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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耆獻類徵選編卷七(上)

  李霨

  趙士麟

  王安國

  季麒光

  王國憲

  殷化行

  徐元文

  陳遷鶴

  朱宏祚

  唐希順

  ·李霨

  李霨,直隸高陽人。父國■〈木普〉,明天啟時,官大學士,諡「文敏」」(「明史」有傳。

  霨七歲而孤;本朝順治二年舉人。三年進士,改庶吉士,授檢討。尋遇太祖高皇帝配天覃恩,晉編修。十年二月,世祖章皇帝親試習「清書」翰林,霨與侍講胡兆龍、檢討莊冏生並列上等,擢中允。五月,遷侍講。會直隸、江南諸省學政需代,例用翰林;霨同冏生等以「清書」尚未精通、恐致荒廢,乞免開列。大學士圖海、范文程為之代奏,得旨俞允。尋擢侍講學士。十二年,遷秘書院學士;同學士禪岱、麻勒吉、胡兆龍教習庶吉士。時始設日講官,霨同麻勒吉、胡兆龍及侍讀學士哲庫納、洗馬王熙、中允方懸成、曹本榮充之。十四年,充經筵講官。十五年二月,充會試副考官。三月,考滿,加一級,廕一子入監。五月,授秘書院大學士。九月,改東閣大學士。尋與大學士巴哈納等疏言:『內三院既改為內閣,別設翰林院,宜分職掌以專責成』。上允所請。十六年三月,諭獎勤勞奉職諸大臣,加霨太子太保。

  先是,十二年,上親選武進士二十三人,以領侍衛內大臣教習騎射,特詔肇行大典,宜加優異一甲一名視副將、二名視參將、三名視遊擊、二甲十九人視守備,皆按品食俸。至是,兵部以十五年所選武進士劉炎等援例請旨,疏下內閣票擬;既擬進,諭曰:『內閣之設,原因章奏殷繁,一時遽難周覽,故令其看詳票擬,候旨裁定;此舊例也。膺斯任者,宜虛公謹慎,悉心辦理,方為盡職。今兵部「請武進士劉炎等品級俸祿」一疏,或令部議、或即准給及不准給,自應三擬;乃止一擬部議、一擬不給。特因劉炎等係武職,聲氣不通,不擬給與。如此遍懷私見、任意妄裁,負朕倚任;不重加懲治,以後自專之端,必至漸長。下九卿、科道同吏部察議』。諸大學士及學士並降罰留任;以票擬由霨覈定,降四級調用。九月,命寬免諸大學士、學士降罰,霨復原官任事如舊。

  十七年四月,同大學士巴哈納等校定律例。十八年,聖祖仁皇帝御極,復設內三院,霨改弘文院大學士。三年,充會試正考官。六年,充纂修「世祖實錄」總裁官。九年,仍以內三院為內閣,霨改保和殿大學士。十一年,「世祖實錄」告成,賜銀幣、鞍馬,加太子太傅。十三年,詔舉素有清操、堪膺繁劇者;霨薦休致布政使王舜年、降調參議道俞之炎、副貢生楊始亨。十五年,充會試正考官。十七年,詔舉博學鴻儒;霨與大學士杜立德、馮溥合薦副使曹溶、布政使法若真、參議道施閏章、中書曹禾、陳玉璂、知縣米漢雯、進士沈珩、葉舒崇。二十一年,充「三朝聖訓」暨「平定三逆方略」、重修「太祖高皇帝實錄」總裁官,又充「明史」監修總裁官。先是,重修「太宗文皇帝實錄」,霨為總裁官;至是告成,賜賚如例,晉太子太師。尋充「大清會典」總裁官。

  會臺灣初定,提督施琅請設官鎮守,廷議未決,有謂宜遷其人、棄其地者;上召詢諸大學士。霨奏言:『棄其地,恐為外國所據;遷其人,慮有姦宄生事。應如施琅請,設官鎮守』。上是其言。

  二十三年六月,以疾卒;年六十。遺疏入,得旨:『李霨簡任機務,慎勤敏練;宣力有年,勞積素著。忽聞溘逝,朕心深為憫惻!下部議恤』。命大學士明珠同學士一員奠茶酒,賜祭葬如「典禮」,諡「文勤」。四十九月三月,諭大學士等曰:『李霨任大學士時,始終恪慎,茂著勤勞。伊孫工部主事李敏啟,著越格升補太常寺少卿,以示崇獎舊臣、優錄後嗣至意』。十月,霨第三子其旋以教習期滿,部選知縣引見;得旨:『原任大學士李霨宣力年久,其子李其旋著以主事用,過缺即補』。尋擢敏啟大理寺卿、其旋兵部員外郎。

  ——右「國史館本傳」。

  --錄自「國朝耆獻類徵初編」卷之三(「宰輔」三)。

  ·趙士麟

  趙士麟,字麟伯,號玉峰;河陽人。順治辛丑舉人;康熙甲辰進士,授貴州推官。

  時滇、黔初平,公到任,撫綏緝捕,不遺餘力。會裁缺,補容城縣知縣;緝盜衛民有聲。

  行取吏部主事,升右通政。疏陳臺灣善後,請設一府、兩縣、一鎮,永作外藩捍衛,省沿海之戍卒。疏入,報可。出撫浙江,多善政。其奏定臺州營制,尤大裨海防。

  調江蘇巡撫,擢兵部督捕侍郎、改兵部侍郎、晉吏部侍郎,皆能職。

  卒,祀浙江「名宦」。

  ——右「滇係小傳」,師範撰。

  --錄自「國朝耆獻類徵初編」卷五十二(「卿貳」十二)。

  ·王安國

  王安國,漢軍正白旗人。順治十八年,由刑部筆帖式考授弘文院中書。康熙六年,補國史院典籍。九年,改內閣典籍。十二年,遷刑部員外郎。十三年,授內閣侍讀學士。十六年,奉命頒詔朝鮮。

  二十一年六月,擢內閣學士,充纂修「明史」總裁官。七月,授浙徵巡撫。疏言:『嘉、湖二郡白糧,每年派運費銀三萬四千餘兩。康熙三年,撫臣朱昌祚請以漕船帶運;並暫徵運費銀一萬八千餘兩,添造新船六十四。自是船足敷撥,無加派運費之累。十五年以後,改徵折色,運船年久朽爛。今白糧復徵本色,請照康熙三年例,將免徵運費銀三萬四千餘兩暫徵一年,購船入幫抽選運白,可永免加徵』。下部議行。

  二十三年三月,擢浙江總督。四月,調福建總督。二十五年六月,條陳臺灣事宜:『一、臺屬士子請照內地例,府學額進二十名,臺灣、鳳山、諸羅三縣學照中縣十二名。提學道不能渡海收考,交分巡臺廈道就近管理。一、臺灣文武官,三年例得升轉內地。官與兵,似屬一體。見在兵丁到汛年月各不同,請將此內有願在臺者聽留外,餘按赴汛年月,三年調歸原營,仍於內地照數撥換,以示軫恤。一、臺灣、澎湖兵,除糧米於本地支領外,其餉銀取給內地。往來海船,每患漂溺;每年祇四月風信極順、十月波濤恬靜,稍可無虞。調每年四月內即發夏季、秋季餉銀,十月內即發冬季並來年春季餉銀,交該管官貯給』。得旨:『臺灣駐防兵丁,著於三年內陸續盡數更換,永著為例。餘如所議行』。

  二十六年三月,授刑部右侍郎;五月,轉左。二十八年,命以刑部左侍郎銜管奉天府府尹事。陛辭,諭曰:『奉天為根本重地,今聞遊民甚多,務農者少;一遇旱潦,即難補救。爾至任當勸民務農,嚴察光棍、遊手之徒。奉天田土,旗民疆界相錯;丈量明白,以旗人餘地付之莊頭。前府尹金鹽奏請將旗人餘地俱與百姓耕種,徵收錢糧;所見甚小。今已另遣官前往丈量;雖係彼處戶部之事,爾在地方亦須公同詳察,永定則例』。二十九年十月,以前在福建總督任內明知巡撫張仲舉侵蝕恩免錢糧,扶同具題;部議照徇庇例,降三級調用。得旨:『革去侍郎,仍留府尹任』。三十年,疏言:『盛京刑部理旗民交涉事件,府尹向不關預,似於職掌非宜。查田土、物產諸事,原有府尹會同盛京戶部審理之例。諸凡旗民互控案件,府尹亦會同刑部審理』。部議從之。三十三年,奉天府洊饑,命發山東倉榖四萬石由海運賑;安國以運榖四萬石不若米二萬石之易,諸將所指榖石與地方官酌易。再,需米州、縣多近海,俟運至三岔口,即可分發各城;應由渾河運送。如水淺難行,即以漁船分運。經費既省,輸送倍速』。疏入,諭部速行。三十四年,丁繼母憂。三十七年,補奉天府府尹。

  四十六年,遷兵部右侍郎;四十七年,轉左。四十八年,奉命赴陝西祭歷代帝王陵寢。六月,卒於涇陽縣。

  予以巽,官至內閣學士。

  ——右「國史館本傳」。

  公諱安國,字磐石,號康侯;漢軍正白旗人。世居奉天蓋平縣,世襲錦衣衛千戶。曾祖守仁,仕明,任參將,戰歿於海州;其妻某氏亦死節,以馬棧同瘞之荒郊。遼東尋入版圖,家始隸旗籍。祖楨,事太宗文皇帝,特荷褒嘉,欲授以世職;以親骸未獲,固辭不受。跋涉間關,遍訪土人,得藁葬處,滴血驗之,始易棺載歸禮葬;人稱其孝。順治六年,由盛京城守章京,歷升陝西、山西、四川三省督餉都司。時肅親王豪格進勦四川,需餉甚亟;楨從棧道絡繹飛輓,日夜不匱。以功,升授廣武營遊擊。積瘁,卒於任;令崇祀其地名宦祠。父顯宗,初任居庸都司,升陝西長武遊擊;能和輯兵民。尋以疾乞休;奏入,亦祠祀之。

  公兄弟十人,皆貴仕。公行第三,生而英敏,博通群籍,慷慨懷大略。年十五,即補博士弟子員。因云、貴叛亂,旗兵進勦,詔停止八旗科目;遂入國子監為官學生,精習「國書」。旋授刑部筆帖式;以勤敏稱職,考授弘文院辦事中書。康熙六年,晉撰文中書;升國史院典籍,充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世祖章皇帝三朝實錄纂修官。恭遇覃恩,加一級,晉階奉政大夫。九年,改內三院為內閣,公仍為內閣典籍兼光祿寺少卿。十一年,「世祖章皇帝實錄」告成;議敘,欽賜蟒衣,加一級食俸。十二年,升刑部員外郎,仍留內閣充纂修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兩朝實錄官。時吳逆蠢動,莫洛經略川、陝,奏以公往佐軍務;大學士等具疏留之。是年冬十二月,特升內閣侍讀學士,奉命專典史事。十六年,冊立中宮禮成,偕侍衛阿爾尼詔告朝鮮恪遵聖訓,每事必持大體;凡朝鮮歷代世係及習俗風土、山川形勢靡不詳悉咨訪,勒為一書。復命,稱旨。十八年,充修「明史」提調官。

