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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异录  (明)陆深 撰

  ●同异录卷上·典常上

  臣深释曰:典常经久之意,上简帙之首也。是编皆古人之成说,乃今时之急务,第厥所由,盖将以寓施为缓急之序。而区区一得之愚,亦因以附见于此云。

  ○欧阳修《唐纪赞略》

  自古受命之君,非有德不王。自夏后氏以来,始传以世,而有贤有不肖,故其为世数,亦或短或长。

  ○司马光《应诏论略》

  汉世国家有大典礼,大刑狱,大征伐,必下公卿大夫博士议。郎议其议者,固不能一,必有参差不齐者矣。于是天子称制决之,曰:丞相议是,或曰:廷尉当是。而群下厌然,无有不服者矣。又曰:古之帝王,闻人之言则能识其是非,故谓之聪。观人之行则能察其邪正,故谓之明。是非既辨,邪正既分,奸不能惑,佞不能移。故谓之刚。取是而舍非,诛邪而用正,确然无所疑,故谓之断。诛一不肖,而天下不肖者皆惧,故谓之威。赏一有功,而天下有功者皆喜,故谓之福。

  ○富弼《邪正辨略》

  夫天子无官爵、无职事,但能辨别君子小人而进退之,乃天子之职也。自古称明王、明君、明后者无他,惟能辨别君子小人而用舍之方为明矣。至于烦思虑,亲细故,则非所以用明之要也。

  ○欧阳修《礼乐志略》

  由三代而上,治出于一,而礼乐达于天下;由三代而下,治出于二,而礼乐为虚名。古者宫室车舆以为居,衣裳冕弁以为服,尊爵俎豆以为器。金石丝竹以为乐,以适郊庙,以临朝廷,以事神而治民。其岁时聚会,以为朝觐聘问,欢欣交接,以为射乡食餐。合众兴事,以为师田学校。下至里闾田亩,吉凶哀乐,凡民之事,莫不一出于礼。由之以教其民为孝慈友悌,忠信仁义者,常不出于居处动作衣服饮食之间,盖其朝夕从事者,无非乎此也。此所谓治出于一,而礼乐达于天下。使天下安习而行之,不知所以迁善远罪而成俗也。及三代已亡,遭秦变古,后之有天下者,自天子百官,名号位序,国家制度,宫车服器,一切用秦,其间虽有欲治之主,思所改作,不能超然远复三代之上而宰其时俗。稍即以损益,大抵安于苟简而已。其朝夕从事,则以簿书狱讼兵食为急,曰此为政也,所以治民。至于三代礼乐,具名物而藏于有司,时出而用之郊庙朝廷,曰此为礼也,所以教民。此所谓治出于二,而礼乐为虚名。

  ○刘颜《辅弼名对序略》

  昔者三王咸设四辅,一曰师,二曰保,三曰疑,四曰丞,俾居左右前后,各主训护论思,又建三公以总百揆。《书》曰:梦帝赍予良弼。又曰:弼予一人,是四辅三公九卿通谓之辅弼。故西汉汲黯曰: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宁令从谀承意,陷主于不义乎?则三公九卿通谓之辅弼明矣,皆所以勖仁劝道补政益德,申朝廷之大义,固社稷之长策,致君上于无过,措国家于不倾,出入询谋,言动献替者也。是以持平守正,审情切事,中于时病,合于物心,一言之发,足以广其聪明;一语之行,足以垂其法度。此乃辅弼之臣,应对之名者也。

  ○徐积《书郑綮传略》

  天下之所恃而为安危者谁乎?曰:宰相焉耳。故自朝廷百执事至于州县之吏,不幸而一非其人,不过败其一局之事耳。至于宰相者,其人一非,则天下殆矣。虽亡宗赤族,何益祸败?盖天子之于天下也,得其术,则其道甚易。宰相佐天子治天下,以一身而当天下之责,虽得其术,其道甚难。

  ○蔡襄《送黄子思寺丞知咸阳序略》

  天子之尊,下视人民,远绝不比,然出政化,行德泽,使之速致而均被者,盖其所关行,有以始而终之者也。恶乎始宰相以始之,恶乎终县令以终之。辅相天子,施政化德泽,自朝廷下四方而止于县者,承其上之所施,然后周致于其民也。近天子莫如相,相必得贤,故能辅其政化德泽之施也。近民莫如令,令无良马,虽政教之美,德泽之厚,而民莫由致之也。相近天子,而令近于民。其势固殊。然其相与贯连以为本末,是必动而相济者也。民知所赖,而相休养以业其生,惟令而已。令之于民,察其土风井闾,而别其善恶强弱,富贫勤惰,冤仇疾苦,以条辨而均治之,使咸得其平焉。令之责,岂轻也哉?

  ○欧阳修《请补馆职疏略》

  臣窃以治天下者,用人非止一端,故取士不以一路。若夫知钱谷,晓刑狱,熟民事,精吏干,勤劳夙夜,以办集为功者,谓之才能之士。明于仁义礼乐,通于古今治乱,其文章论议,与之谋虑天下之事,可以决疑定策,论道经邦者,谓之儒学之臣。善用人者,必使有才者竭其力,有识者竭其谋,故以才能之士,布列中外,分治百职,使各办其事。以儒学之臣置之左右,与之日夕谋议,求其要而行之。而又于儒学之中,择其尤者,置之廊庙,而付以大政,使总治群材众职,进退而赏罚之,此用人大略也。

  ○刘挚《分析助役论略》

  祖宗累朝之旧臣,则镌刻鄙弃,去者殆尽。国家百年之成法,则划除废弃,存者无几。□□岂不怪天下所谓贤士大夫,比岁相引而去者,凡几人矣,□□亦当察此乎?去旧臣,则势位无所轧,已而权可保也。去异己者,则凡要路皆可以用门下之人也。去旧法,则曰今所以制驭天下者是己之所为,而□□必将久任以听其伸缩也。

  臣深谨按挚此论,盖当王安石变法之日。然安石犹知畏名义,创宫观以处异议,而朝廷之体不失,卒使宋社丘墟,金狄构祸,其源已兆于此,挚之论可监已。臣又按章内空白二字,乃前朝臣子尊称君上之文义,当避阙余仿此。

  ○刘挚《论人才疏略》

  臣窃以为治之道唯知人为难,盖善恶者,君子小人之分,其实义利而已。然君子为善,非有心于善,而惟义所在。小人为恶,颇能依真以售其伪,而欲与善者淆,故善与恶虽为君子小人之辨,而常至于不明,世之人徒见其须臾,而不能覆其久也。故君子常难进,而小人常可以得志,此不可不察也。是故今天下有二人之论,有安常习故,乐于无事之论,有变古更法,喜于敢为之论。二论各立,一彼一此,时以此为进退,则人以此为去就。臣尝求二者之意,盖皆有所为而为非也。乐无事者,以为守祖宗成法,独可以因人所利,据旧而补其偏,以驯致于治,此其所得也。至昧者则苟简怠惰,便私胶习,而不知变通之权。此其所失也。喜有为者,以为法烂道穷,不大变化,则不足以通物而成务,此其所是也。至凿者则作聪明,弃理任智,轻肆独用,强民以从事,此其所非也。彼以此为乱常,此以彼为流俗,畏义者以并进为可耻,嗜利者以守道为无能,二势如此,士无归趋,臣谓此风不可浸长。

  ○《唐制略》

  给事中得以封驳诏书,封谓封还诏书而不行,驳谓驳正诏书之所失。

  ○孙觉《论章疏略》

  凡人臣当谨密者,以君子小人消长之势未分,言有漏泄,或能致祸,如其不密,则害于其身。若遭值明主,危言正论,无所忌惮,亦何谨密之有乎?惟有奸邪小人以枉为直,惧为公论之所不容,则唯恐其言之不密,若得此辈在位,□□何所利乎?

  臣深谨按《易》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此密说之所由始也。窃详密之为义,盖具数端,有缜密,有秘密,有隐密,有深密,有慎密,有微密,有机密,有茂密。若夫君臣事几间,大抵缜密之意居多,而非必专主于秘密也。《语》云:有天德便可行王道,其要只在慎独。慎独云者,正密之谓也。何者有缜密则秘密该焉?有秘密而无缜密,此祸乱之所乘以起者也。昔赵清献公,昼之所为,夜必焚香以告天,不敢告者,不敢为也,乃所谓密也。究而言之,其所谓密者,乃不敢为也,非不敢告也。

  ○宋祁《庆历兵录序略》

  世之言兵者,缘井田作乘车,即乡为军,因田为蒐,周法则然。外制郡国,内强京师,兵非虎符不得发,汉法则然。开府籍军,混兵于农,使士皆土著,有格死无叛上,唐制则然。然晚周力分诸侯其弊,弱者常分,暴者常并,故列国相轧而亡。汉衰权假强臣,其弊势侔则疑,力寡则随,故僭邦鼎峙而立。唐季乱生置帅,其弊乐故群不逞糜溃而争,宋兴划五代余乱,一天下之权,僭藩纳地,梗帅婴法,经武制众,罔不精明。凡军有四,一曰禁兵,殿前马步三司隶焉。卒之锐而慓者充之,或挽强,或塌张,或戈船突骑,或投石击刺,故处则卫镇,出则更戍;二曰厢兵,诸州隶焉。卒之力而悍者募之,天下已定,不甚持兵,唯边蛮夷者,时时与禁兵参屯,故专于服劳,间亦戍更;三曰役兵,群有司隶焉。人之游而惰者入之,若收置,若漕挽,若管库,若工技。业一事专,故处而无更。凡军有额,居有营。有常廪,有横赐;四曰民兵,农之健而材者籍之,视乡县大小而为之。数有部曲,无营壁阙者,辄补岁一阅焉,非军兴不得擅行。

  臣深谨按祁论历代制兵,甚有要约,又断之曰:始未尝不善,而后稍陵迟。亦深著鉴戒。宋之后,州郡兵弱,竟成金狄之祸,又令人慨然于藩镇之设也。

  ○潘兴嗣《通论略》

  昔者井法大坏,而天下之民病矣。然而智者一出,则藏兵于民,藏食于兵,以全制胜,坐而收功,则谓之屯田者是也。汉尝以数万之众临氐羌,氐羌固小矣。而议者谓费而胜之,不若以全制也。于是以万人留田,果无一矢一镞之费而虏平矣。曹操出于扰攘之际,忧不先于天下,而忧食不出于兵也。于是大兴屯田,以示天下之形势,势莫微于羌,事莫急于操,时顾必先此者,盖不苟一切之便而以深久之利为虑也。昔者兵赋之法大坏,而天下之武备虚矣。然而智者一出,则兵有府,府有帅,帅有统,唐尝以六十万众,田于近辅之郊,当四方有事时,长戈利戟,奋然而直往。及其无事,则偃兵以就农,故天下之言武备者,必先府兵。今以数十万之众,宿于燕秦晋魏之地,半天下之赋,长毂巨轴,逆险溯波,而上不足以给奉养,重商贾之利,出内帑之金,不足以佐费用。无事之时,顾且如此。一旦有事,则重以四方之兵。倍数而益之,岂惟费广而生饲之,骄不足以临敌也?

