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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耆獻類徵選編卷五(上)

  傑書

  傅喇塔

  李之芳

  蘇納海

  李光地

  ·傑書

  傑書,禮烈親王代善孫。初,禮烈親王第八子祐塞封鎮國公;卒,第二子精濟襲,晉封多羅郡王;卒,順治六年十月,以祐塞第三子傑書襲多羅郡王。八年二月,加號曰「康」。十六年十二月,常阿岱既降爵,以傑書襲和碩親王,仍號「康」。

  康熙十三年六月,授奉命大將軍,討逆藩耿精忠。九月,師至浙江,駐金華;賊已陷溫州、處州。都統賴塔、總督李之芳駐衢州,破賊於焦園、紫郎山。賊將徐尚朝引眾五萬犯金華,王令都統巴雅爾、副都統瑪哈達迎擊,斬賊將吳榮先等兵無算。十二月,尚朝復引賊五萬偪金華城南十二里莊,巴雅爾與總兵陳世凱等會勦,破賊壘於積道山,殺二萬餘,復永康、縉云二縣。賊將馬公輔由義烏遁武義,署前鋒統領希福躡之苦竹嶺,斬殪甚眾。賊將沙有祥據桃花嶺,梗處州路;瑪哈達同總兵李榮等擊潰之,副都統穆赫林又敗之白水洋。十四年正月,復處州府及仙居縣。公輔、尚朝等猶據宣平、松陽,屢窺處州;都統拉哈達偕諸將禦勦,破之石塘、石佛嶺、大王嶺、東隴隘口、上套寨、下五塘諸處。

  時寧海將軍貝子傅喇塔由黃巖規復溫州,叛鎮祖宏勳、曾養性糾賊數萬,倚山憑江,水陸抗阻;上命傑書由衢州進。回奏:『處州方有賊警,金華兵力弱,難驟進』。十五年三月,諭趣之曰:『王坐守金華,將及二載。徒以文移往來為事,不親統官兵進勦,逆賊何日可滅!宜剋期進取,毋再遲延觀望,貽誤軍機』。八月,自金華移駐衢州,敗賊於大溪灘,復江山、常山二縣。進攻仙霞關,偽參將金應虎迎降;遂抵浦城縣,攻拔之。檄精忠,言『浦城為閩財賦要地,今大兵攻拔,已扼咽喉;與其縶頸就戮,曷若立功贖罪,全百萬生靈』!九月,復建陽,撫降建寧、延平二府。精忠震懾無措,遣其子顯祚來迎;王遣齎示免死敕諭,精忠出城六十里迎降。十月,王入駐福州,奏精忠「請隨大軍勦海賊鄭錦以贖罪」,上報可。時錦偽總統許耀眾三萬,結寨烏龍江之南小門山及真鳳山;王遣拉哈達等擊走之。十一月,疏言:『精忠出勦海賊,其弟昭忠、聚忠宜以一人來福州統轄藩屬』。又疏言:『福建經制兵已照原額全設,精忠隨大軍所率佐領下兵數已不少,其左、右兩鎮官兵可並裁;宏勳、養性,應令赴京候補』。上命耿精忠為鎮平將軍,駐福州;餘俱如所請。是月,王遣穆赫林擊敗偽將軍吳淑於浦塘,復邵武府;進師泰寧,偽總兵王安邦等降,汀州府及所屬諸縣悉復。

  十六年正月,拉哈達、賴塔破賊將趙得勝、何祐等二十六營於白茅山、太平山諸處復興化府。二月,復泉州、漳州二府。奏入,得旨:『王統率官兵自衢州入仙霞關,直抵福州,勦撫並用,所向剋捷;擊逐海賊,收復全閩,安輯百姓,剋奏膚功,深為可嘉』!三月,疏言:『福建既平,臣欲即統兵入粵。但省會重地,未可輕離;且距漳州遠,恐遲至炎暑,難進師。先就見駐漳州、汀州騎兵,令將軍拉哈達等率同耿精忠赴潮州』。尋遣總兵馬三奇同前鋒參領都剋納敗「海賊」於龍溪班山,副都統楊鳳翔守泉州,敗來犯賊五千餘。

  十七年閏三月,「海賊」犯漳州,提督段應舉劫之。四月,賊陷平和,環偪海澄;穆赫林、段應舉守禦越七旬,援不至,城遂陷。長泰亦陷賊。王以援遲請罪,詔俟師旋日再議。七月,賊陷同安、惠安,王遣副都統禪布、提督楊捷復之。九月,賴塔等破賊於蜈蜙山,復長泰。尋破賊於柯鏗山、萬松關;副都統吉勒塔布同捷破賊將劉國軒於江東橋,又敗之潮溝。副都統瑚圖破吳淑於石衛寨。

  十八年正月,吉勒塔布、捷復敗國軒於郭塘、歐溪頭。二月,賊犯江東橋,吉勒塔布卻之;追勦至太平寨,斬賊千餘。十月,吉勒塔布敗賊於鰲頭山,副都統沃申攻剋東石城。十九年二月,沃申勦平大定、小定、玉洲、石馬諸賊巢,復海澄;水師提督萬正色剋海壇。三月,拉哈達、捷等剋廈門、金門,賴塔剋銅山,餘賊悉竄臺灣。

  先是,精忠為藩下參領徐鴻弼等首其「歸順後尚蓄逆謀」,王疏請逮治;上密諭王,令自請來京。至是,精忠自請入覲,王亦奉詔班師。五月,疏言:『福建投誠兵甚多,需餉浩繁。廈門、金門已恢復,宜留八旗兵六百守泉州,二千四百分守福州、漳州,餘皆隨還』。十月,至京;上率王大臣至盧溝橋迎勞。十一月,命預議政。

  二十一年十二月,追論前在金華數年頓兵不進及至福建又遲援海澄,銷去軍功,罰俸一年。二十四年十二月,順天府丞王維珍以旗人與房山縣民爭煤窯,自倚康親王差委,鼓眾鬧堂肆詬狀,疏聞;下部逮究。旗人四舒、華善辱詈職官,俱擬枷責;上嘉維珍無所瞻顧,下部議敘。諭閣臣曰:『旗下惡棍干預詞訟,久經嚴禁。四舒等挾制官司,橫肆詬詈,情殊可惡!再加嚴密治罪。其主,一併察議』。大學士勒德洪奏,『其主,即康親王傑書』。上曰:『朕止論事之是非,不論其為何人也』。於是法司覆勘,四舒論斬,華善論絞,王府護衛及管煤官降罰有差;王坐失察,罰俸如例。

  二十九年七月,率兵屯歸化城,備勦噶爾丹。尋以大將軍裕親王福全將抵烏蘭布通,詔移師會之;至則賊已竄。十月,撤還。

  三十六年閏三月,薨;年五十有三。諡曰「良」。

  --錄自「國朝耆獻類徵初編」卷首之三(「欽定宗室王公功績表傳」卷三「和碩禮親王代善傳」)。

  ·傅喇塔

  傅喇塔,顯祖宣皇帝曾孫、追封靖定貝勒芬古第四子。順治二年二月,封輔國公。十一月,隨順承郡王勒剋德渾徵湖廣;凱旋,賜金五十兩、銀千兩。五年九月,復隨鄭親王濟爾哈朗徵湖廣,追勦至廣西;凱旋,賜銀六百兩。六年十月,晉封固山貝子。十六年二月,以朝參失儀,降輔國公。十八年二月,復封固山貝子。