  二十一年六月,升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充「明史」總裁官。聖祖稔知公有幹濟才,可大用;是秋,特簡為浙江巡撫,賜御書、鞍馬以旌其行。是時耿逆甫平,浙江近閩疆,蹂躪之餘,官私凋敝。且海氛未靖,盜賊橫行。胥吏舞文、豪猾梗化,重為民患。公下車,清吏治、明軍令,鋤暴安良、戢兵除盜,盡革州、縣無名科派及一切弊政;令行禁止,屹如山岳。浙省重務,莫如鹽漕;康熙十八年後,運弁與縣胥因緣為奸,苛索糧戶貼費,漕船每多稽誤。公立法肅清,限以冬收、冬兌、民困以蘇。又嘉、湖兩郡例徵白糧九萬口千有奇,額外復徵銀四萬三千餘兩為轉運費。康熙三年,巡撫朱昌祚建調抽漕船六十二隻,並請置新船六十四隻起運,永除加徵之弊。甲寅兵興,白糧改徵折色,其船棄而不用,歲久盡朽。至是,三逆蕩平,仍徵白糧本色運至京倉;而僱船募役之費,一切無所出。議復加徵,民甚苦之。公疏言:『浙有白糧二十年全徵本色,起運需船一百二十六隻,係漕船抽運。康熙十五年改徵折色,抽運之船年滿朽爛,後又奉文節省停造新船,以致船隻遞年積缺;見在起運漕船止一千八十隻,無可抽運。若照前雇募民船,勢必年年加派,苦累窮民。請照康熙三年例,將免徵白糧經費銀三萬四千二百五十餘兩暫徵一年,購買堅固船隻,充入漕幫抽選運白;庶倉儲不致遲誤,而民間永免派徵』。戶部議:再行該督確議;奉特旨:『此事已經會同總督具題,爾部復駁令督、撫會議,殊為不合!其即議結以聞』。於是部臣復奏,如公所請行。江南諸省並援此例,歲減民間苛派數十萬兩。至於鹺政,舊例:江、浙諸商易地行鹽,其間盤駁掣驗官受其利,而商甚不便。公因咨會江南巡撫及兩省鹽院,力行更調,各歸本省。又,松江沿海六場雖地屬江南,而牢盆、墩蕩等課反輸浙省。舊時江、浙灶戶俱納課於場,由場解司。胥吏侵蝕,遞為奸利;官收灶解,巧立名色,婪詐百端。正派一兩,有加至十兩餘者。公嚴飭所司,一准徵收地丁之例,自封投櫃;官收官解,歲省灶戶雜費亦數十萬兩。築紹興之西江塘、建三江閘,山陰、會稽、蕭山、諸暨四縣廢田悉為膏壤。初,浙以用兵,故多設防汛。既而承平無事,旗兵驕橫,鉤連郡、縣無賴以稱貸為餌,子母相權,寅生卯長,不期月積至數倍;沒入貧民田廬、子女,不可勝計。民間謠言:「舊有債帥,今菩帥債」。公先懲無賴子,翦其爪牙;然後坐會議堂,與將軍、都統協心調劑,明正旗兵之罪,悉置之法。勒石城闉,永行禁絕。錢塘江風濤險惡,舟人倚豪猾勢,占據渡口為利。每一舟載滿百人,始離岸;及至中流,撤棹索錢。稍不如意,輒辱詈毆擊。或故作覆舟狀,民多溺死,而舟人以善泅,獨無恙。公知其弊,捕得首惡嚴治之;限令每舟止許載三十人,人出錢五文。凡渡舟若干,編諸冊;以次受載,無敢違法。由是,全活者甚眾。杭城舊多火災,公開報,即飛騎往救,被災之家賞恤備至;復命闢火道、具水車,立賞格以募勇夫,人人盡力,其患遂息。公為人強力,精於吏職。所部十一郡吏民,賢、不肖及姦邪罪名皆知之;郡縣各有記籍,摘伏如神。嘗坐堂皇,官屬以次晉謁;延見鄉三老,問民疾苦。甫闔扉,人謂退食之暇,判牘不遑。公乃屏騶從,微服行闤闠間,或棹小舟;深山邃榖,無不遍歷。有不逞者,須臾縛至幕府,郭內外大驚;奸民人人悚息,若數什百巡撫臨其上而伺其左右者。然又嘗遠行,經三衢、涉甬東,抵東甌赤城。凡瀕海邊界,無不躬履,相度機宜,繪圖詳酌;如杭、嘉、寧、紹、溫、臺等府前此界外棄地,悉登之版籍,永豁包賠之累。廷議欲遷其民於內地,人情皇皇;公陳其不便,詔可之,民得各保故業。今移鎮海縣治於此,遂成樂土。嘗奉命修「浙江通誌」,延聘宿儒碩學,給膏火、備廩餼,開局於貢院;公餘,親往校閱。事必精覈,請託不行。尤重學校,培養士習;增鄉試號舍至一萬二千間,士子便之。平時勸課農桑,驅逐遊惰;開擴瀕海疆域,俾細民獲收漁利:所以厚浙人之生者甚備。若旌表孝子、忠臣、貞女、烈婦,常恐後時。除耗羨、省徭役,革行戶之承值,懲關吏之苛徵。下至弁丁、輿隸、屠儈、庖湢,苟倚權力為把持,皆一切屏絕。二十三年二月,升浙江總督兼兵部右侍郎,駐衢州。先是,杭州城外有支河,可引入城以通舟楫;自清河閘抵江干約三十餘里,歲久淤塞。公欲浚之,籌算已定;旋奉移鎮之命,未獲舉行。悉以所繪圖移送代者,屬其殫力疏濬之。今之長何橫亙、扁舟往來,皆公之所規度者也。衢州三面俯江;公始至,即捐己貲建浮梁以代渡舟,民無病涉。

  會福建總督施維翰赴任卒於途,奉特旨以公往代之;而衢州總督不復設。初,耿精忠之亂,李之芳由杭州進兵徵閩,駐劄衢州;事平,仍撤歸省會。施維翰繼任,以衢州為閩、豫、甌、括極沖,請移駐其地;以故徵閩將士,復自杭州隨總督來衢。至是,裁缺報至,公甫在操閱,將士慮兵隨標去,紛紛叩轅號訴,勢不可遏;公恐倉卒生變,諭令各歸營伍。隨具疏言:『標兵從前效命,裹瘡浴血,家室靡寧;一旦裁去,恐有未便。請並留衢州副將營,月給糧餉如故;俟浙省撫、鎮各營將弁兵丁缺出,以次充補』。疏再上,始獲俞允,人情大安。初,福州苦旱;公受事之日,甘霖立沛。八郡乍離兵革,民力已殫;澎、臺新附,城郭、井邑、倉儲、學校皆未建立;濱海遺孽;尚有存者。公次第規畫,悉有條理。閩省初設將軍,駐防兵無定所,假民舍以居;公疏請就耿逆立營舊地,別置營房,分撥防汛。釋免耿逆部下游士、匠役八百餘人,使各歸農。前任總督姚啟聖進勦澎、臺一切徵儲軍械,為費浩繁;文籍漂沈,無由稽覈。公以實情入告,並移咨各部院:凡係閩省軍募錢糧簿牘,俱別繕寫,馳咨本布政司條分縷析,奏請銷案。定榷關則例,止稅興販大洋重載,餘俱豁免。是時海禁始開,琉球國遣使入貢,例有副貢;公無所受,並戒諸屬僚毋得染指,副貢遂絕。二十四年,大計屆期,公採訪確實。一日,突檄道、府悉至署,焚香設誓,令各疏所見;司、道以下相顧■〈目咢〉眙,具以實對。事既神速,夤緣之弊盡絕。先是,聖祖軫念八閩,特詔蠲免積年逋賦。公豫刊告示數千紙,標朱蓋篆;部文一至,立命曉諭通省士庶,俾貪吏不得婪徵欺隱。其後藩庫虧帑、違例私徵事覺,朝命遣內閣學士郭世隆赴閩按問;知公前事,始大歎服。以海外郡邑尤宜隆重儒術,遍諭所屬各立義學,捐俸擇師以誨童蒙;立共學書院於省會。前後所上章疏,如安插歸降、分防水陸、酌定通省營制、籌畫澎臺郡縣設立學校、接濟澎臺兵餉、招集濱海流亡、陳調度兵馬之方、定更番戍卒之制、籌策興販開除,皆實心實政,一一見諸施行。二十六年,內升刑部右侍郎。閩人感公惠政,搴旗截鐙,涕泗遮留,動以萬計,如去浙江時。以公清苦,醵金贈行;公堅不受,閩人為築「卻金亭」。回京取道浙江,浙人羅拜歡呼,駢延數百里不絕;肖公像祀之於吳山書院。

  在刑部二年,獄多平反。二十八年六月,奉天府尹缺,特命以公刑部左侍郎兼蒞其任;且諭曰:『盛京根本要地,頃遇天旱,本處產米有限,兼多外省人雜處,以致價昂。爾可清查,驅令各回原籍。又彼地旗民田土相錯,爾其定立疆界,毋致混淆。盛京錢糧為數無多,前府尹欲令旗人地畝亦輸納銀兩,所見甚小;可盡實徵米豆,爾其酌行之。其邊塞一帶,亦多外省人民;作何驅逐稽查?此等事雖責在將軍,宜協同料理』。公一一奉行。時部議遣官清查馬廠官地,因地畝繁多,驟難清丈,概欲加增糧額;公力爭其不可,多遣屬員分頭清丈,各立封記,遂得其平。初,盛京刑部審理訟獄,無會同地方有司之例;細民遍受刑拷,冤濫非辜。公奏請『凡旗民案牘,一准各省成例,與有司會審』;由是稱便。先因盛京糧儲甚寡,必藉外省移粟接濟;公請行海運,格於部議。三十二年、三十三年連歲遇旱,聖祖憶海運之議,乃遣內務府郎中陶岱赴山東,會同藩司發倉榖四萬石,命盛京戶部侍郎阿喇密航海赴登州協運;至三岔口,又命公由陸路督運,散賑八城、二府、九州縣兵民。公計運榖四萬,不若運二萬米之易。且既至三岔口,距留都尚遠;賑荒如救焚,必待運至都城,始復分散轉運,勢已無及。宜即在三岔口分發八城;其應運至奉天省,獨就海口以車受載。經費既省,輓運倍速。定議以聞,報可。於是不踰時而事集,饑民獲濟。高麗歲歉,公奉詔轉粟遼海賑恤之;亦如期至彼地。

  三十四年十一月,丁繼母盧氏憂。同事大僚謀具疏,請令在任守制;公謝之,乃止。三十七年冬,服闋;再補奉天府尹。四十二年春,聖祖以「清慎勤」三字扁額並臨米海嶽「瑞雪詩」一幅賜之。四十六年六月,升兵部右侍郎。適聖祖北巡,公馳至古北口外迎駕;賚予有加。四十七年(戊子)二月,轉本部左侍郎。三月,召赴暢春園賜宴、較射,聖祖顧謂諸皇子曰:『王某,朕之老臣。昔年曾歷任督、撫,辦事稱職;朕甚信之』。每奏事,常越次近御榻密對,或稱為「王侍郎」而不名。四十八年,奉使至陝西祭告軒轅黃帝暨周文、武、成、康等一十三陵。六月,疾作,卒於涇陽驛;年六十有八。奉天軍民聞之,流涕設祭,群請崇祀名宦祠;奉天尹祀名宦者,自公始。浙江、福建,所在皆為立祠。

  公沈厚警敏,不妄言笑。遇事皆有權略,處之裕如。性孝友,事親盡禮。闔門千指,五世同爨;俸祿有餘,輒以分給族黨,未嘗私置田宅。尤好引掖後進;單門素冑,苟有片長,必稱譽之。所著有「閣中集」、「浙閩封事」、「留都封事」並繙譯校訂「明心實鹽」、「貞觀政要」、「古文必讀」諸書,藏於家。

  予以巽,任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

  --右「傳」,萬承蒼撰。

  --以上錄自「國朝耆獻類徵初編」卷五十二(「卿貳」十二)。

  ·季麒光

  季麒光,字聖昭;康熙十五年進士。初令閩清,移諸羅。時臺灣甫入版圖,設郡縣;諸羅以新闢之邑,諸所措置規畫,日無寧晷。嘗條議事宜上大府,一郡賴之。

  ——右「傳」,秦瀛撰。

  --錄自「國朝耆獻徵初編」卷二百二十一(「守令」七)。

  ·王國憲

  王國憲,字又永;湖南衡山人。少從行伍起家,初任云南參將。康熙二十年(?)平定臺灣,調北路參將。在臺恩威並著,軍民之活於臨刃者,不可勝計。秩滿,升文登副將。性仁勇,所至有聲(「臺灣府誌」備詳政績)。

