;士英票旨:『此系朕家事,不必疑揣』。至是,弘勋复追论梃击、红丸、移宫三案,追劾吴甡、郑三俊;并论管绍宁不急搜「要典」、袁继咸公然怙逆,宜并行究治。有旨:『不必追究』。时奸党构局欲尽诛正人,日夜以拥立、显怀二心,并以三案旧事激上怒。上曰:『此皆往事,不必更提』。以此,得免起大狱也。
附录
点用云南、贵州考试官徐复仪、林远等官。
加蔡奕琛礼部尚书晋文洲阁。
升陆朗户科给事中,升陆康稷文选司郎中、葛含馨考功司郎中、武清稽勋司郎中。
予苏松殉节王钟彦、宋文显、施溥祭葬,赠冯垣登太仆寺少卿、郑逢吉太仆寺丞。
张缙彦疏:『豫自二贼流蔓,汝、固间臣委李鼎招安;镇臣王之纲以争地之故,激陷主帅,乃闭门自守,纵兵劫杀。臣以为之纲宜坐镇内地,安享温饱。芜瑚总兵卜从善恩威久着,河北有飞将市之号;调使恢复,则督抚有臂指之使』。
卫允文疏:『柳城金高自筑土城,围练义勇,不受伪爵;乞授副总兵职衔』。
苏松巡抚周元泰疏「川竭可虞等事」.『刘家河系合郡利害,急宜开浚』。又疏:『杨汝成、宋之绳、杨枝起,翁元益、曹溶、米节既受伪官,岂容幸漏;乞敕法司提问』。
给事中戴英疏:『陈洪范奉使无功、正使左懋第身陷异域,而下投群聚进爵;使北都闻之所哄然窃笑者也』。
钦天监监正杨邦庆奏:『近来日月色甚赤』。上问『是何分野?何无占候?其访精明星术者举用』。
朱国弼疏劾『前任漕抚路振飞,贼信日迫,先纵狱囚。天潢洊至,兵拒河上;皇上扁舟,不纳入城、且言凤阳有天子气。伪官武愫系进学门生,代为夤缘。乞敕法司逮治』!章下部院。
又奏:请治郭维经庇逆。
太监高起潜疏请开纳银赎罪之例。有旨:『纳银免死,则富豪墨吏何所不至;流罪以下或可议赎。该部酌议具覆』。
安庆巡抚程世昌疏:『假弁王梦旭自称藩府都司,抢掠民商,辱及官吏;又有铜陵盗首大船,牌额书「天子一家」』。
遣给书中倪嘉庆、中书胡承善掣盐于瓜仪;加盟课,每引五分。
太监李国辅请往云雾山开采;着驰驿去。
胡世宗自称越公八世孙,求附勋卫。
大兴怕邹存义疏请家督学公署。
杭州机匠疏:『旧抚潘汝桢遗泽难忘,建造逆祠系节抚事』。奉严旨。
靖江王亨嘉表贺登极;因奏全、永、连三州皆为土贼所据,抚按匿不以闻。
御史郑瑜疏纠前任漕抚朱大典侵赃百万;有旨:『大典创立军前所养士马,岂容枵腹!岁饷几何,不必妄讦』。
给事中果希哲疏:『都城五方杂处,假宗、冒戚、伪勋、奸弁横行大道,虐民厉商,莫此为甚』!有旨:『严缉』。
太监田成选到淑女程氏,上命再选二女充数。
命衰庸在京诸臣俱着自陈。
行人朱统甆讦奏御史周灿;有旨不究。
荫方孝懦裔孙某五经博士。
谕祭原任尚书张希武。
赠郑逢兰太仆寺卿。
荫杜锵太仓卫百户。
升关守箴广西布政司,陆怀玉福建按察使,顾元镜广东岭西道副使,孙时伟浙江驿传道副使,曹炜、宫继兰江西、广东副使。
升陈瑞大理寺寺副,升李向中浙江嘉湖兵备佥事。
张承志袭封惠安伯。
加都督赵民怀太子太保,荫锦衣卫百户世袭。
给事中王上鑅疏:『守令失职,赋额不清;私加火耗,虐民太甚』。
户部熊维典疏:『三年内苏、松逋欠三百三十一万八千五百两,皆属应征;又已征末解九十五万六千有奇』。
又疏:『正项钱粮辄借支赎锾,侵那弊薮,至批详才下,提差已至。抚按身先不法,何以剔蠹厘奸』。
户部尚书张有誉疏:『酒税可以助饷;衙门既多,蠹役益众。京城槽坊不过百余,既委府佐,又责五城,凡十一衙门;岂成事体』。
太监高起潜请饷;有旨:『着于闽、浙增派二十万内,令孙元德催解十万赴军前』。
中书陈麃自陈拥护心劳,愿预考选;不许。
太监李国辅疏请遣戌久欠大庖府县官。
张亮疏请立监税局于皖;不许。
张缙彦塘报:『清兵败于陕州,许定国还刘家城』。
陈洪范塘报:『清兵于正月初六日调登莱、天津船沿海巡逻。平度土贼作乱,烧莱州西关;北兵往剿不服。有号许王五者,统兵数万屯青州』。
●圣安本纪卷之五昆山遗民宁人顾炎武着
三月甲申朔,皇太子至自金华。
北都失守,太子为逆闯所得,挟之往永平;及与吴三桂战而败,太子遂不知下落。相传太监高起潜奔西山,太子自诣之,遂同至天津,浮海而南;八月抵淮上。起潜知江南无善意,欲加害其族;南京鸿胪寺序班高梦箕云不可,挟之渡江。展转苏、杭间,不堪羁旅,渐露贵倨之色;于元夕观灯浩欢,为路人所窃指。梦箕惧祸及己,遂密启于士英以闻。时东宫旧奄李维周、杨进朝奉御议礼迎之;上命二奄觇之,二奄抱足大恸,见衣薄,各解衣。及复命,弗善也;后掠二奄俱死。最后,太监卢九德至,礼倨,少年呼名呵之;九德不觉叩首曰:「奴无礼』。少年曰:「汝隔几时,何肥也』!九德复叩首曰:『请保重』!是日至,从右城门入,送止兴善禅寺。都人初闻太子来京,踊跃趋谒,文武官投职名者络绎;上寻传文武官,不许私谒。中夜,移太子入大内。
附录
许重熙「甲乙汇略」云:同高起潜而南。以予所闻,谓鸿胪寺少卿浚县高梦箕舍人穆虎、高成道经山东,值少年,求附行;同途久之,云:『我东宫也』。入南京梦箕邸中,梦箕未之信;少年曰:『我往始冠,君不赞礼乎』?盖梦箕先为此寺序班,遂伏地哭留。浃月惧露,移杭州。又久之,潜遣至闽、粤;以不自晦,上书明其事。夏五月,予从高相国弘图宿西湖净慈寺,旧奄苏某四月出金陵云:『东宫甚真;其足骭骨左右各双,谁能为之。特慑于积威,毋敢相剖耳』。
雪钦定「逆案」问徒杨所修罪。
礼部尚书钱谦益还部管事。
升杨维垣左副都御史,协理都察院事。
初三日(丙戌),下太子于中城狱及从行二人高成、穆虎。
马士英以疏请下狱也,夜更余,肩舆送太子入狱;时已醉,狱中有大圈椅,坐其上即睡去。黎明,副兵马侍侧,太子问何人?以官对。太子曰:『汝去,吾睡未足』。良久,问兵马曰:『汝何以不去』?兵马曰:『应在此伺候』。又问:『此何地』?曰:『公所』。又问:『纷纷来去者何』?曰:『道路』。问曰:『何故皆篮褛』?兵马未及答;太子日:『我知之』。兵马以钱一串置几上,曰:『恐爷要用』。太子颔之,令撩之壁间;曰:『你自去』。顷之,校尉四人至,曰:『伏侍爷的』。太子指壁间钱曰:『持去买香烛,余钱可四人分之』。香烛至,叩问南北向,再拜呼太祖高皇帝、皇考皇帝,复再叩首号呼数声,拭泪就坐;满狱为之凄然。
附录
史可法疏:『泗州镇将李世春廉而有威,一病遽亡;其弟遇春队伍精严,地方相安,眷旨用代矣。黄得功坚逐浦口将张天福,部议改天福于泗州;高营各将以泗州为其分地,天福若来,恐难相安。比伊兄张天禄迁家属至,总兵卜从善扼之于泊所,夺其马骡,家眷惊惶,致堕水中。乞敕部仍用遇春,天福另用』。上从之。
御史徐复阳讦奏文德翼、夏允彝匿丧升补;有旨切责。
御史衰弘勋疏请起用罪废诸臣;有旨:『史■〈范上土下〉、陈启新、张文郁不准』。复已故大学士温体仁谥。
先是,御史张孙振疏劾前任礼部倘书顾锡畴险邪,有玷秩宗;以其削体仁之谥而谥文震孟也。有旨:「顾锡畴着致仕;体仁,吏部确议』。至是,尚书张捷覆奏:『故辅温体仁清执忠谨,当复「文忠」之谥;文震孟宜改谥』。有旨:『温体仁准复原谥,文震孟免谥』。德清蔡奕琛所票也。
初六日(己丑),命百官会审太子于大明门。
先是,杨维垣扬言于众曰:『驸马王昺侄王之明,貌甚类太子』。给事中戴英即袭其语入奏,言之明假冒太子,请敕多官会审。是早,上先召中允刘正宗、李景濂入武英殿,谕曰:「太子若真,将何以处朕?卿等旧讲官,宜细认的确』。正宗曰:『恐太子未能来此;臣当以事穷之、使无遁辞』。上悦。百官先后至谳所、太子东向踞坐,俱不敢以囚待之。一官置禁城图于前,问之;曰:『此北京宫殿也』。指承华宫,曰:『此吾所居』。指坤宁宫,曰:『此吾娘娘所居』。一官前问:『公主今何在』?曰:『不知,想已死矣』!一官问:『公主同宫女早叩周国舅门』。太子曰:『同宫女叩国舅门者我也』!刘正宗前曰:『我是讲官,汝识之否』?太子不应。问以讲所;曰:『文华殿』。问仿书;曰:『诗句』。正宗更多其辞以折之;太子微笑曰:『汝以为伪,即伪可耳』!诸臣无可如何,仍以肩舆送入中城。正宗遂奏:『面目全不相似,所言讲所、仿书悉误』。给事中戴英疏:『王之明伪假太子,质以先帝曾携之中左门而不答、问以嘉定伯姓名而不答,其伪可知。然稚年何能办此,必有大奸挟为奇货;务须根究到底,敕法司严鞫』。马士英疏云:『臣病在寓,皇上令监臣以密疏示臣;臣细阅之,其言虽似而疑处尚多。既为东宫,幸脱虎口,不即到官说明,却走绍兴,一可疑也。东宫厚质凝重,此人机变百出,二可疑也。公主见养周奎家而云已死,三可疑也。左懋第在北亦有假太子事,懋第密书贻书蔡奕琛,令奕琛抄誊进览;是太子不死于贼,即死于清矣。原旧讲官方拱干在南,容面谕至公堂辨之。如其假冒,即付法司,与军民共见而弃之;如真东宫,祈取入深官,留养别院,不可分卦于外以启奸人之心』。
下鸿胪寺正卿高梦箕于狱。
刑部严讯穆虎、高成,五毒备至,终不肯承;梦箕上疏自明,并逮治之,下锦衣卫狱。
初八日(辛卯),百官再会审太子于午门o
是早,张捷至刑部,尚书高倬以名帖邀方拱干于狱;方至,捷曰:「先生恭喜,此番不惟释罪,且可以不次超擢;全在先生一言耳』!方唯唯。既至午门,百官齐集;各役喝太子跪,太子仍前面西向踞坐。众簇拱干至前,太子一见即曰:『方先生尚在』!干不敢应,退入人后,亦不言真伪。最后,王铎前曰:『千假万假,总是一假;是我一人承认,不必再审』。次日,刘正宗、李景濂合疏:『太子的系假冒,乞敕阁臣加质问,使之供吐姓名』。疏具,邀方拱干同奏;辞不预。南中谣曰:『若辨太子诈,射人先射马(士英);若要太子强,擒贼须擒王(铎)』。
升朱之臣兵部左侍郎,添注;刘应宾通政使、吴希哲吏科都给事中、耿廷錞都右佥御史巡抚四川。
予殉难修撰刘理顺、郎中成德各荫一子入监。
礼部请恤甲申殉难诸臣;有旨:『阁部大僚谋国无能,致滋颠覆;虽殉节堪怜,赠恤已渥。先帝斩焉不永,诸臣累世加恩,臣谊何安?通着另议。理顺、成德,准各荫一子入监』。
右佥都御史郭维经罢。
特授马士英子马锡为总兵。
阮大铖疏锡有文武全才,题授总兵,仍莅京营。
发明
杨维垣,阮大铖辈书「特授」者,以其为逆党中人,若真从囚伍中超拔者然。今锡系士英之子,亦以「特授」书何居?曰:士英首翻「逆案」,尽拔群奸,是心乎珰党者也;名未列于「逆案」,而意则窃愿附于「逆案」者也。故于子之授官如其意焉,而与大铖、维垣辈同书「特授」;固「春秋」诛意之法也。
十三日(丙申),下宫眷童氏于锦衣狱。
或云死于狱中,或云在狱未死;南都亡,不知所之。初,上为郡王,娶妃黄氏,早逝。既为世子,继妃李氏,洛阳之变又亡。童氏或云妃、或云司寝,曾与生一子,不育;及弃藩南奔,太妃与氏各依人自活。童氏南来,巡按陈潜夫奏闻,上弗召。至是,自诣越其杰所部;奉旨:『着令驱逐』。而必欲自请至京。及至,上大怒,下之狱。都督冯可宗言其病,命善视之。已拶指,氏因奏述:『往时某月日入宫,某月日始婚。某月日城陷,妾具馔奉帕裹上首,逾墙而逃;今遂忘吾乎』?并言『失身之妇,何敢复生非望,上侍圣躬;但一睹天颜诉述情事,归死掖廷』。求可宗达上,上弃去弗视。可宗深悉其冤,辞不敢再谳;上令太监屈尚忠会同严审定夺。时中外论陈潜夫同氏卧起、可宗令蓐诬氏产女,俱污亵失实,则马士英顺旨之罪也!
发明
童氏而果妃也,固无弃绝之理;即不然、而曾侍左右也者,亦无下狱之事。书曰「眷」,疑词;其妃矣乎?否乎?末可知也。书「下狱」者,伤之也。妇人无刑,虽有刑不在朝市。先贫贱、今富贵之谓何?而顾桎梏之、桁杨之,惨刑为已甚矣!至贵阳(士英)寡昧,宣秽中外,令司隶校尉妄污诬蔑,罪可胜诛乎?