  康熙十三年六月,逆藩耿精忠反,命為寧海將軍,偕奉命大將軍康親王傑書討之。師至浙江,溫州、處州已陷;王駐金華,傅喇塔進師臺州。十二月,偽都督曾養旺、偽總兵陳理屯黃瑞山,擊之,斬偽副將陳鵬等。賊犯天臺,復破之紫云山、九里寺山。十四年八月,養性與叛鎮祖宏勳復犯臺州;遣副都統吉勒塔布自仙居襲其後,疾馳至半山嶺,破偽都督劉邦仁。乘勝進攻黃巖;至黃土嶺,賊迎拒,大破之,遂圍其城;養性遁,偽副將朱鎮山以城降。進敗賊於上塘嶺及小河渡,先後復太平、樂清、青田三縣及大荊、盤石二衛。十月,攻溫州,敗賊於南江。十五年二月,賊水陸四萬餘犯我軍;遣吉勒塔布等分路迎擊,陣斬偽都督孫可得、偽總兵李節等三百餘員、賊二萬餘。初,傅喇塔之攻溫州也,始以俟紅衣砲為辭、繼云須戰船;康親王疏聞,諭責其前後言互異,負委任,命剋期取溫。三月,傅喇塔疏言:『臣屢奉康親王檄促,心思惶惑,以致言語違謬。但臣前駐臺州,王以俟臺州破,進閩;臣得黃巖,又云候取溫州。以是責臣,何辭相抵!今蒙皇上寬恩,惟勒期速下溫州;臣敢不力戰自效。但環溫皆水,我兵不能猝進』。疏入,命康親王量留兵圍溫州,親統大軍由衢州進取福建;仍頒諭曰:『王、貝子,皆朕懿親。受任討賊,師剋在和。近覽王、貝子章奏,似不相和睦。嗣後務同心一誌,合謀合力,以奏膚功』。是月,傅喇塔亦留兵圍溫州,偕吉勒塔布勦處州賊以入閩。六月,師過三角嶺,溯甌江、將抵得勝山,養性等聯數百艘江中,復立兩營於對山及得勝山下之古溪,分扼水陸;遂遣吉勒塔布及總兵陳世凱等攻古溪,伏兵林中,邀賊歸路;賊敗遇伏截殺,賊船並對江營皆為我漢軍砲碎,水陸俱潰。進師溫溪渡口,敗偽都督馬成龍兵,降其都司以下各偽宜。尋會康親王軍於衢州。八月,偽都尉連云登據云和縣石塘嶺,遣副都統穆赫林連破二十八營,殺賊七千餘;復云和。九月,大兵抵福建,耿精忠降,浙江諸寇悉平。

  十一月,卒於軍;年五十有五。喪還,特遣內大臣公頗爾盆至天津迎奠,諡曰「惠獻」。十七年七月,諭宗人府:『貝子傅喇塔係宗室懿親,躬履行間,勦御賊寇、撫綏兵民,勳猷懋著。積勞薨逝,深為可憫!理應優恤,以示朕酬庸之意;不拘定例,著封其子富善仍為固山貝子、次子福存為鎮國公』。乾隆五年十二月,入祀浙江賢良祠。六年四月,復入祀福建賢良祠。

  十五年七月,以孫德沛襲封和碩簡親王,贈如其爵。

  ——錄自「國朝耆獻類徵初編」卷首之十(「欽定宗室王公功績表傳」卷十「固山貝子傅喇塔傳」)。

  ·李之芳

  李之芳,山東武定人;順治四年進士,授金華府推官。十一年,以卓異內升刑部主事;遷本部員外郎、郎中。

  十五年九月,授廣西道御史。十一月,疏言:『各省錢糧定例,官收官解;乃各州縣私僉大戶承直,民間畏懼,如赴湯蹈火,百計營脫。官吏黷貨,免此僉彼;鄉愚不諳,倩人頂充。因有棍徒包攬,將在官銀米任意花銷,仍累原僉里戶賠償。小民膏血有限,不堪一剝再削;雖加笞箠,終無所得。故各省侵欠錢糧為數甚多,追補還官者十常不得一、二。總緣陋規相仍,名色不一,有司視為故常耳。苟且欺蒙,將何底止!乞敕各撫按力行整頓,察革陋規。凡州縣徵收銀米,概令佐貳官彙解。遇有借端科索者,許佐貳官揭報州縣、州縣轉報撫按提問治罪。揭報之佐貳官,酌加獎勵。如撫按釐剔無效、州縣奉行不力,並嚴議處分』。疏入,得旨:『私僉民解,病民殊甚』!下部議,如所請行。又言:『州縣路當孔道,迎送往來自朝至暮,有曠官守;請飭禁』!從之。十六年六月,疏劾兩廣總督李棲鳳以失守城池之革職道員郭光祖委署左江道、以徇私獲罪之革職推官季奕聲復原任,應察議。上命棲鳳回奏,自以不能詳察,引咎;下部議處如例。十七年,巡按山西。十八年,聖祖仁皇帝御極,裁巡按;回原任。

  康熙元年,請假歸。二年八月,補湖廣道御史,三年十二月,疏言:『邇來叩閽事情,干涉民間冤抑者固自不乏;然而健訟刁告之輩砌款行私、降級革職之官飾詞巧辯,滋煩擾而長欺妄,莫此為甚!嗣後審問情虛,宜各依律究擬,勿止以「責贖」從輕發落。其審虛復行叩閽仍審虛者,加等治罪:庶刁誑息而體統肅』。疏下部議行。五年,巡視浙江鹽政。七年,掌京畿道事;尋掌河南道事。八年五月,內大臣鰲拜獲罪拘禁大學士班布爾善,以結黨行私伏誅。之芳疏言:『近者班布爾善任意票擬,已置大法;自此,政本肅然一清矣。臣惟票擬,為政本所繫。昔時大學士等俱內直,諸司章奏即日票擬,世祖章皇帝面賜裁決;立法至善。自順治十八年以後,惟輔政大臣內直,大學士等在外,疏奏俱至次日看詳;及進呈候旨,止有學士,而大學士不預,非所以昭嚴密。請仍復舊例內直看詳,即日票擬,公同候旨;永杜任意更改之弊』!疏下部,從之。又疏言:『世祖章皇帝時,賞罰出於至公。其時之督、撫,不敢恣睢無忌,率有司以虐窮民。然猶不時甄別處分,以防其壞法害政之漸;輕則降革,重則提拏:斧鉞懍然,未嘗少貸。故當時吏治肅清,民生不困;豈一時之督、撫皆賢,彼誠有所畏也。自順治十八年以後,督、撫率多夤緣而得。有所恃以無恐,勒索屬員、擾害百姓;以下僚為奴隸、任傳宣為爪牙,橫取財物、賄賂權奸,根深蒂固:惟其意所欲為。夫直省億萬之眾,皆世祖章皇帝留遺之群黎、皆我皇上愛養之赤子;其能堪此輩脧削為也!自「與受同罪」之法嚴,無敢糾督、撫之貪婪者。與者不認,則言者涉虛;即確然有據,亦不能執其人而問之矣。豈但不能糾督、撫,且不敢糾司、道、守、令。糾之,則干礙督、撫;安有督、撫承問,而不力為脫卸,謂盡屬子虛者?數年來,未嘗因貪縱而重處一人;反得粉飾功次,冒濫加銜。有貪之利、無貪之害,彼又何憚而不怙惡以自恣耶!近者皇上親政,屢頒諭嚴飭,亦不過糾一、二有司以謝責。夫表不正,則影不直;安足除貪盜風而甦民生乎!乞睿鑒親裁,罷黜溺職督、撫,庶吏治漸有起色』。疏下部知之。尋甄別各省督、撫,罷黷、降用、休致數人。九年五月,疏劾大學士魏裔介前以候補左都御史「妄援恩詔廕其子魏嘉」及入內院「市恩徇私」諸款,詔裔介回奏;仍下部察議。以各款俱辯釋,惟候補官無得廕之例,革魏嘉廕生。八月,得旨內升,以四品頂帶食俸,仍任御史。