  ——右「傳」,李元度撰。

  ——錄自「國朝耆獻類徵初編」卷三百二十七(「材武」一)。

  ·殷化行

  殷化行,陝西咸陽人。初以王姓,中式武進士。康熙十三年,隨經略莫洛營,題補本標守備。至寧羌,會提督王輔臣叛,莫洛遇害;化行被脅羈秦州,託病不為賊用。十五年,投回;陝西總督哈占題復原職。十七年,補陝西火器營守備。隨振武將軍佛尼勒徵牛頭山,攻剋上、下嶺。十八年,大將軍圖海調化行馳赴寶雞縣,擊敗逆渠陳君極,解西山堡圍;復由大泥峪取兩河關,拔賊營,復興安州城。十九年,佛尼勒應援永寧,化行為前鋒;於託川擊敗逆渠黑邦俊,又於安寧橋擊走偽將軍胡國柱。尋調援敘州府,與西寧總兵李芳述守城,擊退偽將軍尤廷玉。大將軍圖海、哈占以化行奮力,合疏題奏;特旨授漢中城守營副將。二十年,追勦國柱於安邊、敘馬、連峰、石盤關等處,奪險殺賊,復馬湖府城。二十二年,追議輔臣叛時被脅從逆人員,革化行職。哈占以「化行未為賊用,還職後屢從徵有勞」入奏;上念其功,復原職。旋補直隸三屯營副將。二十三年,敘前功,加一等,授署都司僉書兼管副將事。二十五年,駕幸畿東,化行扈從行圍,賜御用佩刀。

  二十六年,擢福建臺灣總兵,賜貂裘、白金。

  三十年,調襄陽鎮。三十一年,上以陝西上年旱,米價昂貴,流民還籍者甚少;諭將襄陽米二十萬石運至商州,自商州陸運至西安以資民食,命內閣學士德珠同化行及總督丁思孔親往司水陸輓運,並招流民回籍。三十二年六月事竣,調山東登州鎮總兵。

  尋調寧夏鎮。三十五年,詔領標兵三千隨撫遠大將軍費揚古由西路進勦噶爾丹;至昭莫多,大敗之。三十六年三月,上幸寧夏,化行迎駕,奏請行圍花馬池以觀軍容;諭曰:『朕深悉軍情,令噶爾丹未滅,馬匹關係緊要,寧夏兵來花馬池往來須七、八日,馬必疲乏。夫獵,細事耳;今罷獵而休養馬匹,以獵噶爾丹何如?爾速遣人傳諭所屬官兵,勿來花馬池;候朕至寧夏閒暇之日,閱爾軍容』。先是,上以噶爾丹窮迫西竄,應發兵至郭多里巴爾哈遜偵擒;至是,撥寧夏綠旗兵五百人往。詔嘉化行人才矯健,去歲徵噶爾丹時尤著勞績,命昭武將軍瑪思喀以化行為參贊,賜孔雀翎。閏三月,化行率寧夏兵五百至郭多里巴爾哈遜,與大將軍費揚古兵會,進至洪郭羅阿濟爾罕。會噶爾丹竄斃,朔漠平;詔班師。

  三十七年三月,請復本姓;從之。六月,追敘照莫多功,給云騎尉世職。八月,擢廣東提督。三十八年,疏言:『武職坐名題補引見、未逾六年者,請免咨送,庶職不至久曠』。部議如所請。又疏言:『臣標將弁,請照沿海例坐名題補』。部臣以提標無坐名題補例,議駁;特旨照所請行。三十九年,雷瓊道成泰慎、瓊州營遊擊詹伯豸等騷擾黎岐,黎人王鎮邦犯寶亭等營,兩廣總督石琳緝獲,請革留;命禮部侍郎開音布、內閣學士碩穆布赴鞫。開音布等以鎮邦置重典,其騷擾黎岐文武官弁按律定罪;化行及琳、巡撫蕭永藻平時約束不嚴,分別降調。會給事中湯右曾亦劾化行及琳、永藻平日失於覺察,遲一載始具題;命化行及琳、永藻各回奏。部議琳、永藻平日並未查出,應降二級調用;化行雖於鎮邦蠢動後查訪弁兵款跡,但從前未經查出,應降一級留任。從之。先是,化行鎮寧夏時以平定噶爵丹,將從徵之外委王國寶等二百三十二員題請議敘。嗣因部檔被焚,補造名冊誤註日期,經部駁,國寶等赴京叩閽;會化行差役至京,國寶等以化行敘功不公,挾役至安西向化行妻索銀二千兩。化行具疏陳奏,並講解任赴京面質;上命川陝總督席爾達審明具奏。席爾達訊國寶等並未嚇詐,其銀係化行妻賞給;化行誤聽差役之詞冒昧具奏,應降二級調用。得旨:降二級,從寬留任。四十年十月,疏言:『廣州府屬連陽縣徭人八排毗連,與居民村落相錯,疊經撫諭不服;且地僻山深,往往奸匪勾通劫掠。臣帶兵親行相度,務使徭民允服』。十一月,又疏言:『徭賊劫殺日甚,其里入峒、油嶺二排尤兇橫。臣率右翼總兵劉虎駐里入峒近山,遣韶州副將林芳入排勒獻有名賊徭;該徭眾兇抗,芳及兵役皆被害。現今量添官兵,加意防範。臣暫回惠州,與督、撫面商會勦』。諭曰;『殷化行前以連山徭人擾害百姓,請率兵進勦;今又奏副將林芳為徭人所害,官兵亦被傷殘,化行節回省城與督、撫商勦,顯係怯敵奔回。副將亦係管兵大員,為徭人所害;若不行徵勦,居民不獲安處。著大學士九卿確議具奏』。尋議進勦;命化行及廣西、湖南提督等各派本省總兵一員,領兵隨將軍嵩祝會勦。四十一年四月,師至連州,三省兵分布要隘,招降八排猺人;其為首殺害弁兵之李貴、鄧二等俱伏法,餘眾悉就安置。七月,兵部追議林芳被害一案,化行及虎俱貽誤軍機,應革職提問;諭曰:『此事據嵩祝來奏:殷化行、劉虎兩路進兵,其劉虎一路副將林芳戰歿,殷化行一路官兵並無損失;股化行、劉虎俱效力行間,暫免拏問。著兵部尚書范承勳審明具奏』。嗣經范承勳察審,以林芳陣歿時,虎不顧首尾,先行退回,應斬;化行平時不能安輯地方,臨期復失救應,應革職。詔革職,從寬免死;以化行軍前勞績甚著,免革職,以原品休致。四十二年,上幸西安,化行迎駕;恩賞化行子純四等侍衛。

  四十九年,卒。

  ——右「國史館本傳」。

  ——錄自「國朝耆獻類徵初編」卷二百七十九(「將帥」十九)。

  ·徐元文

  公諱元文,字公肅,別號立齋。其先常熟人;九世祖諱良,始遷崑山。再傳諱申,舉故明弘治甲子鄉試;以壽寧侯事直言予杖,由刑部主事謫湖州府推官。又三傳而至太僕公,初官翰林,以文章風義為後進所宗。祖、父兩世皆有聲太學,含德弗耀,用啟後人。公兄弟四人,長尚書公乾學、次中允公秉義、季弟國子生亮釆。公之生也,以明崇禎七年甲戌九月辛已,顧夫人夢神人授之玉尺,覺而生。

  公自少端重,有大誌。贈公俶儻闊達,既才高不仕,願望其子以遠大。公自就傅,沈潛習誦,不假嚴勞。年十四,為諸生。時吳中盛為文社,公偕兩兄弟家庭間講聞切究,獨倡為古學;汎濫於百家而根柢六經,務於明理致用。特肆其餘,為舉子家言,輒傾其儕,可為度程。順治甲午,舉於鄉。己亥,成進士第一人。世祖召見乾清門,諭以特簡之意;還啟太皇太后曰:『今歲得一佳狀元』。賜冠帶、蟒服、裘靴,視舊典有加。公率諸進士謝恩,世祖為御殿,百官陪列、鴻臚讀表,前此未有也。除翰林院修撰。數被宣召,公詩云:『空傳枚馬金門侍,隻倚雕蟲事武皇』;生平致君之誌,已見此矣。嘗從幸南苑,賜乘御馬,命學士折庫納為執鞚——公館師也,遜謝不敢;乃改命侍衛。又嘗晚對便殿,夜分賜饌——世祖又問『從者得毋饑乎』?復命侍衛賜之食;公又賦詩紀恩。在翰林無事,益刻厲問學;不專務為辭章,而窮探本原、曉暢故實,折衷裁劑,度其不悖於古而於今宜者,俟時而措——優如也。嘗被命進「孚齋說」一篇——世祖讀書所也;覽而稱善,為刻行之,讀者皆以為知要。辛丑春,世祖賓天,公號慟若私喪。公除,悲猶不止,歲以是日齋居慘戚者終身。會江南奏銷案起,奸胥竄公名其中,謫鑾儀衛經歷;公恬然安之。又四年而事白,復官;未任,聞贈公病,即乞假省覲。至丹陽而訃至,哀毀不欲生。與兩史執喪盡禮,三年處外;終喪,乃復寢。後喪太夫人,亦然。

  己酉,起補國史院修撰;尋進秘書院侍讀。秋,主試陝西,所錄多單寒苦誌力學之士;秦人言士子鼓舞讀書,自此榜始。明年,以廷推,選國子監祭酒;尋充經筵講官。公舉止閒雅,音吐宏暢,進講稱旨。自是每御經筵,必命公講;至登政府猶然。公以養士莫大於太學,疏言:『自古人才盛衰,視學校興替。古先哲王於冑子之外,妙簡賢俊以入闢雍。周制:鄉論秀士,升之司徒;司徒論其秀者,而升諸學。自漢、唐以來,太學子弟皆由遴選。以故橋門之間,人材輩出;或顯經術、或崇理學,要皆敦厲實行、矜尚氣節——非其時人獨賢也,取之精而養之厚,有以致之也。自故明景泰時,入馬入栗之途開,閭巷小夫皆得隸名冑監;蘭艾錯雜,程課不行。而以貲進者,亦自以所至之有限,安於卑陋,不思振拔。士風之敝,實由於此。我皇上右文重道,振興教化;而諸生之在太學,自官廕之外,止有輸納一途。其以歲貢至監者,十不得一。又多年齒頹暮之人,甚非所以廣英才也。伏察舊例,順治八年、十一年,曾經各學臣選取生員文行兼優者起送至監;今宜遵倣此例,於郡邑各庠,或間歲、或三五歲舉品行端愨、文學優長、年齒少壯者一人入太學,加以歲月,漸磨砥礪,勉之成材,優其進用之路。更宜遵照世祖皇帝舊制,每科直省鄉試各取副榜若干名,送監肄業。如此,則辟雍濟濟多經明行修之士,而入栗之途亦將有所興起,所裨於人才非鮮小矣』。得旨:『下部議,著為例』。由是,上舍皆海內名俊之湊。公復程課有方,益激發壯厲;既彬彬矣,則疏請廣監生鄉試中式之額以示勸。而於輸納之途復疏停止,力陳其不可者有四;謂『養士育才,莫重流品。至於入貲,則冗濫實甚;不俊、不秀之人,並得冒俊秀之號:不可者一也。官貢各生,所謂正途期滿,考職必歷三科、九年之後;而援例入貲,則不計年限,隨咨隨考。官貢監期多者二期、少亦半歲,而准貢期止三月;則是遇正途轉絀而待雜途轉優,沮寒士攻苦之心、長富兒驕惰之氣:不可者二也。流品既淆,氣習亦異;往往不能折節降心,自就繩墨。雖復嚴加訓督,而素無劣等黜革之例,相習恬然,不為恥怪;其意以為惟不曉文義,故就此以進,本不宜深督也。程課難行,士風益薄:不可者三也。竊計歷年以來,吏部考授職銜,需次州、縣掾佐者不下數千人;選途積壅,補授無期,日漸加增,必盈萬計。其於大體,不能無妨。而一授職銜,輒服其品服;輿從翩然,招搖閭里。銓塗既濫,名器實傷:不可者四也。即其中亦不無文采可觀、自命不苟者,然不使之以文藝自見,而亦使之一出於援納,臣竊為惜之!停罷為便』。章下所司。公又疏言:『祖宗朝最重官學,拔用人才,多出其中。今部院衙門筆帖式缺出,廕生、監生用十人,裁用官學生二人。一年之內得缺甚少,而官學生名額甚多,勤苦積年,終不得以短長自效。竊恐向學之意自茲日衰,非獨壅滯淹困為可憫念。嗣後應與監、廕生作何分用?請酌量變通,實為育養人才之助』。公雅意儲才,為根本久遠計,欲俾滿洲、漢軍子弟興起以效,於國家收得人之盛,如豐芑之眾多;故於官學,尤激獎成就之。其從公在西臺,上嘗語閣臣:『徐某為祭酒,規條嚴肅。滿洲子弟不率教者,必加撻責;至今猶畏之。後來那得如此人』!蓋公為祭酒凡四年,而學政大飭。其教甚具而可法:端士習、起惰窳、嚴考試、慎咨送、肅禮儀、重專師、勤講肄、飭書役。其課文崇雅黜浮,足為海內矜式。而會尚書公主壬子京兆試,鑒裁精審,雅與公合。由是,士子益知嚮方;而數科以來,文體一歸於正云。

