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盟鷗堂集選錄）
題琉球咨報倭情疏
類報倭情疏
條議海防事宜疏
請補水標將領疏
題報倭船疏
擒倭報捷疏
·題琉球咨報倭情疏黃承玄
題為飛報琉球船隻事。
據福建按察司巡視海道副使韓仲雍呈：本年四月二十七日奉臣令牌：據北路參將劉思祖稟報琉球國通事官蔡廛稱：彼國有日本七島夷人來說，各島見在造船欲收小琉球；彼國王慮風色不常、流突中國，令其先行馳報。亟請投畢咨文、領有回照，趁風極早歸國等情；據此。合行查審，備牌仰道即便差官速取通事蔡廛及有職役夷人一名伴送前來，面審緣由速報；奉此。案查先據小埕寨把總劉承慶報稱：本月二十三日據捕盜周龍報稱：本日寅時瞭見進嶼外洋有異船一隻駕使，查係琉球人眾，旗懸「報倭」二字，攔在長澳外海拋泊，飛報到職。該職親自駕船到彼，據通事蔡廛手執執照一張、咨文一角，吐報在船人眾止十七名；隨蒙北路劉參將巡汛到寨，令職督兵日夜防範，不許夷人登岸等情，備報到道。隨行福州府海防官督行水陸官兵及沿海衛、縣印官各加謹防範，毋令擅入內地及潛自登岸外，今差把總龔默齎文著落小埕寨；該總將通事官蔡廛並隨帶夷伴來福、他魯共三員名，差哨官護送前來，轉送本院譯審，及將咨文執照令赴布政司拆驗去後。又奉臣批－－據布政司呈「為馳報倭情以防中外事」，本年五月初一日，准琉球國中山王尚寧咨稱：今特遣通事蔡廛捧咨文一通，前赴貴司告投。切以蕞爾藩邦，自太祖高皇帝准貢以來二百余年，仁恩極天之大。故父子之國，情同一體；唇齒之地，勢實相聯。痛昔倭寇肆毒侵害，舉國君臣素蒙天朝卵翼之恩，銘心感記。邇聞倭寇造戰船五百余隻，本年三月內協取雞籠山等處。竊思雞籠山雖是外島野夷，其咽喉門戶有關閩海居地；藉令肆虐雞籠，則福省之濱海居民焉能安堵如故！寧忝藩臣，屢蒙君父聖恩；宜先移咨，火速奏報，以憑裁取：雖天朝備禦之有方，亦防微杜漸之長策等因；准此。看係緊急夷情，合就呈報等緣由。奉批：屬夷告警，飭備宜嚴；仰巡海道速行查議報。又奉臣令牌：仰道速行沿海各道路將、海防備總等官嚴督哨兵遠出債探，分布要害，加謹提備等因；奉此。案查先奉臣批－－據泉州府海防官呈報：紅毛番有大船六隻、小船十隻於正月十六等日來到呂宋，攔把港口，候打洋船貨物；幸呂宋國王討船與洋商林懷貴等先回報知，各商不得再往等情。又據銅山寨把總汪伯泓報稱：三月十七日，督兵於廣東赤澳遇三賊船，攻沈斬級獲賊，擄盧十二等合夥往販日本啷野沙機、長旗港等處；又稱琉球降伏日本倭王造船二十餘隻挑選倭眾奪佔東番山，意在互市等情。批道：已經差官前往偵探，及通行加謹防範提備各去後。今奉前因，看得倭號桀黠，而其洲嶼地脈陰相聯亙於鯨波鮫宮之中：北則借徑對馬島可窺朝鮮，是向來平酋所經營也；南則歷薩摩博多，度大琉球國－－是國乃天朝素所親厚寵禮，欲以斷日本右一臂者；而近年已折入於倭，疆理其畝，使吏治之矣。稍南，則雞籠淡水，俗呼小琉球焉；去我臺、礵、東湧等地，不過數更水程。又南為東番諸山，益與我彭湖相望。此其人皆盛聚落而無君長，習鏢弩而少舟楫；倘今倭奴遂得裝艦率徒以下琉球之余勁撫而有之，偵我有備則講市爭利，乘我隅瑕則闌入攻剽：閩及浙、廣之交，終一歲中得暫偃其枹燧乎？本道治兵泉州，曾結正私度東番捕採葉德等一獄，而因知倭有烏尾數船，時時收買鹿獐、錦魴等皮於番中。及領海道，又斥絕妄援三十八、九年例，請添給淡水洋引之陳文陽輩，而益疑閩有奸民，必將勾引倭奴接濟貿易於此港；今果見萌兆矣。或謂琉球警報，徒借倭事以相恐嚇，且溫貢道以示款誠，而不必有是情實。然未雨綢繆，乃完不虞；預備何害！倘匪茹之謀果真，則必勝之畫宜定。先之文告，令彼夷眾自堅；繼以濟師，使我聲靈遠暢。籬落故難置諸度外，飛走正自羅在目中。其原來通事、夷伴，似應一面具題，以伸屬國效順之義；一面犒賚發回，以示天朝軫恤之意。仍請咨會浙、直、廣東軍門戒嚴提備，恐有風勢衝突；並各計會資糧、整搠船兵，以備臨期掎角，共收掃蕩膚功等因，具呈到臣。
該臣會同巡按福建監察御史李覆看得倭酋狡謀非一日矣；服中山以為役、餌吾民以為用、市吾舟以為資，包藏禍心，由來有漸；而薦食上國，羽翼既成。故臣自入閩受事以來，夙夜拮據，無日不討軍實而申儆之。蓋逆知豺狼之不可邇，則宴安之不可懷也。
今果以協取雞籠見告矣！夫倭豈真有利於雞籠哉，其地荒落，其人鹿豕；夫寧有子女、玉帛可中倭之欲也者，而顧眈眈伺之也？蓋往者倭雖深入，然主客勞逸之勢，與我不敵也。今雞寵實逼我東鄙，距汛地僅數更水程。倭若得此而益旁收東番諸山以固其巢穴，然後蹈瑕伺間，惟所欲為：指臺、礵以犯福寧，則閩之上游危；越東湧以趨五虎·則閩之門戶危；薄彭湖以瞷泉、漳，則閩之右臂危。即吾幸有備、無可乘也，彼且挾互市以要我，或介吾瀕海奸民以耳目我。彼為主而我為客，彼反逸而我反勞。彼進可以攻、退可以守，而我無處非受敵之地、無日非防汛之時：此豈惟八閩患之，兩浙之間恐未得安枕而臥也。及查倭之入閩，必借徑取水於南麂，而後分■〈舟宗〉南發；西北風則徑指雞籠諸島，東北風則慮右突福寧：故南麂實上游之要衝。前撫臣金學曾曾請改設副總兵於此，如南澳故事；誠見及此也。若過南麂，直下獵外洋以趨雞籠，則我臺、礵、東湧之哨，或遠不及偵；即偵及之，而一哨舟兵，勢難望番遠攝，又不敢輕撤烽火崳、埕諸哨，舍門戶而預逆之藩籬也。聞警之後，臣業檄南、中二路各借調十舟協防北路，而復移咨浙撫亟督溫、處將領設備南麂。但隔省望援，一時未能使臂；而千里徵發，往返未必如期。容再伺其緩急，以為之備耳。若夫琉球之告，有謂借以相恐喝者，有謂假以溫貢道者；又有謂中山不能自專，直狡倭遣以窺我虛實者。臣不能逆睹，抑不必深求。總之，倭必不能一日忘我，毋問屬夷之告、不告也；我必不可一日忘備，毋問倭夷之來、不來也。
今日備倭之策，凡臣所得為者，容臣次第條畫上請；仍乞明旨通行申飭浙、直、廣東等處督撫諸臣一體嚴行沿海將吏，務各加謹偵探修備；即倭夷卒至，在我已得勝算，可收掃蕩之功矣。
·類報倭情疏
題為類報倭夷情形、分別將領功罪，以飭海防、以勵人心事。
本年五月十一等日據臺山遊把總何養魁報：據哨官季守清等報稱：本月初四日駕船前往南麂遊會哨，見浙江鎮下關兵船捕盜吐稱：南麂遊於本月初一日二更時分，有大南鳥船二隻，燃燈桅上；南麂兵船疑是尹遊擊到汛，各即起船迎接至澳口，詢問鄉語互異。隨後又有小船二隻、繡鞋船八隻槳進，遂與迎敵。至初二日晚，乘南風遁去等情。又據定海所並巡捕管墩官各報：據本澳白艕船戶王以禎等稱：本月初七日，在大礁洋捕魚築遇夷船二隻、吉了船二隻來逐本船，將王欽、蘇朝聖、陳以寧獲去，放回王以禎等五人。又據小埕寨把總劉承慶報：據捕長陳朝卿等報稱：於初九日督船瞭見有大夷船二隻，每隻約百餘人；闊尾船四隻，每隻約五十餘人；又有白艕船數隻，合■〈舟宗〉駕使。卿等追至外洋，放回水居船一隻。遇晚，收回本澳。前船向極東外洋，往回駕使：各報到臣。該臣看得倭情叵測，而該寨遊官兵各已分布要害；萬一連■〈舟宗〉，卒至緩急難恃。隨通行申飭沿海將吏加謹提備，並行巡海、分巡福寧等道會同總鎮調集中、南二路舟師，協防夾勦。
至二十五日，據小埕寨把總劉承慶報稱：會同海道差把總楊繼武於十九日亥時，督哨捕陳端、陳朝卿等船十二隻趕出東湧；彼賊天明瞭見兵船行至外洋，即向東南駕使逃出東南極外洋，隨將兵船收回。未及數里，又見東北外洋有船四隻行使，不知好歹；復將船駕往查看，彼船亦向東南逃去等情。二十六日，又據巡海道副使韓仲雍報稱：本道差出偵探把總董伯起、隨人傅盛、水手李進等自浙境奔回稟稱：本月十五日酉時，奉本道密令前往東湧偵探。十八日辰時到彼，果有大倭船二隻，各載壯倭一百三、四十人；又白艕大船一隻。船內器銃精利、銀錢滿載，欲往雞籠；因風不便，暫泊東湧，以候浙境九船合■〈舟宗〉齊發。本總董伯起假扮販鮮，徑上東湧；不料遇倭搜問見疑，欲將五人綁殺；伯起大聲曰：『我實奉院、道差來偵汝；若不疾歸，兵船即至』！比有僱去漳人在彼，通事譯諭；各夷心動色沮，遽令釋縛。引至艙中，彼酋設飯相陪；言奉彼國王差往東番商貨，並不干擾唐人。風候羈誤，實出無奈。隨聽本總勸諭，將擄擊漁船放回。但欲邀伯起送至彼國，回報國王免罪。隨於十九日黎明，向北開駕；午抵浙界，將傅盛等四人放歸等因：各具報前來。隨牌行該道嚴督路將、總哨加謹偵探，協力夾擊各去後。