  臣深闻之先师章文懿公懋,懋至金陵时,犹及见国初人道遇白须眉,辄下马问遗事。有告之曰:太祖最留意屯田,尝曰:吾京师养兵百万,要令不废百姓一粒米。每以远田三亩,易城外民田一亩,为屯田不足,则移数卫于江北,今江浦六合诸屯是已。其法每一军拨田三十六亩,岁收一十八石为子粒,除与月粮岁十二石,闰加一石,余六石上仓,其分番宿卫上直并打差应役,一应军人于数内支给口粮,又余以充仓廒之费。行之数年,仓廒苫盖完备,而储偫丰足。自后屯田悉为势豪所侵,其法渐废,而江北诸屯荒芜者亦多。今制民出力以养军,军出力以卫民,二分而后两弊,沿边诸镇,则岁运府藏以给之,骄兵债帅,天下之民,有不胜其困矣。今日之屯田,恐不可不讲也。

  ○朱仲晦《应诏封事略》

  今将帅之选,率皆膏梁呆子,厮役凡流,徒以趋走应对为能,苞苴结托为事。物望素轻,既不为军士所服,而其所以得此差遣,所费已是不赀。以故到军之日,惟务裒敛刻剥,经营贾贩,百种搜罗,以偿债负。债负既足,则又别生希望,愈肆诛求,盖上所以奉权贵而求升擢,下所以饰子女而快己私,皆于此乎取之。至于招收简阅,训习抚摩,凡军中之急务,往往皆不暇及。军士既已困于刻剥,苦于役使,而其有能者,又不见优异。无能者反见亲宠,怨怒郁积,无所伸诉。平时既皆悍然有不服之心,一旦缓急,何由可恃?

  ○张齐贤《谏北征略》

  自古疆场之难,非尽由戎狄,亦多边吏扰而致之。若缘边诸寨,抚御得人,但使峻垒深沟,畜力养锐,以逸自处,宁我致人。此李牧所以称良将于赵,用此术也。所谓择卒未如择将,任力不及任人。且戎狄之心,固亦择利避害,安肯投诸死地而为寇哉?

  臣深始至山西,巡行忻、代之间,因得以访问三关事宜。若诸边守此,上策也。但所谓边吏扰致之,今则不然。今日之弊,乃在报功耳。当大举入寇之时,边将尽皆束手无策,败衄则朝廷任其害,寇既出境,乃要利铲截,幸得疲罢之余者数级,则以奏捷要赏也。

  ○苏辙《上神宗书略》

  古者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而七,以人子之爱其亲,推而上之,至于其祖。由祖而上至于百世。宜无所不爱。无所不爱,则宜无所不庙。苟推其无穷之心,则百世之外,无非庙而后为称也。圣人知其不可,故为之制。七世之外,非有功德则迭毁。春秋之际不与,莫贵于天子,莫尊于天子之祖,而庙不加于七何者?恩之所不能及也。何独至于宗室而不然?臣闻三代之间,公族有以亲未绝而列于庶人者。两汉之法,帝之子为王,王之庶子犹有为侯者。自侯以降,则庶子无复爵土,盖有去而为民者,有自为民而复仕于朝者,至唐亦然。故臣以为凡今宗室,宜以亲疏贵贱为差,以次出之。使得从仕,比于异姓,择其可用而试之以渐。凡其秩禄之数。迁叙之等。黜陟之制,任子之令,与异姓均,临之以按察,持之以寮吏,威之以刑禁。以时察之,使其不才者不至于害民,其贤者有以自效,而其不任为吏者则出之。于近郡官为庐舍而廪给之,使得占田治生,与士庶比。今聚而养之厚之,以不赀之禄,尊之以莫贵之爵,使其贤者老死,郁郁而无所施。不贤者居诸隘陋,戚戚而无以为乐,甚非计之得也。昔唐武德之初。封从昆弟子自胜衣以上皆爵郡王。太宗即位,疑其不便,以问大臣,封德彝曰:爵命崇则力役多,以天下为私奉,非至公之法也。于是疏属王者,悉降为公。夫自王以为公,非人情之所乐也,而犹且行之。今使之爵禄如故,而获治民,虽有内外之异,宜无所怨者。然臣观朝廷之议,未尝敢有及此何也?以宗室之亲,而布之于四方,惧其启奸人之心,而生意外之变也。臣窃以为不然。古之帝王,好疑而多防,虽父子兄弟,不得尺寸之柄。幽囚禁锢,齿于匹夫者,莫如秦魏,然秦魏皆数世而亡。其所以亡者,刘氏、项氏与司马氏,而非其宗室也。故为国者,苟失其道,虽胡越之人皆得谋之。苟无其衅,虽宗室谁敢觊者?惟□□荡然与之无疑。使得以次居外,如汉唐之故,此亦去冗费之一端也。

  臣深谨按王安石当熙丰之间,亦尝裁减宋宗室,一时宗学诸生,拥马为之大哄。安石立马从容谕之曰:譬如祖宗亲尽而祧,何况贤辈?宗室并服其言而退。斯亦天下之公议也,固当不以人废。

  ○马端临《封建叙略》

  列侯不世袭,始于唐;亲王不世袭,始于宋。又曰:古之帝王,未尝以天下为己私;古之诸侯,亦未尝视封内为己物。上下之际,均一至公,非如后世分疆画土,争城争地,必若是其截然也。秦灭六国,再传而灭。西汉之初,剿灭异代所封,而以畀其功臣;继而剿灭异姓诸侯,而以畀其同宗;又继而剿灭疏属刘氏王,而以畀其子孙。盖检制益密,而猜防益深矣。周虽大封,未闻成康而后,复畏文武之族逼,而必欲夷灭之,以建置己之子孙也。汉魏而下,每一易主,则前帝之子孙歼焉,而运祚卒以不永。

  ○贾让《治河奏略》

  治河有上中下策,古者立国,居民疆,理土地,必遗川泽之分,度水势所不及。大川无防,小水得入,陂障卑下,以为汗泽。使秋水多得有所休息。左右游波,宽缓而不迫。盖堤防之作,近起战国壅防百川,各以自利。齐与赵魏,以河为境,赵魏濒山,齐地卑下作堤,去河二十五里,河水东抵齐堤,则西泛赵魏,赵魏亦为堤去河二十五里。虽非其正水,尚有所游荡。时至而去,今堤防狭者,去水数百步,远者数里,迫厄如此,不得安息。今行上策徙民,当水冲者,泛滥自定。今濒河十郡,治堤岁费且万万,及其大决,所残无数。如出数年治河之费,以业所徙之民,遵古圣之法,定山川之位,使神人各处其所,而不相奸。且以大汉方制万里,岂其与水争咫尺之地哉?此功一立,千载无患,故谓之策。若乃多穿漕渠于翼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杀水怒,虽非圣人法,亦救败术也。通渠有三利,不通有三害,民常罢于救水,半失作业,水行地上,溱润上彻,民则病湿气,木皆立枯,卣不生谷,决溢有败为色鳖食,此三害也。若有渠溉,则盐卣下隰,填淤皆肥,故种禾麦,更为粳稻,高田五倍,下田十倍,转漕舟船之便,此三利也。今濒河堤吏卒,一郡数千人伐买薪石之费,岁数千万,足以通渠成水门。又民利其溉灌,相率治渠,虽劳不罢,民田适治,河堤亦成。此诚富国安民,兴利除害,支数百岁,故谓之中策。若乃缮完,故堤增卑培薄,劳费无已,数违其害,此最下策也。

  臣深谨按河事,要领无过于此奏,故采其尤得要领者著于篇。但古今所不同者,让论自东北入海,故为顺。今日则障之南行入海,故为逆。以本朝廷鼎燕都,护运道故也。臣家江湖下流,盖尝睹其入海之处,江流视河尤盛,然江害少而河患多,何也?大抵水分则力微,并则势悍,力微则为利,势悍则滋害,又河流或断,而江流常行,断则易淤而浅,行则顺利而深,其所达滞固然也。况江源出峡,则洞庭彭蠡为之潴,科坎既明,流止有制,是故江患赏少。河出洛阳,行梁宋间,土既疏而无所游泊,并夷夏数十百之水,而纵其所如,安保其不为害也哉?今日治河次第,固自有所以让之论为不疏矣。

  ○马端临《户口序略》

  古之人方其为士,则道问学;及其为农,则力稼穑;及其为兵,则善战阵。投之所向,无不如意。是以千里之邦,万家之聚,皆足以世守其国,而捍城其民。民众则其国强,民寡则其国弱。光岳既分,风气日漓,民生其间,才益乏而知益劣。士拘于文墨,而授之介胄则惭;农安于犁锄,而问之刀笔则废。以至九流百工,释老之徒,食土之毛者,日繁于是,民之多寡,不足为国家之盛衰。

  ○高锡《劝农论略》

  劝农者,古典也,在于知其病而去之,夫农之病者,由制度隳也,制度隳则下得以僭上。是故宫室无常规,服玩无常色,器用无常宜,饮食无常味。四者偕作,于是奇伎淫巧出焉,浮薄浇诡骋焉。业专于是,货易于是者,利甚厚于农矣。凡民之情所急者利,于今之农,其利甚寡。农家之利,田与桑也,田桑之所出者谷帛。夫以垦之,妇以蚕之,力竭气衰,方见谷帛。谷帛之价,轻重不常,农家出则其价轻,入则其价重。轻重之币,起于时也,时底于稔。故有轻而出,时过于凶,故有重而入。稔既轻出,凶又重入,敢言利乎?且务奇伎淫巧,浮薄浇诡,皆坐而获利焉。谁肯勤于农哉?若欲勤农,先思举制,制度举则下无以僭上。上之宫室,下不得宅焉;上之服色,下不得衣焉;上之品用,下不得举焉;上之饮食,下不得荐焉。则奇伎淫巧,浮薄浇诡者,尽息矣,农不劝而自劝也。