  甲寅五月,晉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尋充「太宗實錄」副總裁。乙卯四月,改掌翰林院學士兼禮部侍郎,充日講起居註官。五月,教習庶吉士。時中允方讀書史館,公疏辭;上特免中允公教習,而不允公辭。公日與桐城張公進講弘德殿,敷陳剴切,惟以質直自將,無浮詞曲說;上每稱之。一日,上諭公:『「四書」屢經講讀,熟曉文義。每觀「通鹽」,備載前代得失,深有裨於治道。應與「四書」相參進講,作何摘取撰擬講章』?公疏言:『臣等承奉綸言,不勝忭慶。竊以朱子因「通鹽」修成「綱目」,書法謹嚴、褒貶盡善,得「春秋」之遺旨。臣等擬從「綱目」中詳加決擇:其事之關切君德、深裨治理者,摘而錄之。講義體裁,難與「四書」、諸經同例;每條之後,採取先儒之論、參以臆斷之詞,演繹宏綱,發揮大義』。上是之。公退,而屬諸詞臣分撰講章;必手自裁定,務舉其要而暢其旨,相當務之急以立言,未嘗不說之詳而反之約也。先是,大學士孝感熊公在講筵,非堯、舜之道不陳,非「四子」、「五經」及宋諸大儒之言不言,以仰贊聖德精熟於大本、大原之地。公承上嚮意史學,進而開廣發明;蓋即事以窮理、由道以敷治,表里精粗、全體大用,通貫如一,而先後相成也。故事:歲終具疏彙呈講義;公疏有云:『籤軸方新,簡編具在。伏祈聖聰,時留省覽。以此啟盛睿智、以此振厲精神、以此對千聖於同堂、以此決萬幾於一日,則得之臣工之講論者淺,而得之夙夜之體驗者深;得之片言之會悟者微,而得之一心之運用者大』。公之隨事獻納,多此類也。嘗從容語院中同列,謂『詞臣之所以異於各衙門者,以退讓不求進也。先後輩自古已然,可無讓乎』!教習癸丑、丙辰兩科庶吉士,峻整不可謁以私;其有行與才者,愛之不啻出諸口。以是故咸畏服,成就者眾。十一月,丁顧太夫人憂;歸。

  己未二月,召監修「明史」。時服未禫除,而監修例命勳臣、閣臣,公獨以學士充;識者知將大用矣。九月,赴闕自陳,且辭新命;不允。疏請購遺書、徵遺獻,舉故明給事中李清、主事黃宗羲及副使曹溶、主事汪懋麟、布衣黃虞稷、諸生姜宸英、萬言等,部議不許;上特從公言,召之。清、宗羲、溶以老不至,各上所著書。時未有學士缺,特改內閣學士項景襄於兵部而用公。公在內閣,遇事敢言,不肯唯阿。吏部題補給事中,上以科道官一省多者至五、六人,或有竟無一人者;命分省均用,各以二人為率。又以大小省不同,銓司更議,分別多寡;公奏曰:『聖意重耳目之官,欲周知天下利病;故命分地均用。然諸給事御史多自各省有司行取考選,不患利害不能周知;若必以地為限,才優者以數溢見棄,而不才者顧得承乏,恐言路不能盡得人』。上深然之,命照見行例行。九卿會推江西按察使,有舉興泉道張仲舉者。御史唐朝彝力言仲舉在閩無善狀,科道公疏劾朝彝;副都御史李仙根、給事中李宗孔不願署名,遂並劾之。部議仙根、宗孔降五級調用,朝彝革職;上曰:『此處分太過』。公奏曰:『會推本欲公之廷論,使各盡所懷;何嫌參差!而處分若此,即將來所舉非人,誰敢駁正!且科道公疏,必不許一人不列名,恐一、二強有力者妄有抨擊,便隨聲附和,流毒何窮』!上曰:『然;當免處分』。公曰:『凡言免者,謂有罪而聖恩寬之也;臣以為諸臣實未有罪,聖旨但云「不必處分」,則所全多矣』。上從之。御史有言:宜遣大臣巡方者;公昌言於閣中曰:『巡方向遣御史,以有憲長彈壓也。若遣大臣,或妄作威福,適足為地方之害』。乃入言於上而止。公見上慎重用刑,當秋決,先語閣臣所宜決、宜留者;及入奏,抱牘具陳始末。上亦事事諮公,條對甚悉;上多從焉。

  庚申十二月,特拜都察院左都御史。入謝乾清門,近侍傳上語褒嘉,且道講筵之勞,賜御書墨蹟三;又傳諭:『朕久不作書,頃試筆得「鳶飛魚躍」四大字,並以賜卿』。公頓首謝。尋復充經筵講官。時滇孽將平,公疏陳善後事宜;略言:『逆賊三桂甘心反叛,蔑棄天常;同惡之人,義宜鋤殛。苟能效順,業已恩許自新。若仍留本土,非永久之規;欲移調他方,多遷徙之費。統之別將,則疑情未化,終涉危嫌;攝之歸旗,則放恣既久,猝難檢束。臣以為宜明布恩旨,悉與湔雪。應補職者,量與換補綠旗職銜;願補伍者,量行撥補綠旗缺伍。其他一概散遣為民,分道安插,於事體為便。至於以前處置兩藩官兵,已有成局;臣何敢妄議!第恐亦是一時權宜,未必實可資折沖固圉之用,而耗餉不已;臣竊慮之。倘先行酌量散遣,亦足使西南餘孽聞之革心。至定南一旅,尤屬無謂;宜一體解散,既銷遣藩兵、減省餉祿,然後軍儲充裕,益可推行寬大之政,薄稅輕斂,以副皇上軫念民力之初心矣』。又疏請除三叛虐政;略言:『滇南、閩、粵所在橫罹暴虐,占奪民利,害政干紀;宜及初定之辰,通行申飭,預為禁止。在粵東者五:曰鹽埠之害、曰渡稅之害、曰總店之害、曰市舶之害、曰魚課之害;在閩中者四:曰鹽稅之害、曰報船之害、曰冒擾驛夫之害、曰牙行渡稅之害;在滇南者亦四:曰勳莊之害、曰圈田之害、曰礦廠之害、曰兵多之害』。上俱下九卿會議。初,御史劉安國請察隱占田畝,部議凡察出者分別甄錄。州、縣官利其升敘,多捏報累民;公力言其弊,謂『本無主名,原非隱占。妄造詭戶,謬託清釐;實則強派分賠,取盈敲扑。至今累年不堪困苦,率多逃亡。名為加糧,實耗糧戶;名為清弊,實長弊源。前者府榖縣捏報隱地,接任知縣謝溪英揭部,奉旨遣官察審,始得開除;洪塘所千總徐振業虛報隱田,安撫勘察題參,始得分別荒熟。臣更訪得山西蒲縣本貧瘠,前令捏報隱田,派賠通邑;乃至庠生王命新、曹大朋各賣其子女,而廩生賈松年竟自鬻於平陽軍營、夫婦執役。又聞山東棲霞縣素稱僻小,前令捏報墾田,民受賠累,失業者多竊恐。如此二邑者,正復不少。督、撫既共欺妄於前,須掩覆於後。請通行申飭:凡從前捏報,但行檢舉,姑予寬原;若始終掩覆、壅遏下情;加等科罪』。上命確議以聞。時仁孝、孝昭皇后梓宮發引,上將親赴山陵;公與滿、漢同官率諸給事、御史奏請「無行」。上曰:『山陵事大,朕親往,欲一展孝陵』。公從行,追感先帝恩,悲痛不止;賦詩云:『惟將廿載攀弓淚,並灑橋陵松柏中』!禮畢,賜遊湯泉,命各賦詩。公作序一篇,四言十二章;上稱賞,命勒石。公在臺,以身總風紀,尤兢兢於振飭紀綱、澄肅吏治。疏劾福建總督姚啟聖縱恣譎詐、妒功害能狀;啟聖惶恐,上疏待罪,得免。又條列督、撫四弊,謂『臣伏察吏部定例:督、撫毫無治理者,該部察審,從重治罪。可見功令責成,惟在拊循百姓。今則令懸而不行;督、撫聚精會神,止求免其詿誤之罰。至於立何條教、開何便利、招何流移、革何敝俗?多漠然度外置之:此督、撫不職之弊。臣謂自今督、撫之優劣,當以民生愉戚、戶口增耗為斷。其撫綏無術之處分,依例切實舉行。督、撫封疆大吏,一切皆職分所當為;今乃事事議敘,往往給銜尚書、增秩一品。至於簿書期會之間,非有大故,又事事不得免於吏議。以賞則濫,以罰則密:此功過無准之弊。臣請以後凡有督催捐助、察逃墾田等,僅許紀錄註冊;惟教養有方、治效顯著,方准加銜增秩。而一切小事詿誤,並量行寬貸。察吏之道,宜莫嚴於藩、臬。乃數年來督、撫未見有糾彈藩、臬者:此察吏不嚴之弊。臣謂藩、臬苟有貪污不職,督、撫不行糾劾者,宜以徇庇論罪。督撫有降級留任者、有革職戴罪圖功者,非係大貪大惡,類蒙寬假;徒有處分之名,不改顯榮之實:此心多僥倖之弊。臣請嗣後督、撫有降調及革職者,宜即令去官,不必輒許留任』。又疏論課吏事:『伏察康熙十八年定例:凡捐納授官,到任三年後稱職者,具題升轉;不稱職者,題參處分。是凡捐納之人,分別具題,皆當以三年為限。乃今各督、撫具題稱職者,尚不乏人;而以不稱職題參者,概未之見。至有受任四、五年而不糾不舉,莫能辨其賢、不肖者;謂非督、撫之容徇不可也。臣以為宜依限分別去留,即行聞奏;不得姑留不論不議之人,以誤民生而滋奸弊。又如戶部條例:道、府以下捐銀者,三年後免其具題,照常升轉。夫國家大體所關,惟賢、不肖之辨而已。今吏途甚雜,所以令三年具題者,蓋欲使賢者勸而不肖者懼;若許捐銀,是金多者與稱職者同科矣。臣以為稱職非可捐納而得,且此曹以見任之官營輸入之計,勢必剝民脂而長貪冒:所急宜停止者也。歲貢一項所謂正途,自開捐納生員之例。今日納生員、他日納歲貢,名則清流,實則銅臭;公然冒濫,自許正途。臣以為正途非可捐納而得,其由捐納歲貢得官者,仍須保舉,方與正途一體升轉:所急宜更正者也。至於諸凡捐納事例,總屬一時暫行。皇上釐敘官方至意,固久欲停罷;今願於滇南收復之日,即賜明旨概止不行,則聖政一行,人心大快矣』。公自為祭酒時,屢以捐納為言;至是益切。後二年,又以捐納官三年具題,以清廉才能保舉,不無夤緣之弊,請停止;而於大計另繕冊送考,以大計舉守清才優者率少,庶幾無濫云。滇南既定,告廟肆赦;公疏言:『皇上睿謨聖略,決勝萬里;數年以內,諸叛悉平。古者聖人作「易」,於泰之方盛,即致艱貞之訓;而豫豐既濟諸卦,垂戒尤切。臣愚,惟願皇上於景運方新之會,倍切堯咨舜儆之心日甚一日,以成保泰之治。並乞申諭大小臣工:乘此治定功成,相與洗心滌慮,毘贊大業。如政體宜講也,不妨詳考舊章;國用當節也,不宜過加綜覈。行一事必謀久遠,勿狃目前之淺圖;為百姓必留有餘,務培國家之元氣。至於振紀綱以崇大體、覈名實以課吏功、崇清議以定國是,厲廉恥以正人心、端教化以固治本、抑營競以儆官邪、敦節儉以厚風俗、正名分以絕奸萌,並當世急務,願存震動恪恭之意,力去因循苟且之習;天下幸甚』!疏將上,同列有止公以言太直者;公不顧也。公與同官相接甚和,而遇事輒力爭無所避。事關入旗者,人多不敢言;公獨持之彊。嘗劾浙江副都統高國相藐法害民,得旨察審。將軍馬哈達以民間多匿逃人,請自勾攝,不移有司;公不可,曰:『文武、兵民之分久矣,今以窩逃為名,展轉傾害,何所底止』!滿大臣曰:『當令將軍會同督、撫』。公曰:『如此,仍是將軍為政。必不得已,當令督、撫會同將軍』。上從公言。京師奸民多窩販善良,官吏預印空契給之,屢被發覺;公疏言:『掠誘之術,幻變百端。始猶誘脅窮民,今則並及旗人矣;始猶誘賣男婦,今則並及幼童矣;始猶販售旗下,今則遠賣出關矣:合加等科罪。至地方正印官不取本人口供存案而妄用印信者及非正印官而擅用印者,均宜嚴定處分。若買人之人不帶本人,由正印官當堂驗明,即與空契無異。如此,則窮民不至終罹陷阱,即旗下買人亦得確有實用』。滿御史堪泰巡鹽兩淮,運使貪黷不糾劾;公疏除淮鹽積弊、革商綱色目而劾御史,罷之。入旗家人投水自縊,刑部報聞者,一歲中及千人;公請下部詳議,驗其有傷痕及一家中前後積至三人者,酌定處分。府、部、院、寺筆帖式近三千人求開例捐納,典州、縣;公不可。滿大臣以好言勸公;公曰:『諸公既不以為然,吾當獨為一議,不以相累也』。卒從公議而罷。其以京察大計處分者,規欲還職;議亦不行。既罷議,侍郎項景襄留揖公曰:『微公,則選人無復入仕之望矣』。二十二年春,當太計,藩、臬例入覲;公言:『舊例入覲,俱許條奏地方事宜。然僅由通政司投遞,引見一次,辭朝即行;於述職之實,猶為未盡。臣請皇上特諭各省藩、臬於朝見之後,即將所屬地方應行事宜各具本章面行條奏,仰俟皇上親加諮訪。其才具之優劣、議論之得失,自難逃於奏對之下;較之封進銀臺,尤加親切。臣又伏見皇上慎重用人,遇藩司推巡撫者多蒙馳召;與其臨時赴闕,何如即試之入覲之時?況今年大計,藩、臬舉卓異者極多;皇上鑒其才能之高下,兼可以知督、撫所舉之當否,於察吏用人之典,不為無補』。上是公言,親御乾清門,科道官侍班,通政司引藩、臬官以次面奏;著為令。尋有旨:藩、臬勿舉卓異。時公掌計典,一切饋遺不敢及門;嘗語客曰:『當考察時,藩、臬大使皆長跪堂下,自陳履歷;其體統嚴重若此。使受其金錢,豈不內愧於心耶』?是年,舉行軍政。公疏請命提、鎮次第入覲,以重閫奇。是後提、鎮悚息,多請陛見,蒙召對云。公又疏言:『舊例:八旗漢軍文職官員任漢缺者,丁憂,離任守制;任旗缺者,不得丁憂。倫常風化之地,不容互異,所當定議畫一。又康熙十二年例:滿洲督、撫、藩、臬俱守制二十七月,而京朝官尚仍舊制,三月後即出供職。夫親喪在所自盡,謂宜一體丁憂,以崇孝道。禮臣有三年喪,君三年不呼其門律。官吏丁憂,公罪不句問:蓋不欲奪其喪而忘其哀也。今外官丁憂候代,治事如平時;安有方寸憒亂之時,而可責之以政事者!聽決而當,則為忘哀;哀苟未忘,必至廢事。請自今丁憂之官,但無錢糧之誤,即聽奔喪;庶使忘哀、罔利之風,可以少變。又律文:凡居喪,釋服、作樂、筵宴、嫁娶,悉有明禁。而比者士大夫鮮剋由禮,或衰絰婚娶、或喪中聽樂、或遲訃戀職、或吉服遊謁。此皆薄俗傷化,不可容於聖世者;宜並嚴行申飭』。又劾候補御史蕭鳴鳳居喪與妓濫,久不回旗;坐革職。公在都察院三年,數條上便宜;知無不言,不畏強禦。上多採納,付所司詳議。雖議者或以為未便,格不盡行;然上深知公,不以為忤。公常感泣語人:『非聖恩矜全,當獲戾久矣』。是年冬,坐舉湖北按察使去官。當廷推時,眾人相顧莫敢舉;久之,某公言:『今姑准俸推』。公曰:『善』;乃列俸深者副使王垓、胡悉寧上。以皆山東人,疑之;命閣臣問『舉者為誰』?有以公對者;公不與辨,遂鐫三級。