二十八日，又據帶管分巡福寧道右布政使黃琮呈：據本道差役朱應同船戶林景旺等回報稱：二十五日至東湧，望見有倭船六隻拋泊東湧。又據小埕把總劉承慶報：披偵探捕盜陳明報稱：二十六日，駕白艕船在於東湧外洋巡邏，見有倭船七隻、白艕船二隻；一面督船追勦等因到道。看得閩海之防，莫重於倭。自琉球之報甫至而海上之警旋聞，忽然而逾南麂，忽然而泊東湧。即駕言雞籠、淡水與我無關，然不知所憂更有大者。先是，奉本院夾勦之令，本道擬即戒日起行；適有十九日倭船北去之說而止－－乃今復有至者。門庭之寇，法無不討；與其防之已成之後，不著擊之未成之先等因具詳到臣。該臣查得東湧雖在外洋，而亦小埕寨遠哨所及之地也；追勦當無再計。該道親督，務為必勝之算；復批行該道會行路將、總哨刻期進勦。旋據本道呈稱：六月初六日，准北路參將劉思祖移報：該職奉本院軍令調督原中路，選撥協防北路兵船二十隻駕集小埕，聽候東湧夾勦間，本月初四日，據小埕寨把總劉承慶並標下聽用哨官戴元勳各報稱：親督哨捕坐駕漁船，直至東湧偵探前報倭船，俱已遁去等因到道。為照中路兵船原奉本院檄調兩路夾勦，故前船掣會小埕。今鯨鯢宵遁，合將中路調來船隻掣回原守汛地等因。又據巡海道報同前情，請將各信地官兵行令撤汛，照例小防等因各到臣。除即批行各如議撤收並嚴飭小防外，至六月二十九日，又據巡海道副使韓仲雍呈：為通倭劇賊相次勦擒類報，請行紀賞並議善後機宜事。竊照倭雖桀黠，僻處洲島，寧敢妄生豕心！則我海上之奸民慣賊，實勾而致之也。故今五月初旬琉球忽遣告變，浙溫旋傳戒嚴；而識者惟內寇是慮。蓋此輩以倭為歸、以海為寄、以地方虛實為市，而以商漁之橐裝為生。乘此譸張，益為狡獪。或裝倭行劫，使遇者不敢抵敵；或唱倭登犯，使居者不免狂奔。若不翦除海賊、但欲堵截島夷，必不得之數也。節奉本院令牌通行提備，刻日加防。續奉按院再三申飭，而又授各路參、遊招集材勇，責沿海守令編僉漁甲，仍調撥中路遊擊張嘉策親督選募兵船往北路協勦。至五月二十四日，據長樂縣知縣萬編申報：松下巡檢陳鳴鳳協同本道聽用把總袁宗武、馬忠等督發報效鄉兵，坐駕新編漁船至東西洛攻打賊船；除下■〈舟華〉脫逃及溺海漂沈外，見擒獲柯慈吾等六名、通番異書一冊、刀鎗銃等器一十五件、白艕船一隻、重傷鄉兵十二名、輕傷八名。二十六日又據海壇遊把總翟國儒申稱：於三洲外洋捕獲劫賊陳用等十二名，犁破賊船一隻；並獲竹盔、藤盔、百子銃、鳥銃等件。六月初一日，又據管標遊把總潘麟申報：督同哨官張貴於東沙外洋擒獲海賊陳仕揚等五名，俱經福州府海防同知陳豸查驗明白，復批理刑官，見在復審。初六日，據興化府帶管海防通判陳所前呈報：中路標下聽用張惟忠奉張遊擊密令，督率親兵坐駕商船，於燕山外洋盡日攻打，擒獲通番賊王振宇等一十八名，並獲百子銃、鳥銃、砍刀、踢刀、倭腰刀、透甲鎗、長鎗、鉤鐮、鬼臉、牛皮遮艕等器四十餘件、鳥船一隻、陣亡官兵一名。又據署南日寨指揮劉應龍申報：於草嶼、東甲等處捕獲陳愷等七名，供係王振宇一夥泅逃被擒；俱發興化府，見在審究。二十七日，准標下坐營候代朱參將移報：管標右營把總楊應魁緝獲慣賊陳三等八名；於新港石橋地方搜出鐵槍、鐵釘圈、透甲鎗、鉤鐮、腰刀、踢刀、火藥、火繩等件，係是見監王醋六等通倭一夥；見發福州府海防官收審。二十八日，又准中路張遊擊移報：職奉令親督北援船隻，俱泊小埕。該職密訪得劇賊大夥在白犬外洋出沒窺伺，隨分遣哨探官王清、聽用張惟忠、徐承祐、張朝珪等於二十三夜五豉分布合圍，盡力夾攻。除遁去一小船，殺溺死下海不及取級八賊外，犁破大賊船二隻，生擒賊藍泉等三十三名；審係被擄十名，船內倭器丟水甚多，尚余倭銃一門、倭衣三件、倭槍一把、腰刀踢刀透甲鎗各二把、藤盔一頂、倭箱內藏火藥三袋、硝磺一篋連銃一門、倭箭四枝、倭紙二張、倭筆二枝、倭寄來字一張、寄倭家信八張（各寫慶長、元和等年號）並各倭襪、牛皮包、米、白糖等貨、陣傷官兵八名；隨驗發福州府理刑官並審各去後。看得加汛防倭，首尾三旬；出洋勦賊，絡繹七捷。萑苻之吠嚙既芟，門庭之窺伺遂絕：是以先後倭船望風遠遁。此番用命官兵，相應稍破常格，量增激賞。至於所獲各賊渠魁，鞠係通倭有素、勾倭有跡；似應比照響馬強盜事例，隨即奏請審決梟示，以彰國法、以遏奸萌。再照倭奴之垂涎雞籠諸番，蓄謀已久。今雖屢躓不前，而狃我、誤我詭計，宜防其大者。惟在厚集彭湖船兵，使倭縱到番，我得據險相抵；又在添樹標下船兵，使倭若再來，我將伺便出擊。至於束伍教戰、治艦除器，文法之吏不徒取省費以為名，封疆之役必責矢盡敵以為報。節經軍令昭示，無敢不竭蹶從事者矣等因到臣。
該臣會同巡按福建監察御史李看得：狡夷匪茹誌吞東番，臣據琉球前報，已於五月初六日具疏會題。時謂春汛將終、南薰淅競，彼懷啟疆之念，或難■〈高戈〉戧於逆風；我乘罷汛之閑，可益綢繆於未雨。不意臣疏甫發，而倭警隨傳。節據前報，似馴似暴，情態靡常；倏去條來，蹤跡叵測。大抵以雞籠、淡水為名，而以觀望窺探為實。我無備，則伺間內侵；我有備，則駕言他往：此狡奴故智也。今幸望風潛遁，息警撒防；內地無闌入之虞，沿海有安堵之慶矣。顧狠心虎視，無日相忘；鼠伏鴟張，待時而發。不得利於今日，安知不大舉於將來；不逞誌於內地，安知不流突於番島！轉盼冬汛近在目前，一切防守機宜，臣且別疏條請。乘此汛隙·選將練兵、繕舟制器，計百日之內整頓可完；彼即狡焉思逞，我有所恃以無恐矣。乃倭夷之來，非能無因自至也；總由海上奸盜為之勾通耳。此中亡命，狎溟波為坦途，親醜夷為同類；平日則聲氣相應，寇至則表裏互通：故翦除內奸，實禦倭第一要義。該臣聞警之後，嚴督將領加意搜防；乃於一月之間，遂獲七擒之報。此俱通倭巨奸，或有家信可據、或有偽號足憑；非僅狐鼠之肆行，殆為鯨鯢之內應。合候命下，容臣嚴加密審。其有勾通實跡者，即時處決梟示，庶國法可昭而人心其有儆乎！乃此中二、三將領，則猶有可議者。蓋承平日久，積玩相沿。韎韋跗注之長，大概因循陋習，苟度歲時；以脧下則勇，以當敵則怯。遇汛則株守偷安，同於藏壑之固；有警則空文罔上，只為盜鈴之謀：上下相蒙，聲實易混。如小埕寨把總劉承慶者，方倭初至東湧，曾不聞偵實相報也，漫曰「遠洋駕使」而已；及臣嚴督攻勦，曾不聞一矢相加也，漫曰「趕出東湧」而已。迨倭警再至，軍令屢申，張遊擊策應之師已來，而該總尚不能成師以出也；訪之，則士卒縮朒，即驅以貫耳之刑，弗前也。問何以弗前？則敝舟羸卒，不敢嘗試於遠洋也。若非該道遣人密偵，何以得彼之情！又非該道親督視師，何以奪彼之氣！且人言籍籍，有謂此中脧削之弊，該寨有獨甚焉者。夫吸其膏於平時，而欲效其死於臨難，何可得乎！此一臣者徼幸無事，猶蒙澤麋之皮；倉卒當機，隨顯黔驢之技。有將如此，將焉用之！所當亟行議處者也。又照水陸將材，各有所宜；而水將之難，殆有甚於陸者。自非經歷海上、慣狎波濤，必且眩舟吐浪，五色無主；又安能督率指撝、身先士卒，勝其任而愉快也！況北路為狡夷入犯首衝，兵力最弱；論將更難。先是，參將張度以陸將水用，輒引疾去，旋被指摘矣；何斌臣任未踰年，又以遷去矣。今參將劉思祖歷任江、楚，新試閩疆；臣初疑其非水將才，欲議調之標下。乃近日聞警以來，招募死士、延攬材官，頗知奮勵；臣曾詢之方略？本參報臣有云；『今使總哨一意在戰勦，則船無不堅、器無不利、兵無不飽』！臣甚壯其言。是尚可責成以需後效者也。至於各寨遊將領，多係武科之選，原非慣海之才。如烽火寨把總陳嘉訓者，任事未幾，守株無失：顧輕裘、緩帶，樽俎或其所優；而破浪衝風，舟緝非其所習。
此一臣者相應改調陸路，另擇水將以當要衝者也。臣職在疆場，見水將之難若此，而積習之弊若彼；得一賢者，真似中流之壺，惟恐一日失之。如中路遊擊張嘉策者，久諳海務，素立戰功。即頃者始督標下之師·殲劇賊於外島；繼整北援之旅，賈余勇於歸途。斯其謀勇方略，實海上所賴為干城者。今資俸已久，需次當選；相應加銜留任，以資急用者也。其余各官，除另疏議裁、議改外，姑俟冬汛之後，課其功罪，分別上請。煌煌簡書，臣斷不敢為諸將徇矣！伏乞敕下兵部再加查議，如果臣言不謬，將劉承慶革任回衛，陳嘉訓調陸；張嘉策量加參將職銜，仍舊管事：則功罪咸當，耳目一新。以後各路副將、參、遊及水寨把總員缺，仍乞選身經水戰、慣熟海洋者充補，庶水將得人、海防有賴，且不至用違其才也。