起升原任廉吉士陈于鼎为正詹事,署掌翰林院事。
于鼎,宜兴人;戊辰馆选。父一教、兄于泰,暴横里中,民不堪其毒;癸酉民变,首遭焚掠。抚按具疏上闻,乱民正法,鼎与泰皆为民;时鼎尚未散馆。至是,起擢掌院。
升李希沆兵部左侍郎、黄斌广西副总兵挂平蛮将军印。
谕刑部穷治穆虎等。
谕云:『穆虎若非奸人,岂敢挟王之明冒认东宫?二月二日所成何局,往浙、往闽欲干何事?岂高梦箕一人所办!主使附逆,实繁有徒;法司穷治』。盖马、阮意在姜、黄辈。同文之狱,行将兴矣;后以黄得功等先后疏争,暂止。
十五日(戊戍),命百官三会审太子于朝。
审时,太子仍无一言。左都御史李沾呼王之明,不应;沾喝:『何不应』?太子曰:『何不云明之王』!李沾喝役动刑,即上拶;太子号呼皇天、上帝,声彻于内,马士英命释之。沾又慰以好言;太子答曰:『既校尉嘱我,彼自能言之,何必我也!前日追我何处,有追者在』。高倬见其言切,命退之。有旧伴读太监邱致中持之,大恸;上闻,立下致中镇抚司狱。太子有诗题于皇城云:『百神护跸贼中来,会见前星闭复开!海上扶苏原未死,狱中病已又奚猜!安危定自关宗社,忠义何曾到鼎台!烈烈大行何处遇,普天岂向棘园哀』。锦衣卫冯可宗严讯高梦箕,梦箕誓死不承假冒。给事中钱增疏言:『当立斩梦箕,速行定招』。可宗请归并刑部狱。
发明
臣顾炎武曰:太子一事,朝廷之上皆曰伪,草野之间皆曰非伪;在内诸臣皆曰伪,在外诸臣皆曰非伪:其伪与否,不可以臆断也。独计太子而果真也,其举止面目必有与人异者;迨后羁旅北营,跋涉长途,亦必有不可磨灭处。而今概未有闻焉,则其谓之伪也亦宜。然方拱干固讲官也,张捷当日之邀认已明告之矣,使出词组往证,即立释累囚而登上卿矣;何以不置可否而公疏亦辞不列名,则彼执为非伪者未可尽谓无据也。或曰:『移入大内者是真,百官会审者非真』。或曰:『是北朝之谍也,藉以摇惑人心,俾中朝自起争端,同室互斗,起承其弊;此卞庄子之勇也』。又按是年北都亦有称太子者,指谢升为征曰:「谢升!难道卿不认得孤」!升厉声叱之o户部主事钱凤览众中面斥谢升,罪其不忠,不孝;以其欺先帝而贼太子也。已而,凤览同太子俱被害。未几,升疽发颈,向空作乞命状曰:『钱先生!幸宽我』!宛转旬日而殂。于是人皆谓北之太子是真、南之太子是伪。姑存其事,以俟后之有确见者。
附录
左懋第囚太医院内,太子亦止太医院旁;懋第使人询守门满卒,满卒云:『此崇祯太子;言伯父在南京,欲往南去,故加防御』。懋第因为书二通启摄政王,一言当归使臣、一言放皇太子至南辨验;投院不报。
靖南候黄得功疏言太子事。
疏言:『东宫未必假冒;各官逢迎,不知的系何人辨明、何人定为奸伪?先帝之子即为皇上之子,未有不明不白混然雷同;将人臣之谊谓何?恐在廷诸臣谄谀者多、抗颜者少,即明白认识者,亦不敢出头取祸矣』!有旨:『王之明假冒来历系亲口供,有何逢迎!不必悬揣过虑』。
特赠成国公朱纯臣为王。
吏部尚书张捷请照张辅例赠王爵,许之。
发明
张辅三征交趾,着有劳绩,故得赠王。纯臣传闻与陈演首诣逆闯劝进,虽未知果否?然逆闯因先帝有「夹辅东宫」之谕,疑而杀之;非殉节也。今捷乃援辅例为请,不知所援者何例乎?书曰「特赠」,盖深罪之也。
附录脱简一节
按南渡列之正祀,言其触死阶前,争三大事:葬帝后、护山陵、全太子二王。皆刘孔昭辈妄造,以护勋臣体面。国桢以大言欺先帝,提督京营,尽以兵权归之奄人王承恩,其精锐皆为奄人选去。出城留守止老弱万余,以至于败。贼入城,国桢解甲降贼帅张能,愿轮万金;而国桢第已为他贼所据,无所得。贼拷掠两胫俱折,置之荆篚;国桢夜解所系绿丝绦自缢死。贼以柳棺盛之,血淋漓于地。
附录
御史陈良弼疏:『愚民观听易惑,道路藉籍,皆以诸臣有意倾先帝之血胤』。有旨:『王之明好生护养,勿轻加刑以招民谤』。
刘良佐报清南下;有旨:『黄得功着移镇庐州,与良佐合剿』。
御史郝锦疏:『各镇分队于村落打粮,刘泽清尤狠;扫掠民间几尽』。
御史黄耳鼎疏劾解学龙:『执法大臣受贿庇逆,如光时亨、项煜、周钟、陈名夏、方允昌议赎议锾,岂古者三宥八议之道!进于此者,张缙彦俯首贼廷、延喘偷生,皇上重畀以节钺,优游数月,不能恢复寸土;高杰之变,单骑逃避。乞付法司,治以弃地误国之罪。有旨:『不必苛求』。
升罗汝元刑部右侍郎、邹之麟左佥都御史协理都察院事。
封黄中鼎洛阳伯,授黄金鼎都督同知。
清兵犯归德,巡按御史凌駉死之。
许定国前哨抵归德,总兵王之纲退屯宿州,邀凌駉南下;駉不从。及豫王至,駉服毒不死,豫王礼遇之;未几,自缢。
二十二日(乙巳),祭兴宗陵,惠宗及诸王祔。
加朱大典兵部尚书,提督上江军务。
广昌伯刘良佐疏言太子及童氏事。
疏云:『王之明、童氏两案未协舆情,恳求曲全两朝彝伦,以息流言』。有旨:『童氏妖妇冒称朕结发,据供系守陵宫人;尚未悉真伪。王之明系驸马王,昺之侄,避乱南奔,与高梦箕家人穆虎等沿途狎昵,冒认东宫,妄图不轨;正在严究。朕于先帝素无嫌怨,不得已从群臣之请,勉承重寄;岂有利天下之心,毒害其血胤!举朝臣子谁非先帝旧臣、孰不如卿,肯昧心至此!法司官即将两案刊布,以息群疑』。
升钱继登右佥都御史,总理两淮监法。
命太监高起潜安抚扬州。
清兵入徐州,总兵镇徐将军李成栋南奔。
先是,有胡蕲忠者,南中大无赖也;贫困无聊,以条陈干史可法,留置幕下。高杰之变,徐、沛遂为畏途;胡挺身请往,史大喜,即委胡署徐州事。清将至,成栋登舟南遁。胡与刘姓渡河降清,请速渡黄河。豫王至河口见水光接天,波浪汹涌,大骇;疑二人为谍,欲杀之。二人叩头,愿身监营中,先以数十骑往,若徐州果有备御,就僇未晚;豫王从其言。适是时风平浪静,水波不兴,万骑遂瞬息而渡。
清兵入颍州。
宁南侯左良玉疏言太子事。
良玉疏请保全太子,以安臣民之心;谓『太子之来,吴三桂实有符验;史可法明知之而不敢言,此岂大臣之道!满朝诸臣但知逢君,不惜大体。前者李贼逆乱,尚锡王封,不忍遽加刑害,何至一家反视为仇,明知穷究并无别情,必欲展转诛求;遂使皇上忘屋乌之德,臣下绝委裘之义!普天同怨,皇上独与二三奸臣保守天下,无是理也。「亲亲而仁民」,愿皇上省之』!有旨:『东宫果真,当不失王封;但王之明穆虎使冒太子,正在根究奸党。其吴三桂、史可法等语,尤属讹传。着法司将审明略节,宣谕该藩』。
给事中戴英疏为罪辅薛国观讼冤。
英讼国观之冤,株累叶有声、林栋隆诸人;下部议覆。
发明
国观专权纳贿,指不胜屈;只史■〈范上土下〉一事,已足抵罪。史■〈范上土下〉侵匿盐课二十余万,事发提问;国观为之谋主,竭力营救。家人之出首、锦衣之鞫讯、长班之口吐,彰明较着;以至上干天怒,膺此重典,冤乎?叶有声等曲法庇私,自应处分,何云诛累?然英仍书官者,非与之也;正以着其欺生诬死、党邪害正,深负此官耳。
附录
升陈燕翼礼科右给事中、杨兆升工科右给事中、蒋鸣玉刑科右给事中。
刘泽清自陈弃家南奔;命授鸿胪寺少卿,添注。
史可法奏王佐冒险来归,请留营中以备咨谋。
汝宁总兵刘洪起以缺饷,撤兵还楚。
命给事中陈燕翼、行人韩元勋敕封琉球国王。
刘良佐报荆州(?)失陷。
安庐巡抚张亮报闯贼分队南下,求赐罢斥。
加郑芝龙太子太保。
加刘洪起太子少保。
黔将包琳为下所杀。
钱谦益请即家开局修史;不许。
仓场贺世寿、詹曹勋回籍。
殿工落成,史可法、马士英、王铎、高弘图、姜曰广、管绍宁、王之臣、程注、高倬、刘士桢、何应瑞、陈盟、曹勋、葛寅亮加恩有差,唯顾锡畴不许叙。又叙内臣功,太监韩赞周、卢九德、刘文忠、屈尚忠、张执中、田成、王肇基、高起潜、孙象吴、车天祥、乔尚、谷国桢、何志孔、赵兴邦、李灿、苏养性、孙珍、诸进朝赏赍有差。
加李若星正二品服、李干德加级、于元玮等八人纪录。
给事中杨兆升疏:『江南有司既征本色在仓,不肯还民;重新又征漕折』。
户部尚书张有誉奏:『请于文武廪禄外,各加公费』。不许。又奏:『黔兵三千,先解五万两运至九江,交袁继咸转解』。又奏:『浙江银十二万两、福建八万两,解至高起潜军前开销』。
锦衣卫冯可宗疏:『卫役诈伪盛行,百里内鸡犬无有。且佥书官人人准状民间细事,动至倾家』。
马士英奏:请荫内官二人;各荫锦衣千户世袭。
赠故辅李标少傅。
张捷请为已故侍郎瞿景淳补荫。
刘孔昭请存问于任廉。
原任河道总督黄希宪以擅弃封疆遣戍。
四月癸丑朔,颁各衙门印信。
先是,二月二十四日管绍宁私寓失去礼部印信,商于马士英。二十九日,士英即具疏请更铸各衙印,去「南京」二字,其旧印悉以缴进。至是,铸成颁给。
发明
尔时正寝苫处戈之时也,使君臣能以恢复为念,则「南京」二字正为薪胆之助;而士英反欲去之何耶?至于徇绍宁之私情擅行铸换,其罔上行私、目无三尺之罪,诚不可胜诛矣!
附录
史可法北征疏:『臣受命督师,无日不以讨贼为念;而人情难协、事局纷更,睢州大变之后,又有维扬之构。外侮未御,内衅方深;拥节制之虚名、负封强之大罪,臣实窃自悲也!先是,提督之命未下,高营将士汹汹,臣不得不安容之镇静。本月二十八日,臣议调兵北上,而李本身患廱未起;今不得已,先遣胡茂贞进发矣』。
黔军过徽州肆行劫杀,士人汪爵率众御之,杀其首恶数人;命擒爵抵罪。巡江黄耳鼎请赦,不许。川湖总督何腾蛟疏言太子事。
疏言:『太子到南,何人物色?何人秦闻?取召南京,马士英何以独知其伪?既是王昺之侄,何人举发?内官勋戚多北来之人,何无一人确认而泛云自供?高梦箕前后二疏,何以不发传抄?明旨愈宣,则臣下愈惑。此事关天下万世是非』。有旨:『王之明自供甚明,百官士民万目昭然;不日即将口词章疏刊行,何腾蛟不必滋疑』。
江湖总督袁继咸疏言太子事。
疏言:『太子真伪易明;居移气、养移体,必非外间儿童所能假装。王昺原系富族、高阳未闻屠僇,岂无父兄随行,何自只身流转南窜?既走绍兴,于朝廷有何关系,遣人踪迹召来?诈冒从何而起?望皇上勿信偏辞,使一人免向隅之泣,则宗庙享荡平之福矣』!有旨:『王之明不刑自招,高梦箕、穆虎合口输情,朕正期天下共见至公,不欲转滋异议。诸臣无端过疑,何视朕太薄、视朝廷太浅?袁继咸身为大臣,不得过听讹言,别生臆揣』。
户部侍郎何楷奏镇疏东宫甚确等事;有旨:『此疏岂可流传,必非镇臣之意!着提塘官立行返毁。敢有鼓煽者,兵部立拿正法』。
宁南候左良玉举兵反。
黄澍等日夜以大义说良玉。至是,良玉犯阙;突入总督何腾蛟衙门,告以故,且邀以共事。腾蛟坚拒不可,乃劫至舟中。腾蛟乘间赴水,溯江逆流而上;楚人惊异之,仍拥至武昌。良玉遂统兵东下,请除君侧之恶;移檄远近,略曰:『马士英者,蛮獠无知,贪狠悖义。挟异人为奇货,私嫪毒以种奸;欺虾蟆之徒闻,恣鹿马以任意。不难屠灭皇宗,遂致刑僇太子。效胡庸之名访邋遢,不使其遁于荒野;踵钱宁之刑讯大千,又不容其毙于深宫。群小罗织,比燕啄而已深;中犴幽囚,视雀探而更惨。李沾喊拷,何如崔季舒拳殴;王铎喝招,有甚朱友恭塞谤。岂先帝不足复留种,既沈其弟,又灭其兄;将小朝别用一番人,既削其臣,并剪其主。嗟乎!安全藏之不作,丙定侯之已亡。附会成群,谁敢曰吾君之子!依违了事,咸称曰的系他人。临江之为乳虎,是可忍也;子舆之遇毒蟒,尚何言哉!玉受恩故主,爵列通侯;虽无食蕊之思,讵忘结草之报!愿同义士,共讨天仇。严虎豹之亟驱,风云气愤;矢鹰鹯之必逐,日月光昭。郿坞丰盈,应有燃脐之患;渐台高拥,难逃切舌之灾』!檄下,远近传知,惟京师噤口。
发明
海内望是举久矣,无不喜其来而悲其晚。此顾以「反」书,何也?曰:君虽不君,臣不可以不臣。晋赵鞅与荀寅士吉射相恶,治兵相攻,「春秋」直书曰「叛」;正为后世贼臣称兵向阙,以「诛君侧」为名而实欲胁君以取国者,着律令也。宗社虽丁板荡之戚,而冠履决无倒置之理;此良玉书「反」之意也。故必通于「春秋」之义者,麟后可以权衡天下之事。
特授钦定「逆案」刘廷元等官。
张捷题覆:『杨维垣疏表章附郑戚诸臣刘廷元、吕纯如、黄克缵、王永光、杨所修、章光岳、徐大化、范济世各赠荫祭葬,徐扬先、刘廷宣、姜麟、许鼎臣、岳骏声、徐卿伯各赠官祭葬,王绍徽、徐兆奎、乔应甲、陆澄源各复原官』;奉有俞旨。
发明
廷元等之入「逆案」也,或以拥戴、或以谄附、或以赞导、或以颂美,皆从逆贤定罪,不关郑也。至王永光以庇奸通贿罢位、许鼎臣以纵贼失事蒙谴、陆澄源以居官狼籍被察,与附郑尤风马不相涉。今捷徇维垣之请,尽给恤典,是直为逆贤鸣冤,斥先帝为失刑也;逆莫甚焉!且郑氏,外戚也;当附乎?不当附乎?攀附外戚者,为君子乎?为小人乎?诸人之品行昭然矣,张捷之心事可知矣!直书于册,所谓不待贬绝而罪恶自见者也。
附录
史可法疏:『清兵分路南下,李成东弃徐南奔。镇将平日拥众縻饷,一遇警急,全不足恃』。
王永吉疏:『弃徐万分可惜,乞敕刘泽清固守淮安,勿托勤王移镇』。
刘洪起报:『清乘势南下,诸将逃窜,无人敢遏,恐为南京之变』。
给事中钱增疏:『警报日至,刘泽清、刘良佐退避郊外,平日养兵何用』?