  臣深谨按锡所论著,颇尽伤农害农之故,然于国家劝农之法制疏矣,采其要者如此。

  ○苏轼《徐州上书略》

  徐州为南北之襟要,而京东诸郡,彭城所寄也。昔项羽入关,既烧咸阳,而东归则都彭城。夫以羽之雄略,舍咸阳而取彭城,则彭城之险固形便,足以得志于诸侯者可知矣。臣观其地三面,被山独其西,平川数百里,西走梁宋。使楚人开关而延敌。材官驺发,突骑云纵,真若屋上建瓴水也。地宜菽麦,一熟而饱数岁。其城三面阻水,楼堞之下,以汴泗为池,独其南可通车马,而戏马台在焉。其高十仞,广袤百步,若用武之世,屯千人其上,聚櫑木炮石,凡战守之具,以与城相表里,而积三年粮于城中,虽用十万人,不易取也。其民皆长大,胆力绝人,喜为剽掠。小不适意,则有飞扬跋扈之心,非止为盗而已。汉高祖沛人也,项羽宿迁人也,刘裕彭城人也,朱全忠砀山人也,皆在今徐州数百里间耳。其人以此自负,凶桀之气,积以成俗。魏太武以三十万众,攻彭城不能下,而王智兴以卒伍庸材,恣睢于徐,朝廷亦不能下。岂非其地形便利,人卒勇悍敌耶?

  臣深谨按宋都汴,故彭城为左臂,子瞻徐州形势为宋论也,亦甚明切。我朝都燕,则徐州形势所系尤大。盖以百物所输,多从南上,今日之喉襟也。惜乎。子瞻自守之策居多,犹未尽彭城之利害也。

  ●同异录卷下·论述下

  臣深释曰:道无精粗,法有伦要,故析为下篇,并皆奇文奥义,可以考见古今之物情习俗,盖有神明之道焉。各仍旧篇,故曰论述。

  ○杨时《求仁齐记略》

  吾邑距中州数千里之远,舟车不通,缙绅先生与一时怀德秉义之士,足以表世范俗者,皆无自而至。士之欲为君子者,何所取资耶?故后生晚学,无所窥观。游谈戏谑,不闻箴规。切磨之益,同则嬉狎,异则相訾,至悖义逾礼而不悔。虽英材异禀,间时有之,亦不过诵六艺之文,百家之编,为章句之儒,钓声利而已。一日街鬻而不售,则反视平昔所有,皆陈腐剽剥,无所用之。往往转而易业者,十尝六、七。此与廛夫贩父,积百货,坐市区,逐什一之利,流徙无常者,何异耶?予尝悼之,又窃自悲其力之不足,欲逃此而未能。思得吾党之士,柔不溺于随,刚不愤于欲者,相进于道,庶几少激颓俗。今吾子乃能经营于此,以教学为事,是真有志者哉!

  臣深谨按:杨时字中立,宋徽宗时人,世称龟山先生,今之延平府将乐县人也。程门高第,弟子赠将乐伯,《宋史》有传。我朝从祀夫子庙庭。臣至延平,访其遗文,读之首录此文,以寓世道之感。

  ○朱熹《余龙山文集序略》

  熹少时,犹颇及见前辈而闻其余论,睹其立心处己,则以刚介质直为贤。当官立事,则以强毅果断为得。至其为文,则又务为明白磊落,指切事情,而无含糊脔卷,睢盱侧媚之态。使读之者,不过一再,即晓然知其为论某事,出某策,而彼此无疑也。近年以来,风俗一变,上自朝廷缙绅,下及闾巷韦布,相与传习一种议论,制行立言,专以酝藉袭藏,圆熟软美为尚。使与之居者穷年,而莫测其中之怀,听其言,终日而莫知其意之所乡。回视四五十年之前,风声气俗。盖不啻寒暑朝夜之相反,是孰使之然哉?观于龙山余公之文者,亦可以慨然而有感矣。

  臣深闻之唐臣刘禹锡曰:文章与时高下,岂不信哉?今世论文章之弊者,必曰晚宋晚宋云。盖言文既弊,而宋亦晚矣。呜呼,可不惧哉!可不惧哉!观于文公所称四十五年前,正当龟山之时。又观龟山前所云者,习俗已自变矣。宋之盛时可想见也。臣于时事,颇有所感,故知文体所系大矣。

  ○唐庚《辩同论略》

  道至于圣人极矣,岂容复有异乎?然禹之措置如此,汤之措置如此,文武周公之措置,则又如此。使数圣人比肩而事主,交臂而共政,则论事之际,吾意必有同异者矣,宁能尽合乎?是犹有辞焉。曰:时不同也。若诸子之论性,岂复系于时哉?而孟子之说如此,荀子杨子之说则又如此。使数人者比肩而事主,交臂而共政,则论事之际,吾意其必有同异者矣,宁能尽合乎?是亦有解焉。曰:师友有不同也。若子夏、子游、曾子、子张之徒,则又将安所诿哉?皆出于周末,不可谓之异时。皆受道于洙泗之间,不得谓之异师。讲业请益,周旋出处,奔走忧患,盖无适而不同者凡数十年,不得谓之异友。而论交论学,如黑白之相反,方圆大小之不相及也,此复何哉?说者以为孔子殁,学者无所统一。使夫子在,学者宜不至此。然吾闻孔子行年六十而六十化,始之所谓是,卒而非之。曰:言岂一端而已?夫各有所当也。此一人耳,而有所谓昔日之言,有所谓今日之言者,而况于众口乎?是以先生知群言之不可一也。因使人人得极其说,而不以同异为诛赏。公卿大夫之出于斯时者,亦人人各荐其所闻,而不以同异为喜愠,何者?闺门之内,父子兄弟相与言,而有可有不可。筮人布蓍,卜人引龟,而参之一从一不从。故曰:物之不齐,物之情也。宁可罪哉?今为申商之学则不然。以谓同心同德者,周人所以兴;离心离德者,商人所以亡。刑赏生杀,足以整齐天下,而不塞异议之口,则非所以一道德而同风俗。噫!古之所谓同心同德者,果谓此耶?吾不忍闻是说矣。周公之时,朝廷之士不为少矣。而东征之议,书称十夫予翼,则同者寡,而有不同者众矣。岂皆小人耶?岂皆诛之耶?夫以周公之权而十人者助之,其势足以诛锄群臣之异己者为有余矣。鼻息所向,天下其孰敢违,然近于人情,通于物理,忠于王室,而推至公于天下者,终不肯为,此何则?驾驭群臣,正恐其雷同耳。奴婢同则家道危,臣下同则人主孤,人主孤而天下之覆可胜讳哉!古人所以贵和而贱同者虑此。

  臣深谨按:唐庚字子西,盛宋时人。而文亦雄健条畅,臣每爱之,殆不下苏氏兄弟也。

  ○刘更生《灾异封事略》

  臣闻舜命九官,济济相让,和之至也。众贤和于朝,则万物和于野。故箫韶九成,而凤凰来仪,百兽率舞。四海之内,靡不和宁。文武周公,崇推让之风,诸侯和于下,天应报于上。幽厉之际,朝廷不和,自此之后,天下大乱。春秋之世,灾异并起,祸乱辄应,杀君亡国,不可胜数。由此观之,和气致祥,乖气致异,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开三代之业,招文学之士,优游宽容,使得并进。今贤不肖,浑淆白黑,不分邪正杂揉。忠谗并进,转相是非,毁誉混乱,所以荧惑耳目,感移心意,不可胜载。分曹为党,往往群朋,将同心以陷正臣。正臣进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乱之机也。乘治乱之机,未知孰任,而灾异数见,此臣所以寒心者也。夫乘权籍势之人,子弟丛集于朝,羽翼阴附者众,辐辏于前,毁誉将必用以终乖离之咎。是以日月无光,雪霜夏陨,海水沸出,陵谷易处,列星失行,皆怨气之所致也。原其所以然者,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贤人而行善政,如或谮之,则贤人退而善政还。夫执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口;待不断之意者,开群枉之门。谗邪进则众贤退,群枉盛则正士消,故易有否泰,否者闭而乱也,泰者通而治也。《诗》云:雨雪麃麃,见睍曰消,与易同义。昔者鲧、共工、骧兜与舜、禹杂处尧朝,周公与管、蔡并居周位。当是时迭进相毁,流言相谤,岂可胜道哉?帝尧成王,能贤舜、禹周公而消共工、管、察,故以大治,荣华至今。孔子与孟季,偕仕于鲁,李斯与叔孙,俱宦于秦。鲁君、始皇贤季孟、李斯而消孔子、叔孙,故以大乱,污辱至今。故治乱荣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既贤,在于坚固而不移。《诗》云: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言守善笃也。《易》曰:涣汗其大号,言号令如汗,汗出而不返者也。今出善令,未能逾时而反,是反汗也。用贤未能,三旬而退,是转石也。《论语》曰:见不善如探汤,今二府奏佞谄不当在位,历年而不去,故出令则如反汗,用贤则如转石,去佞则如拔山。如此望阴阳之调,不亦难乎?昔孔子与颜渊子贡,更相称誉,不为朋党。禹稷与皋陶,傅相汲引,不为比周。何则?忠于为国,无邪心也。故贤人在上位,则引其类。《易》曰:飞龙在天,大人聚也。在下位则思与其类俱进。《易》曰:拔茅茹以其汇征吉,在上则引其类,在下则推其类,故汤用伊尹,不仁者远而众贤至,类相致也。今佞邪与贤臣并,交戟之内,合党共谋,违善依恶,歙歙訾訾,数设危险之言,欲以倾移主上,此天地之所以先戒,灾异之所以重至者也。自古明圣,未有无诛而治者也。故舜有四放之罚,而孔子有两观之诛,然后圣化可得而行。今以□□明知诚深,思天地之心迹,察两观之诛,览否泰之卦,观雨雪之诗,历周唐之所进以为法,原秦鲁之所消以为戒。考祥应之福,省灾异之祸,以拨当世之变。放远邪佞之党,坏散险设之聚,枉闭群枉之门,广开众正之路,决断狐疑,分别犹豫,使是非炳然可知,则百异消灭而众祥并至,太平之基,万世之利也。