  十一年二月,擢左副都御史。六月,疏言:『外官失察衙役犯贓例,坐革職。在內部院司官所管胥役犯贓,向未有失察處分;故縱容奸蠹,置若罔聞。請敕部嚴議,俾知懲警』!又疏言:『今日吏治之弊,在於文法太密。而尤密者,在於方面有司等官,常有在任三、兩年而罰俸至二、三十年者。失俸薄,尚恐不足以養廉;況積年無俸,又安能責其潔己愛民?乞敕部酌覈外官罰俸事由原無情弊、近來處分過當者,請旨仍遵世祖章皇帝時定例,除去繁苛,以課吏治之實效』。又疏言:『兩淮、兩浙、長蘆、河東等處鹽課專遣御史經理,為商人培一時之元氣,即為朝廷保恆足之泉源。至於緝梟販以疏官引、嚴秤掣以速行銷、翦惡棍以安良善、察職要以便小民,皆巡鹽御史職拏。在順治十八年以前,原以此為殿、最之法,不僅以完課為能事。乞敕嗣後各巡鹽期滿,仍行昔日考覈之例,戶部據錢糧之完欠為高下、都察院據政績之優劣為勸懲;庶各爭自濯磨,剋盡職掌矣』。疏並下所司議行。是月,浙江巡鹽御史杭奇、常錫允以私派詐贓,為商人赴通政司控告;命之芳赴浙察審得實,杭奇、常錫允並論絞。十月,遷吏部右侍郎。

  十二年六月,授浙江總督。明年三月,疏言:『逆藩吳三桂陷湖南,恐煽誘滋擾浙江。提督標兵應復前未裁減時原額,令各營使用槍砲,為攻堅擊遠計』。疏甫入,逆藩耿精忠執福建總督范承謨據福州反。之芳聞變,疏言:『賊兵已至浦城,衢屬仙霞關與賊接境,而常山一縣又為西南孔道,臣已分調官兵星馳守禦;請急敕江南省調兵赴援,江西省調兵謹守玉山、鉛山要路,以固封疆』。疏入,命都統賴塔率江寧副都統瑪哈達、瑚圖等及駐防兵赴浙江,諭令與之芳商決軍務。五月,奉詔進駐衢州;請復降調總兵李榮原官,俾統領綠營副將王廷梅、牟大寅、陳世凱、鮑虎等分道禦賊。賊由常山陷開化、壽昌、淳安,由處州犯義烏、浦江、東陽、湯溪、龍遊;沿河阻絕餉道,聯結叛弁司定猷、叛鎮祖宏勳陷平陽,踞溫州;又陷黃巖,犯臺州及紹興,集悍卒數萬窺衢州。七月,之芳與賴塔閱兵於水亭門,率總兵李榮及副都統瑚圖等兵直薄賊壘,軍於阬西;賊悉眾來犯,我兵沖冒砲矢,奮擊卻賊。賊越壕踞木城,我兵追擊至壕,守備梁安歿於陣。賊乘夜移踞杜澤大洲,陳世凱與副都統沃申進勦,斬戮甚眾,乘勝復義烏、湯溪;牟大寅破賊常山,遊擊王世萬破賊龍遊,鮑虎復壽昌,王廷梅敗賊於金華之石梁大溝源;李榮復東陽,尋大敗賊兵於金華之壽溪,斬偽總兵張元兆等,毀寨十八;參將洪起元敗賊於紹興,復嵊縣:先後得旨嘉之芳調度有方,將士奮勇;令事平日議敘。

  時大將軍康親王傑書自京統師至金華,分遣貝子傅喇塔與都統巴雅爾等勦賊溫、臺。賊之在處州者偪衢州東南、在江山者偪衢州西南,之芳分飭營伍嚴守禦,勿遽迎擊。十月,疏言:『臣自駐衢以來,率勵將士搜勦;雖所至剋捷,終因兵少,戰守不能兼應。原調集之兵及新設援勦鎮兵,共隻數千。金華堵禦溫、處兩路,嚴州接連徽、饒二郡,並屬咽喉之地;而衢州又當沖扼要,為全浙門戶。各處賊兵皆報稱數萬,每處官兵不及三千,派防屬縣駐守;府城聞警,策應常恐不敷。臣標見設三營,應增足每營一千之數;並增設前、後二營,合成五千兵,目前便於策應;有恢復之地,即可分撥駐守。俟事平之日,調作溫、處各營原額;是增兵不踰經制之外,而援勦機宜剋協矣』。疏下戶、兵二部議行。會康親王奏進徵溫、處,應設溫州、黃巖、平陽三鎮標營,其將弁聽之芳揀補,陳世凱、王廷梅、鮑虎並擢總兵官。十一月,賊眾五萬由常山偪衢州城西溝溪,倚山結十萬寨,掘壕塹,覬聯南路賊巢。之芳與賴塔議出賊不意,遣王廷梅同參領禪布等夜趨溝溪,分隊進攻;自辰至酉,合力撲勦,斬賊萬餘,賊將棄寨潰竄。追逐二十里,獲巨砲、器械甚多。