士兵王绍等疏:『北兵日逼,刘泽清退避南下,抢夺民间财物,异常惨酷』。
卫允文以边警求退。
太监屈尚忠上童氏招,词连史可法中军孙秀及北归庶吉士吴尔;命逮之。
惠安伯张养志疏劾选郎陆康穆贪污;有旨:『不必苛求』。
刘泽清疏:『文武考察,旧例不许借题罗织,驱逐异己』。
逮河南巡按陈潜夫。
徐元爵袭封魏国公。
方国安挂镇南将军印。
刘呈瑞补御史。
原任漕运总督路振飞自明守淮之功,有旨切责;朱国鼎复劾之,奉有严旨。
御史毕十臣疏:『孟夏享太庙,文武陪祀者多不至』。着行申饬。
升梁云构、李乔俱兵部右侍郎。祁逢吉户部右侍郎,总督仓场。王国宾太常寺少卿,提督四夷馆;周宗文光禄寺少卿。
改王永吉提督淮安庐凤军务,专理防河;钱继登兼巡抚扬州。田仰撤回另用,卫允文事定再议。
清兵入亳州。
左良玉下九江、安庆。
初九日(辛酉),诛从逆臣周钟、武愫、光时亨于市。
阮大铖杀周镳、雷演祚于狱。
前以马士英疏,逮镳与演祚下狱。阮大铖复出「不忠不孝大逆元凶疏」纠雷,略云:『崇祯乙亥之春,流贼犯太湖;演祚与妻孥皆衣缊敝,而更其父以新好之衣,祚向贼指其父曰:「此我家主翁,有窖银数万,拷之可得也」。贼因舍祚而执其父,拷掠以死。尤有罪不容于诛者:初,传闻国变之时,阁臣马士英在江北与诸勋臣歃血定盟,拥立皇上。臣从山中贻书与之,谓「册立大典,宜依伦序」;而阁臣先已得愚臣之心,整顿兵马,声言诛二心异议之奸,众乃定。而实怀二心操异议者,姜曰广、张慎言两奸主张,而演祚明佐之。更可诧者,演祚被逮后,托其私党向臣门生齐维藩、方启曾转语臣、令与救解,愿以戎政尚书相送;臣甚骇之!夫戎政尚书,乃皇上高官荣爵,必群臣会推、众议佥同而后定;何云举以相送?只此一言,其平日依草附木、把持朝政,实自供自吐矣!如此凶逆,即寸磔不足暴罪;可令悠悠长系,正法无期哉』?至是狱上,雷演祚与周镳俱着勒令自尽。
发明
周钟等三人从贼者也;肆之市朝与众同弃,深得逃逆之义矣。若镳与演祚,非贼也;不过为大铖修郄耳。夫拥戴逆贤者是贼,而得罪崔呈秀者非贼;叩首逆闯者是贼,而见忤阮大铖者非贼。今从贼昭著之时敏、黄国琦皆优以原官,而周钟胞兄周铨亦超然局外;何独于镳与演祚是问乎!王扎子杀召伯、毛伯,『春秋』特目「王扎子」以讨其罔上之罪。故今于二人变文曰「杀」而特目「大铖」,以着其造恶之罪。
臣顾炎武曰:演祚陷父于贼及明佐姜、张与戎政尚书之语,不知有无;但现居殿阁之冯诠,大铖不难诬之以合门殉难,则其言之不足凭可知矣。疏内云「士英与勋镇歃血定盟,拥立皇上」,则其居为奇货,兵势相挟,直认不讳矣。又云「臣在山中贻书与之,谓册立大典,宜依伦次」;夫立君,大事也,况当北都失守、群情震惊之际,自应内外协心、广咨博询,社稷为重、伦叙为轻。大铖以「逆案」余孽,敢从山中遥参其权;则其平时呼吸相通、当日合谋构局,尤彰彰矣。又云「戎政尚书乃高官荣爵,必廷臣会推、众议佥同而后定」;盍思兵部侍郎非高官厚爵乎?何士英一手握定,不容廷臣推举、不顾众议异同!岂大铖呈身士英之门,便可送、可受乎?只此数语,而大铖之把持朝政,真自供自吐矣!特为拈出,以存千古公案。
江湖总督袁继咸疏请赦太子;不允。
继咸奏:『良玉举兵东下,请赦太子以遏止之』。有旨:『王之明的系假冒;如果先帝遗体,朕岂无慈爱。人臣何即称兵犯阙!继咸身为大臣兼拥重兵,如何说不能堵御』。
督师大学士史可法疏请入朝;不允。
可法疏请召见,面陈太子处分,以息群嚣;有旨:『西警方急,卿专心料理,待奏凯后朝见』。
从潞王常淓于湖州。
王初至杭,适海宁,百姓群疏陈之遴于抚按。王得其揭,偶向布、按三司言之。之遴惧,反起浮词。御史彭遇扬召对,力言『当日大臣意在潞王,幸马士英违众独立。今杭城省会非所宜居,恐有他虑』。乃有湖州之命。
附录
马士英荐白次李毓新即补职方司主事。
士英自出五千金委黄金钟招募健卒,即补金钟府同知。
梁云构请召黄得功、刘泽清统兵入卫。
马士英奏:『水陆诸军必直抵湖口,与九江、安庆呼吸相通,乃知上游消息;乞敕阮大铖、朱大典督诸军前进,不得稽延』。
黄得功提兵入援,命于荻港暂住,有警前进。
太监高起潜奏:『左兵东下,闯贼尾后;我兵前击,自当指日授首,不须过虑』。
史可法三报边警,命『上游急则走上游;清急则御清;自是长策』。又疏:『今日江北有四藩、有督师、有抚按、有总督、有屯抚,官不为不多矣。清、寇并至,曾何益毫未哉!臣近至扬州,一时集于城内者有总督、有提学、有监科,酬应繁杂,府县皆病。今又有盐督;盐督人人可以剥商,商本尽亏,课从何出?利归豪猾,不足之害,朝廷实自受之』。
马士英奏上江大捷,赏阮大铖、朱大典、黄得功、刘孔昭、黄斌卿、黄蜚、郑鸿逵、郑彩、方国安、赵民怀、卜从善、杜宏域、张鹏翼、杨振宗银币。
命兵备副使马鸣霆驻江阴、邱司奇驻镇江、杨文骢监军镇江。凡逃兵南渡,用炮打回,不许过江一步。
礼部奏选淑女,着于十五日进元辉殿。
十一日(癸亥),贡院汇选淑女七十人中,选中阮姓一人。
系阮大成之侄女。
〔附录〕
太监田成,浙中选到五人,选中王姓一人,又周书办女一人;俱送进皇城内。
太监屈尚忠奏催大礼措办银两;有旨:『着该部火速挪借』。
马士英疏请设洋税事:开洋船,每只或三百两、或二百两,设太监给批放行。于崇明等县起税,如临淮关例。
户部奏请徽、宁等府豫征来年条银。
侍郎申绍芳往浙、直催饷。
御史张兆熊奏:『王之明一案谤议沸腾』。有旨:『着法司即将口词章疏连夜速刻印刷,务使逐郡宣布』。
桂王子安仁王(由樱)、永明王(由榔,后为永历)召居近京。
太仆寺丞张如蕙丁艰还籍,着留行囊充饷。
御史刘勷奏:『缉奸严密,下役四出扰害』。
御史何□□疏:『请禁四六文章并坊刻社稿』。
赠邹逢兰太仆寺卿。
马士英请令一榜廪生输银准贡。
前山东提学副使翁鸿业子世维奏请追恤;奉旨:『果殉难济南,何待六年始请?明系潜逃偷生、徐希掩饰;不允』(按鸿业逃为僧,是秋还家;踰年死)。
起补王时敏太常寺少卿、范凤翼光禄寺少卿。
特授从逆臣黄国琦为兵部给事中。
发明
叩逆闯者,贼也;拥戴逆贤者,亦贼也。故国琦与杨维垣等同书「特授」。若曰是皆贼也,何嫌同辞!
清兵入淮安,总兵东平伯刘泽清逃。
泽清既请入卫,谕以防边为急。及闻清至,遂大掠淮安,席卷辎重西奔;沿河竟无一人守御。豫王从容渡河至淮安,稍休即拔营南下。
发明
泽清助马、阮而攻去姜曰广、刘宗周诸人;威力如此,宜其清兵渡河,上之奏顺昌之奇捷,下之效襄阳之固守。不取法乎此,乃法童贯太原之逃乎!昔日之权焰,今安在哉?书官、书爵、书「逃」以绝之者至矣。
下给事中吴适于狱。
时左兵东下,士英尽撤江北劲兵,堵拒江上;且曰:『宁为清所杀,毋为左兵所辱』。而朝议俱以为清不足虑,甚有欲用清以破左者。方国安、牟文绶名为御左,实避清而西。吴适疏劾二将逗遛;有旨:『左良玉称兵犯顺,连破九江、安庆。国安、文绶方在剿逆,吴适为逆臣出脱,是何肺肠?着革职提问』。先是,阮大铖、张捷辈欲借太子起大狱,因逼外议不果;及得适疏,决意借叛逆为名,曲肆罗织。既而清兵南下,遂不及具狱。
二十五日(丁丑),清兵入扬州,知府任明育、督辅大学士史可法等死之。
史可法时退守扬州。清至淮,可法犹以好语慰士民,谓『清骑尚阻黄河,岂能绝流飞渡』!迨清兵直抵六合,可法急令开城门,听士民出城远避。清未至,高、刘二镇之兵已肆其劫杀之矣。豫王入扬州,监军兵部主事何刚投井死,庶吉士吴尔埙被创死,知府任明育冠服坐堂上骂而死,诸生高孝缵公服自经于府学之明伦堂。可法拥七十骑突围而出,行至班竹园地方,清追及,尽歼之;史遂死于乱军之中。有押住者夷人也,为史内丁;豫王下令募生得之。至则劝之仕,不可;曰:『我受史阁部厚恩,誓于此生,靡敢失节』!豫王不忍杀,羁留半月,终不屈;乃纵之归。归即觅史尸,已不可得矣。今之葬梅花岭者,乃史公衣冠耳。事平后,押住赁居邗关前一室,磨面自给;有叩以往事者,惟恸哭而已。
附录
马士英请召黔兵入卫,为走贵阳计;黔兵三千调至,令驻鸡鸣山,践蹈僧舍民房殆遍。每夜拨二百名守护私寓。
二十七日(己卯),马士英捆责报警。
镇江龙潭驿探马报:『清编木为筏,乘风而下』。又一报:『至江中发一炮,镇江城裂四垛』。最后杨文骢令箭至,云『江中有数筏,疑是清架炮城下,火从后炸,震倒颓城半垛。早放三炮,江筏纷碎矣』!士英将前报二人捆责,而重赏后使。自是探报寂然。
二十八日(庚辰),召对百官于武英殿。
自左兵报至,上日怨马士英王之明事,谋所以自全。二十六日视朝毕,问群臣迁都之计,钱谦益力言不可;乃退。是日召对,上下寂然无一言。良久,上云『人皆传朕欲出行』。王铎云『此语从何得来』?上指一小奄;铎正色语奄曰:『外边话,不可乱说,煽惑上心』。铎因请讲期;上曰:『且过端午』。赞周时泣前曰:『大事去矣!奈何』?上笑曰:『天下有老马在,何忧为』!