  臣深始至延平,偶得《汉书》旧本一册,读之,因节此文,并正家疏略之。自此已后,则随所得入录矣。

  ○匡衡《论治性正家疏略》

  臣闻治乱安危之机,在乎审所用心。盖受命之正务,在创业垂统,传之无穷。继体之君,心存于承,宣先王之德,而褒大其功。昔者成王之嗣位,思述文武之道,以养其心,休烈盛美,皆归之二后,而不敢专其名。是以上天歆享,鬼神祐焉。其诗曰:念我皇祖,陟降庭止。言成王常思祖考之业,而鬼神祐助其治也。□□圣德天覆,子爱海内,然阴阳未和,奸邪未禁者,殆论议者未丕,扬先帝之盛功,争制度不可用也。务变更之所更,或不可行,而复复之。是以群下更相是非,吏民无所信。臣窃恨国家释乐成之业,而虚为此纷纷也。愿□□祥览统业之事,留神于遵制扬功,以定群下之心。《大雅》曰:无忝尔祖,聿修厥德。孔子著之《孝经》首章,盖至德之本也。《传》曰:审好恶,理情性,而王道毕矣。能尽其性,然后能尽人物之性,可以替天地之化。治性之道,必审己之所有余,而强其所不足。盖聪明疏通者,戒于太察;寡闻少见者,戒于壅蔽;勇猛刚强者,戒于太暴;仁爱温良者,戒于无断;湛静安舒者,戒于后时;广心浩大者,戒于遗忘。必审己之所当戒,而齐之以义,然后中和之化应。而巧伪之徒,不敢比周而望进,唯□□戒所以崇圣德。

  ○韩愈《柳宗元墓志铭略》

  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征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阱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

  ○富弼《辞枢密副使奏略》

  臣执性至愚,惟道为务,不是饰让,亦非好名。美禄高官,人之所欲,但看事理,有可受与不可受尔。苟无后悔,受之无疑。祸若相随,以死不受。今北虏虽暂通和,向去事未可知。臣若受赏,恐他日复有变动,朝廷责使人冒赏之罪,臣断不敢避斧钺之诛。设或朝廷谓使人只是干一时之事,后来不可加责,且怒重诛,其如天下公论,亦不肯放臣矣。畏惧公论,甚于斧钺,臣所以累次不敢受赏功之命者,实欲逃他日斧钺之责,公论之逼也。

  ○苏轼《上神宗书略》

  臣之所欲言者三,愿□□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而已。人主之所恃者人心,失人心则亡,此必然之理。是以君子未论行事之是非,先观众心之向背,谢安之用诸桓未必是,而众之所乐,则国以安。庾亮之如苏峻来必非,而势有不可,则反为危辱。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也。

  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而不在乎强与弱。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厚薄,而不在乎富与贫。道德诚深,风俗诚厚,虽贫且弱,不害于长而存。道德诚浅,风俗诚薄,虽疆且富,不救于短而亡。人君知此,则知所轻重矣。夫国之短长,如人之寿夭。人之寿天在元气,国之长短在风俗。世有尪羸而寿考,亦有盛壮而亡。若元气犹存,则尪羸而无害。及其已耗,则盛壮而愈危。故臣愿□□爱惜风俗,如护元气,古之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齐众。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于迂阔,老成初若迟钝,终不肯以彼而易此者,顾其所得小,而所丧大也。自古用人,必须历试,虽有卓异之器,必有已试之效。一则使其更变而知难,事不轻作;一则待其功高而望重,人自无辞。大抵名器爵禄,人所奔趋,积劳而后迁,则人各安分。今若多开骤进之门,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从,跬步可图,其得者既不肯以侥幸自名,则不得者必皆以沉沦为恨。使天下常调,举生妄心,耻不若人,何所不至?欲望风俗之厚,岂可得哉?

  自建隆以来,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风采所系,不问尊卑。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圣人深意,流俗岂知?知盖台谏未必皆贤,所言未必皆是。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权者,岂徒然哉?将以折奸臣之萌也。夫奸臣之始,以台谏折之而有余,及其既成,以干戈取之而不足。臣自幼小所记,及闻长老之谈,皆谓台谏所言,常随天下公议。公议所与,台谏亦与之。公议所击,台谏亦击之。及至英庙之初,始建称亲之议,本非人主大过,亦无典礼明文,徒以众心未安,公议不允,当时台谏以死争之。今者物论沸腾,怨人交至,公议所在,亦可知矣。相顾不发,中外失望。夫弹劾积威之后,虽庸人亦可以奋扬风采。消委之余,虽豪杰有所不能振起。臣恐自兹以往,习惯成风,尽为执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纪纲一废,何事不生?孔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臣始读此书,疑其太过,以为鄙夫之患,失不过备位而苟容。及观李斯忧蒙恬之夺其权,则立二世以亡秦。卢杞忧怀,光之数其恶则误。德宗以再乱其心,本生于患,失其祸乃至于丧邦。孔子之言,良不为过。是以知为国者,平居必当有忘躯犯颜之士,则临难庶几有徇义守死之臣。

  ○陈瓘《论蔡京疏略》

  自古为人臣者,官无高下,干犯人主,未必得祸,一触权臣则破碎必矣。或以为离间君臣,或以为卖直归怨,或托以他事,阴中伤之,或于已黜之后,责其怨望,此古之人所不免也。

  ○苏轼《快哉亭记略》

  士生于世,使其中不自得,将何往而非病?使其中坦然不以物伤性,将何适而非快?

  ○刘挚《分析助役论略》

  近岁台谏官,叠以言事罢免,岂其言皆无补于事与?岂皆愿为讦激险直之语,以自为名而洁去与?尝以谓欲言政府之事者,其譬如治湍暴之水,可以循理而渐道之,不可以堤防激关而发其怒,不惟难攻,亦为患滋大。故臣自就职以来,窃慕君子之中道,欲其言直而不违于理,辞顺而不屈其忘,庶几愚忠少悟天听,而亦不敢悻然如浅丈夫,以一言一事轻决去就,致圣朝数数逐去言毕者而无所补。补思以上全国体,而下庶几能久其职业,而成功名两月之间,才十余疏,其言及助役法者,止三疏耳。当天下多事之时,而臣言简缓,又不足以感悟,则其负□□已多矣,不意大臣之怒臣至如此。

  ○张舜民《史说略》

  韩退之潮阳之行,齿发衰矣,不若少时之志壮也,故以封禅之说迎宪宗。又曰:自今请改事。□□观此言,伤哉!丈夫之操,始非不竖誓于金石,凌于雪霜,既而怵于死生,顾于妻孥,罕不回心低首,求免一时之难者,退之是也,退之非求富贵者也,畏死尔。故善为国者,如晨圃然。初则养育其材,勿使之夭折。终则将就其美,勿使之摧折。君臣相成,同底于道,顾必使之至于尽欢竭忠之地,亦何有哉?唯乐天则不然,知其不可为而一切舍之,危行而放其言,怀卷而同其尘,可谓晦而明,柔而立者也,故终其身而不辱。

  ○崔鶠《杨嗣复论略》

  气类所合,物莫能间。君臣相与,必有所谓合者,君子不之察,欲强以口舌折奸人之锋,势必不振。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一也;人情逆之则怒,顺之则喜;毁之则怒,誉之则喜。小人性便谀佞,志在诡随,而君子任道直前,有犯无隐,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二也;君子正直是与不妄说人,而小人窃爵禄以植明党,竭智力以市内援,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三也;君子难进而易退,小人易进而难退,易进则常在上以制人,难进则常在下而为人所制。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四也;君子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虐幼贱,不畏高明,而小人之于人,失势则鼠伏以事之,得势则虎步以陵之。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五也;君子穷则以命自安,而不尤人。达则以恕存心,而不害物。小人在下则不安,而怀毒以伺上;居上则快意,而肆虐以害人。此小人所以常胜,而君子所以常不胜六也;君子一有不安于其心,则畏君畏亲,畏天畏人,而小人欲济其奸,则欺君欺亲欺天欺人,无不可者。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七也;君子励廉节,崇名誉,小人苟获其欲,则天下贱之而不羞,万世非之而不辱。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八也;君子所言欲讷,于行欲敏,有过则改,见义则服。而小人矜利口以服人,喜奸言而文过。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九也;天下善人少,不善人多,故君子为国求人,难于选拔。而凶邪一啸,则千百为群。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十也;君子不念旧恶,以德报怨,而小人忘恩背义,至以怨报德。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十一也;君子有若无,实若虚,有功不矜,有善不伐,而小人无而为有,虚而为盈,露巧而扬能,矜功而卖善,以惑时君,以冀徼幸。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十二也。君子小人之不敌亦明矣。

  ○唐庚《察言论略》

  古之人臣,抵掌缓颊,说人主以用兵者,其言未尝不引义慷慨,豪健俊伟,使听者踊跃激发,奋然而从之。至考论其心,则有为国计者,有为身谋者,是不可以不察也。今夫战则除害于时,不战则遗患于后,此有必胜之势,彼有必败之道,思虑深熟,利害之形,了然于胸中,知其决不误国而后为之。若此者,为国计,非身谋也,张华、裴度是已。天下既平,谋臣宿将,以侯就第。杜门却扫,无所用其奇,则瞋目扼腕,争为用兵之说,庶几有以骋其智勇而舒其意气。若此者为身谋,非国计也。臧宫、马武是已。国家无事,贪财嗜利之臣,无所侥幸,则必鼓倡兵端以求其所欲,兵革一动,则金钱货币,玉帛子女,何求而不得?若此者为身谋,非国计也,陈汤、甘延寿是已。官崇禄厚,无所羡慕,惴惴然唯恐一日失势而不得保其所有,则必建开边之议以中人主之欲,以久其权。若此者,为身谋,非国计也,杨国忠是已。前侯故将,失职之臣,负罪忧畏,思有以撼动其君,则争议边功以希复进。若此者,为身谋,非国计也,窦宪是已。古之人臣,逆节已萌,而功效未著。人心未服,则未尝不因战伐之功以收天下之望。若此者,为身谋,非国计也,桓温、刘裕是已。

附錄:

同異錄二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明陸深撰深有南廵日錄已著錄是書採漢以來名臣奏疏雜文有闗於典章政事之大者節而錄之分爲二卷上篇曰典常下篇曰論述每條之末各附以論斷大旨欲取古人成說相其緩急而通之於當世之務其書始脫稿於閩中及提學山西重加詮次欲奏上之旣而不果其進書原序猶存卷首書中凡原文有陛下云云者俱空白二字而註其下云前朝臣子尊稱君上之文義當避闕然古來傳寫舊文實無此例世所見石經尙書於帝字王字均未有避闕者也(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六儒家類存目)