  十四年二月,疏言:『臣統師衢郡,日夕對壘;凡籌畫戰守、接濟芻糧、策應調遣,時刻勿遑。軍機緊要之事,萬不能輟;更無暇晷鞫理盜案。且臬司駐劄省會,解審既慮疏虞,覈駁又恐遲滯。乞敕歸撫臣就近覆審,徑行題結』。又疏言:『凡城鄉盜案,專汛、兼轄武職有住俸、罰俸、降級之例,所以責其督緝逸盜也。今用兵之際,或本汛防勦、或調遣隨徵,業已披堅執銳,展績封疆,不能分身緝盜;俸銀停支,情屬堪憫!宜破格開復,以示恩養將士之心』。又疏言:『金、衢、臺、嚴、紹等處賊寇屢經徵勦,附從烏合之徒漸已解散,仍復故業;臣飭所在官吏安集撫綏,俾投誠眾多。惟賊寇蹂躪之地,一望蕭條,啼號載路。即如衢州近城,難民見有九千七百餘口;其散處各鄉者,尚不可數計。臣與府、縣官雖捐貲量給,要不過涓滴之微。請於布政司所收捐助軍需內,動支散給』!諸疏下部議,並從之。時賊帥馬九玉、朱懷德等踞江山、常山、開化三縣,於溪口、清湖、大溪灘、茅村東南列賊營四,又列營前嶺以聯絡東南各賊巢;且散布處州、金華山榖,四出窺犯。李榮、陳世凱、王廷梅等分路搜勦,所至大捷。五月,之芳與賴塔議乘連旬大雨、河水泛漲,由南塘擣賊前嶺,陣斬七百餘級,墜崖落水死者無算。

  十五年三月,遣將由遂安截賊後路;連破賊寨,復開化縣。疏言:『衢州控賊要害,滿、漢官兵擐甲枕戈已踰二年。因浙省處處用兵,分布各路,以致兵力不敷。前此專望一處掃平,便可併力攻取,直擣仙霞。不意各路寇氛雖屢經勦創,尚未撲滅;江西廣信各逆,又出沒常山、開化,欲與馬九玉賊營聯合。在衢州滿、漢官兵,僅能堵禦;若欲急圖滅賊,非厚集兵力不可。目下賊勢,斷不能窺犯江南;宜酌調松江、崇明提標兵五、六千赴浙,聽大將軍康親王調度,並力進勦』。疏入,上命康親王於浙省分駐兵酌調統率,諭之芳議定由何路進勦。之芳疏言:『自耿精忠叛變,分遣賊眾一由衢州、一由溫州、一由處州三路入犯;兼以海洋賊舟往來牽制,而且廣布偽劄、煽惑人心,不逞之徒所在蜂起。官兵各路堵禦,屢奏捷功;而負固抗逆者,尚有溫州之曾養性、祖宏勳、處州之連登云、徐尚朝、沿海出沒之熊進學等。因衢州向為入閩大路,勁卒畢集;今必先由衢州進擊,殲其精銳,則諸路之賊自然瓦解。逆賊馬九玉、朱懷德等見在深溝高壘,死守河西;然其南則江山、西則常山,皆可以間道截其糧運、斷其歸路。我兵一進,使賊首尾受敵,勢難仍保巢穴;從此,八閩可奏蕩平矣』。疏入,從之。八月,康親王抵衢州,與之芳及賴塔議先斷賊餉道,以奪河西賊勢;遂進兵大溪灘,復江山縣,馬九玉棄營遁。之芳遣副將馬化龍、參將閻進、趙得壽率兵隨賴塔進勦,降偽參將金應虎等,剋仙霞關。康親王進定建寧、延平,將至福州,耿精忠率眾降;賊之在溫州、處州者悉解散。偽總兵馬鵬、汪文生、陳山、偽將軍程鳳等猶分踞江西之玉山、鉛山、弋陽、德興等縣,之芳奏請會勦;得旨俞允。而江西兵方以禦吳三桂逆黨於吉安、袁州,不遑東顧;之芳遣兵,一由常山進勦玉山、一由開化進勦德興。十月,攻剋玉山城;汪文生潛遁。十一月,破賊木城六,自白沙關趨德興,連剋賊寨十有三;擒馬鵬,械至衢州斬以徇。遊擊郭守金等復鉛山、興安、弋陽、貴溪等城。上嘉之芳遣兵勦賊鄰省、恢復城邑,調度有方;下部議敘,加兵部尚書銜。

  十六年四月,遣參將蔣懋勳等勦賊於玉山之椒巖洞,偽總民陳山率眾出降。先是,馬鵬就擒,汪文生、程鳳俱乞降。俄,程鳳病死,其妻王玉良以偽「揚烈將軍」印,籍所屬六萬七千餘人就撫。而偽總兵林爾瞻擁眾數萬,以鉛山、上饒與福建光澤縣錯壤之石壟地為巢穴,恃山險崎嶇,招之弗出。之芳令蔣懋勳等由鉛山進勦,分扼要隘,率數騎入寨慰撫;乃挈偽官百餘、兵二萬餘出降。別有偽都督李日生、偽提督洪成龍分距玉山之八仙洞、老鼠洞,出掠子午口;十七年三月,蔣懋勳等擊賊子午口,斬級數百。之芳復遣參將閻進會勦,剋八仙洞、復剋老鼠洞,各斬賊千餘,毀平賊寨。

  時「海賊」鄭錦尚踞閩境,設五鎮;其偽總統劉國軒、朱天貴等糾集賊眾,乘船窺伺瀕海郡邑。之芳檄各營汛嚴密守禦,象山副將汪國祥等敗賊於廟嶺湖邊。賊復犯溫州各汛地,皆有備;擊毀敵船,溺死者甚眾,偽副將詹天樞殺賊將麥仁赴總兵陳世凱軍前歸順。十八年冬十二月,令定海總兵牟大寅率兵巡海,見島嶼而木城、草屋者悉焚燬搜斬;又令遊擊衛聖疇等更番出哨,遇賊孝順洋,斬偽參將童耀等及賊兵三千餘,毀沈十九船,獲十五船並器械、偽印劄以還。

  二十年七月,疏言:『浙省上游險要,莫重於衢州;而衢之恃為咽喉門戶者,莫重於仙霞一關。自康熙九年撥舊駐江山之楓嶺營歸閩省總兵官,於浙不相統轄;迨閩中變亂,致仙霞天險反為賊踞,聲息不通,寇兵遂得深入。仰賴天威,掃蕩恢復,以浙省官兵駐守。近見福建總督姚啟聖請設楓嶺營,隸閩省。伏思守關之法,應從內以控扼於外,未有反借外以遙制乎內者!宜設左、右兩營,左軍守備以下,閩省支餉;右軍守備以下,浙省支餉。其楓嶺營遊擊,兼聽兩省節制,仍於浙省支餉』。疏下部議,從之。

  二十一年八月,奉詔還駐杭州。十一月,召入京為兵部尚書。

  二十三年八月,調吏部。十一月,諭大學士等曰:『部院大臣年高者,借以料理政事,不以筋力為禮。兵部尚書李之芳齎捧木匣,以衣裘厚重,偶至失足;倘或致損傷,朕心深為不忍。以後,木匣令尚書、侍郎內年少壯者捧進』。二十四年八月,以疾乞休;得旨慰留。十二月,戶部議刪錢糧絲忽以下細數,重刊「簡明賦役全書」;給事中楊周憲疏陳:細數不應盡刪、全書不應重刊。下九卿科道再議未決,詔詢之芳;奏言:『戶部初議,絲歸於毫。今擬絲以上之數仍存、忽以下之數刪去,則便於稽覈,吏胥不得作弊;實有益於民』。上是之,議遂定。