●圣安本纪卷之六昆山遗民宁人顾炎武着
五月壬午朔,吏部尚书张捷率百官进表贺捷。
时江北信绝,左兵与靖南相持不下,阮大铖、刘孔昭虚报捷音;捷遂率百官表贺,以愚都人耳目。是早,有书联于东、西长安门柱者云「福人沉醉未醒,全凭马上胡诌;幕府凯歌已休,犹听院中曲变」。又云「福运告终,只看卢(太监卢九德)前、马(马士英)后;崇基尽毁,何劳东捷(张捷)、西沾(李沾)」。又云「二■〈鼠卯〉(闯、献二贼)翻世界,七煞(刘孔昭、阮大铖、李沾、张捷、杨维垣、赵之龙、朱国弼)卷地扫;东林一马踏江南,四镇擎天归北漠」。
发明
张捷身为冢宰,不能进贤、退不肖,使半壁巩于盘石;而党邪害正、比周为恶,坐视国事决裂。至是尚恬不知耻,虚表贺捷,将以是尽统均之职乎?直书于册,良可丑矣。
初五日(丙戌),上不视朝。
端阳节也,上以演剧,故不视朝。
附录
黄得功与左良玉屡战,身中三矢。捷闻,加太傅;遣太监王肇基劳之。并加阮大铖、朱大典俱太子太保,总兵张武、郑彩、黄蜚各加三级,副将以下各加一级。
礼部题编修陈之遴给事中、戴英福建主考。
初六日(丁亥),有一骑从金川门入马士英寓。
午后,士英入大内与卢九德、田成二奄商议;传令各门下闸,辰开申闭。
初七日(戊子),百官集清议堂会议,预坐者十六人。
时马士英、王铎、蔡奕琛、张捷、张有誉、钱谦益、李沾、唐世济、陈盟、李乔、杨维垣、陈于鼎、钱增、张孙振、秦镛、赵之龙等十六人坐堂上,窃窃偶语;百官集者甚众,皆不得预闻。临散,唐世济、李乔齐声相和曰:『即降志辱身,亦甘之矣』!后有叩之大僚者,皆云『北信甚急,今已无妨』。盖所会议者,藉之龙以款于清也。
初八日(己丑),发黔兵六百人守孝陵。
门禁甚严。
清兵驻瓜州。
列营北岸。
郑鸿逵、黄斌卿、黄蜚驻镇江。
列营南岸,相持者两日。庚辰早,清开闸蔽江而下,三镇各镇兵东遁;江南诸师皆溃,诸将各卸甲鼠窜。苏抚霍达尚未到任,闻变即易服潜入苏州。郑鸿逵路经丹阳,烧劫南奔;黔兵从杨文骢者止存五百人。传言清已渡江,镇江无备;南都大震。
初十日(辛卯),传三淑女在丝厂者放还母家,缙绅家眷不许出城。
帝如太平,操江诚意伯刘孔昭不纳,遂幸靖南侯黄得功营。
是日,唤梨园子弟入大内演剧,上与卢九德、田成、屈尚忠等杂坐酣饮。二鼓后,上同太后、一妃与内奄多人跨马从通济门出。至太平府,孔昭闭门不纳;彷徨江次,不得已就黄得功营。得功方出兵与左良玉战,闻之即归营;向上泣曰:『陛下死守京域,臣等犹可借势作事。奈何听奸人之言,仓卒行幸乎!今进退将何以处?陛下自误,非臣等负陛下也。臣营单薄如此,其何以处陛下哉』!上俯首无语者久之,暂留营中。
发明
书「如太平,幸靖南营」者,为尊讳也;书官、书爵、书「不纳」者,着跋扈也。孔昭前攻张慎言、援阮大铖,不啻被发缨冠之急矣。今君父有难,反欲作闭户计乎!车驾不纳,则君父之伦绝;祖母可弒,则父子之伦绝。比事以观,孔昭大逆不道之罪难掩矣。
十一日(壬辰),马士英逃。
钱谦益黎明肩舆过士英寓,门庭寂然;良久,士英出,箭衣小帽,向钱拱手云:『诧异!诧异!我有老母不能随亡殉国矣』。即上马去,后随妇女多人皆马上妆束,家丁百余人拥出城。至孝陵,诡装其母为太后;守陵黔兵自卫,趋广德。过村落,劫掠一空。广德闭门不纳,士英怒,督兵攻破之,杀其知州赵景和。迂道至安吉,贻书知州黄翼圣曰:『广德见拒,故尔从权用兵;首先倡义,当有不次之擢』。翼圣由是率士民肃迎道左,扫公署以停伪太后及士英家眷,其随行者皆有酒肉之献;士英大悦。浙抚张秉真下檄安吉问真伪,翼圣启云:『阁部既真,恐太后亦非伪』。秉真遂备法驾迎入杭州,舍于公廨;士英屯兵于城南。时潞王寓杭州,参谒伪太后如常礼,伪太后辞之;已而王令妃具宴送入,伪太后复峻辞之:人始疑其伪。既而,人从南中来者云:『太后已乘驴随弘光入天界寺矣』!而后知其果伪也。
发明
运筹帷幄,辅臣职也;折冲万里,枢臣任也。士英以一身兼之,而坐令国事至此;又不能死守,首行倡逃,恶莫大焉!特书其目、尽削其官,盖始终绝之也。
附录
城内栅们盘诘甚严,获奸细及马士英中军共八人送戎政,赵之龙斩之。
弘光既出,内外鼎沸,百姓乱拥入内宫抢掠,御用对象遗落满街。文武一时隐匿,洗去寓所封示。男女出城者如蚁,有出而复返者。
午刻,都人入狱拥太子入朝,登殿正位。
百姓千余人擒王铎至中城狱,令认太子,即群殴之;铎曰:『非干我事,皆马士英所使』!百姓曰:『汝舌在士英口中耶』!复殴之,须发俱尽;太子亟以谕止之。百姓随拥太子上马入西华门武英殿,又拥至西宫,取弘光所遗冠袍服之;即于武英殿登座,群呼万岁。两月以来天气隐霾凄惨,是日天清日朗,众心欢悦。各部寺署官见者俱行四拜礼,大僚亦间有至者。
十二日(癸已),太子诏谕臣民。
午后太子传示,告示周朱标,坐日空字,黄纸书之。曰:『泣予先皇帝丕承大鼎,克壮前猷。凡兹臣庶同甘共苦,播着中外,罔不宣知。胡天不吊,惨罹奇祸;凡有血气,裂眦痛心!泣予小子,分宜殉国;思以君父大仇不共戴天、皇祖基业汗血非易,忍诟奔避,图雪国耻。幸文武先生迎立福藩,予惟先帝之哀,奔投南都,实欲哭陈大义,身先士卒;不意巨奸蔽障,致撄桎梏。予虽幽囚城狱,每念先帝,无一日不三痛三绝也。如今者福王闻兵远避,先为民望;其如高皇帝之陵寝、亿万苍生之性命何!泣予小子,将历请勋旧文武诸先生,念予高皇帝三百年之鸿烈、先皇帝十七载之旧恩,助予振旅,扶此颠沛。何期父老人民围抱出狱,拥入皇宫;予见宫殿披靡,踉跄祖业,不胜悲涕!奈诸父老焉知予负重冤,岂称尊面南之日乎?谨此布告,在京文武勋旧诸先生士庶人等,念此痛怀,勿惜会议,予当恭听,共抒皇猷;勿以前日有不识予之嫌,惜尔经纶之兆也!不念旧恶,垂诸训典,非敢云赦;惟愿即临,匡予不逮!谨此』(此示从「江南闻见录」增入)。
附录
戎政赵之龙出示安民,有「大驾播迁,本府死守;此土已致大清帅,自有裁酌。尔民不必惊惶徙避」等语。张捷闻太子即位、王铎下狱(时提督京营忻城伯赵之龙因民心恨铎,故暂移铎至中城狱),恐以次及己,微行至鸡鸣寺,以僧幡带自缢于僧舍。杨维垣亦惧以前罪见讨,先勒二妾死,为买三棺,旁置二妾、中题「杨维垣之柩」,并埋中堂;身挈一仆,夜遁至土桥,为仇家所杀。数日,仆复迹之,尸为犬食其半。
十三日(甲午),太子令释王铎于狱,仍命为大学士;又释高梦箕于刑部狱,升礼部侍郎兼东阁大学士。二人出狱即逃。
附录
赵之龙召勇卫营兵入城,城中乘间而出者甚众;栅禁稍宽,店肆亦有开张者矣。时文武诸臣集中府会议,齿及太子,皆有难色曰:『前日几番云云,恐有蹈吕、张之咎者;且弘光帝复来奈何』?赵之龙曰:『此中复有新主,款使北归,其何词以善后』!众皆然之,遂散。各衙门出示安民,但言城守,并不及立新主事。
马士英寓在西华门,其子马锡寓北门桥,都督公署在鸡鹅巷;百姓焚毁一空。次掠阮大铖、杨维垣家;大铖最富,歌姬甚盛,一时星散。
太子敕封中城狱神为王,差官捧敕,二人前导。至狱中,开读敕文,称「崇祯十八年」;兵马司官素服迎之。
监生徐瑜、萧某谒赵之龙,劝早奉太子即位;之龙立叱斩之。差官自北京归、之龙即入西宫,劝太子避位;尚书张有誉、高倬、侍郎陈盟、王心一等皆逃。
十五日(丙申),清豫王至南京。
戎政府、都察院各遣官二员远迎,跪立道旁,高声报名;将近豫王前,通事高声喝起。文武百官随即出城迎接;时正大雨淋漓,无一人敢稍后者。
总督京营戎政少保兼太子太保忻城伯赵之龙、署掌都察院事兵部右侍郎李乔迎降,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蔡奕琛降,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兼翰林院掌院学士钱谦益迎降,太子太保左都御史李沾迎降,太子太保左都御史管右都御史唐世济迎降,兵部左右侍郎朱之臣、梁云构迎降,户部右侍郎何楷迎降,右佥都御史邹之麟迎降,翰林院掌院事正詹事陈于鼎迎降,左右谕德兼翰林院编修等官程正揆、李景濂、刘正宗、张居等迎降,给事中钱增、陆朗、丁允元、王之晋等降,御史张孙振、徐复阳、袁弘勋、王懩等迎降,魏国公徐元爵降,保国公朱国弼降,怀远侯常延龄降,灵璧侯汤国祚降,安远侯柳祚昌降,永康侯徐弘爵降,临淮侯李述祖降,镇远侯顾鸣郊降,隆平侯张拱日降,怀宁侯孙维城降。宁远侯邓文郁降,南和伯方一元降,博平伯邓祚永降,宁东伯焦梦熊降,晋宁伯刘印吉降,惠安伯张承志降,大兴伯邹存义降,洛阳伯黄中鼎降,襄卫伯常应俊降(内勋戚中汤国祚是党刘孔昭而讦旧冢宰张慎言者、柳祚昌特出「急用忠干之臣疏」催用阮大铖者、常延龄破例与一子文荫入监者、朱国弼以侯复晋封公者),掌宗人府事太子太保驸马都尉齐赞元等迎降。
豫王顿兵城外,驻扎天坛中。
十六日(丁酉),大开洪武门,赵之龙、李乔率百官献册,行四拜礼;随跪请豫王进城。
豫王问太祖、成祖始未,之龙一一具答。豫王大喜,加封之龙为兴国公,赐金镫银鞍、八宝满帽,命军中设牛酒席地而饮;又问『太子何在』?以王之明对。豫王曰:『既避难自宜更易姓氏,若云姓朱,不早死耶』?时在席坐朱国弼、顾鸣郊、齐赞元曰:『太子原不易名;易之者马士英也』。豫王笑曰:『奸臣也』!晚间奉太子出城至营,豫王降席迎之,坐其右。王铎至营投降,豫王以其弟王鑨在营中,优礼之。李乔进城,携大清告示偏挂通衢,民心稍定。告示二道。大清国摄政叔父王令旨:『晓谕河南、南京、浙江、江西、湖广等处文武官员军民人等知道:尔南方诸臣当明朝崇祯皇帝遭难、陵阙焚毁,国破家亡,不遣一兵、不发一矢,不见流贼一面,如鼠藏穴;其罪一也。及我兵进剿,流贼西奔,尔南方尚未知京师确信,又无遗诏,擅立福王;其罪二也。流贼为尔大仇,不思征讨,而诸将各自拥众,扰害良民,自生反侧,以启兵端;其罪三也。惟此三罪,天下所共愤、王法所不赦。予是以恭承天命,爰整六师问罪征讨。凡各处文武官员率先以城池地方投顺者,论功大小各升一级;梗命不服者,本身受戮,妻子为俘。倘福王悔悟前非,自投军前,当释其前罪,与明朝诸王一体优待。其福主亲信诸臣早知改过归诚,亦论动次大小升用。檄到之处,民人毋得惊惶奔窜,农商照常安业,城市秋毫无犯,乡村安堵如故。但所用粮料草束,俱须预备运送军前。兵部作速发牌出令,各处官员军民人等及早互相传说,毋得迟延,致稽军务。特兹晓谕,咸使闻知』。钦命定国大将军豫王令旨:『谕南京等处文武官员军民人等悉知:余奉圣旨,统领大兵,勘定祸乱;顺者招抚,逆者剿除。大兵到处,兵不血刃;官员赍捧敕印来降,不次优擢者有之、照旧供职者有之。民间秋毫无犯,产业安堵如故。昨大兵至维扬,官员军民撄城固守;予痛惜民命,不忍加兵,先将祸福谆谆晓谕。迟延数日,官员终于抗命;然后攻城屠戮,妻子为俘。是岂余之本怀,盖不得已而行之。嗣后大兵到处,官员军民抗拒不降,维扬可鉴。夫人皆天地所生,逆命之徒,欲死则宜自尽,何得贻累生灵!本朝承天之眷,遇战必胜、攻城必克,谅尔等闻之熟矣。虽然耀德不观兵,仁义招抚,天时人事洞然可鉴。今福王僭称尊号,沉湎酒色、信任佥壬,民生日瘁。文臣弄权,只知作恶纳贿;武臣要君,惟思假威跋扈;上下离心,生民涂炭极矣。予念至此,感叹不已。故奉天伐罪,救民水火。合行晓谕」(此二示亦从「江南闻见录」增入)。
十七日(戊戌),文武百官朝豫王于行宫。
豫王受文武百官朝贺于营,递职名者如猬。赵之龙令百姓设香案,每家各贴黄纸,书「大清国皇帝万岁」。豫王命查百官不朝参者,妻子为俘;差假者,堂官报名注册。每日点名,百官俱四鼓往、午后归。
光禄寺卿葛征奇、给事中黄端伯、户部员外郎刘光弼、吴佳胤、中书舍人龚廷祥死之。
征奇等俱自尽。端伯大书其门曰:「大明忠臣黄端伯之寓」。豫王召之,长揖不拜,与之言则骂;遂命杀之。临刑,监斩官尚未至,适报恩寺僧一轮趋过,端伯呼一轮代书绝句云:『对面绝思量,独露金刚王;若问安身处,刀兵是道场』。书毕,遇害。廷祥自投武定桥下死。
发明
食君之禄,不避其难;人臣之义也。书「死之」者,嘉其得授命之正也。张捷、扬维垣皆死难者。胡独削而不书,则尝考之「春秋」矣;齐崔杼弒其君,光贾举、州绰等十人皆死之,「春秋」削而不书。胡康侯氏曰:『所谓死节者,以义事君,责难陈善,有所从逆而不苟者是也。今此十人者皆逢君之恶、从于昏乱,虽杀身不偿责,安得以死节许之哉』?今捷与维垣之死,别自有因。即使果死,维垣已失身逆贤,不足置齿。若张捷者身为冢宰,统百官、均四海是其职也;当时政由马氏、权归内奄,不闻有所匡救。甚者表章附郑诸臣,目中已无先帝;擅加成国王号,胆大□□□□:是其逢君之恶也。屈膝辱国之徒,咸行登用;卖官鬻爵之弊,置若罔闻:是其从于昏乱也。律以「春秋」之法,正所谓虽杀身不偿责,安得以死节许之哉!削而不书,深得「春秋」之意也。
附录
工部尚书何应瑞自缢不死,豫主命缚之;某官代为之请,仍准调理。
十八日(己亥),礼部尚书钱谦益引清官二员、从五百骑入洪武门,索匙不得;乃引进东长安门,盘九库现银九万两,即着谦益驻皇城守之。文武官暨坊保进牲醴、米面、熟食、茶果于营,络绎塞路。赵之龙唤戏十五班进营,开宴逐出点演;正酣畅间,报各镇兵至,之龙跪禀豫王。豫王殊不为意,又点演四、五出。方撤席,发兵迎敌,即刻就行。有顷,擒刘良佐,叩首请以擒弘光赎罪,王许之,随发三百人同行。
二十四日(巳己),刘良佐以帝至南京,靖南侯黄得功死之。
良佐奉豫王令来追帝,且召得功。得功怒,不甲而出,隔河骂之;挥鞭自誓曰:『我黄将军岂肯屈膝他人者哉』!有纵箭中其额者,黄抗立不屈。良佐即杀放箭者,持其首以劳之;黄终不应,请明日决一死战。次日,结束将战,麾下群进曰:『大事已去,徙取戮耳』!黄审视将卒皆无斗志,乃掷刀于地,抚膺大恸;随卸甲冑,服冠带北向再拜,自刎。良佐即入其营,挟帝还南京。
发明
于良佐则削其官、书「以帝至」,以着其戕君之贼;于得功则书其爵、书「死之」,以着其得授命之正:而马士英之党奸误国、刘孔昭之弃君误国、左良玉之阻兵祸国、赵之龙等之卖君盗国,其罪不书而并见矣。
附录
兵部左侍郎李乔独先剃头、胡服,豫王骂之。
赵之龙同清官并骑入城,分通济门起以大中桥北河为界,东为兵房、西为民舍;通济、洪武、朝阳、太平、神策、金川六门皆让以居北军。自是东北居民日夜搬移,提男抱女,啼哭满路;西南民房一椽值一金。
豫王斩清兵抢物者八人;又示:『前日大内抢掠各物,自行交还江宁县;藏匿者枭示』。
内院大学士洪承畴牌谕:『翰林大小每日入内院办事。仰掌院陈于鼎造册送进,每日清晨点名』。
大理寺丞刘光斗、鸿胪寺少卿黄家廸、御史王懩等安抚苏松等处,即索取投顺册。时百官之投诚于清者有赵之龙、朱国弼、刘良佐、王铎、蔡奕琛、钱谦益、李沾、唐世济、李乔、朱之臣、梁云构、邹之麟等,为檄传布省直,谕令降顺;檄曰:『自辽、金、元以来,由沙漠入主中国者,虽以有道伐无道,靡不弃好而构衅、问罪以称兵。曾有以讨贼兴师以救援,奋义逐我中国不共天之贼、报我先帝不瞑目之仇,雪耻除凶,高出千古如大清者乎?有清理京阙、修治山陵,安先帝地下之英魂、慰臣子域中之哀痛如大清者乎?有护持我累朝陵寝、修复我十庙宗祧,优恤其诸藩、安辑其残黎、擢用其遗臣、举行其旧政,恩深谊祟、仁至义尽如大清者乎?权奸当国,大柄旁落,初遣魏公翰而不奉词、继遣陈洪范而不报命,然后兴师问罪,犹且顿兵不进,纡回淮、泗以待一介之来;自古未有以仁以礼、雍容揖让如大清者也!助信佑顺,天与人归。渡大江而风伯效灵,入金陵而天日开朗;千军万马寂无人声,白叟黄童聚观朝市:三代之师,于斯见之。靖南覆没,谁为一旅之师;故主挟归,弥崇三恪之礼。凡我藩镇督辅,谁非忠臣、谁非孝子?识天命之有归、知大事之已去,投诚归命,保全亿万生灵,此仁人志士之所为,大丈夫以之自决也。幸三思之!幸早图之!谓予不信,有如皦日。顺治二年(乙酉)五月,南京文武诸臣赵之龙等谨白』。
二十五日(丙午),刘良佐以弘光到,暂停天界寺;次日入城。
良佐以帝至,宿天界寺。次日,帝坐小轿入城,首披包头、身衣蓝袍,以油扇掩面;太后及妃金氏乘驴随后。夹路百姓唾骂,以信任马、阮等而囚禁东宫也;甚有投瓦砾者。进南门,易轿而马。至内守备府,见豫王叩首,豫王坐受之;命设宴于灵璧侯(汤国祚)府,坐帝于太子下,之龙等八人侍宴,乐户二十八人侑酒。酒半酣,豫王问帝曰:『汝先帝自有子,汝不奉遗诏,擅自称尊何居』?又曰:『汝既擅立,徒听奸臣报复私怨,不遣一兵讨逆,于心何安』?又曰:『先帝遗体,止有太子逃乱远来;汝既不让位·又辗转磨灭之何为』?又曰:『吾兵尚在扬州,汝何为便走?自主之耶、抑人教之耶』?帝汗流沾背,终无一语。席散,令羁候于江宁县署,与太后及妃金氏同一室。豫王令旧臣往视,惟安远侯柳祚昌、侍郎何楷视之。帝嬉笑自如,但问『马士英何在』?