·條議海防事宜疏
題為海氛多警，飭備宜嚴；敬陳防守事宜，懇乞聖明採擇允行，以責實效事。
臣惟各省海防，獨閩為最急；而各省武備，則獨閩為最弛。人狃無事為常，器取適觀而止；官日飽而士日餒，將日懦而兵日驕。歲費金錢，有同溝中之委；日勤申令，徒閣壁上之塵。蓋臣自入疆以來，即不勝過計，欲及是時一振刷之；而倭警已至矣。今雖仰仗天威，小丑潛遁。顧狼心未厭，難忘綢戶之謀；虎視方眈，應抱處堂之慮：則夫慎守其一而備其不虞，誠疆場所當亟講者也。然為今之計，不必好大而過為之圖，亦惟循名以求核其實；有一官必盡一官之業、有一兵必得一兵之用、有一舟必責一舟之效，如是而已。近據帶管分巡福寧道右布政使黃琮、糧餉道參政畢懋良、巡海道副使韓仲雍等各議詳前來，又該臣多方採訪；除練兵制器等項臣所得徑行者不敢瑣瀆外，惟有關經制錢糧、裁設將領及諸因革事宜相應題請者，謹條為八款，據實上聞。總之，勢有當變，臣不敢慕安靜之名，以聽其因循；費有當增，臣不敢慕節省之名，以聽其苟簡。然改設者，第裒益於原額多寡之中，不煩另處；即添設者，亦通融於本年節省之內，無事他求：此實事之可行，以冀夫言之必行者也。至於此中人情，有最難調劑者；急則過為張皇之說，緩則好為養安之譚。不惟小民之吠影吠聲，訛言沓至；抑且縉紳之議張議弛，列郡互殊。凡是者，總非臣所知也；臣知以核實之心，行修備之政而已。伏乞敕下兵部覆議上請，著實舉行；地方幸甚！臣愚幸甚！
計開－－
一、飭寨遊以定經制。福建海防，縈紆二千余里。初設五寨，後添五遊；今復益其二，制亦綦密矣。乃一遇小警，皇皇焉若不足恃者；何也？聞之陸贄云：『兵以氣、勢為用者也。氣聚則盛，散則銷；勢合則威，分則弱』。故前撫臣譚綸、鎮臣戚繼光經畫水寨之制，每寨必結聚二■〈舟宗〉，每■〈舟宗〉必上扼外險。蓋合■〈舟宗〉大則兵力自倍，扼外險則門戶自固，據上游則建瓴之勢自便；其制不可易也。迨後增設五遊，以寨為正兵、以遊為奇兵；寨屯於遊之內，遊巡於寨之中。蓋寨藉遊以共聲其援，非得遊而可互卸其責也。乃今日之事，有大謬不然者。寨既漸移內澳，盡非建置之初；遊亦畫守疆隅，全失立名之義。且向止五寨，猶必合為二■〈舟宗〉；今加七遊，復各分為四哨。■〈舟宗〉零則氣弱，備多則力分；且散泊便於偷安，哨近易於影射：此皆近日之陋規也。今合參考前摹，仍復舊制；寨兵必令合■〈舟宗〉據險，遊兵必令隔哨互援。小敵，則一軍當之；大敵，則並力掎之。在上風者，追之必窮所往；在下風者，邀之使無所逃：庶寨、遊之設，可收實效乎！或謂防倭利於合，防賊利於分。汛時專主防倭，應於上游合■〈舟宗〉；汛後專主防賊，不妨便宜分布：此則在事將領，自可隨時變通。要以分而合之則難，合而分之則易：故分之，總不如合也。至於寨、遊統制疏密之宜，尚有未盡善者。小埕近連省城，而遠隸北路；其事非便也。請改屬於標遊，而節制易矣。崳山僅烽火寨一哨，地又非極衝；而特設一遊為烽火卸責，其制非宜也。請裁其十二船為北路標船，余船改為礵山遊，兼哨馬砌、芙蓉等處，而設險均矣。海壇遊亦南日寨一哨，地非寥遠，而設以多船、守以欽總；且南日既哨苦嶼、蘇澳，而該遊駐劄鎮東、出守鹽埕東庠之船，不能越苦嶼而飛渡，又不能舍蘇澳以他泊：其設非均也。合裁其十船為總鎮標船，責守東、西二洛。而並裁欽總，改設於浯銅，另立一名色把總，管領其事；仍割南日之苦嶼改入海壇就近汛守，而並聽節制於標遊。蓋海壇專蔽福清、南日全障興化，而守禦專矣。又湄洲遊亦係南日中汛地，前以一哨守之，不見其不足；今以一遊守之，不見其有余。南日既上分苦嶼一哨歸海壇，則下有余力；合徑裁去湄洲一遊，以十船協南日、海壇，分哨信地；以余船改為中路標船，內則分守三江門戶、外則周遊一路要衝：庶緩急得宜乎！又將領怯於圖功，而巧於飾罪；或諱敵以罔上、或虛聲以自文，夙弊牢不可破。宜於各寨中另設一哨探把總，專責以偵報之司；又選立一衝鋒把總，專策以倡勇之任。各自統數舟，不領於寨將；庶隱蔽可杜，而偷惰可激乎！凡此皆寨、遊未盡之制，不無待於更新者。伏候聖裁！
一、設標遊以億策應。夫用兵之法，有正兵、有奇兵、有應兵。今者議復寨、遊舊制，奇正之用得矣。惟是營寨相距，每數百里而遙；其地各有專司，其力僅能自保。若寇合■〈舟宗〉突犯，則眾寡有不敵之形；分■〈舟宗〉四窺，則彼此無相顧之勢。以故各路將領，動請增兵、增船。顧多增，則勢有不能；少增，則於事無益。縱無所不增，猶之無所不寡耳。計莫如另設遊兵一枝，往來策應。使沿海常余一遊之師，以待其急；而隨處得借一遊之勢，以壯其援：此今日萬全之備也。查得此中，原有北標、左翼二遊；至二十五年，前撫臣金學曾復題設應援一枝，為船四十、為兵三千：此閩中往例也。又查得浙江二十九年題設洋遊舟師三千，以兩遊擊分統：此鄰省近例也。閩省業已裁革，而浙省見在遵行。乃今日閩中事勢，較之有更急者。臣不敢厚援浙中之例，亦不敢求復往日之規；但請增水兵千名、戰船二十四艘，略倣洋遊之制，仍係標遊之名。汛期則分遊南北，遍歷寨、遊；汛畢則收入南臺，時加操練。聞調即發，遇警即援。合■〈舟宗〉而行，可張寨、遊之聲勢；遇哨而會，可鼓將卒之偷安。仍請於標下增設遊擊一員領之，以見在遊擊專管陸營、以新設遊擊專統舟師，而小埕、海壇二寨遊俱聽其節制；庶幾全省相應、勢同率然，卒有不虞，可恃以無恐乎！至於近日所復標遊十船，原非初制；不過量割臺山埕南之船，以為省城門戶計耳。顧內之澳港未易綢繆，而外之汛地率多推諉。不如徑改為五虎遊，專責守廣石以外至五虎門一帶，亦付水標遊擊領之。其自廣石以內另設一營，半水、半陸；使二哨以舟師巡遊內洋、二哨以陸兵扼塞澳港，俱付陸標遊擊領之。舟不必別造，取之沒官之船；兵不必他求。取之營伍之選：如是而內地之緩急有賴矣。至於近日路將各有標船之請，亦以寨遊咸有信地，徵調遽難應期；欲求增標下十二船以便往來督率之用，此亦勢所不可少者。第時詘學贏，增設匪曷；宜就各寨、遊內裒而與之。總鎮則取之海壇遊，北路則取之崙山遊，中路則取之湄洲遊，南路則取之銅山、浯嶼二寨；浯銅、南澳二遊每路十二船，徑隸標下，聽其指揮。臨汛則親自周遊，有警則立發策應：如是而諸路之緩急有賴矣。總之，在全省則三路提衡，而標下一遊為應兵；在各路則寨、遊分地，而本標十二船為應兵。寇小入，則本路自以標船救之；大入，則臣以標遊赴之：無處處增兵之擾，而有處處可恃之形。兵法所謂「轉寡為眾」，計無踰此。伏候聖裁！
一、重要防以杜窺伺。閩海中，絕島以數十計，而彭湖最大；設防諸島以十余計，而彭湖最險遠。其地內直漳、泉，外鄰東番；環山而列者三十六島，其中可容千艘，其口不得方舟。我據之，可以制倭；倭據之，亦得以制我：此兵法所謂「必爭之地」也。往年平酋作難，有謀犯雞籠、淡水之耗，當事者始建議戍之，鎮以二遊、列以四十艘、屯以千六百余兵；而今裁其大半矣。一旅偏師，窮荒遠戍：居常則內外遼絕，聲息不得相通；遇敵則眾寡莫支，救援不得相及。以故守其地者，往往畏途視之；後汛而往，先汛而歸。至有以風潮不順為辭，而偷泊別澳者；則有守之名、無守之實矣。雞籠地屬東番，倭既狡焉思逞；則此彭湖一島正其所垂涎者。萬一乘吾之隙，據而有之；彼進可分道內訌、退可結巢假息，全閩其得安枕乎！近有議設參將以鎮守者，有議添設一遊互相救援者；臣以為皆不必也。彭湖之險，患在寡援。而浯銅一遊實與彭湖東西對峙，地分為二，則秦、越相視；事聯為一，則脣齒相依。今合以彭湖並隸浯銅，改為浯彭遊；請設欽依把總一員，專一面而兼統焉。浯銅原設二十二船，彭湖原設十六船，鄰寨協守四船；今議再添造一十二船、增兵四百名，俱統之於欽總。而另設協總二人，一領二十舟紮守彭湖，一領十二舟往來巡哨；遇有警息，表里應援，臂指之勢既聯，掎角之功可奏矣。夫浯銅係漳、泉門戶，彭湖為列郡藩籬。今一設重鎮，而有虎豹在山之形；一得內援，而無蛇豕薦食之患：其便一也。頃者，越販奸民往往託引東番輸貨日本。今增防設備，扼要詰奸；重門之柝既嚴，一葦之航可察：其便二也。茲島故稱沃野，向者委而棄之，不無遺利之惜。今若令該總率舟師屯種其間，且耕且守；將數年以後，胥原有積倉之富，而三單無餱糧之虞：其便三也。至於瀕海之民，以漁為業；其採捕於彭湖、北港之間者，歲無慮數十百艘。倭若奪而駕之，則蹤影可溷；我若好而撫之，則喙息可聞：此不可任其自為出沒者。宜並令該總會同有司聯以什伍、結以恩義、約以號幟；無警聽其合■〈舟宗〉佃漁，有警令其舉號飛報：則不惟耳目有寄，抑且聲勢愈張。茲險之設，永為海上干城矣。伏候聖裁！