同異録  (明)陸深 撰

  同異録上

  (四庫全書·子部·雜家類·雜編之屬·儼山外集卷二十八)

  ●進同異録序

  臣愚才拙器疎力小圖大故嘗狭陋漢唐之治思欲致身唐虞之朝恭遇陛下繼統御極天縱性成真堯舜之主也千載一時益思自奮第愧誠意素薄不識獻納之宜言出禍隨動與罪會仰賴陛下仁聖曲賜保全尚與衣冠之列昨自講筵出佐延平延平實文獻之邦楊羅李朱四賢之遺風猶在水土相宜職務易稱臣頗得以讀書向學每見先儒議論有功於大典禮大政事者手自劄録未及三月又蒙陛下特超常資付以山西學政俾列憲臣增還舊秩非臣捐糜所能報也比至山西巡行之暇偶出舊編粗加詮次分為上下謹用繕寫上塵乙覽伏惟聖人之學貴得其要帝王之務在知所先儻事博覽汎觀殆非神明化育所以無聲無臭之妙也頗恨時日有限文籍少隨不免挂一而漏萬譬如涓埃何益海嶽然裒多益寡之志終存而萬折必東之性難改竊伏自念臣本農家僻居江海之上兼有藏書可資考索衣食所餘足備筆札之費儻蒙乞賜骸骨少假嵗時臣當部分首尾兼總條貫勒成一家之言庸為萬幾之助罔知可否若蹈淵冰不勝恐悚待罪之至臣謹序

  ●典常上

  臣深釋曰典常經久之意上簡帙之首也是編皆古人之成軌乃今時之急務第厥所由葢將以寓施為緩急之序而區區一得之愚亦因以附見於此

  ○歐陽修唐紀贊畧

  自古受命之君非有徳不王自夏后氏以来始傳以世而有賢有不肖故其為世數亦或短或長

  ○司馬光應詔論畧

  漢世國家有大典禮大刑獄大征伐必下公卿大夫博士議郎議其議者固不能一必有參差不齊者矣於是天子稱制决之曰丞相議是或曰廷尉當是而羣下帖然無有不服者矣

  又曰古之帝王聞人之言則能識其是非故謂之聰觀人之行則能察其邪正故謂之明是非既辨邪正既分姦不能惑佞不能移故謂之剛取是而舍非誅邪而用正確然無所疑故謂之斷誅一不肖而天下不肖者皆懼故謂之威賞一有功而天下有功者皆喜故謂之福

  ○富弼邪正辨畧

  夫天子無官爵無職事但能辨别君子小人而進退之乃天子之職也自古稱明王明君明后者無他惟能辨别君子小人而用舍之方為明矣至於煩思慮親細故則非所以用明之要也

  ○歐陽修禮樂志畧

  由三代而上治出於一而禮樂達于天下由三代而下治出於二而禮樂為虚名古者宫室車輿以為居衣裳冕弁以為服尊爵爼豆以為器金石絲竹以為樂以適郊廟以臨朝廷以事神而治民其嵗時聚會以為朝覲聘問懽欣交接以為射鄉食饗合衆興事以為師田學校下至里閭田畝吉凶哀樂凡民之事莫不一出於禮由之以敎其民為孝慈友悌忠信仁義者常不出於居處動作衣服飲食之間葢其朝夕從事者無非乎此也此所謂治出於一而禮樂達于天下使天下安習而行之不知所以遷善逺罪而成俗也及三代已亡遭秦變古後之有天下者自天子百官名號位序國家制度宫車服器一切用秦其間雖有欲治之主思所改作不能超然逺復三代之上而牽其時俗稍即以損益大抵安於苟簡而已其朝夕從事則以簿書獄訟兵食為急曰此為政也所以治民至於三代禮樂具名物而藏於有司時出而用之郊廟朝廷曰此為禮也所以敎民此所謂治出於二而禮樂為虚名

  ○劉顔輔弼名對序畧

  昔者三王咸設四輔一曰師二曰保三曰疑四曰丞俾居左右前後各主訓護論思又建三公以總百揆書曰夢帝賚予良弼又曰弼予一人是四輔三公九卿通謂之輔弼故西漢汲黯曰天子置公卿輔弼之臣寧令從諛承意陷主於不義乎則三公九卿通謂之輔弼明矣皆所以勗仁勸道補政益徳申朝廷之大義固社稷之長策致君上於無過措國家於不傾出入詢謀言動獻替者也是以持平守正審情切事中於時病合於物心一言之發足以廣其聰明一語之行足以垂其法度此乃輔弼之臣應對之名者也

  ○徐積書鄭綮傳畧

  天下之所恃而為安危者誰乎曰宰相焉耳故自朝廷百執事至於州縣之吏不幸而一非其人不過敗其一局之事耳至於宰相者其人一非則天下殆矣雖亡宗赤族何益禍敗葢天子之於天下也得其術則其道甚易宰相佐天子治天下以一身而當天下之責雖得其術其道甚難

  ○蔡襄送黄子思寺丞知咸陽序畧

  天子之尊下視民人逺絶不比然出政化行徳澤使之速致而均被者葢其所闗行有以始而終之者也惡乎始宰相以始之惡乎終縣令以終之輔相天子施政化徳澤自朝廷下四方而至扵縣令者承其上之所施然後周致於其民也近天子莫如相相必得賢故能輔其政化徳澤之施也近民莫如令令無良焉雖政敎之美徳澤之厚而民莫由致之也相近天子而令近於民其勢固殊然其相與貫通以為本末是必動而相濟者也民知所賴而相休養以業其生惟令而已令之於民察其土風井閭而别其善惡強弱富貧勤惰寃讐疾苦以條辨而均治之使咸得其平焉令之責豈輕也哉

  ○歐陽修請補館職疏畧

  臣竊以治天下者用人非止一端故取士不以一路若夫知錢榖曉刑獄熟民事精吏幹勤勞夙夜以辦集為功者謂之才能之士明於仁義禮樂通於古今治亂其文章論議與之謀慮天下之事可以決疑定策論道經邦者謂之儒學之臣善用人者必使有才者竭其力有識者竭其謀故以才能之士布列中外分治百職使各辦其事以儒學之臣置之左右與之日夕謀議求其要而行之而又於儒學之中擇其尤者置之廊廟而付以大政使總治羣材衆職進退而賞罰之此用人大畧也

  ○劉摰分析助役論畧

  祖宗累朝之舊臣則鐫刻鄙棄去者殆盡國家百年之成法則剗除廢棄存者無幾豈不怪天下所謂賢士大夫比嵗相引而去者凡幾人矣亦當察此乎去舊臣則勢位無所軋已而權可保也去異已者則凡要路皆可以用門下之人也去舊法則曰今所以制馭天下者是己之所為而必將久任以聽其伸縮也

  臣深謹案摰此論葢當王安石變法之日然安石猶知畏名義創宫觀以處異議而朝廷之體不失卒使宋社丘墟金人搆禍其源已兆於此摰之論可監已臣又案章内空白二字乃前朝臣子尊稱君上之文義當避闕餘倣此

  ○劉摰論人才疏畧

  臣竊以為治之道唯知人為難葢善惡者君子小人之分其實義利而已然君子為善非有心於善而惟義所在小人為惡頗能依真以售其偽而欲與善者淆故善與惡雖為君子小人之辨而常至於不明世之人徒見其須臾而不能覆其久也故君子常難進而小人常可以得志此不可不察也是故今天下有二人之論有安常習故樂於無事之論有變古更法喜於敢為之論二論各立一彼一此時以此為進退則人以此為去就臣嘗求二者之意葢皆有所為而為非也樂無事者以為守祖宗成法獨可以因人所利據舊而補其偏以馴致於治此其所得也至昧者則茍簡怠惰便私膠習而不知變通之權此其所失也喜有為者以謂法爛道窮不大變化則不足以通物而成務此其所是也至鑿者則作聰明棄理任智輕肆獨用強民以從事此其所非也彼以此為亂常此以彼為流俗畏義者以竝進為可恥嗜利者以守道為無能二勢如此士無歸趨臣謂此風不可浸長

  ○唐制畧

  給事中得以封駮詔書封謂封還詔書而不行駮謂駮正詔書之所失

  ○孫覺論章疏畧

  凡人臣當謹宻者以君子小人消長之勢未分言有漏泄或能致禍如其不宻則害於其身若遭值明主危言正論無所忌憚亦何謹宻之有乎惟有姦邪小人以枉為直懼為公論之所不容則唯恐其言之不宻若得此輩在位何所利乎

  臣深謹按易曰君不宻則失臣臣不宻則失身幾事不宻則害成此宻説之所由始也竊詳宻之為義葢具數端有縝宻有秘宻有隠宻有深宻有慎宻有微宻有機宻有茂宻若夫君臣事幾之間大抵縝宻之意居多而非必専主於秘宻也語云有天徳便可行王道其要只在慎獨慎獨云者正宻之謂也何者有縝宻則秘宻該焉有秘宻而無縝宻此禍亂之所乗以起者也昔趙清獻公晝之所為夜必焚香以告天不敢告者不敢為也乃所謂宻也究而言之其所謂宻者乃不敢為也非不敢告也

  ○宋祁慶厯兵録序畧

  世之言兵者縁井田作乗車即鄉為軍因田為蒐周法則然外制郡國内彊京師兵非虎符不得發漢法則然開府籍軍混兵於農使士皆土著有格死無叛上唐制則然然晩周力分諸侯其弊弱者常分暴者常并故列國相軋而亡漢衰權假彊臣其弊勢侔則疑力寡則隨故僣邦鼎峙而立唐季亂生置帥其弊弱故羣不逞糜潰而爭宋興剗五代餘亂一天下之權僣藩納地梗帥嬰法經武制衆罔不精明凡軍有四一曰禁兵殿前馬步三司隷焉卒之鋭而慓者充之或挽彊或塌張或戈船突騎或投石擊刺故處則衞鎮出則更戍二曰廂兵諸州隷焉卒之力而悍者募之天下已定不甚恃兵唯邊蠻夷者時時與禁兵參屯故専於服勞間亦戍更三曰役兵羣有司隷焉人之游而惰者入之若牧置若漕輓若管庫若工技業一事專故處而無更凡軍有額居有營有常廩有横賜四曰民兵農之健而材者籍之視鄉縣大小而為之數有部曲無營壁闕者輒補嵗一閲焉非軍興不得擅行