二十六日(丁未),豫王禁臣民辫发。
豫王出示各城门云:『剃头一事,本国相沿成俗。今大兵所到,剃武不剃文、剃兵不剃民;尔民毋得不遵法度,自行剃之。前有无耻官员先剃求见,本国已经唾骂。特示』。时下令髡发,戎政赵之龙、文官李乔、姚孙棐先剃,余魏国公徐元爵、安远侯柳祚昌、永康侯徐弘爵、灵璧侯汤国祚、临淮侯李述祖、驸马齐赞元等以次剃讫云。
安抚黄家廸至苏州。
钱谦益既叛降于清,以招降江南为己任;致书督辅及乡绅辈劝降,有「名正言顺,天与人归」等语。门下客周荃同家廸安抚来苏,时官府皆遁,家廸等入城,民皆执香以迎;城中大姓,亦有设香案于外者。
巡抚霍达、巡按周元泰、知府陈师泰、同知文王辅、推官万适、长洲知县李实、吴县知县吴梦白等皆逃。
霍达于北兵渡江后到任,泊舟河干,不入城;令大开各门,纵妇女出避。
上江提督朱大典归于金华,刘孔昭、阮大铖、刘泽清诣营投降。
镇江监军副使杨文骢杀安抚黄家廸。
文骢率黔兵五百自镇江南奔过苏,适太监李国辅亦至;乘不意,猝入城,执家,数其罪杀之。周荃闻风先遁,文骢遂自行巡抚事。
豫王调兵八万下苏、杭。
清兵入苏州,监军副使杨文骢逃。
清入苏,一从虎邱黄花泾、一从枫桥出潢泾、一从高板桥出桐泾。清帅贝勒(博洛)驻师阊门外白云庵,令士绅朝见皆行四拜礼。遂统兵入杭;命侍郎李延龄同降将王国宝镇苏州,授原任通判徐树藩署太仓知州事,举人王节、李楷等署嘉定、武进等县知县。
长洲诸生顾所受死之。
顾所受者,长洲老儒人,称东吴先生。闻变,赋诗云:『身是明朝老布衣,眼看世界不胜悲;从容死向宫墙地,免使忠魂弃浊渠』。又自书几上云:『非自同于匹夫匹妇之谅,实不忍为被发左衽之人』。遂往学宫自缢,为役所觉;乃赴水死。
六月□日,清入杭州。时立潞王(常淓)监国,仅三日出降;马士英逃。
潞王率浙江巡抚张秉真、左布政司莫俨■〈范上土下〉、督粮道副使王敬锡、杭严兵备副使吴简思、水利道副使钱思驺等迎降。马士英至杭,拟复奉立潞王,王坚拒不可。及贝勒至,以书遣陈洪范招王,王度力不能抗,遂身诣其营,请勿杀害百姓士绅;贝勒许之,按兵不动,市不易肆。
清使至绍兴,在籍左都御史刘宗周、右佥都御史祁彪佳皆死之。
清帅传檄至绍兴,遣人招降。彪佳知事不可为,投河死。宗周则绝粒死;其言日:『非难自刎、投渊也,但此身不得全而归之,不可以见我父母耳』!宗周将死,有诸生王玄趾者贻书相劝勉,甚激烈。又有潘集者尚未入泮,亦随宗周殉难死。
时杭城已降,郑鸿逵遂奉唐王(聿键)入闽,以闰六月初七日(丁亥)监国。
鸿逵请早正尊位以系人心,郑芝龙意有所待;群臣多言『监国名正,宜早出关号召天下;俟有收复功,建号未晚』。不报。随于二十七日(丁末)卯刻,祭告天地、祖宗,即皇帝位于福州南郊,以本年七月初一日以后为隆武元年(弘光登极,尽赦诸罪宗在高墙者,唐王因得出,旅泊京口;清渡江,鸿逵拥之而南,遂邀订张肯堂、郑芝龙等备法驾迎唐王即位,改称隆武元年;遥尊弘光为圣安皇帝)。以布政司署为行宫,居之。大赦;论功行赏,芝龙、鸿逵俱晋封为公,超擢张肯堂为吏部尚书、吴春枝为兵部右侍郎,召大学士蒋德璟、黄景昉于家,加太子太保入直办事。三司道府文武等官,优升、加级有差。以芝龙子成功为左都督,赐国姓;提督御营军务。以原任知府吴震交为户部右侍郎,总理军饷;以陈谦为总兵官,镇守衢州。命御史陆清源安抚江、浙二省。升知县赵玉成等为吏部司官、行人王景亮等为御史;命景亮巡按浙东、军前监纪。授钱邦芑等给事中,遣官安抚两广、云、贵等处。建立大小九卿等衙门,选补各官供事。
初九日(己丑),郑遵谦斩北使于江上;奉鲁王(以海)为监国,迎入绍兴居之。
郑遵谦者,大同兵备郑之尹子也;与给事中熊汝霖、江西佥事孙嘉绩同起义于余姚,率众至台州迎鲁王。台州乡绅陈函辉、柯夏卿共集众拥送鲁王至绍兴,奉为监国;斩北使,取其血祭旗。上江总督朱大典亦起义于金华,遣其孙珏上表劝进;张国维亦起义于东阳,遥为声援。起原任大学士方逢年行宫办事,调方国安守严州,随调兵复富阳县。徽州原任御史金声同武进士黄荃集兵得万余人,分守显陵等处,险阻自固。
十一日(辛卯),剃发令下;〔明日〕(壬辰),在籍少詹事徐汧死之。
先是,汧致书亲族云:『前月六日之夕,弟即引决于左舍,为奴所觉,志不能遂。今绅士欲郊迎贝勒,乃弟临大节之时也;存此不屈膝、不被发之身以见先帝、先人于地下。其在后之人,则三位长兄与以发朱表兄善视之』(以发名集璜,昆山人;城破,亦殉难)。至是,闻薙发之令已行,贻书友人云:『先有数行呈诸兄,其时以郊迎为不可也。今贝勒未至,而薙发之令已行;嗟乎!屈膝不可也,被发其可乎?江万里;吾师也;特予不及城,虽有园亭山水而不能不死于路耳,惟诸同志为弟明此志焉』。是日从山中移舟虎邱,月下沽酒独饮;饮毕,从容赴水死。诸生殷献臣避兵荻溪,家人有薙发者,见之号恸三日,不食死。中书文震亨时寓阳城,闻令自投于河;家人救之,绝粒六日而死,遗笔仅有「保一发以见祖宗于地下」之句。
马士英伏诛。
士英渡江后,黔兵逃散,乃潜居天台寺中。其家丁某缚之以献贝勒,贝勒数其罪恶诛之;剥其皮,实之以草,用快众愤。时人有以周、马作对者:『周延儒字玉绳,先赐玉、后赐绳,绳系延儒之颈,宛同狐狗之尸;马士英号瑶草,家藏瑶、腹藏草,草裹士英之皮,遂作犬羊之鞹』。
发明
士英至是一再逃矣,彼既以逃为上计,恃宇宙之大,何地不可逃;而孰知擒之以献者,即其自卫之家丁也。前再书「逃」、此书『伏诛」,以见包藏祸心之贼,天人之所必诛,断无有幸免者;可以为后世永鉴矣。
长洲诸生陆世钥首倡集议于陈湖。
世钥字兆鱼,世居陈湖以富称。先是有十将官者聚千余人屯陈湖中,兆鱼虑其为乱,亦屯聚千余人;名为犄角,实为防遏。下令髡发,乡民惊惶殊甚;十将官因以言煽诱之,乡民益惧。适府县差催马草者挟以兵势,需索倍于往昔,乡民皆汹汹思乱。十将官因民之汹汹也,遂杀其人而焚其舟,揭竿称变;邀陆与同事。时城中富室大家皆避兵水乡,为人朵颐久矣;于是聚义者四起,咸以劫掠财物为事。惟兆鱼则尽毁其家,以集众数十万金之产,捐以供饷;又严禁部下不得掳人家一钱一缕,犯者必杀无赦。时同举义者兵部主事吴易、诸生戴之偏等;后或投诚授职,或流而为盗。兆鱼见大事已去,竟飘然长往,弃妻子不顾云。
太湖义兵起,以黄蜚为主。
蜚,故水军总兵也。
十三日(癸巳),城中义兵起。
时陈湖所部有被获下狱者,伏力士劫之,以城楼举火为号;于是城中争奋起,相与焚北察院及巡抚公署。李延龄、王国宝俱敛兵屯于南园,城中大姓各设酒食以犒义兵;然义兵皆徒手未经战阵,又无火器。原任守备鲁之玙、蒋若来咸集众湖中,约期克复;若来不应,之玙独率千余人入城,与北兵战于南园,众溃不能支,死于葑门庙侧,陈湖勇士韦志斌亦死焉。
松江、嘉兴、常熟、昆山、嘉定、江阴俱集义城守。
松江,先有指挥常某者集义杀安抚吴衷垣、顾乃猷而遍括郡人金钱助饷,郡人苦之;乃共敦请原任两广总督沈犹龙为主。嘉兴,则推吏部尚书徐石麒、编修屠象美为主;新任兵备吴简思闻变,从水关出。常熟,先推原任知州严栻为主,既而总兵何沂拥宗室某至,执栻欲诛之,仅而得免;嗣后何沂为主。昆山,则推前任知县杨永言为主。嘉定,则推在籍右通政侯峒曾为主。江阴,则诸生许用及典史陈明遇为主:各集众城守,竖「大明」旗号。
徽州、绍兴、金华等处各举兵城守。
十六日(丙申),城中义师溃。
时旧总兵吴志葵屯营黄天荡,郡人张劭劝之入城救援,不应;于是诸师作鸟兽散。有顶缸僧战甚力,手杀清兵数十人。当十六夜月食,李延龄令兵潜出齐门,从蠡口绕出望亭,夺粮船据之,纵掠浒墅至枫桥;而北兵在城中者亦焚杀。胥门一带,计城内外死者几及万人,河水经旬犹不可食。潭东李伯含素以武事见推,及是率众至盘门,遽堕水死,人咸惜之。有朱旦者,祖为朱鹭,人称白民先生;着有「建文书法疑」一种,极意表扬逊国诸臣。至是闻变,笑曰:『当时我祖作书,忠于建文帝;今我举义,忠于先帝,虽死犹生也』。遂拜母诀别而出。往太湖说黄蜚诸师,皆不应;复贻书促吴志葵,亦不应。乃同西山徐云龙薄胥门,北兵冲突而前,徐云龙卸甲走,其弟君达、僧景贤皆战死,旦亦遇害。
清兵入常熟,诸生徐守质等死之。
降将洪某率兵攻常熟,何沂先期潜逃;诸生中尚有躬冒矢石力战于华荡者,势不能支,遂各散去。徐守质母病不能迁,兵至,母与妻俱投井死,守质与兵格斗死。徐市、徐铎开城破,叹曰:『我家世科,竟无一义士耶』!遍别亲族,题壁云:『不敢立名垂后代,但求殉节答先朝』。夜半自缢。项志宁方食饼,闻城破,堕饼于地,扼吭不食死。诸生萧某妻许氏为兵所掠,痛骂不受污;兵怒,缚之桅,支解之。
清围昆山,徐开禧开城放百姓;在籍编修朱天麟走云南,诸生朱集璜等死之。
昆山巨族甚多,皆输饷愿死守。诸生朱集璜等助守甚力,共推老将王南扬主战事;南扬勇悍不减少年。至是,清来攻城,被围数日;徐开禧开门放百姓,全活颇众。未几,南扬力战死。天麟见城破,踉跄走江西;后间关随永历以终。诸生集璜等俱死乱军中。诸生陶琰募死士三百人赴援,中途闻城破,自刎死。乡绅士民男女死者,城内外以数万计。旧令杨永言潜匿民间得免;后为僧,复至昆山。
清围嘉定,七月初四日(癸丑)破之,在籍右通政侯峒曾、进士黄淳耀等死之。
峒曾等倡义守城,清初来攻,峒曾令焚其舟。既又来攻,预断一石桥而支之,不即断;清兵过桥,桥倾压死者十余人。有蔡游击者,侯、黄二公敦请以训乡兵;其人勇悍善斗,手挥铁简前后击杀数十人后,中矢如猬毛以遁。七月初三,降将李成栋复纠太仓兵来攻东、西两门,火炮击城中无虚刻。薄暮,忽大雨如注,怪风暴起,城中遂不能张灯;成栋令兵丁潜伏城下,穴城而进,守者不觉。初四黎明,成栋置炮于地穴中,炮发震城,城一隅崩;铁骑直拥而上,乡兵不能御,城遂陷。峒曾急归拜家庙,赴池水死;成东捞其尸,斩首以徇众。长子元演被数十刀以死,次子元洁亦被杀。有朱长祚者悉出家财佐军;城破,诱家人尽登一舟,自沉。孝廉龚用圆与兄诸生用广、孝廉张锡眉与妾皆赴水死,诸生夏云蛟、唐昌全等皆死之。淳耀与其弟渊耀赴僧舍,题殉节词于壁;弟曰:『阿兄,此其时矣』!遂同缢,越数日,亲友收其尸,面如生。其痛骂而死及殉难者甚多,惜未能尽详其姓氏。