  二十五年二月,彙敘任總督時軍功,予云騎尉世職,准襲一次。

  二十六年九月,授文華殿大學士。

  二十七年二月,御史郭琇疏劾大學士明珠、余國柱結黨營私事,謂『內閣票擬俱由朋珠指麾,輕重任意;余國柱承其風旨,即有舛錯,同官莫敢駁正』。上既罷明珠、余國柱及大學士勒德洪,並命之芳休致回籍。明年,上南巡;之芳迎駕於德州,賜賚優渥,三十三年十一月,卒於家;年七十有三。諭曰:『李之芳前為浙江總督時,隨大軍進勦,歷有勞績;簡任機務,勤慎素著。忽聞在籍溘逝,朕心深切軫惻』!下部議恤,賜祭葬如例;諡曰「文襄」。子鐘麟,襲云騎尉世職。四十九年八月,諭大學士等曰:『凡人能效命者,即為勇士。耿逆叛時,李之芳任浙江總督,雖不諳騎射執刀,立於船首率眾突前,大破敵人,以立功績;彼時同出徵者回京,俱稱李之芳之勇。今承平日久,善於馬步射、能管轄兵丁者尚不乏人;若屢經行陣之人,甚難得也』。世宗憲皇帝雍正十年,入祀賢良祠。乾隆三十二年,上追念國初以來宣力效忠之臣,命部臣稽覈前此曾授世職、襲次已滿者,疏列具奏;之芳裔,得旨予恩騎尉世襲罔替。

  ——右「國史館本傳」。

  李之芳,字鄴園;山東武定人。順治丁亥進士,授金華推官;屢平反冤獄。內轉刑部主事,升郎中。部舊設啟心郎,綜理十四司;至是,省。之芳以才能薦,兼攝各司如啟心郎故事。尋擢御史,出按山西、巡視浙江鹺政,歷著聲績。還掌河南道,疏請甄別督、撫;又內閣票擬宜嚴速,以杜弊端。是時聖祖親政,之芳指陳無隱,俱關大體。升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遷吏部侍郎;改兵部,總督浙江。

  十三年,耿精忠據福建叛。浙省當七閩之沖,之芳傳檄諸營分布要害,身提重兵駐衢州彈壓。賊兵數萬來犯,之芳激厲將士,邀擊於阬西。賊空壁來戰,矢石雨註;之芳握旌麾左右略陣,督戰益力,賊勢大沮。之芳進薄其壘,賊拔柵宵遁;而諸營亦相繼殺賊,擒偽都督嚴彪等,餘黨多降。時賊首馬九玉抗拒河西,之芳建議進兵擣賊巢。聖祖命大將軍康親王傑書督師來會,之芳請銜枚夜襲大溪灘,斷其餉道:別遣軍從常山間路抵旁三關,分賊兵勢。九玉不能支,退走仙霞。康親王遂統大兵趨閘,通行無阻。後耿逆屢挫授首,之芳功為多。賊既降,餘眾竄伏玉山,煽動徽、饒諸州土寇。之芳檄江南、江西會勦,各授以方略。先後捷聞,論功加二十九等,進兵部尚書;授云騎尉世職,准襲一次。之芳奏蠲被兵諸郡糧稅,並分給牛種;皆俞旨議行。會海寇乘間出沒,蹂躪瀕海郡邑;之芳遣別將擊於象山廟嶺,破之。賊犯溫州,復破之。又調福建水師合擊於海洋,俘獲無算;支黨悉平。之芳在軍中九年,大小百四十餘戰;治師嚴整,前無堅對,屹然為東南長城。

  還朝,為兵部尚書,轉吏部,授文華殿大學士;以病致仕。康熙三十三年卒,予祭葬,諡「文襄」。

  ——右「國史賢良小傳」。

  有天下之大勇,然後可以集天下之大事;有天下之大智,然後可以決天下之大幾;有天下之大忠,然後可以定天下之大難。此三者,惟漢諸葛忠武、唐裴文忠、宋韓忠獻足以當之。若故相國文襄公者,其在伯仲之間歟!

  謹按狀:公李氏,諱之芳,字鄴園;其先真定棗強人,徙濟南之武定。曾祖考鮮、祖考登云、考才望,三世俱累贈光祿大夫、吏部尚書;曾祖妣康、任、祖妣蕭、妣李,皆累贈一品夫人。

  公生而雄駿非常,顧盼英偉。弱冠,中崇禎壬午鄉試;連丁內、外艱。

  順治四年,賜同進士出身,授金華府推官。屢平反大獄;嘗云:『聽斷者,在得其情而已。即有不得,寧為閉閣,勿為缿筒』。御史按部,當慮囚,例攜案牘自隨;公曰:『無庸也』。口占纖毫無誤,御史服其能。於是創修「兩浙賦役全書」,臺使者一以屬公。書成,戶部著為甲令。

  以卓異,入為刑部廣東司主事,稍遷山西司員外郎,與修「大清律」;遷湖廣司郎中。先是,六部設啟心郎,綜理諸司之事,班侍郎下。至是,官省不設,而刑曹案牘繁賾,無所統壹;大司寇才公,疏請久任,總理十四司如啟心郎故事。

  順治十五年,改廣西道監察御史;疏請革私僉民、解禁委官查勘之弊,皆報可。出按山西;首延見士民,周咨疾苦。會遣滿洲部員清覈逋欠,公移檄嚴禁有司逢迎科斂及部員要挾賄賂;令下,肅然無敢干者。

  巡方罷,歸京師。當是時,投匭告密之風大興。公抗疏,請申嚴叩閽反坐之例;刁健為之衰息。正黃旗與正白旗爭田,各有主者;以農事亟,命戶部尚書蘇納海公同直隸督、撫蹋勘。公抗疏,言『俶載伊始,不宜以蹋勘廢東作』;大司農等亦疏言如公。主者疑袒白旗,矯詔下蘇公洎總督朱公昌祚、巡撫王公登聯於理,公竟無恙。

  出巡浙鹽;到官三日,立集諸商,給發引目,省陋例十餘萬兩,鹺務無所容其奸。商蠹汪仲炎等四人朋比作奸,特疏糾之。仲炎等走京師,以給事中汪之洙為窟穴。之洙者,細人也,素不齒於士類;公再疏糾之洙,之洙坐免,公論快焉。

  進掌河南道事,首疏請甄別督、撫大吏;其略曰:『世祖章皇帝賞罰至公,其時督、撫不敢恣睢無忌,猶不時甄別處分;故吏治肅清,民生不困。自順治十八年後遴用督、撫,鮮無因而得之;方其節鉞初膺,已有所恃,以為濟惡之地矣。故一至地方,以下僚為奴隸、任傳宣為爪牙;賄賂權奸,惟所欲為。且「與受同罪」之法過嚴,無復敢糾督、撫之貪婪者。非惟不敢糾督、撫而已,且不敢糾司、道、守、令:上下相蒙,日甚一日。數年以來,未嘗因貪縱重處一人。至於粉飾功次、冒濫階銜,副都御史捐銀千兩,輒加侍郎;侍郎捐銀千兩,輒加尚書:何一非取之百姓者。彼知有貪之利、無貪之害,何所憚而不自恣乎』!繼疏言政本關係最重;其略曰:『順治十八年以後,惟輔政大臣在內直,內院大學士遂移外署;各衙門表章,皆至次日詳看。且進呈止學士,而大學士顧不與。設官立法之初意,其謂之何!請敕令大學士仍在內直詳看本章,即日票擬,公同進呈;以杜任意更改之弊』。是時上初親政,內而政府、外而督撫,皆關釐正、因革之大者,故公奮然指陳骨鯁,無所避;於時直聲動天下。後二十餘年,上屢責臺諫諸臣不言事,即有言多毛舉細故;因太息謂『若李之芳者真御史;今竟無其人耶』!蓋公受上知之深如此。內升,以正四品管河南道事;密陳封疆關係非輕,疏語秘,不傳。超拜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疏論參罰繁密,有司難於奉行。請定盜案獲半免罪之法,以杜諱盜誣良之害;著為令。