  公將歸,而明年(甲子)二月有旨:『留公專領監修「明史」。史局置已五年而書未成,公既不與政,專意史事;考據「國史」、參用諸家之說,年經月緯,手自編輯。客有熟於前朝典故者,公奉書幣延致賓館;遇有疑誤,輒通懷商榷,常至夜分。積年成「紀傳」十之六、七;尋繕呈紀七卷、傳十五卷。公疏:『請如唐太宗序「晉史」例,稱制論斷;並出「三朝實錄」以便參稽。明祚訖於愍皇,福、唐、桂三王大命已傾,覆亡之跡不可以不著;請從「宋史」益衛二王、「遼史」耶律大石之例,以愍帝終「本紀」之篇,三王從附傳之列。至明末之臣盡忠所事者,考之史例,均當釆摭』。皆報可。秋,公長子樹聲與尚書公季子樹屏俱中順天鄉試,上令九卿磨勘,有言當黜落者;遂具奏,將送法司質訊,禍且不測。上不聽,但革二子舉人;而公兄弟任如故。二十五年,當考選科道,掌中書科者託鼐以舍人王緝植咨送吏部。緝植,娶於諸公外兄所生女也;幼常育於公。或謂公盍一言為之地?公拒弗許。左都御史董訥不知,以為公婿也,必右之;疏劾公。部議革職,上又不聽,但鐫四級,仍留修史。明年,以亢旱修省,群臣去官,不以罪者許得辨復;或勸公自列,公曰:『上命處分,何辨之有』!

  二十七年二月,尚書公自左都御史遷刑部,吏部奏以次應補者;上難其代,章久不下。七月,復起公左都御史。自公去後五年,孤蹤危殆者數矣;上每思公舊勞,屢欲用公。至是,復公故官,又兄弟相代受事;人咸以為榮。公自以拔擢廢棄,上恩過厚,益竭所以報稱。入臺一月,四上疏:一、申飭臺綱;一、停止臺灣興販;一、論銓補知府;一、劾兩淮巡鹽御史陶式玉。其論臺綱曰:『科道官交關督、撫,歷禁未革;既納苞苴,安能彈射!又朝士選補出外者,往往設席招飲,曲致款洽;交通之弊,職此之由。臣請嚴行禁止。又,宋時御史入臺,滿十旬無章疏,則有辱臺之罰。伏察臣衙門舊例:漢御史自隨時條奏外,設有建言牌,以次輪傳;牌到或半月、或二十日,必有建白:所以策勵之道甚善。今久廢未復,臣請還如其例舉行』。其論興販曰:『臺灣歲收常賦外,興販白糖、鹿皮;在當日固權一時之宜,補餉額之缺。然臣竊思天朝官吏,未有敢出境外者。今督、撫歲委文武官給發執照,興販東洋,親與島渚之徒互相貿易,較論錙銖,褻越殊甚!即使獲利百倍,盈載而歸;亦有所不可。況自康熙二十四年以來,三年之中奏報獲息,多者不滿三萬兩、少則不過千金。然經連歲颶風漂沒,二十五年之船十亡其六;又貨不皆售,每至卻還:其不足仰佐國用明甚。且探買之時,官吏奉行不善,多有扣剋;及至卻還,半屬浥壞,仍令民間領回,追取價值,頗為苦累。皇上軫念黎元,曠恩蠲租,動數百萬計;此區區者,曾何足云。伏冀聖明立賜停罷;其白糖、鹿皮,聽民間興販,照例收租為便。臣又惟海船公行,商賈四出,雖足為生民貿遷之利;然明世防倭甚嚴,濱海築城置衛,其後倭眾猶擾東南,不過因奸民勾連市易,遂爾生釁。今遇皇上聲威四訖,誠不足慮;第恐積久玩生。請飭海疆文武大臣於通商之中、寓詰奸之意,出入稽察,慎嚴戍守;乃為制馭之策』。時知府缺出,吏部多不補;而式玉在淮有墨聲,故疏黜之:事多施行。公以言路當盡得人,御史李時謙、裘充美素以伉直稱,罷廢久,疏薦起之;而時謙得復用。

  十二月,遷刑部尚書。公在都察院時,遇三法司會議,刑部送稿至,有不當,即據事理駁回;必平允乃已。至是,左都御史馬齊謂之曰:『公在秋官,都察院可藉手稟成,無煩往復矣』。公甫視事,以人命至重,尤加意矜恤;寓書中允公曰:『外間奏當成,平反不易;督、撫檄行所屬,動云妥招。夫招一妥,即人命不妥矣。司中能擔力者甚少,看來此部事頗難辦也』。方十日,而改戶部。公以戶部天下之利藪,政由吏出,相緣為奸;凡錢榖出納多寡、遲速之間,反覆駁查,索賄動千萬計。外吏尤畏之;偶出外,雖督、撫亦曲意接待,科斂部費以供其欲,厭足乃已。公銳意欲革其弊,而正己以帥之;乃與尚書鄂爾多等約共澄清部事,易置司官,嚴立條約:各衙門文到日,錢糧應覈算者即與覈算、應放支者即與放支,一不假手吏胥。公遇事精敏,辭復明辨;滿、漢司皆懾服,胥吏益無所措手。又諭十四司:『有事應說堂者,須滿、漢同時說堂,便相商度』。一日,滿司官復欲有所駁查以自便者;稿已成,鄂爾多卻之曰:『徐公在此,爾尚敢相溷耶』!公知江南、福建布政司庫皆缺銀四、五十萬,係侵蝕賂遺;疏請令督、撫每歲盤查,並禁有司私派部費,斥逐各衙門役滿書吏。部中一時肅然。尋奉命與滿大臣清理刑獄。定例:死罪減等者,安插內地。前此大臣慮囚,併發遣黑龍江,道遠多不能存活;公欲復舊例,語滿大臣以推廣上恩,因如公言以請。其他罪輕者,力與開釋。上寬仁,多可其奏。

  二十八年五月,拜文華殿太學士。公聞命,即詣乾清門辭曰:『臣在部振刷,方有次第;大學士位高責重,非臣材力所堪』。上不允。上又問:『大學士掌翰林院,古有之否』?閣臣曰:『有之』。即命公兼翰林院事;尋充「政治典訓」、「平定三逆方略」、「大清一統誌」總裁官。六月,考選科道,命內閣閱卷;公以從子中書舍人樹榖名在選中,辭。上曰:『卿第往』。既進卷,上命樹榖以御史用;公又奏曰:『臣備位大臣,子弟不當復列臺省;請遵例回避』!上又不允。其冬,副都御史許三禮因論尚書公,並言公大臣,不當使子弟列居要職;公疏述前言,上不問也。二十九年春,上以畿輔歲不登,議賑濟;公所薦御史李時謙條奏失旨,公自引咎,坐降二級留任,時謙得不罪。三月,充「三朝國史」總裁官。先是,上南巡,以江南浮糧太重,幸蘇州時有旨問戶部;時公為尚書,即考宋、元以來舊額並察諸書所載官田、民田始末及明時歷朝詔書以聞,上命行在諸臣議,未定。至是,公在內閣,上復言江南浮糧;公頓首曰:『聖明及此,三吳萬姓之福』。因下九卿博議。九卿有力持不可者,議遂寢。