一、飭戰艦以備衝犁。夫海上之戰，先鬥船、次鬥器與人。無船，則人與器皆無所用之矣。乃今日造船之弊，有不可勝言者。兵方倚船為命，而官胥匠役且倚船為家；出之帑者十，而用之船者五。且費不時給，役不預鳩；料不必中程，工不必中度。及倉皇無措，則又科貼眾兵；至科之兵，而亦不必用之船也。積弊至此，求船之實用，得乎？船不可用，求兵之出洋，得乎？幸而海不揚波，泄泄偷安者二十余載；而今當其窮矣，可復因循舊轍、不破格一更新之乎？為今之計，一曰縮汛當議也。約法：「每船限十二汛而准拆造；未滿汛而敝者，照汛於各兵扣賠」。今之船自七、八汛以外，皆成虛具矣。此不敢暫試風濤，況望其效衝犁之用乎！乃官拘於成例、兵憚於賠汛，苟延歲月，隱澳偷安。計每寨四十余船，實不得二十船之用；則千余兵而不得五、六百兵之用矣。圖省一船數十金之費，而致虛糜二、三百金之兵餉，豈不以小失大耶！且邇來將領每以船多、兵少為辭，則何以縮其汛而量增其船、免其賠而量減其值？減一船而得九船之用，減一船之兵益之九船，而九船咸得其濟；不尤為兩便耶？今請將各寨、遊船隻不論年汛久近、但有不堪出洋者，盡行改造，暫免賠汛。要自今日鼎新之會，即為各路更始之初。自此以後，斷以十汛為期；有不及格者，仍得以賠汛之例繩之矣。一曰估費當寬也。昔劉晏之造船，計其公、並計其私，曰「去半焉，猶得堅船」；此知「與之為取」也。今不問時有貴賤、地有遠近、價有官民，概以成例格之。夫上吝其直、下吝其材，所嗇者正足相當，而所損者乃在公事；亦何利之有焉！況借公斂私、以一科百，捕盜反因以為利，而眾兵且益滋其累也。今請聽酌其便，稍通其窮；價有不敷，量增十一。俾不得駕言節省，啟後日逃責之端；又不得指稱貼賠，貽兵士減扣之苦：所費小而所全者大矣。一曰責任當專也。向來汛船造於各路者，有海防佐領監之；造於省河者，則一聽他人之為政焉。文吏非用船之人，則得置身於利害之外；將領無專造之責，則得置身於功罪之外。徒使經歷數手，侵漁百端：多一受事之人，即多一染指之弊；增一防奸之奇，反增一卸過之門。蓋今日閫外之事，往往如此。今請以其責專屬路將，凡鳩工庀材、賦庸授直，悉聽路將與總哨、捕盜自為之謀；而有司自省成外，一切勿掣其肘。如是而猶有不可戰之船，則臣得執而問之矣。一船不堅，坐捕盜並坐哨官；二船不堅，並坐把總：三船不堅，並坐路將。三尺具在，彼何說之辭！有可戰之船而猶如前之縮朒不前，即以軍法繩之，彼亦何說之辭！且彼自造之、彼自用之，苟非有胸無心，誰肯以身為戲也！總而計之，縮造之費約溢額二千余金，增值之費約溢額一千余金。必如是而船可獵洋，兵無虛曠；一勞永逸，費少利多：此不可不為早計者也。伏候聖裁！
一、恤水兵以起凋敝。夫閩海之禦倭，其用則水兵急而陸兵緩，其事則陸兵逸而水兵勞；乃其餉，則陸兵厚而水兵獨薄。彼其出沒波濤之中、身試鯨鯢之窟，即使盡沾實惠，尚慮勇壯者裹足不前也。乃見面有例、公費有例、賠汛有例，又代為稱貸厚息、扣償月餉，所余十不得其三、四；且近年有免汰減餉之議，收汛又概嗇其一錢：彼又何苦以軀命所博之微餉，徒為債帥充囊、債主生利哉！老弱者計無復之，姑寄糧糊口；壯勇者勢不能忍，有相率掉臂而去耳。乃總哨、捕盜復通同隱匿，既避逃伍之罰，又冒懸額之糧；是「免汰」之說，徒割見在之食以飽虛冒之腹也。吾方慮無餉之兵，難與救死；而彼且利無兵之餉，可以自肥：大非立法初意矣。請自今挑選之後，仍復其原餉九錢；而每次汛畢，不妨仍核其懦怯者而簡汰之。第向之汰，惟其數、不惟其人；今之汰，惟其人、不惟其數。蓋與其嗇於給餉而寬於冒餉，固不如豐於養士而嚴於選士也。顧餉增矣而不嚴禁掊剋，則所謂九錢者，猶委之谿壑耳。欲嚴掊剋之禁，當清科派之源。向來錮弊難以盡舉，即一哨官之補，而費以百計；一色總之補，而費以數百計：此非事科斂，將焉取之！況染指一嘗，揚眉難冀；即有不法，誰能過而問焉。故今日一切陋規，必大將謝絕不行，而後路將以下可禁也；必路將、防館謝絕不行，而後總哨以下可禁也。今新總鎮素號廉靖，必能正己以率人；諸路將感臣激揚，亦且矢心以營職。而各把總除論革、議調外，余姑盡捐前過，與之更始。將來海上之事，或可改觀；而水兵之苦，亦可少甦乎！但給餉不時，難杜請糧之費；則如期徵解，當嚴其責於有司。又給餉不覈，易滋扣剋之弊；則包封唱給，當重其責於駐劄道。至於緩急人所時有、借貸勢所難禁；若不代為設處，則窮兵之困尚未已也。江右虔營有「官設營本」之例：營兵有急，官為貸之；每兩每月止加息一分五釐。臣往者備兵湖西，曾以此法行之萬安營，捐四百金為營本；迄今十年，兵甚便之。聞所收營息，業已再倍其本。今請倣而行之，而更少減其息；不過預支半月之糧，可省其無涯之利；計營本一百，歲可余息十五金。數年之後，息倍於本，則原借餉銀仍還司庫，而各寨、遊可另積萬金之營本矣。異時卒有緩急，且可用備不虞。此軍中千百年長久之利，非徒軨其困於目前已也。伏候聖裁！
一、嚴巡督以鼓偷惰。昔人云：「致勇有術一。致勇莫善乎倡，未有己安於帷幄之中，而可責人以犯風濤之險者也。國家沿海列職，文武相制：全省則鎮臣統督，而撫臣監之；諸路則參、遊統督，而道臣監之；寨、遊則把總統督，而海防官監之。各分其責而亦遞相為制，總非無事之官也。乃承平二十年以來，恬嬉成習，偷惰成風；由上及下，鮮有不溺其職者。以總鎮言之，向者屯劄鎮東，為急漳、泉耳。今倭寇要衝，首在北路；而大將坐鎮，反居下遊。不但逆風苦轉戧之難，抑且長鞭無及腹之勢矣。以路將言之，移劄信地，非不勉循故事也；而智昏於程席之交、舌翕於汛例之入，往來似同於收責，上下竟歸於共眠矣。以海防官言之，督汛散糧，非不猶存虛名也；一款宴而陋規相沿，一祭河而故事已了：胥徒鼓腹而屬厭，利弊充耳而罔聞矣。至於各道，分一面而提衡，則地有專屬；巡海，奉簡書以從事，則職有專司。乃邇來視師之規，遂成希覯之典；總哨以下，又何責焉！今欲收防海之效，非兵盡出洋不可；欲兵盡出洋，非將領躬率不可；欲將領出洋，非院、鎮、道、館親督不可。請嚴旨申飭，先自臣始。每汛視敵之最衝或將之少弱者，單騎巡行，不時督閱，以為列職之倡。各駐劄道，則汛前十日，親歷海口，簡閱舟師、覈散糧餉；汛內五月，早暮督察：精神無弗周也。巡海道，則往來沿海，上下督巡；總諸路之綱維，覈將領之勤怠：閱歷無弗遍也。各海防館，則同寨、遊把總一體出洋，無事戒其偷安，遇警鼓其敵愾；有功為之紀錄，有過為之覈查：須臾無相離也。此皆文吏之責也。總鎮，則往來鎮東、定海，隨在督師；或親馭樓船，當機應變：毋仍一隅之株守也。路將，則躬駕標船，遍歷遊、寨；每視風汛南北，各期會於島嶼之間：毋仍信地之自畫也。各寨、遊把總，則身先出海，遠據要衝；時時存待戰之心，人人勵敢戰之氣：毋仍內港之偷安也。凡此皆武臣之責也。至稽察之法，則各道、各路，每處臣遣旗牌一人隨之；凡所歷之地、所行之事，三日一報。各海防寨、遊，每處道臣遣標下一人隨之，亦三日一報：偷惰者罪之，欺罔者重罪之。要使聲息相通、指臂相使，軸轤銜尾如織，遠邇擊楫相聞。可振惰窳之風，可稽影射之弊；可狎波濤於慣習，可寒寇膽於先聲：防海之效，將自此可收矣。抑又聞古者遣將，曰「閫以外，將軍制之」；貴其專也。邇來文法太密，牽制太繁；既灰賢者任事之心，反藉不肖者諉事之口：此尤誤事之犬者。今請一切造船、製器、選士之役，悉聽該主將司之；該道及防館，第省其成事以告於臣而行殿最焉。寬事權，不寬綜覈；制賞罰，不制便宜：則利害之切身既無人可代，而功過之獨任亦無人可分，所不灑然自奮者，豈人情耶！此尤作氣之首務也。伏候聖裁！