十一日(庚申),太湖义兵溃。
黄蜚虽拥益藩乐安王屯聚湖中,然无远图,惟搜捕剃发人正法及沿村打粮而已;民甚苦之。〔前一日〕(己末),清数百骑由吴山趋尧峰,黄兵方集木渎,闻风俱遁;黄蜚遂入泖河。庚申清复至,乡民被杀者数百人。清将李成栋袭吴志葵、黄蜚于泖河,俱擒之以归。
发明(此节本在清围嘉定之后,今补之)。
气数已终,虽有忠肝义胆之士,亦不能保全。
清兵入松江,在籍兵部左侍郎沉犹龙、原任吏部主事夏允彝死之。清兵入金山卫,指挥候怀玉父子死之。
犹龙既从事,即斥逐常指挥,聚乡绅士民为城守之计。旧总兵吴志葵率水师于泖河中,与金山卫指挥侯怀玉皆至。议事,怀玉与志葵不合,志葵故设端以难之;怀玉愤然起曰:『府城凭大总戎总督;金山卫吾当死守,誓不使北兵得近卫城一步』。怀玉遂往金山,志葵仍归泖河。李延龄将袭松,令北兵潜匿舟中,命中书董廷对为闲,假以探沉为名,实纳清也;众知其谋,追斩廷对于清浦(廷对,尚书其昌孙也)。适谢某者制造军器,往城中交纳,沉令开南门纳;军器舟入,忽报黄蜚兵至,皆以红布罗首,内一兵红布散脱,辫发俨然,众喧『清入城矣』!沉遂东走,北兵尾之而行;甫出东门,沈左肩中一箭,遂死于濠下。松江既破,延龄令小将金某攻金山卫,侯固守不动。有北将缘城而上,侯立手刃之;如此数人乃止。后李成栋复以大军攻之,侯竭力死守相持者三日;及破,侯犹巷战,至死骂不绝口。其长子被掳,极力诟骂;北将怒甚,即杀于中途。时延龄下令勒诸绅进谒,夏允彝拒不往见;其兄逼之,终不可。其兄曰:『汝以为不可者,惟有死耳』!允彝乃自投于池中。
清兵围江阴历闰六月至八月,破之;典史陈明遇、前任典史阎应元、诸生许用及训导冯厚惇、中书戚绅等死之(戚绅一作戚勋)。
六月,新任江阴县知县至,下髡发之令。闰六月一日,诸生许用倡言于明伦堂曰:『头可断,发不可剃』。未几,乡兵奋起;先拘知县于一室,四城内外应者万人。求发旧藏火药、器械,典史陈明遇开库给之。随执守备陈瑞之,搜缉在城奸细,以徽商邵康公娴事,共推毂为将;邵亦招兵自卫。旧都司周瑞鑨帅水师驻江口,约邵兵出东门,周从西门协剿;既而败绩。时清兵日炽,各乡兵尽力攻杀,每献一级,城上立给银五两。徽商程璧入城,尽倾所有与明遇充饷,而自往黄蜚、吴志葵求援;黄、吴不应,程遂祝发为僧。是时叛仆四起,大家咸救死不暇。清兵首掠西城,旋至南关;邵康公往御之,不克。清兵焚东城,大劫城外富室;康公帅乡兵与战,杀清将一人。乡兵高瑞为清兵所获,不屈死;周瑞鑨掠舟而逃,康公不知下落。明遇乃迎旧典史阎应元为将,帅乡兵拥之入城。清兵四散焚劫,乡兵远窜,无复来援者;清兵始得一意攻城。城中竭力备御;清兵箭射如雨,城内取镬盖为蔽,以手接取,日可得箭三、四百枝。一将架云梯独上,城内用长枪刺之,将心口纳枪,奋身直跃;一童子以刀刺其喉杀之,尸堕城下。又一将周身束以利刃,以大钉插城墙,缘而上;城内用大槌击杀之。清兵日增,依君山为营,下瞰城中;城中连炮击之,清兵乃移营去。居民黄云江素善弩,发弩中人面目立死;陈瑞之之子出己意制木铳,从贼头掷下火发,铳裂触人即死。应元复制铁槌,能于城外取人,百不失一,又制火球、火箭之类;清兵畏之。降将刘良佐统兵来助,设牛皮帐自卫;城中索巨石投下,数百人皆死。良佐移营十方庵,令庵僧陈说利害,城中不为动;良佐策马自临城晓谕,应元骂曰:『我一典史,卑官耳;死何足惜!汝受朝廷封爵,不能以死报国,今日有何面目见此方父老』!言末毕,良佐急掩耳而走。明遇日坐卧城上,与民同甘苦;咸愿为死无悔。时松江新破,李成栋等尽帅所部至江阴。清兵缚黄蜚、吴志葵于十方庵,令作书招降;蜚曰:『吾与城中无一相识,何书为』?清兵驱之临城下,蜚无言;志葵劝众早降,应元曰:『汝不能斩将杀敌,为人所缚,自应速死;何用多言』!时清兵辇炮络绎而至;发炮无虚刻,弹飞如电。一人立城上,头随弹去,而僵立不仆;又一人背胸洞彻,而直立如故。有一清将坐于十方庵后,城上发炮中之,立毙。八月之望,应元以中秋节,令守城者轮流赏月;而自携酒登城隅,四望啸歌。许用作五更曲,令诸善讴者高声齐唱;城下闻之,悲怒者各相半,亦有激烈慷慨者。二十一日午刻,祥符寺后城倾,清兵从烟雨溷杂中潜逾入城,开门纳师;民犹巷战。有韩姓一人徒手格杀三人,始自刎死。男妇死者城中井皆满,泮池及孙郎中池叠尸数重。陈明遇阖门投火死;阎应元投水被执,大骂不屈死;训导冯厚敦冠带缢于明伦堂。有中书戚绅者,家于青阳,入城协守;城破,大书于壁曰:『戚绅死此,绅之妻若女、子若媳亦死此』。与许用俱合室自焚。黄云江素善弦歌,城破后,独携一胡琴以出入,莫知其弩师也。
清兵下陈湖,陆世钥奔湖州。
苏州提督吴胜兆甫履任,即统兵下陈湖;世钥走湖州山中,戴之俊等皆降。
清兵入嘉兴,原任吏部尚书徐石麒、兵部主事钱牒死之。
石麒等既集义城守,迎镇将陈梧为帅,军声颇振。清兵来攻,梧率众御之三塔,大败;精锐俱尽。石麒知事不可为,自缢于书室中。其仆祖敏、徐锦等俱从死。钱牒投河死。清兵至,屠戮一空,鸡犬无遗;编修屠象美为乱民所杀。
洞庭西山民兵溃。
黄营散后,余众聚西山,拥楚藩通城王朱盛澄行大将军事;而山中无粮,军政不立,仅恃一徐云龙,而气已衰矣。城中声言大兵将下西山,遂缚同事蔡象坤以献巡抚王国宝,杀之。吴胜兆统兵至西山,受徐云龙等降,安抚而还。
豫王班师,以弘光及潞王、太子北行;前使臣兵部右侍郎左懋第等死之。
正月,刘英及曹逊、金镳入讯,逾垣得见;懋第发疏,令金镳偕都司杨文泰赴南都奏之。及至,而南都已失守矣。其在太医院也,内院洪承畴谒之;懋第曰:『鬼也!承畴松、杏阵亡·先帝赐祭、加醮九坛,赐荫、予谥久矣。今日安得更生』。李建泰亦来谒;懋第曰:『汝受先帝宠饯,不能殉国,降贼又降清;又何面目见我耶』?汉臣投谒者,皆受骂而去;汉臣亦惮见之。江南陷信至,懋第题诗云:『峡坼巢倾归路回,片云南下意如何;寸丹冷魄消难尽,荡作寒烟总不磨』。至是,以江、浙平,再下令剃发。副将艾大选首髡如令,懋第立杖杀之;捕下刑部狱。懋第曰:『我自行我法杀我人,与若何豫!可来速杀我』!次日,铁骑拥入内朝,懋第南向坐于庭下;摄政王问在廷汉臣云何?吏部陈名夏曰:『为弘光来,不可饶』!懋第曰:『若非中先帝会元榜眼者?今日有何面目坐』!侍郎金之俊曰:『先生何不知兴废』?懋第曰:『汝何不知廉耻?我今日只有一死,何必多言』!摄政王挥出斩之。赵开心将为之请,同坐者掣其裾而止。懋第至宣武门外,神气自若,南面四拜,端坐受戮;刽子杨某涕泣,叩首而后行刑。开心始行启王,王将从而已报死矣。马绍愉率所随将士悉髡发降;参谋陈用极及武弁王一斌、刘统、王廷佐、张良佐俱不屈,同日遇害。
发明
懋第拘囚太医院,与文信国小楼何异?其与洪、李二人相诘问者,与失信国责备范文焕何异?其与刚、榜二人抗拒不屈,与先信国见博罗长揖不屈何异?其却金侍郎兴废之说而端坐受戮,与先信国却张宏范仕元之说而从容柴市何异?已就刑而摄政王即傅令免刑不及,与先信国之已赴义而元世祖谕赦不及何异?既死矣,而王一斌等皆同殉难,与先信国诸客邹凤、刘子俊等倡义追随、鼎镬不避何异?是故系上于北行之下者,见其心乎本朝也;车驾一日未死,懋第本朝上心一日未断也。详书其官仍正其名曰「使臣」者,嘉其不负此行也;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如懋第者称其选也。曰「死之」者,着其节也:君存与存、君亡与亡,舍生取义,其生平素所自矢也。若懋第者,于为人臣之道尽矣;详其事,贤懋第也。
附录
弘光帝之北也,内奄皆随行。韩赞周自楼堕下,折足不死;北军舁之以北,中途不食死。
时帝、太子、潞王凶问至南;十二月,监国鲁王遥上帝谥曰「圣安皇帝」、太子谥曰「悼皇帝」,潞王谥曰「潞闵王」。
●后叙
呜呼!人之所以为人者,以其有君臣、父子之大常也。是故物我交引、随世迁谢者其幻,而几希独存、亘古不磨者其常;大官大邑印累累、绶若若者其幻,而穷理尽性、慊屋漏而质鬼神者其常。甚者喝叱风云、威福任意、喜加膝而怒加渊,孔光之徒望尘遥拜、思邀余盼以示荣宠者其幻,而刚大之气塞乎两间,直可薄日月而参天地者其常;又甚如操之诈、懿之奸、桧之狠、似道之贼、华歆之徒称功颂德代扫除而效功者其幻,而惟是澹洎明志、士卒忠孝义尽而仁至者其常。逐于幻则愈趋愈下,势不至冠履倒置、人禽易位不止;守其常则心得其正,心得其正将是非明而好恶审、廉耻重而礼义兴,邪慝其少衰乎!此紫阳嗣康侯而作「纲目」也,呜呼!其亦有不得已焉者矣。
●后跋
右按弘光帝即位仅及一载而其局三变。其始也,虽未见马革裹尸之实而时申桑土绸缪之训:此一局也。既而贵阳之祸水延入,貂孽之蔓草丛生:又一局也。最后,则马、阮之奸愤盈众口,而晋阳之甲气奋同仇;其局愈变,其事亦愈逆。所以然者,则以安乐虽武侯不能辅而卫瓘之抚床真可惜也。窃不自揣,纂述之外,僭用发明;而或者谓是非虽存,空言何补?是又不然。昔春秋之世,乱臣贼子遍于天下,几不知君臣、父子为何事;孔子取「鲁史」而笔削之,奸国者有罪、篡弒者有诛。孟子推尊其功,以周之东迁为一乱、以春秋之作为一治,直举以与禹、周公并列,即以己之正人心,距杨、墨。继其后,胡康侯氏表章「春秋」,复推盂子之功,谓不在禹下。空言之所系,固若是其重哉!