  臣深謹案祁論厯代制兵甚有要約又斷之曰始未嘗不善而後稍陵遲亦深著鑒戒宋之後州郡兵弱竟成金人之禍又令人慨然於藩鎮之不設也

  ○潘興嗣通論畧

  昔者井法大壞而天下之民病矣然而智者一出則藏兵於民藏食於兵以全制勝坐而收功則謂之屯田者是也漢嘗以數萬之衆臨氐羌氐羌固小矣而議者謂費而勝之不若以全制也於是以萬人留田果無一矢一鏃之費而虜平矣曹操出於擾攘之際憂不先於天下而憂食不出於兵也於是大興屯田以示天下之形勢勢莫微於羌事莫急於操時顧必先此者葢不茍一切之便而以深久之利為慮也昔者兵賦之法大壊而天下之武備虚矣然而智者一出則兵有府府有帥帥有統唐嘗以六十萬之衆田於近輔之郊當四方有事時長戈利戟奮然而直往及其無事則偃兵以就農故天下之言武備者必先府兵今以數十萬之衆宿於燕秦晉魏之地半天下之賦長轂巨軸逆險泝波而上不足以給奉養重商賈之利出内帑之金不足以佐費用無事之時顧且如此一旦有事則重以四方之兵倍數而益之豈惟費廣而坐飼之驕不足以臨敵也

  臣深聞之先師章文懿公懋懋至金陵時猶及見國初人道遇白鬚眉輒下馬問遺事有告之曰太祖最留意屯田嘗曰吾京師養兵百萬要令不廢百姓一粒米每以逺田三畝易城外民田一畝為屯田不足則移數衞於江北今江浦六合諸屯是已其法每一軍撥田三十六畝嵗收一十八石為子粒除與月糧嵗十二石閏加一石餘六石上倉其分畨宿衞上直并打差應役一應軍人於數内支給口糧又餘以充倉厫之費行之數年倉厫苫葢完備而儲偫豐足自後屯田悉為勢豪所侵其法漸廢而江北諸屯荒蕪者亦多今制民出力以養軍軍出力以衞民二分而後兩弊沿邊諸鎮則嵗運府藏以給之驕兵債帥天下之民有不勝其困矣今日之屯田恐不可不講也

  ○朱仲晦應詔封事畧

  今將帥之選率皆膏粱騃子厮役凡流徒以趨走應對為能苞苴結託為事物望素輕既不為軍士所服而其所以得此差遣所費已是不貲以故到軍之日惟務裒斂刻剥經營賈販百種搜羅以償債負債負既足則又别生希望愈肆誅求葢上所以奉權貴而求陞擢下所以飾子女而快巳私皆於此乎取之至於招收簡閲訓習撫摩凡軍中之急務往往皆不暇及軍士既已困於刻剥苦於役使而其有能者又不見優異無能者或反見親寵怨怒鬱積無所伸訴平時既皆悍然有不服之心一旦緩急何由可恃

  ○張齊賢諫北征畧

  自古疆場之難非盡由戎狄亦多邊吏擾而致之若縁邊諸寨撫御得人但使峻壘深溝畜力養鋭以逸自處寧我致人此李牧所以稱良將於趙用此術也所謂擇卒未如擇將任力不及任人且戎狄之心固亦擇利避害安肯投諸死地而為冦哉

  臣深始至山西巡行忻代之間因得以訪問三闗事宜若諸邊守此上策也但所謂邊吏擾致之今則不然今日之弊乃在報功耳當大舉入冦之時邊將盡皆束手無策敗衂則朝廷任其害冦既出境乃要利剷截幸得疲罷之餘者數級則以奏捷要賞也

  ○蘇轍上神宗書畧

  古者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而七以人子之愛其親推而上之至於其祖由祖而上至於百世宜無所不愛無所不愛則宜無所不廟苟推其無窮之心則百世之外無非廟而後為稱也聖人知其不可故為之制七世之外非有功徳則迭毁春秋之祭不與莫貴於天子莫尊於天子之祖而廟不加於七何者恩之所不能及也何獨至於宗室而不然臣聞三代之間公族有以親未絶而列於庶人者兩漢之法帝之子為王王之庶子猶有為侯者自侯以降則庶子無復爵土葢有去而為民者有自為民而復仕於朝者至唐亦然故臣以為凡今宗室宜以親疏貴賤為差以次出之使得從仕比於異姓擇其可用而試之以漸凡其秩禄之數遷叙之等黜陟之制任子之令與異姓均臨之以按察持之以寮吏威之以刑禁以時察之使其不才者不至於害民其賢者有以自効而其不任為吏者則出之於近郡官為廬舍而廩給之使得占田治生與士庶比今聚而養之厚之以不訾之禄尊之以莫貴之爵使其賢者老死鬱鬱而無所施不賢者居諸隘陋戚戚而無以為樂甚非計之得也昔唐武徳之初封從昆弟子自勝衣以上皆爵郡王太宗即位疑其不便以問大臣封徳彞曰爵命崇則力役多以天下為私奉非至公之法也於是疏屬王者悉降為公夫自王以為公非人情之所樂也而猶且行之今使之爵禄如故而獲治民雖有内外之異宜無所怨者然臣觀朝廷之議未嘗敢有及此何也以宗室之親而布之於四方懼其啓姦人之心而生意外之變也臣切以為不然古之帝王好疑而多防雖父子兄弟不得尺寸之柄幽囚禁錮齒於匹夫者莫如秦魏然秦魏皆數世而亡其所以亡者劉氏項氏與司馬氏而非其宗室也故為國者苟失其道雖胡越之人皆得謀之苟無其釁雖宗室誰敢覬者惟蕩然與之無疑使得以次居外如漢唐之故此亦去冗費之一端也

  臣深謹案王安石當熙豐之間亦嘗裁減宋宗室一時宗學諸生擁馬為之大閧安石立馬從容諭之曰譬如祖宗親盡而祧何况賢輩宗室並服其言而退斯亦天下之公議也固當不以人廢

  ○馬端臨封建叙畧

  列侯不世襲始於唐親王不世襲始於宋又曰古之帝王未嘗以天下為己私古之諸侯亦未嘗視封内為己物上下之際均一至公非如後世分疆書土爭城爭地必若是其截然也秦滅六國再傳而滅西漢之初剿滅異代所封而以畀其功臣繼而剿滅異姓諸侯而以畀其同宗又繼而剿滅疏屬劉氏王而以畀其子孫葢檢制益宻而猜防益深矣周雖大封未聞成康而後復畏文武之族偪而必欲夷滅之以建置巳之子孫也漢魏而下每一易主則前帝之子孫殲焉而運祚卒以不永

  ○賈讓治河奏畧

  治河有上中下策古者立國居民疆理土地必遺川澤之分度水勢所不及大川無防小水得入陂障卑下以為汙澤使秋水多得有所休息左右游波寛緩而不迫葢隄防之作近起戰國壅防百川各以自利齊與趙魏以河為境趙魏瀕山齊地卑下作隄去河二十五里河水東抵齊隄則西泛趙魏趙魏亦為隄去河二十五里雖非其正水尚有所遊盪時至而去今隄防陿者去水數百步逺者數里迫阨如此不得安息今行上策徙民當水衝者泛濫自定今瀕河十郡治隄嵗費且萬萬及其大決所殘無數如出數年治河之費以業所徙之民遵古聖之法定山川之位使神人各處其所而不相奸且以大漢方制萬里豈其與水爭咫尺之地哉此功一立千載無患故謂之上策若乃多穿漕渠於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殺水怒雖非聖人法亦救敗術也通渠有三利不通有三害民常罷於救水半失作業水行地上湊潤上徹民則病濕氣木皆立枯鹵不生榖決溢有敗為魚鼈食此三害也若有渠溉則鹽鹵下隰填淤加肥故種禾麥更為秔稻髙田五倍下田十倍轉漕舟船之便此三利也今瀕河隄吏卒一郡數千人伐買薪石之費嵗數千萬足以通渠成水門又民利其溉灌相率治渠雖勞不罷民田適治河隄亦成此誠富國安民興利除害支數百嵗故謂之中策若乃繕完故隄增卑培薄勞費無已數逢其害此最下策也

  臣深謹案河事要領無過於此奏故采其尤得要領者著于篇但古今所不同者讓論自東北入海故為順今日則障之南行入海故為逆以本朝定鼎燕都護運道故也臣家江河下流葢嘗睹其入海之處江流視河尤盛然江害少而河患多何也大抵水分則力微併則勢悍力微則為利勢悍則滋害又河流或斷而江流常行斷則易淤而淺行則順利而深其所達滯固然也况江源出峽則洞庭彭蠡為之瀦科坎既明流止有制是故江患嘗少河出洛陽行梁宋間土既疏而無所游泊併夷夏數十百之水而縱其所如安保其不為害也哉今日治河次第固自有所以讓之論為不疎矣

  ○馬端臨户口序畧

  古之人方其為士則道問學及其為農則力稼穡及其為兵則善戰陣投之所向無不如意是以千里之邦萬家之聚皆足以世守其國而扞城其民民衆則其國彊民寡則其國弱光岳既分風氣日漓民生其間才益乏而知益劣士拘於文墨而授之介胄則慙農安於犁鋤而問之刀筆則廢以至九流百工釋老之徒食土之毛者日繁於是民之多寡不足為國家之盛衰

  ○髙錫勸農論畧

  勸農者古典也在於知其病而去之夫農之病者由制度隳也制度隳則下得以僣上是故宫室無常規服玩無常色器用無常宜飲食無常味四者偕作於是竒伎淫巧出焉浮薄澆詭騁焉業専於是貨易於是者利甚厚於農矣凡民之情所急者利于今之農其利甚寡農家之利田與桑也田桑之所出者榖帛夫以墾之婦以蠶之力竭氣衰方見榖帛榖帛之價輕重不常農家出則其價輕入則其價重輕重之弊起於時也時底於稔故有輕而出時遇於凶故有重而入稔既輕出凶又重入敢言利乎且務竒伎淫巧浮薄澆詭皆坐而獲利焉誰肯勤於農哉若欲勤農先思舉制制度舉則下無以僣上上之宫室下不得宅焉上之服色下不得衣焉上之品用下不得舉焉上之飲食下不得薦焉則竒伎淫巧浮薄澆詭者盡息矣農不勸而自勸也