  公素彊,無疾病。自留任史局,殫精竭思,即一字句惟恐有未安,必持擇再三;疲■〈郄,儿代阝〉不自休,氣數逆,微喘。及管機務、領翰林,晨入閣、午入院,未四鼓即趨朝,夜分猶不得寐;自言『我於公家事無他長,惟不肯苟且而已』。然坐是精力益減矣。會兩江總督傅臘塔有疏劾公;公具疏辨,且求罷。上置督臣疏不問,而允公以原官致仕。公辭朝謝恩,輕舟首塗。過臨清,榷關者呵止之;謂『相君歸裝,必有贏餘,可搆以罪』。登舟大索,至醬瓿之屬無不發視。而公舟中衣服、雜器外,惟圖書數千卷及光祿饌金三百而已;皆嚄唶,歎好官不置。公在途,感所遇山川、人物,詠懷風烈,譔述歸賦以自廣。然性素剛,不堪摧辱,氣益逆上不可止,浸以成疾。九月歸里,闔門約飭惟謹。常語子弟以上恩,惟勖以讀書、立行、不自侮而已;一切有加者,戒勿與校也。然疾益甚;辛未秋七月二十七日,竟不起。卒之夕,家人見大星流至中天,光迸散;而公瞑矣。時幾無以斂云。

  公受兩朝非常之遇,誓以身報,無毫髮計較趨避禍福利害之私。其為政,惟在端澄本原、風別清濁、慎持大體、遏絕僥倖。既恥夫苞苴問遺之風,輒冰兢齒冷,一不以自汙;而習見諂諛阿匼、哫訾喔咿與夫選懦容頭過身者之不與家國事,獨自奮以孑然之蹤推排枝拄其間,如高橛之不可動、如鋒距之不可干,以維挽積習沈溺之人心,使之獨當知有君父,而於其身之去留,豈顧問哉!古之君子出而任天下之重,蹈危機、長怨府,不得久於其位者,往往類然;或罹於放斥之禍,更有甚焉者。公奉身而退,以禮始終;主恩無絕玦之跡,孤臣遂乞骸之請:不可謂非遭逢之幸。而歸田以後,向之引繩排根者勢猶未已;以不愆不疚之身,悄悄告瘁。天復奪之年,不獲優游化日、長沐恩波,為聖朝之遺老;此海內無不摧傷,而善類尤為失氣者也。是年冬,上詔諭天下,有曰:『內外各官彼此傾軋,伐異黨同;私怨交尋,牽連報復。或意所銜恨,而反囑人代糾,陰為主使;或意所欲言,而不明指其事,巧陷術中』。大哉王言,讀者咸悚息泣下,而公已不及見矣;悲夫!公學惟為己,以躬行實踐為務。嘗立「日省編」,每日輒記所行事及意念醇雜,以自考驗。事兩大人存歿以禮,事兩兄剋恭;而撫季弟友愛備至。妹適於陸,早亡;子其子經遠教之,卒成名。從父官汀州推官,卒官;公往迎其喪。時靖南王耿繼茂慕公,願一見,奉二千金為壽;公曰:『我以喪我從父來也,而可以貨取乎』!拒弗往見而歸。篤於師友,遇座主喪,必設位慟哭;踰三日,乃入署。同年編修無錫華亦祥卒京師,負債家數千金;公悉任之,而趣其子以喪歸。蓋二十餘年後,債家猶時及公門也。邑子韓藉琬謁公邸寓,問其來故;曰:『吾三世未葬,將以醫乾京師貴人,得二百金,吾事辦矣』。未幾,卒於旅。公方宴客,罷會而哭之,為歸其喪;而屬家人貸金付其家如其所欲之數,不令齎誌地下也。公與尚書公俱好賓禮寒素,獎誘後學。桐城錢澄之贈公詩曰:『君家兄弟交情古,前輩風流今尚存;庭館慣留高士榻,生徒矜出大賢門』。然公性方嚴,造次進退必以禮法。雖燕居無惰容,未嘗輕言笑。三爵之後,論古今事,亹亹然無有一事繆誤;少未愜,必更審定,乃畢其說。侍側者,竟席無敢歎咋;咸謂尚書和易而公嚴毅也。產不能逾中人而好施。嘗與尚書公置倉於鄉,如古之義社法以貸予貧民;或不能償,亦不問;今負者猶纍纍也。又置廣孝阡,以瘞不能葬者。蓋公恭敬桑梓,厝意惟恐不及。及家居,市井黠者或從而搆扇陵侮;一朝贏縮、人情萬端,尤可為深痛也!公無他嗜好,獨喜購書,皆自整比。精好書法,瘦硬入神,見者藏弆。所著詩若干卷、奏疏若干卷,又「明史稿」及雜文若干卷。嗚呼!公之疏傳天下,其皆知之矣。而所為詩,藹然忠愛,有古作者之性情焉;千載而下,可以知公之誌也。公娶於湯諸生傳楹女,封夫人。子二:長即樹聲;次樹本,丁卯科舉人。孫一,德符;樹本出,尚幼。

  樹聲等以葬之不可不時,卜於某縣某鄉之原,惟墨食而窆。以康熙某年某月某日,衰絰哭泣語菼:『古之撰行狀者,將上之考功、太常及史館編錄地也。今先君不幸及於大故,即例不敢有謁於太常、考功;而史有傳、隧有誌,非狀莫徵,以屬吾子』?菼辱收於公之門,亦嘗備官於朝而衰庸無狀,親炙公卓卓立身大節本未,退而自攻,默有餘愧;顧猶幸公謂可教,不鄙棄,執筆或可不辱公!件係排纘其事如右,惟逸漏之是懼,而不敢有一言之溢以失之誣;以待太史氏與碑若銘所以直公於無窮者,或亦有考於斯焉。謹狀。