●隆武遗事
乙酉五月,南都失守。总兵官郑鸿逵、郑彩退师回闽,会唐王从河南来,奉之至福州;与巡抚张肯堂、巡按吴春枝、原任礼部尚书黄道周、南安伯郑芝龙等,共议唐王监国。王太祖后,封南阳。初失爱于祖父,两叔谋夺嫡,未得请名;及祖端王薨,守道陈奇瑜、知府王之柱为之请,得嗣。后以统兵勤王,擅离南阳,锢高墙;会赦,出。性率直;喜诗书,手草传檄,洒洒数千言。鸿逵请正位以餍众心,芝龙意别有在,固争以为不可。诸大臣皆言监国名正,俟出关尺寸,建号未迟。而李长倩亦疏言急出关、缓正位,示监国无富天下之心;不报。拥戴臣贪定策功,不数日,即位于福州;改元隆武,大赦。时闰六月十五日也。是日,郊天。大风拔木扬沙,驾回宫,尚宝司卿坐马忽惊跃,玉玺堕地,损一角;人咸异之。改福州为天兴府,以布政司为大内。封郑芝龙平虏侯、郑鸿逵定虏伯、郑芝豹澄济伯、郑彩永胜伯。设六部九卿,以张肯堂为吏部尚书、李长倩为户部尚书、曹学佺为礼部尚书、吴春枝为兵部尚书、周应祥为刑部尚书、郑瑄为工部尚书、马思礼为通政司使、郑广英为锦衣卫都督。以天兴、建宁、延平、兴化四府为上游,汀州、邵武、漳州、泉州四府为下游,各设抚按。起蒋德璟、黄道周、黄景昉、苏观生、何楷、陈洪谧、林欲楫、朱继祚、黄鸣俊为大学士。改庶吉士为庶萃士;命苏观生主之,以招选贤才。又起曾樱、何吾驺、郭维经、叶廷柱入阁办事。阁臣至二十余员;其远不能至者,尚有王应熊、杨廷麟等,仅列其名。其有票旨,隆武帝手为之;阁臣闲居而已。德璟、景昉、欲楫力疏辞;行人以死请,乃至。德璟陛见,首请亲屯、练军。集廷臣议战守,兵定二十万:自仙霞关而外宜守者一百七十处,计十万;其十万,今冬精练、明春出关,一出浙东、一出江西。统二十万之兵,合八闽、两浙、两粤之饷计之,尚不给;然竟成筑舍。
时内外文武济济,然兵饷、战守悉委之芝龙。芝龙,泉州人;城南三十里安平镇,其故府在焉。芝龙从幼在海为盗,凡海盗皆其故盟、或其门下。自就抚后,海舟非郑氏旗号不能往来;每舟例入三千金,岁入以千万计,富拟于国。自筑城安平,海梢直逼,卧内可径达海。守城兵饷皆自给,不取于官;旗帜鲜明,戈甲坚利。盗有遁入海者,檄付芝龙,取之如寄。弟芝虎,勇冠三军;昔征刘香老,殁于海。次鸿逵、次芝豹:一门声势赫奕东南。芝龙开府城南,坐见九卿,入不揖、出不送。其贵倨如此。
粤西靖江王某,于八月亦称监国,不奉诏;举兵将东,广西巡抚瞿式耜移书丁魁楚为备,又檄思恩参将陈邦傅防梧。靖江王遣桂平道井济促式耜入见,式耜不往。末几,靖江王提兵至梧,命式耜易朝服朝,式耜不从;以兵胁之,卒不夺。靖江王旋为魁楚所败,返桂林。时粤西总兵杨国威亦从靖江王,式耜授计于焦琏(国威旗鼓),而邦傅亦应檄至,遂擒靖江王及国威并吏科给事顾奕等;械至,斩之。封魁楚伯爵,式耜进兵部侍郎。
时浙东亦奉鲁王监国。先最,清兵入杭州,潞王以城降,原任巡抚祁彪佳赴水死。左都御史刘宗周不食死;有绝命词云:『留此旬日死,少存匡济意;决此一朝死,了我平生事。慷慨与从容,何难亦何易』!又示婿秦示瞻诗云:『信国不可为,偷生岂能久!止水与叠山,只争死先后;若云袁夏甫,时地皆非偶。得正而弊矣,庶几全所受』。门人会稽诸生王毓蓍闻变,即遗书先生云:『愿先生早自决,毋为王炎午所吊』!即投泖桥而死。儒士潘集奔东渡桥,袖石自沉死。周卜年赴海死。大学士高弘图流寓绍兴城外,至野寺不食死。原任山西佥事郑之尹子遵谦杀浙江招抚使某于江上,遂同张国维、方逢年、柯夏卿、宋之普、陈函辉、陈汝霖、孙嘉绩等迎立鲁王于台。会朱大典于金华亦遣唐珏上表劝进,王遂监国于绍兴。以国维、逢年、之普为大学士。国维督师江上,赐上方剑行事;其子世凤为将军。封方国安荆国公,守严州;张鹏翼永丰伯,守衢州;郑遵谦义兴伯、王之仁武安伯。补陈潜夫原任御史,加太仆寺少卿,监各藩镇兵马。七月,复富阳;八月,复于潜。时兵马虽集,各不相统,部曲骚然。国维疏请『克期会战,则彼此迭入,我有番休之逸;而攻坚捣虚,敌无应接之暇。且必联诸帅之心化为一心,然后可使人人之功罪化为一人之功罪』。马士英奉弘光帝太妃至绍兴,人士犹未知弘光所在。国维首疏参马士英误国十大罪;土英惧,不敢入朝。原任礼部□□王思任疏请斩士英以谢天下;王疏云:『战斗之气,必发于忠愤之心;忠愤之心,又发于廉耻之念。事至今日,人人无耻、在在不愤矣。所以然者,南都定位以来,从不曾真真实实讲求报雪也。主上宽仁有余而刚断不足,心惑奸相马士英援立之功,将天下大计尽行交付。而士英公窃太阿,肆无忌惮;窥上之微,而有以中之。上嗜饮,则进■〈酉灵〉醁;上悦色,则献妖淫;上喜音,则贡优鲍;上好玩,则奉古董。以为君逸臣劳,而以疆场担子一肩推与史可法;又心忌其成功,而决不照应之。每一出朝,招集无赖卖官鬻爵,攫尽金珠;而四方狐狗辈愿出其门下者,得一望见费至百金、得一登簿费至千金。以至文选、职方乘机打劫,巡抚、总督见兑即题。其余编头修脚、服锦横行者,不在话下矣。所以然者,士英独掌朝纲、手握枢柄,知利而不知害、知存而不知亡,朝廷笃信之以至于此也!兹事急矣,政本阁臣可以走乎?兵部尚书可以逃乎?不战、不守而身拥重兵,口称护太后之驾;则圣驾独不当护耶?一味欺蒙、满口谎说,英雄所以解体、豪杰所以灰心也,及今犹可呼号泣召之际,太后宜速趣上照临出政,断酒绝色、卧薪尝胆;立斩士英之头传示各省,以为误国欺君之戒。仍下哀痛罪己之诏,以昭悔悟;则四方之人心、士气犹可复振,而战鼓可厉、苞桑可固也』。乙酉五月,又上揭土英云:『为一人定国,可以因败为功;千载留名,可以去邪从正事。阁下文采风流、才情义侠,职所素欣者慕者。
即当国破众疑之际,援立今上,毅然主之,以定时局;岂不中外悦服,以为古之郭汾阳、今之于少保也,何快何幸!然而一立之后,阁下气骄腹满,政本自由、兵权独握,从不让战守之事,只知贪黩之谋。酒色逢君、门墙固党,以致人心解体、士气不扬,叛兵至则束手无策、强敌来而先期以走。致令乘舆播迁、社稷邱墟;高皇帝鼎钟之华阙,麏聚腥膻。阁下谋国至此,即喙长三尺,亦何以自解也!愤极神人、惧兼夷夏,恐阁下展转清夜,梦寐亦不得安!略计将来,良心亦不尽死。以职上计,莫若明水一孟,自刎以谢天下:则忠愤节义之士,尚尔相亮无他;阁下妻孥子孙,庶几可留苗裔。若但求全首领,亦当立解枢权,授之才能、清正大臣以号召英雄、豪杰,呼号惕厉,犹可幸望中兴;所谓一人定国者也。如或逍遥湖上、潦倒烟霞,仍效贾似道之故辙,则千古笑齿已经冷绝。再不然,如伯嚭渡江,吾越乃报仇雪耻之国、非藏垢纳污之区也!职当先越胥涛,乞素车白马以拒阁下;上干洪怒,死不赎辜。阁下以国法处之,则当束身以候缇骑;以私法处之,则当引领以待锄麑。言粗意妄,不胜皇恧』!第二揭云:『为明主宜明、正人宜正,恳乞亟请皇上当阳以还剥复事。某伏处林泉,耄病无识。然闻道路悲啼,仳离逃窜,岌乎殆哉,朝不保夕矣!辄欢国家之事,遂至于此!询问乘舆,俱云不知去向。堂堂天子,可以喝招乎?可以寄放乎?可以藏匿乎?阁下自许,岂不附于正臣;然皇上乃大明之主也,当晓然与众共知。启跸何日?驻跸何方?经过行在,委曲图存。自当一一大书,布告中外。而今阁下以揆首枢元拋撇主人,拥兵自卫,托言护太后驾来,亦如虏中事,谓之「摄政」;岂不羞须眉而丧衣冠之气耳?阁下身为大臣,又为亲臣、爱臣,形影相依、呼吸相属,岂有不知今上所在者!而诡秘若此,无非虑虏之追上,而且自为逃也。正乎?不正乎?皇上何以待阁下,而阁下设心至此,天容之否!且某闻之:君犹日也;日有晦、有蚀,而天上断无二日之理。天上不可一日无日,则天下不可一日无君。今帝座虚十几日矣,有何妙用、有何奇谋?某以为光明正大,仍是我朝君相之事;若再欺蒙苟且、不明不白则中□□□□□阁下主何意矣!近闻黄靖南战胜,虏遁。阁下即当从皇上所在,立请复至留都;如皇上驾在浙境,亦当请至会城,定位以安天下,庶为正理,阁下仍犹不失为正臣。嗟乎!阁下果肯尽忠如靖南之战,皇上既已亲征,正是祈父戮力之时;而阁下星夜走避,带此十万兵至浙何为?阁下勿谓天下人尽无手眼;考终命三字不易,子孙三族所系也,阁下试低头思之』!十月,清兵至□□,方国安严阵御之;国维率王国斌、赵天祥策应,追战于草桥门。会天大风雨,炮石俱不得发,遂各敛兵;清兵营木城于沿江。闽中诏至,诸求富贵者争应之;监国遂下令返台,士民复皇皇。国维驰至绍兴,上疏隆武帝曰:『国当大变,凡为高皇帝子孙,当同心戮力,兴复大业。俟成功之后,入关者王之;监国退居藩服,礼谊昭然。若以伦叙叔侄定分,在今日原未假易。且监国当人心奔散之日,鸠集为劳;一旦南拜正朔,鞭长不及遥制,唇亡齿寒。猝然有变,悔何可追!臣,老臣也;岂若朝秦暮楚之客哉』!疏入,议始定,而浙、闽已成水火矣。
闽饷不足,芝龙遣给事中梁应奇入粤督饷。应奇往,参迟误者数十人;命提问,亦莫应。潮州知府杨球遂止越界,不敢入。芝龙又命抚按以下,皆捐俸助饷。官助之外,有绅助;绅助之外,有大户助。又借征次年钱粮;又察括府县库积年存银未解者,厘毫皆解。又大鬻官爵,部司价银三百两,后减至百两;武札仅数十两,或数两。于是倡优厮隶,尽列冠裳;然无俸、无衙,空名而已。其黠者,倩轩盖、顾仆役,拜谒官府、鞭挞里邻。晋江令金允治莅讼,两造称职官,则立而语,互殴于庭不可制;受害者延颈。然犹苦饷不足,所招关门兵不过疲癃数百人耳。时廷臣请出关者章满公车,隆武亦欲躬履行间,而芝龙以缺饷为辞;十月,会后至,乃暂止。
初,隆武帝孑身南来,鸿逵以所掠美人十二献。及后至,乃大兴将作,扩构宫殿;卮匜之器,悉用黄金。开织造府,造龙袍;后服下体,皆织龙凤形。后性警敏,颇知书,有贤能声。每召对奏事,后于屏后共决进止;隆武帝颇严惮之。而尚未有嗣,芝龙乃令子森入,赐国姓,改名成功。每伺隆武帝意所向,辄先告芝龙;由是,廷臣无敢异同者,宰相半出其门下。何楷与芝龙争朝班不合,乞归;中途被盗截其耳,诏求贼不得。给事中刘中藻亦以忤郑氏去。或密以郑氏揽权告隆武帝,帝切实芝龙。芝龙怒,佯谢事;帝随固留曰:『此非朕意,乃某人言也』。芝龙潜中伤之。于是,左右无一同心者矣。南来无赖之徒,争上疏谈兵,即得召对;片言合旨,赉宝锭、赐官爵。久之渐多,部曹几及千人;所赏,芝龙亦不应。隆武心知芝龙不可恃,卒无以制之。芝龙亦以不出关无以餍众心,乃分兵为二,声言万人,实不满千人;以郑鸿逵为大元帅出浙东、郑彩为副元帅出江西。隆武仿淮阴故事,筑坛于郊,拜而送之。既出关,疏称候饷,驻不行。月余,内催二将檄如雨,而切责郑彩『畏缩不前,自有国法在』!不得已,逾关行四、五百里而还;仍疏言饷绝,留如故。
于是黄道周以师相请募兵江西。江西多其子弟,愿俱效死军前;芝龙不与一钱,隆武给空札百函为行资而已。道周以札号召门下,得百人;居吉安,与杨廷麟、万元吉为呼应。出兵徽州,被擒;械送江宁。道周绝粒不食,十四日不死。内院洪承畴疏救,言『道周清节夙学,负有重望。今罪在不赦,而臣察江南人情无不怜悯痛惜道周者,伏望皇上赦其重罪,待以不死』。上不允。寻同中书赖雍、蔡继谨等死于西市。
吏部尚书张肯堂与郎中赵玉成疏言:『臣等生长海滨,请以水师千人由海道直抵金山,袭取金陵,以迎陛下』。隆武帝大喜,促芝龙造舟,芝龙笑诺。会有言水师诸臣宜留其眷属以防潜逸者,帝遂止。
丙戌春,以足板(?)掷蒋德璟,几伤。隆武帝决意亲征;二月,驻建宁。楚抚何腾蛟、江右杨廷麟皆具疏迎请,隆武帝欲往江右,意未决;而芝龙固请回闽,闽人数万呼拥,因驻跸剑津。而以兵部尚书吴春枝留守,晋大学士;辞不受,留驻浦城。蒋德璟自请行关,相机督战;隆武许之。比至,则疲兵弱卒、朽甲钝戈,无一可为;德璟告病去。而户部尚书李长倩以饷不继,忧死;提学御史毛协恭亦愤卒。六月,吴炳自江右单骑入关,命以布政提调棘闱;而用编修刘以修为主试官,取中举子叶瓒等百余人。一时(?)皇子诞生,群臣表贺,有「日月为明、止戈为武」语;隆武嗟赏。大赦,覃恩。凡郑氏厮养,俱得三代对诰;撰敕织轴者,日不暇给。时兵弱饷匮,当事无谈及者;举朝如醉如梦,不待识者而知其败矣。
时清遣大学士洪承畴经略江南、御史黄熙胤招抚福建,皆晋江人,与芝龙同里,芝龙密遣人通款;而隆武帝日与鲁监〔国〕相仇。监国遣都督陈谦、行人林垐奉使,趑趄未敢入关;芝龙以书招之,乃入。陛见,启函称皇叔父,而不称陛下;隆武帝大怒,下二人狱。芝龙疏救,不听。陈谦者,武进人;乙酉春,赍弘光诏封芝龙为南安伯。比启读,券乃误书「安南」;谦谓芝龙曰:『安南则兼两广,南安仅一邑耳。请留券而易诏,更进伯为侯』。芝龙大喜,厚赠而别,及半途而南京变;芝龙素德谦。有镇江钱邦芑者,本出芝龙门下;以召对称旨,擢为御史,为隆武信任。密启曰:『陈谦为鲁心腹,且与郑至交;不急除,恐有内变』!或以告芝龙;芝龙谓刑所必经其门,临期救之未晚。至夜半,内传片楮,别移谦斩之。芝龙闻,伏尸哭极哀,以千金、百布葬谦;为文以祭,有「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之语。遂疏称『海寇狎至,今三关饷取之臣,臣取之海;无海则无家,非遄征不可』。拜表即行。中使手敕云:『先生稍迟,朕与先生同行』!及之河,则飞帆已过延平矣。芝龙既去,守关将施福声言缺饷,尽撤兵还安平;盖微闻钱塘信也。