  奉命勘巡鹽杭、常二御史於浙,遷吏部右侍郎。

  康熙十二年,改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總督浙江等處地方軍務。是年冬,吳三桂叛云南;其明年春,耿精忠叛福建。三月,反狀聞,公急檄各路兵分守要害,遣王廷梅等率精銳扼仙霞關;大賚將士,遂會駐防將軍、巡撫、提督議大軍進駐衢州。眾既集,日中未決;公慷慨言曰:『吾雖文臣,位在提督上;當帥三軍倍道以往,義無返顧』。遂起。五且,公移駐衢州;疏請設立援勦三營,申嚴軍令。七月,閩賊犯衢州。公大閱將士於水亭門,諭以大義,眾皆踴躍感憤。遂同將軍賴塔公帥諸將直薄賊壘,賊空壁出,接戰良久,退入壁;公督諸將疾攻之,賊復開壁出鏖戰,砲聲震天,矢石如雨。麾下請少避;公叱之曰:『吾三軍司命,諸將視為進退。今日之事,有進尺,無退寸;以兵勝敗,為吾死生耳』?督戰益力。賊敗北,遁走。翌日,進兵壓其壘。賊氣奪,不敢復出;越一日,拔柵宵遁。是役也,以三千人擊賊數萬之眾,無不一當百。賊既退,覈諸將功罪,以軍法斬衢協守備程龍,將士股慄。公之在衢也,諸道羽書旁午;或中夜刺閨,雖廝養卒皆得至帳前,延見撫慰,詢賊多寡強弱、出沒險要之形,面示戰守方略。或以食少事多規之;公曰:『賊勢方張,人無固誌;此豈大臣養尊處優時耶!若上下之情不通,則事去矣』!至是,以大捷聞。亡何,金華捷,擒偽都督嚴彪;紹興、嚴州、臺州、處州相繼捷,擒賊首繆國英、江磐,偽總兵官侯進爵等自拔來歸。再疏請增設督標前、後二營,以資援勦。偽副將韓斌,亳人也,駐軍九龍山;公獲其諜,即移文江南,取其子某至軍,俾貽書招之,斌遂以其下偽都司施虎、王得功等降。溫州捷,擒偽副將何賓;清湖大捷,斬偽都督孫可德,俘賊萬餘。於是上方略,請進取仙霞關,調江南兵;其略曰:『衢州滿、漢官〔兵〕與賊對壘,晝夜不解甲二年;杭、嘉、湖之兵調遣略盡。惟江南之松江、崇明額設兵幾二萬,以什七為瀕海之防,可無虞於不足。至於進取之路,不在溫、處而在衢;故耿逆勁卒悉萃於此。此賊破,則諸路之賊皆無固誌矣。雖馬九玉、朱懷德死守河西,難以猝破;然其南為江山、西則常山,皆有間道可襲。我兵一進,使首尾受敵,即河西之賊壘不能獨完』。所謂不待交刃,而勝負之機早斷於胸中者如此;上嘉納之。

  秋八月,大將軍康親王抵衢州,軍聲益振。公啟親王,乘夜發兵。諸將銜枚疾走,直取大溪灘,斷賊糧道:馬九玉大驚,退走仙霞。先是,我師已由常山破三關據之,降偽守將金應虎。疏報大捷,飛檄宣布天子伐罪弔民之意。親王遂統大軍入閩;瀕行,公啟曰:『王但嚴飭諸軍勿擄掠子女、玉帛,即長驅入福州,兵不血刃矣』。當是時,馬九玉雖潰走,而偽將軍程鳳、偽總兵官汪文生、周立尚踞廣信,祝茂華等屯玉山;雄倡雌和,徽、饒諸郡實繁有徒。公疏請,亟敕江南、江西會師合勦;於是降江西偽官四百餘員、賊兵一萬四千餘人,文生及處州偽總兵官馮公輔全師自歸。時江西偽將次第就撫,而偽總兵官馬鵬據德興之白沙關,跳梁怙惡,尚逆顏行;公遣武榮攻白沙,連焚木城六,斬獲無算。鵬走德興,又遣蔣懋勳以偏師蹴之,破賊柵十三,生擒馬鵬;數其罪,斬首以徇。程鳳病且死,解散賊眾十五萬,屬其妻率偽官三百四十八員、兵三萬一千二百餘詣軍門降;鉛山偽總兵官林爾瞻亦率其下偽官百餘員、兵二萬四千來降。子午口、八仙洞、前村諸路會勦之師,相繼報捷。於是,浙東、江西賊悉平。論功,加二十九等,進兵部左侍郎,再加兵部尚書。遂上疏請蠲被兵地方錢糧;其略曰:『金、衢、嚴、處、溫、臺諸郡悉已恢復,百萬生靈獲出湯火。但陷賊三載,家貲盡於拷掠、田廬化為邱墟;未絕殘黎,復遭疫癘。臣惟國家討逆靖亂,總為急救生民。今地方復歸版圖,凡此鳩形鵠面之孑遺,皆異日辦賦輸糧之赤子;若不乘此萬死一生之際延其殘喘,必致將來有土無人。伏祈大沛皇恩,將康熙十五年、十六年一切錢糧概行蠲免;仍照墾荒之法分給牛種,寬以三年之限照例起科,以昭大信於天下』。疏四上,得請。因奏請牽復衢、處、溫、臺諸郡考成,降黜有司;請恤殉節諸臣、陣亡將士。是時陸寇以次削平,而海寇乘間出沒閩、浙瀕海諸郡,窺伺內地;偽總督朱天貴設五鎮相犄角,以撓我師。公遣別將擊賊於象山廟嶺湖,斬獲五百級。賊犯溫州,又大破之,詹天樞斬偽副將麥仁以降;前後招降文武偽官六千二百餘員、偽兵一十六萬五千五百餘人。

  公之在軍中也,諸將愛之如父兄、敬之如神明。光明洞達,推赤心置人腹;信賞必罰,皎如青天白日:是以將士感奮用命,所向有功。戲下偏裨積功至大將者,李榮、陳世凱、吳英、王廷梅、鮑虎、李華、薛受益、陳夢暘、李承恩、詹六奇、劉詔、武榮、蔣懋勳等,多至數十人。逮今二十年,述公逸事,往往感激流涕:則公至誠動物之效,有不可掩者也。