一、廣軍儲以備不虞。夫足食所以足兵，有備斯可無患。閩省山多田少，所生不足以供所食。福、興、漳、泉諸郡，大半仰給於他方；富者無兼歲之藏，貧者無終日之計。海運旬日不至，則嗷嗷待哺矣。民既苦食之艱，而兵又分民之食；兵既與民爭食，自不得不與民爭價。月餉幾何，而堪償此如珠如玉之貴值也！去歲青黃不接，米價忽騰，漳民幾成大亂。今歲幸海運時至，早榖少登。顧前此有金恆苦無榖，今日有榖又苦無金；則積儲一事，乃目前第一要務也。除郡邑常平義廩自有成規、臣見申飭有司儘力收貯外，惟是沿海軍儲，有不可不另為預備以防緩急者。計沿海各寨、遊營水陸土客官兵，共幾二萬名；今議每名預支餉銀一月，各照兵數多寡領銀糴榖，分貯各寨、遊營。又沿海各衛所原有額徵、民屯二糧，本折兼支；近來漸議改折，至有合衛所全無本色者：是亦不可不為之計也。今據糧餉道議，亦照軍數多寡，每軍預儲兩月之糧；或取之備賑米價、或取之他項贖鍰分發收糴，各貯該衛所。其在各寨營，則責該總哨收糴，而海防官監督之；其在各衛，附近郡邑者徑責成有司、遠者則責該衛所掌印官及殷實各弁收買，亦海防官監督之：而該駐劄道總覈其成，以報臣院入汛而課殿之。各衛所有倉者修之，頹廢者復之；各寨遊無倉者量創之，視其所儲之多寡。至守倉之役、放倉之規，因地因人，隨便立法：大要賤時收入、貴時散之，酌原價、時價之中而平其值；汛時而貴則散之、汛時而賤則留之，權緩急輕重之適而制其宜。非詳允不得擅支，非凶荒不得緩糴；銀盡則查榖，榖盡則查銀。今年所易之銀，還為來年預糴之本；而日久所積之羨，可還抵今日預發之銀。若所儲益充，則所濟益廣；豈直兵不與民爭食，而將來尚可分濟及民：此實地方永賴之計也。伏候聖裁！
一、議征軍以收實用。舊例：每汛舟師出洋，以額兵不足駕用，故於沿海各衛所軍丁選其慣海者助之，謂之「貼駕征軍」。大約一舟之中，兵居其十、軍居其五；月糧之外，優以行糧：所賴以同舟共濟，非苟取備數已也。乃衛所各官，往往因之為利；有力者買閑，老弱者應役。非不嚴行申飭，而痛癢相關者何人！非不責成海防，而勞怨不避者何人！積玩相因，終成虛應。如有緩急，將焉賴之！近各處藉口增兵，紛紛見告：有謂其駭浪而面若死灰，見敵而影匿重板；無望同仇之助，反為先奔之倡者。有謂其視舟楫為傳舍，等器械為長物；了無顧惜，且恣毀傷者。有謂其上下服習無素、總哨威令不行，平居則自作自止，無使臂之用；遇警則不進不退，有僨轅之虞者。夫有軍而不得軍之用，猶可言也；有軍而反受軍之累，此可不亟為之圖乎！近該道有扣征軍月糧為另募民兵之議，是不可酌而行之乎！或謂「各衛所征軍有慣海精壯、勝於募兵者，不可更也」；則何妨擇其堪駕者仍之，而不堪駕者易之乎！或又謂「烏合之兵旋募旋汰，猶之乎不習也」；然暫募之壯兵，不猶勝暫役之弱軍乎！且一汛之內，勇怯已試；額兵之懦弱者可汰，而新募之慣勇者可留也：是又不可通融乎！今計征軍每月共行月糧八錢，視汛兵之餉，所少僅一錢耳。查兩汛之期不滿五月，而征軍自汛前僉解、至汛畢撤歸，常余半歲之役；今若扣其半歲之食以食二汛之兵，當不患餉之不足矣。至有慮貧軍藉糧糊口，難以奪之；則吾不概強之也。貼駕用其力，故宜選之強壯；貼餉用其糧，則宜選之殷實。蓋貧軍之所急者，富軍之所緩也；以區區之食易半歲之安，人之樂從，固其所矣。且其每歲中，或告假遠賈、或安坐買閑，應得月糧大都為本官所扣；與其飽貪弁之囊，何如充兵士之腹：不亦公私兩便乎！今請以後各衛所貼駕征軍，除素稱慣海堪用者仍從其便，凡羸弱不堪者，行該衛所照貼駕原額僉充；富軍扣其半歲月糧，別募民兵充駕：庶沿海有增兵之實，而公帑無募兵之費！拳勇效命，紀律一新；將來舟師皆凌風破浪之選矣。況邇來軍伍日耗、城守日虛，各衛所動以單弱為辭。今既免貼駕，則每遇汛期諸衛所存軍多者二、三百名，少亦數十百名；猝有不虞，便可資為城守之用。但照給糧，不俟外索而足矣。伏候聖裁！
·請補水標將領疏
題為添設標遊、咨求宿將，乞恩即准推用，以便責成、以重海防事。
近該臣題「為海氛多警、飭備宜嚴等事」議設標遊水兵一枝、另添水標遊擊一員，統領分遊南北，策應全閩；又議割北路之小埕寨、中路之海壇遊，就近改屬本遊，以便制馭等因。已奉旨下部，方候覆允遵行。但此官非推擇名將，則難備折衝；非請給敕書，則難資彈壓。臣思冬防期迫，求將甚難。故一面議題，一面咨訪；則眾口一詞，僉舉原任浯嶼寨把總、歷陞浙江溫區參將、今告病沈有容智勇絕群，經綸滿腹；勳猷素著，威望彌新：今日聞鼙思將，舍斯人無可與共功者！隨該臣遣使馳檄，聘入閩中；見其膽氣沈雄，議論慷慨。叩以海上之方略，瞭然若就熟路而駕輕車；策以島夷之情形，毅然思乘長風而破巨浪。得人如此，臣竊為封疆慶之！業令受事和門，以領水標之事。及查本官原任溫區四年，累經七薦；因病請告，推轂宜先。今既應聘前來，見委遊務；合侯該部覆准，即將本官推補前缺，以參將管遊擊事，照題設職掌事宜，請給專敕。所轄小埕一寨、水標、海壇、五虎三遊，汛初則上遊北路，直抵南麂閩、浙之交，以遏敵衝；汛末則下遊南、中二路，直抵南澳閩、粵之交，以要歸寇。無事收操南臺，有警立發策應：全閩恃為緩急，各路藉之聲援。所至各寨、遊總哨官兵，仍皆聽其節制：此所裨海防非淺鮮也。伏乞敕下該部亟為議覆，推補施行；臣不勝懇切待命之至！
·題報倭船疏
題為飛報倭船事。
本年四月十五日，據布、按二司呈：奉臣批－－據巡視海道副使韓仲雍呈：奉臣批，據管水標遊、原任參將沈有容呈：三月二十二日，准巡視海道手本，據哨探施德武飛報稱：本月十九日午時，有臺山遊兵船六隻押護倭船一隻送回董伯起，被小埕寨官兵攔住黃岐信地，煩為譯審送回董伯起果出何意？有無齎帶彼國表文關牒，堪為信憑？一面由覆見示，仍行各寨遊加防倭船，毋容進港近岸姦民交關等因，准此。隨於二十二日卑職將標船盡泊定海，只領總哨徐亮等坐駕烏唬船三隻直抵黃岐，察視倭眾。見職親臨，倭目明石道友隨同董伯起過船叩謁，稱係日本肥前州差官，領有國王表文、書劄，並領帶頭目三名、通事高子美、倭眾七十四名、被虜二名，坐駕日本船一隻護送伯起回還，並無他情。卑職見其遠來跋涉，隨將白米二石、老酒二甕、豬羊各二隻過船賞賚，眾皆叩謝。仍諭以「天朝法度嚴明，來表文理不通，字跡又非正韻、本紙亦非體式，有難轉奏」；倭官稟稱：「願收回前表，只得一文回覆國王便是」。卑職諭以「回文只好海道衙門出給」；倭皆唯唯聽命。卑職又恐狡情叵測，詰以「曾先發有船欲據雞籠，為乘機合■〈舟宗〉突入之舉」？倭稱：『先年發船呂宋，被雞籠番鏢死；實為報怨。今無發船情由』。又問「料羅、大金何故入犯」？倭稱：『皆係別島倭夷，與彼無與』。復再查訪「今春恐有倭船隨後復來」；彼稱：『他島難測，該島委未發船；不敢欺誑』等語。並審董伯起，亦稱：『彼中別無船來，送回委無別意』。隨送伯起過船。卑職見其來船窄小，起止艱難；隨將所坐唬船撥令倭目、通事坐駕，以示威愛。卑職即回定海，彼亦願跟同回。除督令哨兵將彼船倭眾約束防範、不許登岸眺望，仍嚴禁商、漁船隻不許私接交通，及將高子美、明石道友等五名帶回定海，先有巡海道遣至傳諭副中軍方輿，即令在船接伴、伺其動靜，聽候處分外，為照倭以護送董伯起歸，而其來已屬有名；及審情形，盡屬恭順，似可諒其無他。蓋重犯逆之誅，則威令固所當申；而明柔遠之義，則歸順不可不與也。合無請乞再加犒勞，少資時日之費；仍為修葺船隻，俾得趁風回國：庶見天朝廣被之仁等緣由。奉批：『仰巡海道會同兵備道再行譯審的確情形，作速議妥詳奪』；奉此。案照先奉本院令牌，據塘兵遞到公文一角，內稱：巡海道原差把總董伯起於萬曆四十四年五月十五日蒙本道差往東湧偵探，遂為倭夷擒帶至日本國見倭王，解其利害；即差倭官明石道友送歸骸骨，具表求和。船眾七十七人，兼長樂縣廣石澳被虜張士春、歐達老二名；本年三月初四日開洋，十七日未時至臺山。臺山遊把總陳定輔船六隻，十九日卯時遇小埕寨兵船護送至黃岐信地，敢藉天威，乞逭罪譴等情到院。看得董伯起原係該道差往東湧偵倭，被倭挾去；么麼材官，何足為吾輕重！今忽稱差官送歸、具表求和，事屬可疑！仰道即速委官到船審驗虛實，一面將董伯起綁解本院查審，仍行水陸加謹防禦，毋容登岸啟釁等因，依奉。業行宣諭倭眾並審實緣由另報，先將董伯起綁解赴院。奉批：「據解到董伯起，姑監候事完議奪。至閱倭書，語多未解。既稱有恭順之心，何故有料羅、大金入犯之事？本院方會疏題參，又何敢遽信其無他而即為具題也！