  右「行狀」,韓菼撰。

  --錄自「國朝耆獻類徵初編」卷之八(「宰輔」八)。

  ·陳遷鶴

  陳遷鶴,字聲士;先世泉州安溪人,徙郡城。父洪圖,天啟丁卯舉人,三為學官;祠詔安「名宦」。

  遷鶴舉康熙十九年鄉試;二十四年成進士,選庶吉士,年五十矣。孫在豐、徐乾學、李光地相繼為館師,咸重其文學。二十七年,授編修。

  遷鶴耽精著述,嘗為「太極無極說」曰:『周子曰:「無極而太極」;邵子曰:「道為太極,心為太極」。異端者流,竊此為空虛之說,至理晦焉。愚謂天地之道,動靜而已;舍動靜,無所為天地者。人心之妙,亦動靜而已;舍動靜,無所為人心者。必曰「有物立乎動靜之先」,思之不得其解,遂以冥漠無為者當之,是為佛、老張其幟也。夫天地之道,純粹精也。所謂「太極」,以其純粹者而動,萬物生焉,得名之曰「陽」;以其純粹者而靜,萬無成焉,得名之曰「陰」。太極,即在陰陽中也。人心具仁、義、禮、智之全德,太極也。靜而斂精固神,陰也;動而舉事宣謀,陽也。太極,即在動靜中也。是故陰陽者,生成之氣也;太極者,生成之理也。氣行理周,先後無次。然天地將生萬物,始有溫氣;將成萬物,乃有肅氣。理先氣後,無次而微有次者也。生者,出也;因時呈見之謂。既不得謂陰陽本無,因太極始有;又不得謂有生於無,太極乃無也』。遷鶴疑胡安國「春秋傳」深文臆說,未盡合聖人之意。因讀韓愈詩「「春秋」書王法,不誅其人身」及言「春秋」據事蹟實錄而善惡自見,怡然有得;乃上考「三傳」,下逮啖、趙、陸、張,窮討端緒而條辨之。其言曰:『記曰「「春秋」之失亂」,非聖經錯亂難讀,釋經者亂之也。多立義例,前後矛盾。甚且自立意見,鑿空議論;屈聖人之意以就己,又致深文:「春秋」為鑄鼎之刑書』。是經之不明,傳害之也。傳能害經,而紛紛然曰「求之諸說」;戈戟橫生,與經為抵:是重其害也。程子云:「因傳以考經之事跡,因經以辨傳之真偽」;愚謂學者且潛心聖經。如隱公不正即位之禮,知桓必行篡弒之逆。公薨不地公即位,隱公不葬,即知桓之為弒逆。莊元年,王使榮叔來錫桓之命;不書「天」,即知「春秋」正桓之罪:此不待傳而明者也。齊侯逆姜氏於歡,公會齊侯於歡,夫人姜氏至自齊,即知桓公必有失人之難。公薨於齊,夫人孫於齊,即知夫人與聞乎弒。築王姬之館於外,公及齊人狩於禚,即知莊公之忘父仇。夫人如齊師會享,齊侯即位;莊公不能制其母,夫人不與公偕至,即知其後必有司晨之禍:亦不待傳而知者也。閔僖不書「即位」,夫人姜氏孫於邾,公子慶父如齊,即知慶父弒二君而夫人與聞:亦不待傳而明者也。鄭抗王師、衛拒王命,荊伐鄭入蔡以蔡侯獻舞歸;舉中土之大而侮於荊蠻,則知天下不可無霸主。故北杏之會,崇獎齊侯。無論衣裳會九、召陵伐楚為聖人所褒,即城楚邱、伐山戎亦聖人所予。傳或譏其專、或譏其勤兵於遠者,過也。齊侯沒而楚勢張,執宋公、敗宋師於泓,伐宋圍湣,公子遂如楚乞師,舉諸姬南向從楚,則知天下又不可無霸主。故侵漕伐衛,即書「晉侯踐土之盟,功繼九合;城濮之勝,威逾召陵」。傳以為詐敗而譏之者,過也。晉文歿而秦虐興,其滅滑也、凌諸姬之漸也,殽之戰、彭衙之師,紹霸功而嗣文之烈,經有褒辭。何以知之?以秦伐晉書人、晉伐秦書爵知之;而傳貶之不少恕者,過也。晉襄歿而靈公不君,景、厲微弱,楚燄大熾。莊王挾其雄心猛氣,主盟辰陵,敗晉師於邲,圍宋、圍鄭,迫王郊而問鼎;「春秋」恧焉,悉書於冊以著其惡。傳乃以殺陳夏徵舒而進之,不知「春秋」書「楚人」抑之也。何也?僭王之人不得操討賊之柄;予之者,過也。晉君州蒲弒而楚日爭鄭,中土受其蹂躪,天下又思有霸;悼公三駕伐楚,而楚不得爭。桓公之勳,再振會於蕭魚;誌其盛也。然衛侯出奔不能定,即知霸業漸衰。繼以平公懦,不在諸侯,大夫多求莫匡其君,即知其不能攘楚,將與楚為和。有宋之會,即知其有虢之會;有虢之會,即知其有申之會;有申之會,即知其必滅陳、即知其必滅蔡;晉人無辭於諸侯,即知其必有憗厥之盟、必有召陵之侵。然盟憗欲救蔡而不能、會召陵以求貨不得而歸,晉霸遂衰,不競於楚。然囊瓦貪而不仁,則知其必有起而害楚者。而吳師陳於柏舉,柏舉敗,楚入郢,即知必加兵於山東之大國,而有艾陵之師。既有艾陵之師,則知必與晉爭霸,而有黃池之會。數勝莫救,不戢自焚,則知有於越乘其後,「而春秋」以「獲麟」終焉。孔子綜二百四十二年之事,而紀其終始;大義數十,炳如日星。中間或抑、或揚,或進、或退,奧賾難知。揭其大要,莫過於正名分、明王法而已。是故荊楚雖有小善,紀其事而非進之也,以其僭王之罪大也。君雖無道,非人臣所得弒也,以天澤之分不可踰也。紛紛戰伐,總以王法為斷。能尊周而攘楚、斥秦、敗狄者,皆予之也。以恩怨別曲直者,私情而非王法也。孟子曰:「「春秋」,天子之事」。蓋挈大權以歸天子,而非孔子自為王。視孔子太高,儼然奉天命、行天討,袞冕南面而黜陟闢公,恐孔子不敢居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春秋」立法甚嚴,而待人甚寬。刑人、殺人、劓人、刵人,動輒得罪,至於無所容;恐聖人意不如是刻也。「春秋」之始,惡有盟誓;其終也,患無盟誓。惡有盟誓者,忠信薄而人心疑,紛紛然日尋祖祝瓦屋、石門,所以謹之也。患無盟誓者,約會寡而人心散,天下將尋于交質子于鹺剸陵,所以歎之也。且「春秋」之始,傷天下無王;其終也,傷天下無霸。傷無王者,為天子威福下移,列侯敢抗衡王室,陳人、蔡人、衛人從王伐鄭,王人子突救衛,聖人之所痛也。傷無霸者,方伯微弱,不能翼戴天子,勢至列國自相強大,天王將降號稱君,會於黃池、會於橐皋、會於鄖,聖人所不忍言也。然而所謂五霸者,乃大彭、昆吾、塚韋、齊桓、晉文,而非宋襄、秦穆、楚莊也。宋襄不成乎霸,秦穆以伐天子之方伯而霸之,楚莊以勝天子之方伯而霸之,則是推跋扈者為雄長,而非「春秋」書王法之旨矣』。又曰:『讀「春秋」至中途,輒廢然而返,未有能終卷者,以傳例參差故。傳例貶則書人、褎則書爵。隱、桓之初,尚有可憑;其後不應書人者亦書人、不應書爵者亦書爵,傅會穿鑿曲為之說;學者思之不通,乃疑而掩卷矣。竊以人字之例,有微者而書人,有將卑師寡而稱人,有非天子之命大夫而書人,有進之而書人,有眾而書人。啖氏曰:「一字可遍施於諸例,惟人字不可,一律拘也」。至於書爵,有中國無霸而忽有霸,不得不書爵,以正其號。北杏即書齊侯侵曹;伐衛,即書晉侯是也。霸主多書爵,示別也。有中國無霸而荊蠻主盟,不得不書爵,以紀其變而誌其橫。盂與辰陵之書楚子,紀變也;伐陸渾之戎入陳、伐宋圍之書楚子,誌橫也。盟宋、會虢而後,南北二霸矣,欲貶之不勝貶矣,不得不從其舊號以著其實。所云「直書其事,而善惡自見」。會申書楚子,此後楚皆書爵,著實也。楚熸而吳興,聖人待之亦然。柏舉之戰,既書蔡侯,不得不書吳子;黃池之會,兩霸爭衡,不得不書吳子:此皆直書其事而美惡顯然。必欲穿鑿而為之說曰:「書爵以予之」;然則伐陸渾之戎、犯天子之疆而問鼎書爵,亦予之乎』?論「春秋」無誅意之法曰:『立此說者,本孔子之論臧武仲。然孔子雖責武仲以要君,至於作「春秋」,但書曰「臧孫紇出奔邾」,無「自邾如防」之文;與列國大夫出奔者同。蓋「魯論」者,論人之書也;「春秋」者,治人之書也。論人者,可原心而抉其惡。治人者,必罪狀昭彰,然後可加以刑;如舍罪狀而專論意,何人不可以意中傷之哉!漢昭烈治成都,天旱禁釀,吏搜人家得釀具,欲罪之。簡雍與昭烈行於郊,遇一男子,曰:「此人欲淫」。昭烈曰:「何以知之」?雍曰:「彼有淫具」。以意誅人,與有淫具而誅姦正相等耳。自傳經者創為此說,後世暴君酷吏藉以行虐,於是有觖望之律、有腹誹之條、有見知故縱之科,皆誅意之說啟之也。彼蓋假託於「春秋」,而不知「春秋」無是法也』。論「春秋」無治黨與之法曰:『「虞書」曰:「罰勿及嗣」。文王治岐,罪人不孥;孔子作「春秋」,祖述堯、舜,憲章文、武,豈有立為窮治黨與之法以貽禍後世!愚於宋公伐鄭、四國戰郎及滕榖鄧來相朝,力辨其不然。蓋儒者立論,宜依忠厚;況經意所無,豈可以經意穿鑿而附益之哉!秦、漢以下,一事而逮及千人、百人;明太祖於胡、藍之逆,殺人數萬:皆黨與之說為之毒也。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傳經者不必過為張皇也。「春秋」作於魯哀十四年,已往之亂賊並不知後有此書、同時之亂賊未嘗見此書,何懼之有!聖人正三綱、植五常,使君父之分,懸之日月而昭然;萬世臣子,皆有所畏而不敢動於惡,則懼之也。至於助惡之黨,何國無之,誅之不可勝誅;亦止昭明其法,使後人觀焉,知黨同之人與亂賊並勒在丹書,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將戰兢懍慄而謹於所附,則懼之也。「春秋」撥亂世反之正,恃有此法而已。如傳之意,似孔子欲取二百四十二年之亂賊起九原而親刃之,若晉明帝之追戮王敦也。又似孔子終日忿懥鄰國之君,有能討賊者,即進諸皋、夔之列;不討賊,即欲加以共、歡之誅:亦非也』。論「春秋」悉憑赴告曰:『左氏詳於事蹟,公、榖精於義理;而左氏亦有高於二家者,不書不告也。折衷乎是,而後儒揣摩億度之論息矣。啖子曰:「列國至多,若盟會徵伐等事不告亦書,則一年之中可盈數卷;況列國之事乎」!歐陽子曰:「聖人著書,足以法世而已;不窮遠之難明也,故據其所得而修之」。二公皆篤論。或有見於傳而不見於經者,謂孔子削之;非也』。又曰:『春秋之時,天王號令不行;胡文定每於經中書戰,輒云上告天子。訛矣,猶末也。莊十六年,齊桓同盟於幽,中國始有方伯;前此未有也。若論強大齊為之首,桓十三年春二月,公會紀侯鄭伯己巳及齊侯宋公衛侯燕人戰,胡傳云下告方伯,則訛矣。文二年春王二月甲子,晉侯及秦師戰於彭衙,當是時晉襄公即方伯也,亦云下告方伯,尤訛矣』。遷鶴以詩之雅、頌,「毛詩」、「朱傳」間有同異,大旨不甚相遠;惟風之為體,比、興之詞多於敘述,風諭之意浮於指斥:學者雖宗「朱傳」而序說不可不知也。論之曰:『「毛詩」傳最後出,自唐太宗命孔穎達作「正義」遵之,數百年無異辭。朱子起,始與「小序」抵。然即其前後考之,二程、張子聞之大賢,朱子所私淑也。論詩而用序,楊龜山,朱子淵源所自也;言詩亦用序,胡文定,朱子之前修也。傳「春秋」引詩,一依序。呂東萊與朱子同時,亦謂「毛詩」之義最得其真。後起大儒為真西山,服膺朱子者也;引鴛鴦之詩而依序。黃勉齋,朱子門人也;引風雨之詩而依序。文相國引「菁莪」之詩,亦依序。至於馬貴與護序尤力,辨之尤明且詳;曰:「書序可廢,詩序不可廢;雅、頌之序可廢,而十五國風之序不可廢也」。今日竟棄置不講矣。為功令,懸朱傳以取士;即精通「毛詩」,於科舉無所用。然而窮經之儒要好學深思之士著為議論、載之文章,動稱序說;豈非馬貴與所云「不可廢者」哉!「六藉」經秦燔之餘,詩以諷誦獨不絕。漢初去古未遠,諸儒或為雅、或為頌,相合而成「大序」。相傳子夏所作「小序」,出自子夏,毛公及衛宏更加潤色。又有以為國史所釆錄,亦未有定據;而「史記」「孔子世家」「古詩三千餘篇,取其可施於禮義者三百五篇,序自正風、雅、頌與夫忠臣孝子諸篇而外,凡云刺淫,能令讀者發其媿恥,所謂「夫也不良,歌以訊之」,為詩人之忠厚。凡云刺詩,能令讀者生其畏懼,所謂「邦之杌隉,日由一人」,為詩人之忠君愛國。合三百五篇皆可施於禮義也」。苟可施於禮義矣,雖文字參差,何可廢哉!今治詩之家,終身不見毛序;甚且以不宜場屋,與稗官小說同類而觀之。吾故申明其說,俾知六義之傳,其原有自為不可廢,而非敢與朱傳抵牾云爾』。歷官至左庶子;年七十,請告歸,猶勤勤改訂所著書不輟也。

  遷鶴勇於行義。福州常氏婦未嫁,其夫陳國勳得罪,長流山左;常徒步入門,養姑七年。遷鶴聞之,為募金,贖其夫歸。海上軍興,泉州有里長大當之費;胥役恣為奸利,每致破家。沿及承平,此風未息。為言於總督興永朝,革之。鄭成功據臺灣,濱海居民避賊徙內地,名其田土曰「界外」,悉不賦之。比臺灣平,有司按籍徵科,歲久莫知其故業;民以大困,或挈家流亡。遷鶴請於有司,就見耕地履畝定稅,界外之人甦焉。其有德桑梓多此類。

  卒,年七十六。著「易說」十五卷、「尚書私卷」一卷、「毛詩國風繹」一卷、「春秋紀疑」三卷、「春樹堂文集」二卷。

  子萬策,康熙五十七年進士,官翰林院侍讀學士;精研算術,有「館閣絲綸」、「近道齋集」。萬策從子亮世、孫科捷,並入翰林,郡中號為「清德門戶」。科捷官鴻臚寺卿,有「誌道齋集」。

  ——右「文獻徵存錄」,錢林撰。

  --錄自「國朝耆獻類徵初編」卷一百二十一(「詞臣」七)。

  ·朱宏祚

  前總督閩浙軍務、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朱公以康熙三十九年九月九日卒於淮上,其孤緗等來徵名隧道之石。予與公為拂塵交,跡公生平卓犖英偉,屢更大任,聲跡赫然,後之惇史宜大書、特書、不一書者;其忍牢辭。

  按狀:公諱宏祚,字徽廕;厚庵,其別字。係出春秋邾國;元朱右作「邾」,世譜源流甚晰。其居東昌之高唐,近可稽者曰誌高,再傳曰仲卿;三傳曰美先,即公考也。累世隱約不仕;好行其德;俱皇贈光祿大夫、巡撫廣東、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曾祖妣劉、祖妣劉、妣姚,俱贈一品太夫人。贈公有丈夫子五,最顯者中子昌祚,官至總督直隸河南山東三省、兵部尚書,階光祿大夫,諡「勤愍」;公,其第四子也。

  公幼丁喪亂,轉徙金陵屢東。順治乙酉王師渡江,始間關北歸;而勤愍公自明末兵間相失,至是亦從龍入燕,家室復完。乃移居瀝下,為濟南人。公省勤愍京師,故太常卿桐城程公一見,奇之;俾卒業焉。期年而學大就,歸舉山東鄉試,年甫十九。久之,勤愍移兩浙之節,總制三省;以八旗屯田為百姓請命,忤權輔指,被逮。公周旋患難,職納橐饘。

  丁未,上親政,正權輔之罪,復勤愍官,諭祭賜諡,官其子紱少卿;而公始就選人,除盱貽令。甫下車,革除上官禮儀、中火諸雜派累千金,定徵輸畫一之法。盱俗好爭訟,多輕其生;公揭律例通衢,訟以衰止。會旱饑,急請蠲賑,又措金二千有奇買米賑之;鄰封就食者數萬人。是時蝻生遍野,倏有群蝗過之,蝻悉附翼飛去,竟不為災;歲以大豐,有「麥秀三岐」之瑞。事聞,得旨優敘。旋舉卓異第一,賜蟒服。