钱塘自正月至三月,各营皆西望心裂;王之仁疏言:『始事之日,人人有直取黄龙之志;乃一败之后,遂欲以钱搪为鸿沟。天下事何忍言!臣今惟有前死一策,以所隶舟师决战。今日欲死,犹战而死;他日即死,恐不能战也』!三月朔,清兵开堰驱舟入江。国维命之仁统舟师江心接战;值东南风作,之仁扬帆奋击,国维督诸军渡江。会隆武帝命陆清源变诏至江犒师,马士英嗾方国安斩之;且出檄数隆武帝过。国维曰:『祸在此矣』!四月,清兵守杭州;监国议抽兵命国维西征,而以礼部尚书余煌兼兵部事,督师江上。时清贝勒王屯兵北岸,江涸可试马;用炮击南营,碎国安厨锅。国安曰:『天夺吾食也』!因念隆武帝曾以手敕相招,往必大用;否亦可入滇、黔。遂于五月二十七夜拔营走绍兴,劫监国南行。次日,江上诸师闻之,俱溃;郑遵谦移赀入海中。二十九日,王之仁兵尚在,亦将入海;国维议抽其兵五千分守各营,之仁泣曰:『坏天下事者,方国安也。今清兵数万倏渡南岸,孤军何以迎敌?之仁有舟可入海;公并无舟,何以为计』?国维乃追扈监国行。尚书余煌尽启九门,令民出走;既毕,整衣冠赴水死。六月朔,清兵过钱塘,国维行次黄石岩。方、阮、马三家兵断所过桥,桥下刻大字两行云:『方马至此止』。国安、士英定谋,出献监国,遣人入守。值守者病,监国脱登海舟;传谕国维退保四邑,遂过东阳:六月十八日也。二十八日,清兵破义乌。有劝国维入山者;国维曰:『误天下者,文山、叠山也,一死而已』。次日,清兵至七里寺。国维作绝命诗三章;诗一章「自述」曰:『艰难百战戴吾君,拒敌辞唐气厉云;时去仍为朱氏鬼,精灵当傍孝陵坟』!诗二章「念母」曰:『一瞑纤尘不挂胸,惟哀耋母暮途穷;仁人锡类能无意,存殁衔恩结草同』。诗三章「训子」曰:『夙训诗书暂鼓钲,而今绝口莫谈兵!苍苍若肯施存恤,秉耒全身答所生』!具衣冠,南向再拜曰:『臣力竭矣』!从容赴园池死。兴国公王之仁载其妻妾并两子妇、幼女、诸孙尽沉于蛟门下,捧所封敕印,北面再拜,投之水。独至南京,峨冠登陆,百姓骇愕聚观;之仁从容入,见内院洪承畴,自称『仁系前朝大帅,不肯身泛波涛;愿来投见,死于明处』。承畴优接以礼,命剃发,不从;八月二十四日,就戮西市。兵部侍郎陈函辉哭入云峰寺,作绝命词八首。词云:『生为大明之人,死作大明之鬼;笑指白云深处,箫然一无所累』。『子房始终为韩,木叔生死为鲁;赤松千古成名,黄蘗寸心独苦』。『父母恩无可报,妻儿面不能亲;落日樵夫湖上,应怜故国孤臣』!『臣年五十有七,回头万事已毕;徒惭赤手擎天,惟见白虹贯日』。『去夏六月廿七,虚度一生世法;但严心内「春秋」,莫问人间花甲』!『斩尽一生情种,独留性地灵光;古衲共参文佛,麻衣泣拜高皇』。『手着遗文千卷,尚存副在名山;正学焚书亦出,所南「心史」难删』。『慧业降生文人,此去不留只字;惟将子孝臣忠,贻与世间同志』。又作「自祭文」、「埋骨文」,从容自经死。礼部侍郎王思任不食死。太仆少卿陈潜夫偕妻孟氏、妾孟氏,夫妻、姊妹联臂共沉河死。兵部主事叶汝■〈艹恒〉同妻王氏溺死。兵部主事高岱绝食死;子朗为诸生,亦赴水死。通政司使吴从鲁不薙发死。原任山西佥事郑之尹沉水死。其诸生死者,诸暨方炯、山阴朱炜赴水死,萧山杨云门(一作雪门)自缢死。医生倪舜生(一作年)正襟危坐磁缸内,命人掩覆,朗声诵佛死。清兵至金华,大学士朱大典固守;攻月余,不下。以红衣炮攻之,城陷;大典纵火自焚死。其子师郑邠,武进人;亦死之。张鹏翼守衢州,标将秦应科等为内应,城陷;鹏翼及乐安王、楚王、晋平王皆被杀。督学御史王景亮被执不屈,遇害。阮大铖、马士英辈犹拥残兵数请入关,隆武帝以其罪大,不许;士英遁至台州山寺为僧,旋为清兵搜获。大铖投降,贝勒令办事内院;方逢年、方国安及尚书苏杜等俱投顺。
时旧抚田兵及方氏、郑氏兵,号三家兵;或离、或合,透迤而南,所在劫掠。或挟妇女坐山头,呼卢浮白,漫衍岭界四、五日;关门无一守兵。又数日,清骑数十从容过岭。然入闽者,或由建、或由汀、或由福宁,俱从山谷间道出不意;不必由仙霞也。溃兵先过者,焚掠求食。至建宁。科臣黄大鹏、按臣郑为虹发仓廪犒之,皆欢呼去;一郡独全。八月十七日,清兵至浦城,百姓请降;为虹不可。及兵入,拥为虹见贝勒;迫之跪,为虹不屈。贝勒嘉之,劝以薙发;为虹曰:『负国不忠、辱先不孝;忠孝俱亏,生亦何为,宁死不从也』!明日,复召见,责以输饷;为虹持不可,喷血大骂。贝勒下令斩之;为虹奋跃夺刀,自刺其胸不死,遂见杀。义仆陈龙、标下游击原某、千户张万明及子都司张翘鸾、都督洪祖烈俱从死。大鹏亦同日殉难:浦民立祠焉。
隆武帝自芝龙既去,定计幸赣。八月二十一日始行,犹载书十车以从。二十四日,至顺昌。闻清兵已及剑津,且踵至;仓皇骑奔,从者止何吾驺、郭维经、朱继祚、黄鸣俊数人。既而,吾驺、维经亦散去。清兵至顺昌,搜龙杠,得士英、大铖、国安于既降后有「请驾出关为内应疏」;追之,大铖方游山,投崖而死,仍戮尸。士英等四人骈斩延平城下,家眷百数口尽给赐兵丁。清兵过延平而东,独陈谦之子某帅数骑追驾,欲为父报仇,及于赣州。时隆武帝将入广,因停一日曝龙凤衣;遂为所及,并擒曾后及朱继祚、黄鸣俊。械至福州,隆武帝与曾后皆遇害。继祚勒致仕,旋为乱兵所杀;鸣俊许授五品官,以老疾辞,免。礼部尚书曹学佺、通政使马思理俱自缢死。别遣固山韩某、李成栋略兴、泉、汀、漳等处;九月八日入泉州,德化知县陈元青迎降,大学士蒋德璟绝食死。十五日,至汀州。十月十九日,入漳州。守道传从龙、知府金丽泽降,皆仍旧职;不数日,乡兵起义,被杀。
初,清兵未至泉州,郑芝豹先至,闭城门;大索饷,皆计乡绅家财勒取。不应,皆即枭首,至缚亲家母于庭;抵暮得数万。又其火手五百将尽焚城中宫室;以饷未足,迟至明日。俄报固山兵将至,乃奔安平。芝龙保安平,军容烜赫、战舰齐备,炮声不绝震天地。以前遣洪、黄之信未通,犹豫未敢迎师。又自恃先撤关兵,无一矢相加,有大功;而两广素属部下,若招两广以自效,闽广总督可得,犹南面王也。贝勒令泉绅郭必昌与芝龙最厚者招之;芝龙曰:『吾非不忠于清,恐以立王为罪耳』。会固山兵逼安平,芝龙怒曰:『既招吾,何相逼也』!贝勒闻,乃切责固山,令离安平三十里,勿驻军。而遣内院二人持书至安平;书略曰:『吾所以重将军者,以将军能立唐藩也。人臣事主,苟有可为,必竭其力;力尽不胜天,则投明而事,乘时而建不世之功,此豪杰事也。若将军不辅立,吾何用将军哉!且两粤未平,今铸「闽粤总督」印以相待。吾所以欲将军来见者,欲商地方人才故也』。芝龙得书,大悦。其子弟皆劝芝龙入海:『鱼不可脱于渊』;不愿降。而芝龙田园偏闽、广,秉政以来增置庄仓五百余所;驽马恋栈,遂进降表。过泉州,大张布告,夸投诚之勋;犹持贝勒书招摇,得官者就议价。十一月十五日,至福州,朝见贝勒;握手甚欢,折箭为誓。遂命酒痛饮,饮三日。夜半,忽拔营起,遂挟之而北矣。从者五百人皆别营不得见,亦不许通家信;芝龙对面作家书数封,皆嘱无忘清朝大恩语。而谓贝勒曰:『北上面君,乃龙本愿。但子弟多不肖,今拥兵海上,倘有不测,奈何』?贝勒曰:『此与尔无与,亦非吾所虑也』。
芝龙既行,郑彩、郑鸿逵、郑成功皆率所部入海;张肯堂往舟山,依鲁监国。芝豹独奉母居安平。芝龙至京陛见,奉朝请。
丁亥秋,郑彩、郑成功杀掠漳、泉诸郡,皆破之,汀、邵并乱;遂据建宁。戊子夏,清兵再入闽;破建宁,屠之,直抵泉州;郑氏兵复遁入海。
附记
初,福建既陷,惟曾庆据平乐、刘中藻据福宁。己丑冬,清分兵攻之,庆既降,被杀;中藻势穷、自缢。而延、漳、汀三州界连江右,延平所属又处万山中,乘清兵既回,复拥立德化王慈烨,取大田、复龙溪。十一月中,清复遣靖南王耿□□来攻;尚书罗南生出降,王被获。
癸巳,清兵克舟山;鲁监国□□□张肯堂死之。
已亥夏六月,郑氏复率舟师大学北伐,人心震动。师次京口,进攻江宁;军行不戒,为梁化凤乘间袭杀,大败而去,海氛遂靖。至庚戌,郑氏有投诚之志。朝廷遣大学士吴□□、吏部侍郎蔡毓荣、学士明珠经理其事,遂命兴化知府慕天颜往复台湾,业有成局;而三藩不欲,事遂寝。又十余年,三桂就灭,诸藩尽芟,至癸亥、甲子,郑成功之子□□偕故明之后□□归降。时天下大定,法网久宽,遂受之,而处之齐,鲁之间;海波由是永息矣。
隆武皇帝亲答监国鲁主御书
王迩来无恙!谢来使赍到书启、礼物,披阅再四,叹王意之殷厚、媿朕躬之无似也。
吾太祖夜不解甲、日不去戈,十四年而成一统洪业,封诸藩以周天下。仰窥圣意,一日千秋;或亦曰年谷岁丰、四海咸宁,天子万年、本支百世而已。朕与侄王同分高庙,丧乱之后,存吾二人。但使稍明理道,何忍一线嫌疑,即是自亡高庙!若求无嫌无疑,惟各善体祖意。有唐蹀血,万世唾焉;靖难云云,痛祖斯甚!使朕处之,盖必有道;既见令人笑往,断不令后人笑今。此实朕志,王勿泛观也。
朕性至淡,遇每违心。家难垂三十年,荷吾威宗,幸不坠祀。七载奉藩,日以圭绂为桎梏,辞爵雪父,蒙难八年。昨春寇变,初夏时凤镇牟文绶三请进营,愿躬拥戴;朕志守节,以死自甘。今其人固在,不可欺也。圣安恩宥,溯流遇变;抵嘉兴,拥劝颇众,朕复以死自誓,出揭首奉潞王。临安再覆,黄道周、郑鸿逵翼戴于前,郑芝龙、浙闽臣奉迎于后,朕犹出揭让贤;如侄王者,亦在此「让揭」之内。其时虏势如倾、人心如沸,瑞、桂、惠王近枝既邈不可问,但有朱家一庶宗,能发愤而缵鸿名,使我祖祀不断,朕实甘心北面;惜不见此!乃为文武所逼,以巢、由之身被尧、禹之服;一毫利此,则天地、祖宗诛之殛之,四方万世诛之殛之!盖朕虽才非光武,而志愿颇效周文。秦、汉以后,帝制太浓,使篡弒接踵;伤哉此位,至苦至危!故祖制所以有「亲王乐过天子」之教也。闰六月七日监国,二十七日登极,誓以身殉祖庙;御诏求助万方,犹曰『始借大号以复旧疆,终必访道而全高尚』。然今半年,名曰天子,依然长素布炮,宛一畴昔故我;所增者,三鼓批览不休、黎明寒暑先起。见一好臣,如得性命;闻一警信,似痞埋胸。焦兵劳民、忧文悼武,多少倾不尽苦。朕年近知命,未耀前星;疲面癯形,或亦殉祖之实状也。王以七月十七日监国于台,八月十六日迎至于绍;朕方喜有分劳,而卢开歧视。日盼王之善音,如冀衣食寒暖。陈曜之回,词愈于理,音得而未善也;今柯、曹二臣至,音善而犹未尽也。盖「膝下」之称,以父待予,是王之过厚;而犹曰启、曰书,则似婉示朕不足缵鸿名而雪高庙也,朕实虚心自惭。
焦劳六月,各路之师未至、江上寸土未复;亲征迟缓,累吾侄王枕戈,临戎忍痛,然亦非无自也。侄王虽值虏冲,然所当西兴一带数百里,稍易为力。朕自颁诏四方,云、贵、两广、楚、豫、江、川奏贺毕至;虏寇交讧,钱粮一分末至。而数千里安危仰成于朕,致朕左支右吾。拮据六月,幸赖祖灵,闯逆授首于楚省、靖江底定于粤东,江右境土渐复、三吴臣民踵至。痛念□战六月,杭虏犹抗、徽逆尚梗,师未奏功。是用今腊六月,朕已亲自临戎,直趋江干督战;先衢暂住,俟王回音。或诸臣不信朕之坦怀,各恐失其佐命;王或不答,或再复以责备,朕一定怡然自咎。惟期奋力江干,赎朕无能之过。或又不尔,则实不敢舍温、衢,自绝八闽咽喉;躬率兵将于建、抚,为上游瞻仰孝陵之计。王勉事武林,期与侄王共至金陵。以情不忍将秦比祖、以地不得不借成说,聊以自明。盖如所谓「先入关者王」,当关旧京、不当关一杭。咸阳之定,原有成法;是诸臣之小误当政,勿令义帝笑人。万一侄王排纷纷之群议,不以列国自待,而负一统高皇;朕之处王止有一让,王之处朕岂恁恝然!监国既奉钦命,何难一表明尊;此实高庙之灵,非朕福德所至!然存亡关头,实在于此。朕有言曰:『今而后,断与王以玉帛见,断不与王以弓矢见』。王未帝则无不尽其挽、王称尊则无不尽其让;朕志决矣,愿王首善为高庙计、次善为朕与王计也。
总之,虽变遇万筹,朕第有朴诚自待。信笔无文,惟贵达意。王虽自有其历,朕历亦不忍遍颁四方而独遗王侄不赠也。朕心切尽,置用惟王!
十一月二十日,册封亲、郡十王,令徽辽再续,功继崇阳,以上答我高庙。王或不厌所闻,故于书尾并及。冬寒珍重,惟监国侄王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