仰該道速至彼譯審夷情真偽議處、遣發歸國；結目前之局而杜後日之隱憂，在此一舉。仍會各司、道、鎮、參酌議妥確詳奪」；依奉。隨該本道馳至小埕，會同徐總兵並水標沈參將喚召倭目明石道友、通事高子美等四人，各當堂譯審得：長岐一島，彼國名肥前州；島酋村山等安－－即我呼為「桃員」，近年受彼武藏總攝之命，監主市易、交關唐人者也。今來明石道友，乃其領倭出販。渠率而正木矢次衛門－－實等安親隨典計之僕同行，似有伺察道友意；其一人柴田勝左衛門，則船中頭目耳。問渠何故侵擾雞籠、淡水？稟稱：『自平酋物故以來，國人亦甚厭兵守分。惟常年發遣十數船眾，挾帶貲本通販呂宋、西洋諸國；而經過雞籠嶕頭，頻有遭風破船之患。番人恃其鏢弩，不相救援，反衂我人而掠我財；故乘便欲報舊怨，非有隔遠吞佔之誌也』。問渠何故謀據北港？稟稱：『即係常年通販船經由彼地駐泊，收買鹿皮等物則有之，並無登山久住意。或是漁捕唐人，見影妄猜；或是讎忌別島，生端唆害』。問渠既是外海商販，何故擅進內地劫掠？稟稱：『國王嚴禁，不許輒犯天朝一草一粒。緣各商趁風飄入浙、閩地界，或不得已沿途汲取山泉；官兵既以「劫賊」相待，不得束手就斃，因而格鬥，未免殺傷。且各商去國已遠，不必謹守國法；有信附舟唐人恐嚇而起釁者、有被劫海唐人教誘而取利者，國王實不知聞，聞則必根查之而種誅之。如董伯起親見舊年同道友來虜去漁人張士春、歐達老之船眾五十余輩，因伯起詰讓，今盡監係；待正木矢回報，行戮是也』。問渠何故挾去我偵探把總董伯起？稟稱：『上年彼國發出買賣船十一隻阻風失■〈舟宗〉，不得過番：其二船係島酋親子，至今飄泊未還。其七船落後，與浙江船兵纏住廝殺。惟道友二船先到東湧，進退兩難；遇得小漁船數隻，浼代樵汲並作眼目，詢知院、道欲行勦擒。幸於船中覺察伯起有異，細加質問，係是海道中軍官人。禮請過船，同到日本：一則欲待官兵追及，央其分剖；一則藉此歸報國王，明非逗遛－－實是不敢輕慢』。問渠今又何故送還伯起？稟稱：『總攝嗣立未久，略通文墨，素好禮義；每念四夷皆得自通於天朝而彼獨隔絕、先世亦常列名於職貢而後乃棄捐，心中時常以為恥憤。今因等安送到伯起，見其詞氣耿介、貨色無染，仰中華人物盛美；而始悟每年輕舟越販、峨冠進謁，或稱衙門差官以求供饋、或領互市價值竟至脫騙，皆係骫法姦民，使小國慕化之心有負，而天朝字小之恩不霑。今幸撥雲見日，自願瀝肝輸忱。伯起於八月中到，武藏款讌三日、贈銀四十錠；伊隨賞給伴回肥州各倭，毫釐不留：心尤感服。至今春信風柔，始差道友等整船送回；更親修書，贈以製衣二籠、倭刀二把，聊為贐行見在。至於恭進皇帝聖君表文，業經沈參將諭以「不合體式」，願帶繳回矣』。問渠何故侵奪琉球，使吏治其土宇？稟稱：『此係薩摩酋陸奧守恃強擅兵，稍役屬之；然前王手里事也。今歲輸我王，不過銀米共三千余。收利幾何而不忍割出，但須轉責之該島耳』！本道隨諭以「汝並琉球及琉球之私役屬於汝，亦皆吾赦前事；當自向彼國議之」。又問渠來意何求？稟稱：『送回華官，得一公文回報－－圖好體面、傳好名聲，別無他求。但願自後天朝鑑我倭人泛海船眾，止是通販，不是行劫；傳示官兵，相遇莫輒鬥殺為便』。本道諭以「汝來西販先經浙境，乃天朝之首藩也。迤南而為臺山、為礵山、為東湧、為烏坵、為彭湖、為彭山，皆是我閩門庭之內；豈容汝涉一跡！此外溟渤，華夷所共；窮兵芟薙，漢過不先。但汝或為飄風所引，暫時依泊，不許無故登岸；或為曠日所誤，望山取汲，不許作意淹留。我兵各有信地，防禦驅逐，自難弛縱。但汝自取方便，所過之處，明聲稟而速颺去可矣』！渠又自請『歸島之日啟知國主，查實先犯料羅、續犯大金之人。如係何島商倭，則請官蒞殺之於國中；如係唐人撥置，則差倭縛送之於境上：以表效順無貳』。本道諭以「使命往來，既非疆吏所得擅議，且本省奏聞發落，尚延日時。汝船經由港澳，或招猜釁。今汝國中一動一靜，我院、道、鎮、參悉見悉聞；果能不食斯言，自是汝國長私也』。旋又諭以「上年琉球來報汝欲窺佔東番、北港，我雖不信，傳豈盡妄！但天朝因汝先年有交通逆臣胡惟庸之事、有擅遣宋素卿輩在驛鬨殺之事、有誤信汪五峰輩頻年入寇之事，近年有平秀吉侵擾屬國高麗之事，疑汝、嫌汝，懸示通倭禁例益嚴。而其實每歲引販呂宋者一十六船，此等唐貨豈盡呂宋小夷自買而自用之乎！又各遠嶼窮棍，挾微貲、涉大洋走死鶩利於汝地者，弘網闊目，尚未盡絕。而汝若一旦戀住東番，則我寸板不許下海、寸絲難望過番，兵交之利鈍未分，市販之得喪可睹矣！歸示汝主，自擇處之」。明石道友等各指天拱手，連稱「不敢！不敢」！本道驗得情形已明，隨差官押送各倭赴定海所徐總兵駐紮去處，覆加譯審，犒賞無異。次日，仍行海防同知陳豸，著令中軍方輿於防泊籠嶼澳內，盡弔倭眾七十八人前來，量賞花紅、布絲，稽顙崩角，驚喜過望。本日，因留倭船住宿小埕澳，使見我軍容之盛、節制之嚴。初五日，本道復椎牛釃酒以大饗之。旋與管水標原任參將沈有容酌定防護津送機宜，並拒還其國王表文及齎送院、道、鎮、參方物，止將肥前州監市官村山等安所上書抄謄存案。其倭來原船窄小滲漏，別給民艦一隻，以示優恤；並請預移浙江院、道，使知端的，以便防護。一面候風稍順利，該參親帶倭船送出臺山界外；應資柴米，臨時酌與。前後情形，似應入告闕庭。兼須謄示夷島，使知我天朝日月之明、無不洞燭其幽隱；而包覆之大，終不峻絕其纖介也。除本道回還連江，各倭伏送道旁，即行海防官仍撥小埕四船兵押赴籠嶼圍防及添撥聽用把總王文耀接伴以候風期即行督發外，仍請批行布、按二司會議等緣由。奉批：仰布、按二司會同議妥速詳，奉此。該布政使司左布政使陳道亨、右布政使黃琮、按察司按察使畢懋良、巡海道副使韓仲雍、福州兵備道右參議兼僉事卜履吉會議得：島夷出沒靡常道，貴治以不治；順則茹納，逆則殲芟：其所以自固疆禦，不以彼情形之順逆而弛也。年來環海機宜，仰憑本院節制，舟艦、器械，整飭一新；春汛秋防，戰士百倍：堪落小醜之膽，定成築觀之威。乃日本酋目畏懾，遠來送還挾虜；雖狡黠之性未可遽信，其輸誠而恭順之詞，亦當姑示以禮遣。既經巡海道會同總鎮親行譯審與管水標沈參將先報無異，已非詐偽，宜加綏懷。在綢繆桑土之防，當益嚴於戶牖；而折衝樽俎之略，且示德於要荒。其表文、方物，應候裁奪卻回。余照該道條畫，禁護、津遣應支給餉銀，事完另覈銷算等因，具呈到臣。隨批：『據詳甚得禦夷之道，固不必先逆其詐，以失柔遠之義；亦不可深信其款，而弛固圉之防。仰即行該道會同該參嚴卻其表書、方物，而量給之犒賞；明諭而速遣之，永杜後來之釁，勿開闌入之端』。又經移咨浙江撫臣督行道、鎮將吏，通加提備、遞押出洋各去後。
該臣會同巡按福建監察御史李看得：頻年以來，海邦多警；臣等職司疆埸，惟是摩厲以須。乃忽報有倭船夷目齎表、奉書以所挾材官歸我者，其狀頗順，其詞頗甘。在事諸臣亦有信其無他，謂可撫而納之，以示吾不拒之仁者；臣獨以為未可也。勿論表文誖謬、書詞乖張，似倨似恭，情偽叵測；即就彼口語，亦自有種種可疑者。夫謂向風慕義，果出本心；則大金等處之犯順，誰為之乎？如曰彼不與知，則彼之懷我好音者，特區區一島耳；他倭之逆我顏行故自如也，彼力能制之乎？夫既以役屬琉球之罪委之他島矣，又云「歲輸銀米三千」，不亦自相矛盾乎？且所謂「四夷得通天朝、先世列名職貢」等語，不知傳言者稍一緣飾之乎；抑真出夷目之口也？如出自彼口，則將來覬覦，正恐未涯；有如明年復來請貢、請市，要我以無厭之求、難塞之請，將亦從而許之乎？即不許，而絡繹往來，習我山川、窺我虛實，漸何可長乎？至云「官兵相遇勿輒鬥殺」，則又以嬰兒愚我矣！果若所云，設復有料羅、烽火之泊，將使我束手坐視，竟不以一矢相加遺乎？凡此，皆不可不早伐其謀者。臣鰓鰓過計，初慮其挾材官為奇貨，而妄有要求也；亟以軍令縛董伯起致之轅門，使之窮於無所挾。繼復慮委官往來傳言，不能無生得失也；亟移檄該道、鎮、參親詣譯審，多張兵威而安置之，使之懾於不敢逞。後復慮其久處內地，或生戎心、且啟奸民交通之漸也；日督該道修葺舟艦、早勒遣之，使之束手無可乘。蓋逆知狡夷變詐，必且陽修好於我，而陰肆誌於東番；柔服以求濟其欲，將搏而先匿其形。故夙夜戒嚴，直以受敵之道處之。亡何，而東沙外島果以倭奴屯聚告矣。