  越歲,臺省缺人,公以循良被徵,待召公車;尋以從子紱官大理卿回避,補刑部廣東司主事,稍遣貴州司員外郎。秦中有逆案,其牽連應戍者身死無子,妻當從戍,而律無明文;巡撫具疏奏請,下部議。公引律比例,斟酌情法:凡應戍身故,其妻有子者流、無者免;制曰『可。著為令』。有殺一家非死罪三人者,妻應流;巡撫以其舅姑老,請留侍養。尚書以婦無留養例,不許;公爭之曰:『父母、舅姑,等親也;朝廷深仁下逮窮老,子婦何擇焉』!卒許之。旗人或典民戶十三口以質劑,賄吏竊印鈐之,將乾沒為奴;公檄取印歷舊牘閱實,抵吏及旗人於法,十三人者皆得脫去。

  遷兵部督捕郎中;尋出為天津道僉事。於是方修「大清一統誌」,檄下直省繪地圖上史館,巡撫以公領其事;東極碣石,西北歷居庸、紫荊以外諸邊鎮,險要扼塞,纖細弗遺。圖上,稱旨。直隸守道缺,九卿咸以才望推擇公,晉參議。初,明改行中書省為北平等十五布政司,秩二品;而京畿以直隸中書省故,不設藩、臬二司。康熙初,以內八郡錢榖刑名無所統彙,特創設守、巡二道分領之;秩雖稍卑,而事權與藩、臬二使相埒。公以才望,擢是官;知無不為。宣、永諸郡兵餉例撥畿南,相距千有餘里;公請以道帑給宣、永,而以大名諸餉補道帑,省道里費:公私便之。丙寅,詔蠲八郡賦,部文獨遺宣府;公謂宣府亦直隸地也,何獨向隅!力請並蠲之。地近輦轂,供應旁午,協運灰車等物皆取辦,俄頃動至數千金;公悉為釐正裁革。郡邑納賦,舊設銀工以別真贗,吏胥勾連折閱不訾,民力大困;公一切罷之。所興除,不可殫紀;其灼然耳目者如此。

  上廉知其能,丁卯,特旨超拜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廣東;以少參徑陟開府,昔未有也。陛見,上御乾清門諭曰:『大法則小廉,源清則流潔;要以從容安靜,始終如一』。奏對稱旨,特賜內帑千金及天廄鞍馬以寵其行。初過庾嶺,察知役夫之苦,首禁之;仍移文兵部:凡使者出,自有驛站供億,不得於雇役外輕役一人。粵東軍興以來,無藝之徵浮於正供;悉罷之。取墨吏之尤者,劾去之;餘俾以自新,不為谿刻。粵之鹽法,壞於藩下奸人踞埠害灶,莫敢譙訶之;公條為八疏入告。衛所屯田畝,例徵米三斗三升;公疏言『民田最重,不過八升;今屯田浮三之二,非恤兵之道。當比例裁減』。二事皆奉特旨允行。臨高、澄邁、吳川諸縣殘於兵燹,積逋累萬;疏請蠲賦,流亡漸歸。藩司總管錢榖,第舉成數、不別條目,吏胥因得上下其手;公檄令各屬接年逐項、條分縷析,吏不得因緣為奸。陽山埠商被盜,禽獲黎玉璣等三十餘人,有司皆置大辟;公訊得其情,特為奏請,獲末減。廣、惠、潮諸郡有舟盜以藥迷人,累年殘殺亡算;公移檄城隍之神,三日其黨自首,立獲數十輩置之法,其害遂絕。逆藩平後,奸民告訐無已;公上疏,請嚴妄首株累之例。其略曰:『當藩燄方張,聞風投冒、倚籍聲勢者,實繁有徒。迨逆藩平定,經刑部侍郎宜昌阿來粵,其藩下人員應歸旗者悉已造冊解京;冊內無名者,釋放為民。二十三年,兵部奉聖旨,定南藩下官兵、家僕及貿易人等除真正遼東舊人及價買之人外,逐一清查,發出為民。臣詳繹前後詔旨,天恩浩蕩,無非以諸人皆朝廷赤子,不忍株累。且十餘年來,或經補伍、或已歸農、或死亡遷徙,地方官無籍可考。乃姦宄之徒捕風捉影,蔓引株連,視為奇貨;或在部出首、或有司告訐。及水落石出,而官民之被累已深。敢請皇上垂格外之仁,下部定議:以後奸人怙惡除不准行,仍治以妄首之罪』云云。疏上,得請。粵人或以詩語被讎訐,公察其作於前代,法不應究,立焚於庭;而文字之禍潛消。廣州有彭演者,市井無賴也;夤緣軍功,妄稱監司;作橫鄉里,道路以目。公特疏逮治之。凡所措施,皆此類。

  壬申,擢總督閩浙、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值兩浙歲祲,有司議富戶捐賑;人情洶洶,幾致大變。公蒞事,首嚴禁之;民大悅。臺灣初入版籍,土著之民惟知耕獵;奸胥猾弁,往往侵之。公飛檄嚴禁,邊氓以安。會廣東巡撫與巡鹽御史訐奏,特命公往勘;尋命往江南巡視太湖。往例遣部院大臣,而皆以命公;蓋異數云。

  甲戌,以大計疏語不稱旨,免歸;優游田墅者六年。庚辰,奉命分修南河,勞瘁致疾。以是歲九月九日,卒;距其生崇禎庚午,享年七十有一。

  公眉宇秀發,風骨岸異。意所不可,雖賁育不可奪。尤精於吏事,自縣令至制府,案牘旁午,手自剖決,未嘗假手以自暇逸;故燭照數計,而事立辦。遺艱投鉅,而色不驚。晚勤王事以死,庶幾「王臣蹇蹇,鞠躬盡瘁」者矣。公孝友睦姻,內行多可紀述。予特著其服官之大者,故不具書。

  公娶姚氏,累贈一品夫人;繼蔣氏、繼王氏,累封一品夫人。子男子五人:緗,候選部主事;絳,刑部貴州司郎中;綱,兵部武庫司主事;九齡、鶴齡。子女子三人:一適李庭蕙,一未字,一字孫叔讓。孫男五人:崇簡、崇道、崇讓、崇勳、崇敬。孫女九人。

  緗等遵公治命,以康熙辛巳十二月初九日將歸葬高唐祖阡之次,來速銘。銘曰:維邾得氏始春秋,會盟徵伐從諸侯;二千餘年世澤留,乃有閥閱光魚邱。家十朱輪前八騶,交戟對起羅道周;哲兄節鉞奠中州,難弟旌靡臨粵、甌。一門將相誰匹疇?軍容兩地千貔貅。維公敷政何優優?不剛、不柔、不兢求;召伯之棠人所謳,萊公之竹鬱以樛。舊史特書表厥幽,汗青不磨視松楸。

  ——右「墓誌銘」,王士禎撰。

  ——錄自「國朝耆獻類徵初編」卷一百五十九(「疆臣」十一)。

  ·唐希順

  唐希順,甘肅武威人。由行伍,於康熙十三年拔補涼州鎮標把總。是冬,王輔臣叛應吳三桂,臨洮、鞏昌諸府縣相繼從逆。十四年二月,希順從總兵孫思剋進勦河東,復靖遠;敗賊於伏羗、西和、禮縣諸處,復秦州、鞏昌、靜寧。十五年,隨大軍敗賊於虎山墩;希順奮勇爭先,手足被矢傷,得恤賞。十六年,敘功,加八等;予參將銜,管提標右營千總。十八年,思剋以希順騎射優長、勞績甚著,題補守備;令同參將康調元攻復階州、文縣。

  十九年,勇略將軍趙良棟規復四川,調希順從軍;尋補四川川北鎮標遊擊。時逆孽吳世璠之偽將軍胡國柱等踞關山相嶺,良棟軍由雅州進勦復榮經戰,賊退入箐口驛,分兵扼周公橋、黃泥舖諸隘,結五營守險。希順同總兵官李芳述、康調元等進攻土地橋,賊距正關,三層密佈鎗砲,伏兵橋左右,擁竹木石屯拒戰;我師連破其壘,抵橋口。希順與遊擊陳英、陳應先選善走步兵千,間道穿後山箐,透出長老坪,從山頂下攻;合橋口兵夾擊,賊潰遁。乘夜追襲;次日黎明,復敗賊於黎州,剋其城;復敗賊於漢陽街。追至大渡河,奪渡口三;遂進復建昌。是冬,隨良棟由金沙江進徵云南,敗賊於玉皇閣、三市街。二十二年,敘功,加九等,予左都督銜。二十七年,補湖廣均房參將;尋遷寶慶副將。

  三十一年,調臺灣水師副將。逾年,擢貴州威寧鎮總兵官。

  三十五年,上親徵噶爾丹,命希順隸西路進勦。希順自貴州帶親丁百,晝夜行;抵寧夏,大兵已出塞,希順兼程進,會孫思剋軍。五月,大敗噶爾丹於昭莫多。大軍凱旋,上命綠旗官赴京休息;希順行次懷來縣,上遣侍衛慰問。抵京,召見於暢春園,賜宴及御服袍褂;並命登舟,賜遊內園,賜貂皮、披領、朝服回任。三十七年,敘昭莫多功,予云騎尉世職。

  次年,擢四川提督。疏言:『四川幅員遼闊,外則蠻苗雜處、中則水陸交錯,誠為巖疆重地。提標三營兵丁,僅及各省之半,不足以資彈壓而敷調遣。伏祈俯念蜀省邊險,准照各省提標,立五營;每營設兵八百,各照「馬二步八」例。除見在二千六百名外,尚需兵千四百名。四川通省額兵三萬六千二十名,臣徹底清查,不容借「公費親丁」名色冒占;積弊盡除,兵額充足。即於原額內酌量營汛緩急,分別抽調多寡,添入提標。兵雖他移,餉仍其舊。至新增遊擊二員、守備二員,亦於通省營汛確查可以裁並者,酌量抽調。一轉移間,營伍均有實際。再,臣標將備等官,必材技優長、弓馬嫻熟,又諳蜀省地利,方剋勝任。請照陝西並松潘、疊溪等營保題事例,擇人地相宜之員坐名題補,庶重地收得人之效』。部議不准;特旨俞允。三十九年,打箭鑪營官喋巴昌側集烈戕內地明正長河西土司蛇蜡喳吧,又侵踞河東、烏泥、若泥、嵐州等處,總督錫勒達奏請移化林營參將李林標兵駐打箭鑪;賊復抗阻,攻圍烹壩、冷竹關諸處,希順檄調各路兵赴化林,密疏以聞。上命侍郎滿丕統荊州滿兵進勦,並諭希順相機行事。時賊兵五千餘,立營十四於磨岡等處。希順雪夜渡瀘,分兵三路進勦:一由子牛攻哪吒頂、一由烹壩攻大岡,希順親統官兵由咱威攻磨西面及磨岡,別遣兵由頭道水登山向下夾攻,連破五日,各路俱捷,殲蠻兵五千餘人,斬喋巴昌側集烈及熱奧籠,遂剋復打箭鑪,喇嘛番民俱投順。尋抵木鴉,番目錯王端柱等繳明敕印,歸附喇嘛番民萬二千餘戶。四十年正月,捷聞;得旨嘉獎,下部議敘。三月,疏言:『打箭鑪已復,善後急需得人。今川省副、參、遊、守等官,見缺二十八員。蜀地沿邊番蠻環處,出徵固需能將,防守亦需能員。伏懇皇上俯念鑪蠻雖平,用人正殷;將見奉推升入省副將、遊、守等官暫免引見,令速赴新任。推升別省者,仍暫留原任;俟新推之員到日,交代後再赴新任』。得旨允行。十月,以病乞休;命解任調理。四十一年,議敘,加軍功五等;病痊日,以原官起用。

  四十七年七月,卒;遺疏請以次子際盛襲云騎尉並入籍四川,從之。予祭葬如例。際盛由侍衛任江南安慶協副將;卒,襲除。

  ——右「國史館本傳」。

  ——錄自「國朝耆獻類徵初編」卷二百七十八(「將帥」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