  十八年三月,上疏乞骸骨;不允。七月,以地震求言;公疏陳四書,首請給還難民子女。其略曰:『臣惟災異示警,必民間有至痛、至慘之事,哀號莫訴;而後天心為之感動,地道因之不寧。今日第一疾苦,無如被擄難民一事。浙東自遭閩變,溫、臺、處諸府偪近閩疆,罹禍尤劇。其時祖宏勳內叛,提督賽白理統兵至溫,旋即退回,以致地方淪陷,非百姓之罪也。又寧海將軍固山貝子傅喇塔自臺進勦,賊皆敗遁回溫,所在人民各安故土,不肯從賊;朝廷用兵救民水火,正救此等水火之民耳,不意各旗營將恢復地方之後,男女盡為俘擄;父失其子、夫失其婦,老幼啼號,不可勝計。地方雖復,有土無民;臣不禁撫膺流涕。此等情形,實足上干天和,致生災沴。夫戶口者,朝廷之戶口;人民者,皇上之人民。豈可搶掠歸旗,沒為奴婢』云云。

  是時耿精忠既降,而「海寇」方踞臺灣、澎湖。公疏請操練戰船,又疏請福建水師會勦海洋諸寇。孝順洋大捷,陣斬二千餘級,偽將軍劉天福、偽都督蘇亮率偽官百六十員來降;乃疏請改復楓嶺營浙、閩分轄舊制。

  二十年秋八月,奉詔班師,歸杭州。公以康熙十三年五月至衢州,至是九年;鼓勵三軍,大小一百四十餘戰,屹然為東南長城。賊不敗跬步踰錢塘、窺吳會者,以公決計扼衢之力也。

  十月,召為兵部尚書。初,公之出也,年始踰五十;至是還朝,鬚髮盡白,天子為之動容,公鄉士大夫莫不相顧歎息。遷吏部尚書。以病,上疏乞骸骨;上命御醫視疾,賜尚方藥物,存問不絕。居頃之,再疏乞休;不允。公之再入也,正色立朝,始終一節;中朝倚以為重。尋進文華殿大學士,兼吏部尚書。明年,得旨致仕。又明年春,上南巡;公迎駕於德州,慰勞甚至,賜食物、法酒。

  家居七年,以康熙三十三年冬十一月屬疾,薨於里第。訃聞,天子震悼,下部議恤典;遣官致祭,賜諡「文襄」。

  公剛正沈毅,風采高峻、器量閎遠,望之如洪河、喬嶽;而行己事上,一本至誠。在言路,為真御史;在臺端,為真中丞。及開制府、鎮巖疆,以身任天下之重,不動聲色,使東南數千里危而復安;非大勇、大智、大忠,其孰能與於此!古稱社稷臣,公之謂已。

  公生以天啟壬戌八月十八日、卒以康熙甲戌十一月初二日,年七十有三。元配胡,累贈一品夫人;繼配張,累封一品夫人。子男子四人:鍾麟,潮州府知府,升按察司副使;攀麟,候選行人司司副;容麟,歲貢生;宜麟,候選通判。子女子二人,適王爾梅、馮云勷。孫十五人:壽澄、壽淳、壽泓、壽溥、壽滋、壽浵、壽滬、壽湜、壽潢、壽沅、壽湘、壽演、壽潮、壽淞、壽泂。曾孫二人:本篤、本厚。

  以康熙三十六年(丁丑)秋九月初五日,大葬於東原之賜阡。不佞忝公姻婭,又與公同朝最久;故桓碑之文,不可以不敏辭。銘曰:帝受景命臨萬方,觚竹日下皆來享;地大人眾牙蘖萌,始自六詔及閩疆。仙霞屹屹為越鄣,烽火晝舉連錢塘,婦子襁負思走藏。公劍及寢屨窒皇,介馬而馳越濤江;身扼太末當賊沖,旌旗獵獵車彭彭。申嚴軍令聲雷硠,壯士憤怒思疆場,寶刀夜鳴馬騰驤。蛾賊十萬紛披猖,如火燎原水決防;登壇誓師肅戎行,競挽強弓射天狼。短兵相接戰裹創,身當矢石踞胡床。太白晝見寒有芒,鼓聲動地士氣張。賊敗而走走且僵,遂奪三關臨海東;狡童肉袒何倉黃,偏師賈勇馳豫章。短狐綏綏恩跳踉,斬其渠兇宥脅從。天狗滅跡消欃槍,功成九載缺斧斨;九罭之魚鱒與魴,公歸袞衣兼繡裳。越人心悲何時忘,還朝謁帝鬢已霜。天之喉舌惟汝臧,遂進綸扉坐廟堂;角巾東第還故鄉,功在社稷銘太常。神騎箕尾歸天閶,東園■〈示心〉器賜黃腸。天祿闢邪鬱相望,公神耿耿在帝旁;太乙靈旗儼飛揚,公騎麒麟下大荒。

  ——右「神道碑銘」,王士禎撰。

  李文襄公之芳,號鄴園;武定州人。順治丁亥進士,銓註金華府推官。

  蒞職五年,擢刑部主事,晉郎中;時六部裁啟心郎,總理十四司覆奏事。戊戌,遴監察御史。己亥,巡按山西。再浹季,康熙初,巡兩浙鹽。之芳蒞臺凡十年有奇,封事如慎重票擬、甄別督撫、嚴覈郡守,其要者也。

  庚戌八月內升,支四品俸;仍掌河南道事。壬子,超擢左副都御史。疏陳文法太密,等於束濕;緝盜無術,累及失主:吏治、民生胥病。識者韙之。冬,擢吏部侍郎。

  癸丑夏,命以兵部侍郎總督浙江軍務。蒞職裁二月而滇變作;甲寅春,請亟增額兵資勦禦。匝月閩告變,亟檄諸路將卒分守要害,遣副將王廷梅、薛受益力堵仙霞關;又請調江南滿、漢官兵駐界,且發江西重兵守鉛山、玉山以壯聲援。因會疏懇給官兵行糧,獲允。是時,賊銳卒聚湖清口;五月,偕平南將軍賴塔帥滿兵千、綠旗兵二千暨募健勇五百,亟由杭趨衢。七月,賊兵數萬攻衢;之芳進擊於阬西,飛砲聲震地,流丸如雨。左右請少避;之芳曰:『今日之事,兵勝吾生、兵敗吾死』!將卒乃前奮擊,賊始卻。是時,溫、處、金、嚴隸邑胥煽亂,之芳招降偽將韓斌、王得功,擒賊首汪盤、繆國英,郡邑少戢。乙卯夏,議直擣仙霞關為摧堅制勝之策,議政議令條上進取機宜。之芳言:『進取之路,不在金、處而在三衢。今逆勁卒悉萃於此;此賊一破,則諸賊心皆駭亂迸散。雖偽將馬九玉、朱懷德等抗拒阿西大溪灘,而江山、常山間有間道可襲;我軍進擊,使賊首尾受敵,河西孤壘奚能獨完!故謂擊之便』。時和碩康親王師駐金華,力請蒞衢。八月,合師剋大溪灘,復江山縣。馬九玉蘄別取道奪仙霞關,而諸營業受之芳檄,亟據關口夾擊;賊將金應虎勢蹙迎降,王師始獲入閩。閩平而山榖多餘孽,復請江南、江西協勦。浹歲,浙以東暨徽、饒、廣信諸郡胥獲底定。晉秩兵部尚書,加正一品。之芳復疏言:『金、衢、嚴、溫、處五郡被賊蹂躪,非亟予蠲豁,則舊逋既缺、新逋復積;雖日黜一宜奚益!請豁十六年以前額賦』!獲允。作糜賑饑民,冊書一百二十二萬有奇;而陷賊來歸者,胥力區畫之,流移浸復。之芳以文臣躬擐甲冑,大小一百四十戰有奇,招降文武偽官六千二百有奇、賊兵一十六萬五千五百有奇。敘錄,裁加三級。久之,追論溫州擒斬逆賊暨大溪灘、曹平關破賊功,乃授拖沙喇哈番,襲一次。