頃者生擒諸醜、質詰夷使，則曰「是往年遣之以出，而不見其入者也」；又曰「是吾國之逋亡，國主所欲得而甘心者也」。鬼蜮之語，總不足憑。乃其要領，則臣頗密諏而得之矣。蓋往者家康匪茹，■〈扌間〉焉有窺我南鄙之心；而長岐之酋曰等安－－即桃員者以他事得罪家康，懼家康之滅之也，乃請力取東番以自續。是以去夏有東湧之警，而等安次子實來。會我汛事戒嚴，弗克逞誌於我；播越離逿，不知所之。等安乃復繕舟厲兵，索其子於我境上，是以去冬有大金之入。乃至今日之局又稍變矣：家康物故，其子代之，欲有事於東番；而國人未附，且恐中國之議其後也，於是內逆外順、乍翕乍張，此方搖尾款關，彼復張牙肆毒。即謂「先後合謀」，或不必然；要其出於一島之人，則彼已直任無辭者。又安得盡信夷使之口，而終保其無他哉！惟是鱗介異類，毋足深求。今於其伺我疆埸者擒而芟之，使知吾天威之嚴；於其就我戎索者姑恤而遣之，使知吾皇仁之大。彼既順逆雜進，我亦恩威並施，要令服者懷德、貳者畏威；而至於通好之說，斷不可稍有假借，以開異日無窮之端也者。臣度狡夷情態，此後勢且復來。第今日徇之，則以好來也；今日卻之、又復創之，則或以逆來也。與其以好來而隱憂不知所終，毋寧以逆來而有備可以無患：臣等慮之審矣。況島酋新立，內釁將萌；勢未必能大舉寇我。為我計者，乘時以固吾圉，整軍以待其來。或微用機權以攜其黨，彼將自救之不暇；而區區盜邊小醜，何足重為吾難哉！
·擒倭報捷疏
題為擒獲倭功事。
據福建布、按二司呈，據福州府申，蒙本司信牌：本年五月十八日，奉臣批－－據巡海道副使韓仲雍呈：五月十一日，據萬安所飛報：漁捕軍余蕭二仔等於東沙外洋，親見倭船三隻拋泊東沙山，被風打破；有倭賊約二百余人搬在本山嬭宮搭寮樓住，修■〈舟華〉劫搶。奔歸，乞行提備。又據本道發出小埕塘報稱：先於初九日，該定海所墩軍瞭見有北來兵船數隻，在遠洋追趕異船，不知去向。次日晚，驗係巡福寧道標下領親兵把總何承亮奉令獵洋遇倭，趁風寄泊。隨有本所被劫逃回漁民王應期等指報倭在東沙，船兵仍即開駕追緝去訖：各具報到道。該本道會同福州兵備道參議卜履吉，與管水標參將沈有容議定困勦機宜。旋據水標哨官蘇珊、蘇弘猷等稟稱：遵令協防省城門戶，今聞倭在東沙，業經駕船急出五虎門會該信地寨兵夾勦；請速調發策應！飛報前來。該沈參將於當晚稟辭，本院面受方略，即督中軍官徐亮、左翼把總趙若思及標下聽用總哨各官部勒船兵，躬冒風濤以次日到洋。本道一面遵奉軍門牌示，移行北、中、南三路及五防館各照信地戒嚴，以防奔突；仍簡閱精銳、整搠船器，以備調遣應援。隨據差去偵探並傳令督陣聽用把總黃夢祥等逐日飛報：十二日卯刻，巡福寧道標兵把總何承亮船先到；午刻，水標中軍左翼及偵探把總王立威船與小埕署寨指揮徐道濟派撥船齊到。徐總兵出汛鎮東衛，督發標船中軍指揮吳應珍領船並督勦令牌十三日續到：皆聽本道傳令，謹受沈參將節制，分布圍困。止用新造佛狼機及神飛大砲等器，合勢仰攻，燔其寮舍、盡其積聚。兵既不許近岸輕與格鬥，倭亦不敢下■〈舟華〉乘間遯逃。至十五曰，勢漸窘蹙，然猶揮刃裝銃，意在拚死突圍。沈參將復計困獸在阱，爪牙毒猛；專用力拘，未免兩傷。縱能迫令自斃漂沈，難撈功級。隨用通倭語把總王居華及倭來通事林高子美、雙齊門等齎執該參令牌，登山曉諭以「汝輩命在須臾；若未有犯唐罪過，分剖明白，或尚可覬一線生路」！各倭意動，正猶豫間；至十六早，遙見遠洋有大烏船一隻、小漁船二隻，認識號帶，是伊同■〈舟宗〉倭賊前來接濟者。沈參將即麾率官兵奮力衝攻，戈船飆集、火器雷震，當將三船立刻犁沈；駭濤深溜中，止撈斬二級。是時又有徐總兵續遣坐營官指揮韋根坐駕雇賃民船、帶領陸營選兵，及中路張參將督發標下把總趙廷弼、顧仲升先來偵探之船亦至；軍威益張，倭計益窮。於是倭賊及我奸民從倭作歹者，紛紛投溺，難以數計；余倭束手就縛。據水標所部解獻生倭大頭目三名、眾倭三十名，總鎮標下所部解獻生倭一十二名，巡福寧道標下所部解獻生倭二十二名；而各獲盔甲、刀銃、倭器充斥，與倭所劫奪來唬船之布帆二、划船之號旗一及官衣戰裙等物，各開報冊。見在又解到兩處救回被虜漁民二十二人，則獲罪我閩之定案也。解到臺州東、西機捕盜余千及軍民兵共十一名，吐稱倭原坐駕二船中一大鳥船即係殺伊兵十八人重傷、放去各七人，而脅伊操駕以來者；且其經過舟山、韭山、牛攔磯等處，皆有鬥殺：則更獲罪彼浙之確證也。至十七日，中路張參將親督策應兵船衝鋒把總王清等經過東沙，遂收泊於小埕；北路劉參將亦親督管標船中軍陳王笥及右翼把總魏德等續發船兵策應，亦各盡到小埕。是役也，盡縶鯨鯢，如取狐兔；無亡矢遺鏃之費，而有除兇雪恥之功。倭來送死，雖似自投網羅；士肯用命，實能相為掎角。然材官獵洋，偵得其蹤而迫之於險者，署分巡道之設防甚密；臨戎決策，攻圍有法而用間得機者，水標該參之收功甚奇也。犯大金、窺料羅之宿憤，可以一灑；受董伯起、撫明石道友之近局，可以暫結。本道因人貪天功，寧無耿心；而下馬作露布，但抒快意！除將解到倭犯候詳固監本司，被虜本省漁民發福州府、臺州捕兵發陸營把總王如龍等分領羈保，桶盛倭級二顆發南門官軍看守，所獲倭器、贓仗照數貯庫等緣由；奉批：「仰布、按二司會都司各道詳審報」；奉此。本月二十九日，又奉本院批－－據帶管分巡福寧道右布政使黃琮「為海洋征倭大捷事」，五月十二日據定海所報：有峰頭澳大興朝船被倭坐虜，遇風衝嶕，打破白犬澳。興朝船上三人撈水搭船逃回定海，口稱有倭賊並被虜浙兵甚眾；令興朝船被虜二人，遇分巡道親兵留帶船上，向南擒捕等情。隨行北路劉參將、海防鄧同知督飭官兵相機協勦間，本日又據親兵把總何承亮報稱：初九日，督船哨邏東湧半洋，瞭見闊尾船一隻在洋行使，隨督各船追趕至暮昏黑，不知去向；將船收泊定海所。誠恐倭船混入船■〈舟宗〉，隨差旗手查問消息。有被虜民人王應期、康君廟報稱：「期等駕船釣魚，不知倭船打破白犬，將船停泊在旁；不料倭夷望見，浮水上船，致被虜占。因懼兵船追急，撐駕復逃，撞嶕打壞。期等隨奔山後高叫，浮水上搭鹽船得命，前來報知」；據此。隨將王應期等留船作為嚮導。次日午時，又督各船駕至竿塘地方，突遇颶風大作，又令捕盜陳應、吳光先、宋華三船收泊上塘。至十一早到白犬，巡守亮領余船仍收定海候風。至十一夜二更時分開駕，十二黎明到白犬。查有把總魏德下捕盜莊緯船兵並本道聽用周武烈、吳炳在船巡守，望見倭眾在於山腳，將打壞船板打艌小艌小■〈舟宗〉數隻器械糧食頗有，分搭五寮守水把路。及望四圍皆是嶕石，船難近岸，又不知倭眾多寡的實，亮隨令哨官張邦雄、目兵林覺、朱月寧、陳椿等駕杉板登山，欲設計施行間，本日未時水標沈參將帶船追到，隨即將前情稟聽本參進止等因到道。復催行北路參將領標船中軍陳王笥、標遊把總魏德各水兵，從大金徑赴白犬會勦；又行北路海防官督福寧左營把總吳堯縉、右營把總何養魁各陸兵，由羅源小路直抵定海應援；及行福寧州於便宜餉銀內支發運至軍前，聽作官兵糧賞應用：各即起行去後。至十七日申時，據把總何承亮報稱：沈參將十二日在白犬，十三、十四、十五日俱遇颶風，亮等督兵巡守。十六日辰時，據瞭望兵陳椿報稱：東南外洋有大鳥船一隻、小漁船二隻，順風駕至嶼南；山上倭眾望見，認是同夥倭船駕來合■〈舟宗〉接應，俱將原造小■〈舟華〉扛抬下水，欲駕使出洋等情。該亮稟明本參，傳令各兵船作速追截；亮隨令各船目兵盡行棄椗，追至極東洋，將倭船一隻四圍攔住，神飛、百子、火罐、竹熕等銃齊發，復令捕盜林覺等將船衝犁，折柁擺沈，倭眾溺水甚多。時在深洋，復直風狂浪大，止撈斬二級。山上倭賊望見勢孤，束手待斃，多有投水者；亮隨揮兵擒縛真倭二十二名，又救獲被虜四名。其各倭賊投水死者，一時不能撈拾。亮隨於寮內搜獲有草席、包裹、衣物並倭刀、鏡器等件，先具報捷等因。至十八日，據何承亮綁解各倭並倭器到道，隨將器械發福寧州收庫；及弔通事三葉萬譯審：各倭口報名字，各開冊見在。看得各倭先犯浙江海，則虜兵軍十一人見在；次入閩疆搶駕魚艇，則被虜王應期等見在。此不待教而誅者，用以舒華夏之威而雪神人之憤，或亦海上一快事乎！合就解詳等因。奉批：「仰布、按二司會都司、各道並查速報，以便會題。繳」；依奉。移行兵備道參議卜履吉查將協勦擒倭在事官兵功蹟，希速勘實報覆，以憑通詳。