  臣深謹案錫所論著頗盡傷農害農之故然於國家勸農之法制疎矣采其要者如此

  ○蘇軾徐州上書畧

  徐州為南北之襟要而京東諸郡彭城所寄也昔項羽入闗既燒咸陽而東歸則都彭城夫以羽之雄畧舍咸陽而取彭城則彭城之險固形便足以得志於諸侯者可知矣臣觀其地三面被山獨其西平川數百里西走梁宋使楚人開闗而延敵材官騶發突騎雲縱真若屋上建瓴水也地宜菽麥一熟而飽數嵗其城三面阻水樓堞之下以汴泗為池獨其南可通車馬而戲馬臺在焉其髙十仞廣袤百步若用武之世屯千人其上聚櫑木砲石凡戰守之具以與城相表裏而積三年糧於城中雖用十萬人不易取也其民皆長大膽力絶人喜為剽掠小不適意則有飛揚跋扈之心非止為盜而已漢髙祖沛人也項羽宿遷人也劉裕彭城人也朱全忠碭山人也皆在今徐州數百里間耳其人以此自負凶桀之氣積以成俗魏太武以三十萬衆攻彭城不能下而王智興以卒伍庸材恣雎於徐朝廷亦不能下豈非其地形便利人卒勇悍故耶

  臣深謹案宋都汴故彭城為左臂子瞻徐州形勢為宋論也亦甚明切我朝都燕則徐州形勢所繫尤大葢以百物所輸多從南上今日之喉襟也惜乎子瞻自守之策居多猶未盡彭城之利害也

  儼山外集卷二十八

  同異録下

  (四庫全書·子部·雜家類·雜編之屬·儼山外集卷二十九)

  ●論述下

  臣深釋曰道無精粗法有倫要故析為下篇並皆竒文奥義可以考見古今之物情習俗葢有神明之道焉各仍舊篇故曰論述

  ○楊時求仁齋記畧

  吾邑距中州數千里之逺舟車不通縉紳先生與一時懐徳秉義之士足以表世範俗者皆無自而至士之欲為君子者何所取資耶故後生晩學無所窺觀游談戲謔不聞箴規切磨之益同則嬉狎異則相訾至悖義踰禮而不悔雖英材異稟間時有之亦不過誦六藝之文百家之編為章句之儒釣聲利而已一日衒鬻而不售則反視平昔所有皆陳腐剽剥無所用之往往轉而易業者十嘗六七此與廛夫販父積百貨坐市區逐什一之利流徙無常者何異耶予嘗悼之又竊自悲其力之不足欲逃此而未能思得吾黨之士柔不溺于隨剛不憤于慾者相進於道庶幾少激頽俗今吾子乃能經營於此以教學為事是真有志者哉

  臣深謹案楊時字中立宋徽宗時人世稱龜山先生今之延平府將樂縣人也程門髙第弟子贈將樂伯宋史有傳我朝從祀夫子廟庭臣至延平訪其遺文讀之首録此文以寓世道之感

  ○朱熹余龍山文集序畧

  熹少時猶頗及見前輩而聞其餘論覩其立心處已則以剛介質直為賢當官立事則以彊毅果斷為得至其為文則又務為明白磊落指切事情而無含糊臠卷睢盱側媚之態使讀之者不過一再即曉然知其為論某事出某策而彼此無疑也近年以来風俗一變上自朝廷縉紳下及閭巷韋布相與傳習一種議論制行立言專以醖藉襲藏圓熟軟美為尚使與之居者窮年而莫測其中之懐聽其言終日而莫知其意之所鄉回視四五十年之前風聲氣俗葢不啻寒暑朝夜之相反是孰使之然哉觀於龍山余公之文者亦可以慨然而有感矣

  臣深聞之唐臣劉禹錫曰文章與時髙下豈不信哉今世論文章之弊者必曰晩宋晩宋云葢言文既弊而宋亦晩矣嗚呼可不懼哉可不懼哉觀於文公所稱四五十年前正當龜山之時又觀龜山前所云者習俗已自變矣宋之盛時可想見也臣於時事頗有所感故知文體所繫大矣

  ○唐庚辨同論畧

  道至於聖人極矣豈容復有異乎然禹之措置如此湯之措置如此文武周公之措置則又如此使數聖人比肩而事主交臂而共政則論事之際吾意必有同異者矣寧能盡合乎是猶有辭焉曰時不同也若諸子之論性豈復繫於時哉而孟子之説如此荀子揚子之説則又如此使數人者比肩而事主交臂而共政則論事之際吾意其必有同異者矣寧能盡合乎是亦有解焉曰師友有不同也若子夏子游曾子子張之徒則又將安所諉哉皆出於周末不可謂之異時皆受道於洙泗之間不得謂之異師講業請益周旋出處奔走憂患葢無適而不同者凡數十年不得謂之異友而論交論學如黑白之相反方圓大小之不相及也此復何哉説者以為孔子殁學者無所統一使夫子在學者宜不至此然吾聞孔子行年六十而六十化始之所謂是卒而非之曰言豈一端而已夫各有所當也此一人耳而有所謂昔日之言有所謂今日之言者而况於衆口乎是以先王知羣言之不可一也因使人人得極其説而不以同異為誅賞公卿大夫之出於斯時者亦人人各薦其所聞而不以同異為喜愠何者閨門之内父子兄弟相與言而有可有不可筮人布蓍卜人引龜而叅之一從一不從故曰物之不齊物之情也寧可罪哉今為申商之學則不然以謂同心同徳者周人所以興離心離徳者商人所以亡刑賞生殺足以整齊天下而不塞異議之口則非所以一道徳而同風俗噫古之所謂同心同徳者果謂此耶吾不忍聞是説矣周公之時朝廷之士不為少矣而東征之議書稱十夫子翼則同者寡而有不同者衆矣豈皆小人耶豈皆誅之耶夫以周公之權而十人者助之其勢足以誅鋤羣臣之異巳者為有餘矣鼻息所向天下其孰敢違然近於人情通於物理忠於王室而推至公於天下者終不肯為此何則駕馭羣臣正恐其雷同耳奴婢同則家道危臣下同則人主孤人主孤而天下之覆可勝諱哉古人所以貴和而賤同者慮此

  臣深謹案唐庚字子西盛宋時人而文亦雄健條暢臣每愛之殆不下蘇氏兄弟也

  ○劉更生災異封事畧

  臣聞舜命九官濟濟相讓和之至也衆賢和於朝則萬物和於野故簫韶九成而鳳凰来儀百獸率舞四海之内靡不和寧文武周公崇推讓之風諸侯和於下天應報於上幽厲之際朝廷不和自此之後天下大亂春秋之世災異並起禍亂輒應弑君亡國不可勝數由此觀之和氣致祥乖氣致異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今開三代之業招文學之士優游寛容使得並進今賢不肖渾淆白黑不分邪正雜揉忠讒並進轉相是非毁譽混亂所以熒惑耳目感移心意不可勝載分曹為黨往往羣朋將同心以陷正臣正臣進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亂之機也乗治亂之機未知孰任而災異數見此臣所以寒心者也夫乗權藉勢之人子弟叢集於朝羽翼陰附者衆輻輳於前毁譽將必用以終乖離之咎是以日月無光雪霜夏隕海水沸出陵谷易處列星失行皆怨氣之所致也原其所以然者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賢人而行善政如或譛之則賢人退而善政還夫執狐疑之心者来讒賊之口持不斷之意者開羣枉之門讒邪進則衆賢退羣枉盛則正士消故易有否泰否者閉而亂也泰者通而治也詩云雨雪麃麃見晛曰消與易同義昔者鯀共工驩兠與舜禹雜處堯朝周公與管蔡並居周位當是時迭進相毁流言相謗豈可勝道哉帝堯成王能賢舜禹周公而消共工管蔡故以大治榮華至今孔子與季孟偕仕於魯李斯與叔孫俱宦於秦魯君始皇賢季孟李斯而消孔子叔孫故以大亂汙辱至今故治亂榮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既賢在於堅固而不移詩云我心匪石不可轉也言守善篤也易曰渙汗其大號言號令如汗汗出而不返者也今出善令未能踰時而反是反汗也用賢未能三旬而退是轉石也論語曰見不善如探湯今二府奏佞讇不當在位歴年而不去故出令則如反汗用賢則如轉石去佞則如拔山如此望陰陽之調不亦難乎昔孔子與顔淵子貢更相稱譽不為朋黨禹稷與臯陶傳相汲引不為比周何則忠於為國無邪心也故賢人在上位則引其類易曰飛龍在天大人聚也在下位則思與其類俱進易曰拔茅茹以其彚征吉在上則引其類在下則推其類故湯用伊尹不仁者逺而衆賢至類相致也今佞邪與賢臣並交戟之内合黨共謀違善依惡歙歙訿訿數設危險之言欲以傾移主上此天地之所以先戒災異之所以重至者也自古明聖未有無誅而治者也故舜有四放之罰而孔子有兩觀之誅然後聖化可得而行今以明知誠深思天地之心迹察兩觀之誅覽否泰之卦觀雨雪之詩厯周唐之所進以為法原秦魯之所消以為戒考祥應之福省災異之禍以揆當世之變放逺邪佞之黨壊散險詖之聚杜閉羣枉之門廣開衆正之路決斷狐疑分别猶豫使是非炳然可知則百異消滅而衆祥並至太平之基萬世之利也

  臣深始至延平偶得漢書舊本一冊讀之因節此文并正家疏畧之自此已後則隨所得入録矣

  ○匡衡論治性正家疏畧

  臣聞治亂安危之機在乎審所用心葢受命之王務在創業垂統傳之無窮繼體之君心存於承宣先王之徳而褒大其功昔者成王之嗣位思述文武之道以養其心休烈盛美皆歸之二后而不敢專其名是以上天歆享鬼神祐焉其詩曰念我皇祖陟降庭止言成王常思祖考之業而鬼神祐助其治也聖徳天覆子愛海内然陰陽未和姦邪未禁者殆論議者未丕揚先帝之盛功爭言制度不可用也務變更之所更或不可行而復復之是以羣下更相是非吏民無所信臣竊恨國家釋樂成之業而虗為此紛紛也願詳覽統業之事留神於遵制揚功以定羣下之心大雅曰無忝爾祖聿修厥徳孔子著之孝經首章葢至徳之本也傳曰審好惡理情性而王道畢矣能盡其性然後能盡人物之性可以贊天地之化治性之道必審巳之所有餘而彊其所不足葢聰明疏通者戒於太察寡聞少見者戒於壅蔽勇猛剛彊者戒於太暴仁愛温良者戒於無斷湛静安舒者戒於後時廣心浩大者戒於遺忘必審巳之所當戒而齊之以義然後中和之化應而巧偽之徒不敢比周而望進唯戒所以崇聖徳