隨准回稱：案照五月十一日辰時，據萬安所印、捕各官及標前遊把總張問行各飛報，前項倭船拋泊屯聚東沙等情，隨即牌行福州府海防同知陳豸督同坐營官韋根並五虎、海壇各水陸官兵加謹提備，仍探實情形飛報鎮、參就近區畫，定計勦捕；並報本道調度策應，毋容奔突貽害，及差官李向暘多方探聽督勦。十四日，又差官丘天成由陸路往小埕再行探實，相機督同各總協力勦捕。十七等日，隨准該參及總鎮中軍吳應珍、遠哨把總王立威各報獲前項倭功緣由查行間，今准照會前因，隨即移行該參查取功次到道，覆查無異。看得倭舟觸嶕而奔命於山，參將沈有容以蜡蠖宿將奉軍門指示而往，相機並力，一鼓而盡擒之；無遺矢亡鏃之費、無追亡逐北之勞，而功成於談笑之頃。雖曰天亡，然非人事之勝，不至於此也。查取功次，該參冊開已明等因到司。備牌仰府官吏即便會同防、刑二館查將各擒獲倭夷事情，作速審勘妥確詳報，以憑會審轉詳入題等因，蒙此。隨該本府知府張泰禎會同海防同知陳豸、理刑推官周順昌譯審得：東沙見獲桃煙門等六十七名，皆日本長崎島倭奴也。先因本島酋長村山等安遣其子秋安率領倭眾謀犯雞籠、淡水屢次失利，流落外洋，不敢歸島；去年十月十三日，等安復遣桃煙門等駕船出洋尋覓秋安，因無蹤跡，住泊五島。至今年四月十三等日，開駕至浙臺地方，衝過彼寨兵船打破，旋奪搶大船一隻，坐駕。至二十四日，又在海門東、西機與今被虜余千等衝敵，殺死伊兵一十八人，將千等一十一人拏獲過船，又搶駕大南鳥船一隻。二十五日，至韭山；二十六日，至牛攔磯；連日阻風。至五月初三日，方到南麂。初六日，至白犬澳；旋搶虜鄭居等漁船一隻，並虜漁戶十一人。彼時倭眾約二百余人，坐駕三船並小■〈舟華〉三隻，日在洋行使，專圖劫掠。適遇颶風，各船衝擊打破，倭奴將器械、衣糧俱搬上山，搭寮安頓；復艌修小■〈舟華〉，豎旗招船。十一日，各官哨飛報到省，蒙本院會集海、兵二道，立命水標遊參將沈有容督發船兵，星馳擒勦；一面嚴督本標下參將朱汝忠、海防同知陳豸調遣陸營兵哨四外提備接應。沈參將隨率把總徐亮、趙若思等於十二日午時至東沙，當有福寧道親兵把總何承亮率兵先到，方圖相機行事間；見本參到洋，隨聽進止。本日巡海道中軍黃夢祥奉令前來督陣，福寧道又督防館同知鄧全悌率領把總吳堯縉、何養魁等選兵三百名前來應援，總鎮標下坐營韋根、中軍指揮吳應珍奉令督押船兵會勦齊到。比蒙院、道令牌，各聽本參約束。十三、十四日，颶風大作；將船開洋，來回■〈高戈〉戧，密匝周巡。時用佛狼機、神飛火砲仰攻，盡焚寮舍，倭勢窮蹙。本參於十五日先令通事駕小■〈舟華〉沿嶕登山，面見倭目，曉示禍福，諭令歸降；各倭猶尚遲回。攻至次日，哨有鳥船一隻、小漁船二隻自東駕來，本參嚴督各路船兵一齊攻打，將前船衝沈，船內倭眾漂沒殆盡。當撈活倭二名，斬首。今經倭目譯驗：一名張表，倭名安福門，原泉州人，投倭充為火長者也；一名王應龍，倭名雙在門，原漳州人，投倭充為柁工者也。連日官兵凡遇大小船隻在洋駕使者，不論是否倭夥，盡行驅逐。倭眾在山瞭望，勢孤援絕，膽落心死。本參隨遣通事誘倭下山，大兵一齊擁入；眾倭慌跳沒水及內地勾引奸徒驚懼投溺，不計其數。見獲生倭六十七名，內桃煙門，即明石看右衛門；乾煙門，即西山源右衛門；託音門，即星野淡右門：三名係倭目。二老摽堪羅州姜在門四溪煙久曹施煙門四溪一丘音門三周羅騷摽銳音門安治里加丘音門四牽周行摽一進卑三丘初蕭七之係老在門番摽也招豔門招三羅也招羅李焉門奠七止麻梨止一薦摽桃在門毛在門高在門：三十名係倭從。共三十三名，俱獲經兵、海二道譯審明白，械送軍門者也。又桃眉丘子奇馬力之高子奇末子一進摽周七之桃兒麻之八吧子奇馬哥八馬利之，共十二名；俱獲經總鎮譯審明白，械送軍門者也。又若八止丘曹周所小八之七也門高也門野吒七錢吃之柯秋安九夜門周十七三■〈忄离〉周吃進摽萬月七之馬在門丘係門三曹搔子奇始四老新姑老乾七之三拔之，共計二十二名；俱獲經分巡福寧道譯審明白，械送軍門者也。所獲刀銳、兵器俱係倭式，中國所無；其布帆、衣被等項，驗係商、漁船內器物是的：各經驗明收貯。見獲漁民鄭居、王應期等，審係福清縣舉頭澳民，取有省住林春等保，放回籍。被虜浙兵余千、張明、胡計討等，俱各羈候外。為照海外島夷，惟日本最號兇狡；往年入犯，俱於春、冬二候風汛利便之時。乃近年更逞狡謀，窺我汛務戒嚴，不敢侵犯。往往先期開駕，狐潛鼠伏於窮洋絕島之中；及汛務將收，則豕突狼奔於孤城絕嶼之內。如去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已在逼除之余撤防一月之後矣；突入大金，乘其寡備。今茲五月，又在春防將畢之候，而闌入東沙。雖越在外洋，未敢窺閩中尺寸；而在浙已焚搶其船兵，入閩已虜獲我漁戶。所幸院、道籌畫素定、提備時嚴，故片羽朝馳，舟師雲集；不亡一鏃、不傷一旅，俘執六十七人，漂沒百有余眾。料羅、大金之憤，從此頓舒；而路總、士卒之氣，因之大振等因：具由連人解詳到司，該布政司左布政使陳道亨、清軍帶管分巡福寧道右布政使黃琮、按察司按察使畢懋良、分守漳南道右參政洪世後、巡海道副使韓仲雍、分巡興泉道副使詹士龍、提學道副使岳和聲、福州兵備道參議卜履吉、都司僉書陳承祚會同譯審無異。看得倭夷出沒島嶼，叛服靡常；邇來豕突鴟張，所在嚴防設備。不意狡倭糾眾犯浙、窺閩，敢肆披猖；被虜見證彼兇，罪惡貫盈。旋乃天奪其魄，遭颶飄入東沙。雖云失據窮寇，登山並力負險，猶懷跋扈雄心。幸賴本院先機料敵，飛檄道、鎮、參、遊，戈船鱗集、戰士蜂屯，奮勇涉濤，殲其救援之黨；合■〈舟宗〉掎角，絕其逸奔之途：勢蹙計窮，束手就縛。不假矢鏃之加遺，遂收全勝之奇捷。誠足洩大金之憤，而收中國之威者。至若運籌帷幄、計預苞桑，則巡、海、兵三道之勞績居多；決勝行陣、組繫鯨鯢，則水標遊該參之厥功茂著。其他獲功將士員役，聞烽星邁，坐困遊魂；戮力飆馳，爭先漢幟。相應分別首從，覈實錄敘賞賚，以示鼓舞。除各道報到獲倭功次，另冊開報等因，具詳到臣。
該臣會同巡按福建監察御史李看得：島夷鼠伏，幾二十年矣。比因謀犯雞籠，遂致頻窺疆埸。自去夏以來，其鬼蜮之局，有愈變而愈新者。東湧之遊魂方去也，忽繼以秋冬之深入；大金之跳梁未幾也，又繼以春暮之款關。臣方訝其不情、疑其挾詐，益飭沿海戒嚴待之。亡何，而東沙警報至矣。幸而標遊新設、敵愾方張，立命參將沈有容鼓行而前，則聞北路標兵先已逐倭於洋而迫之觸礁矣。旋又聞總鎮標兵及應援各兵先後鱗集，俱聽該參分布矣。未幾捷至，則該參計擒真倭六十七名、撈斬賊首二級，其余沒溺無算，靡有孑遺矣。凱旋之時，觀者載道；咸謂自來禦倭聚而殲者有之、驅而奔者有之，未見有獻俘之多如今日者！是皆仗我皇上之神武、廟堂之遠猷、在事文武之戮力，臣得藉手以終前局幸矣，何敢言功！所竊為疆埸喜者，前可雪大金之憤，近可破狡夷之謀；而執訊獲醜、萬目昭彰，又可免偽級冒功之弊。此則於臣勿欺素心，尤私幸無愧者耳。此一役也，鎮臣提衡於外，道臣運策於中；司府館州諸臣協贊其謀，路標寨遊將領畢效其力。至於捐資募士、選銳衝鋒，令負嵎之虎首折其牙者，則署分巡道之勞績獨先；設謀制勝、料敵出奇，使揚波之鯨莫漏其網者，則水標參將之全功最著。臣不敢一一鋪敘，特據實報聞，稍舒我皇上南顧之慮耳。伏乞敕下該部，覆覈上請：見擒諸倭，聽候明旨發落！有功員役，仍行巡按御史勘實具題。其新設水標遊務，該臣往年題請推用原任參將沈有容，給敕行事。今者諸醜就擒，多籍有力；標師之效，業已彰彰。旦夕仰望皇上允覆施行，庶任事之心益堅、緩急之備永賴矣。再照夷情變幻，雖復多端；而馭夷之方，總先自治而已。自治果完，則操縱茹吐，惟我握之。彼且為犬弭，我即為天覆；彼且為豨突，我即為霆誅。彼或陰為逆而陽為順，我亦姑為撫而峻為防：總所謂「致人而不致於人」者。不然，我無以待其來，彼之或順或逆，皆足為吾難矣。此後狡夷，或創而不敢來與憤而再來，皆不可知。臣旦夕去矣，後人規猷，當有十倍臣者；第區區婺婦之慮，不敢以出疆忘之！前所條奏海防事宜，業蒙該部覆允；是閩海更新之一會也。今而後，惟願在事諸臣，應以實、勿應以文，庶無負皇上「著實舉行」之明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