  ○韓愈栁宗元墓誌銘畧

  嗚呼士窮乃見節義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戲相徵逐詡詡彊笑語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負真若可信一旦臨小利害僅如毛髪比反眼若不相識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擠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獸夷狄所不忍為而其人自視以為得計聞子厚之風亦可以少愧矣

  ○富弼辭樞宻副使奏畧

  臣執性至愚惟道為務不是飾讓亦非好名美禄髙官人之所欲但看事理有可受與不可受爾茍無後悔受之無疑禍若相隨以死不受今北方雖暫通和向去事未可知臣若受賞恐他日復有變動朝廷責使人冒賞之罪臣斷不敢避斧鉞之誅設或朝廷謂使人只是幹一時之事後来不可加責且恕重誅其如天下公論亦不肯放臣矣畏懼公論甚於斧鉞臣所以累次不敢受賞功之命者實欲逃他日斧鉞之責公論之逼也

  ○蘇軾上神宗書畧

  臣之所欲言者三願結人心厚風俗存紀綱而已人主之所恃者人心失人心則亡此必然之理是以君子未論行事之是非先觀衆心之向背謝安之用諸桓未必是而衆之所樂則國以安庾亮之召蘇峻未必非而勢有不可則反為危辱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衆而不安剛果自用而不危者也國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徳之淺深而不在乎彊與弱厯數之所以長短者在風俗之厚薄而不在乎富與貧道徳誠深風俗誠厚雖貧且弱不害於長而存道徳誠淺風俗誠薄雖彊且富不救於短而亡人君知此則知所輕重矣夫國之短長如人之夀夭人之夀夭在元氣國之長短在風俗世有尫羸而夀考亦有盛壯而亡若元氣猶存則尫羸而無害及其已耗則盛壯而愈危故臣願愛惜風俗如護元氣古之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齊衆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於迂闊老成初若遲鈍終不肯以彼而易此者顧其所得小而所喪大也自古用人必須厯試雖有卓異之器必有己試之效一則使其更變而知難事不輕作一則待其功髙而望重人自無辭大抵名器爵禄人所奔趨積勞而後遷則人各安分今若多開驟進之門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從跬步可圖其得者既不肯以僥倖自名則不得者必皆以沈淪為恨使天下常調舉生妄心恥不若人何所不至欲望風俗之厚豈可得哉自建隆以来未嘗罪一言者縱有薄責旋即超升許以風聞而無官長風采所繫不問尊卑言及乗輿則天子改容事闗廊廟則宰相待罪聖人深意流俗豈知葢臺諫未必皆賢所言未必皆是然須養其鋭氣而借之重權者豈徒然哉將以折姦臣之萌也夫姦臣之始以臺諫折之而有餘及其既成以干戈取之而不足臣自幼小所記及聞長老之談皆謂臺諫所言常隨天下公議公議所與臺諫亦與之公議所擊臺諫亦擊之及至英廟之初始建稱親之議本非人主大過亦無典禮明文徒以衆心未安公議不允當時臺諫以死爭之今者物論沸騰人怨交至公議所在亦可知矣相顧不發中外失望夫彈劾積威之後雖庸人亦可以奮揚風采消委之餘雖豪傑有所不能振起臣恐自兹以往習慣成風盡為執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紀綱一廢何事不生孔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茍患失之無所不至矣臣始讀此書疑其太過以為鄙夫之患失不過備位而苟容及觀李斯憂蒙恬之奪其權則立二世以亡秦盧杞憂懐光之數其惡則誤徳宗以再亂其心本生於患失其禍乃至於喪邦孔子之言良不為過是以知為國者平居必當有忘軀犯顔之士則臨難庶幾有徇義守死之臣

  ○陳瓘論蔡京疏畧

  自古為人臣者官無髙下干犯人主未必得禍一觸權臣則破碎必矣或以為離間君臣或以為賣直歸怨或託以他事陰中傷之或於已黜之後責其怨望此古之人所不免也

  ○蘇轍快哉亭記畧

  士生於世使其中不自得將何往而非病使其中坦然不以物傷性將何適而非快

  ○劉摯分析助役論畧

  近嵗臺諫官疊以言事罷免豈其言皆無補於事與豈皆願為訐激險直之語以自為名而潔去與嘗以謂欲言政府之事者其譬如治湍暴之水可以循理而漸導之不可以隄防激鬭而發其怒不惟難攻亦為患滋大故臣自就職以来切慕君子之中道欲其言直而不違於理辭順而不屈其志庶幾愚忠少悟天聽而亦不敢悻然如淺丈夫以一言一事輕決去就致聖朝數數逐去言事者而無所裨補思以上全國體而下亦庶幾能久其職業而成功名兩月之間纔十餘疏其言及助役法者止三疏耳當天下多事之時而臣言簡緩又不足以感悟則其負已多矣不意大臣之怒臣至如此

  ○張舜民史説畧

  韓退之潮陽之行齒髪衰矣不若少時之志壯也故以封禪之説迎憲宗又曰自今請改事觀此言傷哉丈夫之操始非不堅誓於金石凌於雪霜既而怵於死生顧於妻孥罕不回心低首求免一時之難者退之是也退之非求富貴者也畏死爾故善為國者如農圃然初則養育其材勿使之夭折終則將就其美勿使之摧折君臣相成同底于道顧必使之至於盡歡竭忠之地亦何有哉唯樂天則不然知其不可為而一切舍之危行而放其言懐卷而同其塵可謂晦而明柔而立者也故終其身而不辱

  ○崔鶠楊嗣復論畧

  氣類所合物莫能間君臣相與必有所謂合者君子不之察欲彊以口舌折姦人之鋒勢必不振此小人所以常勝君子所以常不勝一也人情逆之則怒順之則喜毁之則怒譽之則喜小人性便諛佞志在詭隨而君子任道直前有犯無隐此小人所以常勝君子所以常不勝二也君子正直是與不妄説人而小人竊爵禄以植朋黨竭智力以市内援此小人所以常勝君子所以常不勝三也君子難進而易退小人易進而難退易進則常在上以制人難進則常在下而為人所制此小人所以常勝君子所以常不勝四也君子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虐幼賤不畏髙明而小人之於人失勢則鼠伏以事之得勢則虎步以陵之此小人所以常勝君子所以常不勝五也君子窮則以命自安而不尤人達則以恕存心而不害物小人在下則不安而懐毒以伺上居上則快意而肆虐以害人此小人所以常勝而君子所以常不勝六也君子一有不安於其心則畏君畏親畏天畏人而小人欲濟其姦則欺君欺親欺天欺人無不可者此小人所以常勝君子所以常不勝七也君子勵廉節崇名譽小人苟獲其欲則天下賤之而不羞萬世非之而不辱此小人所以常勝君子所以常不勝八也君子所言欲訥於行欲敏有過則改見義則服而小人矜利口以服人喜姦言而文過此小人所以常勝君子所以常不勝九也天下善人少不善人多故君子為國求人難於選拔而凶邪一嘯則千百為羣此小人所以常勝君子所以常不勝十也君子不念舊惡以徳報怨而小人忘恩背義至以怨報徳此小人所以常勝君子所以常不勝十一也君子有若無實若虚有功不矜有善不伐而小人無而為有虚而為盈露巧而揚能矜功而賣善以惑時君以冀徼倖此小人所以常勝君子所以常不勝十二也君子小人之不敵亦明矣

  ○唐庚察言論畧

  古之人臣抵掌緩頰説人主以用兵者其言未嘗不引義慷慨豪健俊偉使聽者踴躍激發奮然而從之至考論其心則有為國計者有為身謀者是不可以不察也今夫戰則除害於時不戰則遺患於後此有必勝之勢彼有必敗之道思慮深熟利害之形了然於胷中知其決不誤國而後為之若此者為國計非身謀也張華裴度是已天下既平謀臣宿將以侯就第杜門却掃無所用其竒則瞋目扼腕爭為用兵之説庶幾有以騁其智勇而舒其意氣若此者為身謀非國計也臧宫馬武是巳國家無事貪財嗜利之臣無所僥倖則必鼓倡兵端以求其所欲兵革一動則金錢貨幣玉帛子女何求而不得若此者為身謀非國計也陳湯甘延夀是已官崇禄厚無所羨慕惴惴然唯恐一日失勢而不得保其所有則必建開邊之議以中人主之欲以久其權若此者為身謀非國計也楊國忠是已前侯故將失職之臣負罪憂畏思有以撼動其君則爭議邊功以希復進若此者為身謀非國計也竇憲是已古之人臣逆節已萌而功效未著人心未服則未嘗不因戰伐之功以收天下之望若此者為身謀非國計也桓温劉裕是已

  儼山外集卷二十九

附錄:

儼山外集三十四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

明陸深撰深有南巡目錄巳著錄是編乃其劄記之文其子楫彚爲一集凡傳疑錄二卷河汾燕閒錄二卷春風堂隨筆一卷知命錄一卷金臺紀聞二卷願豐堂漫書一卷谿山餘話一卷玉堂漫筆三卷停驂錄一卷續停驂錄三卷豫章漫抄四卷中和堂隨筆二卷史通會要三卷春雨堂雜抄一卷同異錄二卷蜀都雜抄一卷古奇器錄一卷書輯三卷其中惟史通會要摭劉知幾之精華檃括排纂别分門目而採諸家之論以佐之凡十有七篇專爲史學而作同異錄爲進御之本採擇古人嘉言撮其大畧分上下二篇上曰典常下曰論述專爲治法而作古竒器錄皆述珍異書輯皆論六書八法其餘則皆訂正經典綜述見聞雜論事理每一官一地各爲一集部帙雖别體例則一雖讕言瑣語錯出其間而核其大致則足資考證者多在明人說部之中猶爲佳本舊刻本四十卷今簡汰南巡日錄大駕北還錄淮封日記南遷日記科場條貫平北錄六種别存其目故所存惟三十四卷焉(四庫全書總目·子部·雜家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