  壬戌秋,還駐杭。冬,召為兵部尚書。甲子,晉吏部。時議胥停捐例註職;之芳曰:『其若大信何』!議遂定。丙寅秋,命以吏部尚書入為文華殿大學士,辦機務。丁卯春,致政歸。

  甲戌冬十一月二日,疾卒;年七十有三。諡『文襄」。

  論曰:國朝閣臣獲諡「文襄」者,由洪南安後,至之芳而再見。其視楊、桂、高諸公勳猷爛著,且當度越之矣。

  ——右「傳」,儲大文撰。

  總兵馬進寶駐金華,性驕縱;部兵抑買民物,官吏緘口莫敢問。公繩以法,民乃得安。後進寶以不軌,伏誅(「年譜」)。

  是年(康熙十二年)冬,吳三桂據云南反。明年春,飭所屬嚴海備,疏請增設督、提二標及諸鎮、協營兵。嗣耿精忠亦據福州反;三月報至,公與將軍圖喇會議,令副都統吳申、提督石調聲統滿漢兵一千,副將王廷梅統督標兵一千赴衢州扼仙霞、常山兩路;調金、嚴、紹、嘉、湖五營兵二千三百赴衢協防。其溫、處及沿海諸要害,飭諸將集重兵為備。疏請敕江南滿、漢兵集界上資聲援,調江西重兵守鉛山、玉山以堵賊;並請速發大兵,剋期援勦。上命都統賚塔為平南將軍,統兵至;副都統喇哈達領江寧兵赴杭,代圖喇。公因請給官兵行糧、馬匹,設援勦三營,申嚴軍令;散家財,募士五百以益兵(「二林居集」)。

  四月,賞賚官兵,勉以大義;命將至江山援勦,復與將軍、巡撫、提督議,決計趨衢州。又念從徵將士有內顧之憂,議於滿漢綠旗官兵額俸餉銀之外,不論隨徵、守汛,加賞一月額俸餉銀。咸以奏銷為慮;公曰:『以朝廷錢糧賚朝廷將士,俾出死力捍衛封疆,情理允協;且揆之時事,人情洶洶,小有怨望,緩急難用。今日之舉,吾身任之;惟期有濟公事,遑顧其他』!

  五月,親統本標、杭協、江南提標官兵共一千五百自杭赴衢。奉上諭:一應軍機,同平南將軍賚塔商酌而行。時巡撫及紳士俱以省城為控制重地,不欲公去;公曰:『吾奉旨督兵,豈敢坐誤機會!若上游失守,不但全浙動搖,江、淮以南皆震驚矣』!遂行。舟次富陽,一卒與賣菜傭競,立縛鞭之;百姓觀者咸歡躍。自是軍中悚息,所至秋毫無犯(「年譜」)。

  時偽將軍馬九玉、曾養性等出仙霞關陷常山、江山、開化,溫州總兵祖宏勳反,應賊;臺、嚴、紹興、金華諸屬縣土賊四起,據城為寇。賊遂陷處州,分兵寇徽州及江西諸州縣。七月,賊兵數萬犯衢州。時大兵分路拒賊,在衢者僅三千餘人;公督戰益力,無不一以當百。或曰:『封疆大臣,乃親蹈不測之險耶』!公曰:『將軍有死之心,壯士無生之氣,然後可以破敵。我若貪生,誰不惜死』!聞者歎服。翌日,進兵壓賊壘。賊氣懾,不敢出;一夕,拔寨遁(「二林居集」「年譜」)。

  軍中獲賊營間諜;公詰之曰:『吾軍中有與爾營交通者乎』?曰:『有』。問為誰?言「劉姓」,不知名。公默意必某也,呼至訊之;果供有提塘劉君能與賊通,漏洩軍情機密。立置君能於法,敵間遂絕(「年譜」)。

  馬九玉既遁,我兵搜獲居民六十餘人,軍吏議置之法;公曰:『此是「守土勿去」之百姓,即不肯從賊之百姓;亟宜招徠完聚。朝廷用兵,救民水火,正救此等之民也』。盡釋之(「年譜」)。

  「請禁旗營搶擄給還難民子女啟」言:『官兵伐罪救民,應將難民子女未擄帶者,啟請禁止;已擄帶者,查給還民;遠攜販賣者,稽察杜絕。今查真正賊寇,始而用兵負固,既則投戈乞降;其妻子乃安然無悉。而所搶擄者,皆賊至不能自脫、賊去不肯相隨,窮苦難民之妻子也。是地方雖復,有土無人;不但朝廷財賦無出,即見在糧糈乏人供運,亦恐有誤軍機。且百姓既遭搶擄,無家室繫念,必致鋌而走險,反得遂逆賊狡謀,煽誘愚民,以增賊寇;關係非淺。職思大兵進取,固須鼓勵士氣,尤須收拾人心。此被賊蹂躪之百姓,皆朝廷赤子——亦即親王赤子;王急欲平賊,總為急欲安民。請頒令諭通行給還,並嚴禁各旗營官兵搶擄』(「文襄別錄」)!

  時陸地諸寇漸平,而海氛方熾;偽總督朱天貴等設五鎮於各汛洋面,乘風入犯內地。公飭諸將分兵防禦,敗之廟嶺湖,復敗之溫州。進勦江西餘賊於玉山子午口,敗之;復敗之八仙洞,毀其巢。十九年,疏請練戰船,與福建水師入海會勦。尋敗賊於孝順洋,斬二千餘人,降偽官百八十人、兵二千餘人(「二林居集」、「年譜」)。

  賊平,論功加三級,進兵部侍郎,再加兵部尚書。……我師復溫、臺、處時,旗將多掠難民為奴婢。公屢啟請給還,不能得;乃倡僚屬並募諸富人各捐金贖之。至十八年春,地震求言;復上疏極論其事。言『戶口者,朝廷之戶口;民人者,國家之民人。豈可搶帶歸旗,沒為奴婢,以致父失其子、夫失其妻;老弱唬號,骨肉離散,呼天飲泣,取贖無貲!誠足上干天和,致生災異。請敕各旗營各還所掠,以回天變而順人心』(「二林居集」)!

  公自為「定亂記」云:『餘統制兩浙,不數月而西藩有矯制之變;次年春,耿豎復搆亂。將士久不親兵革,又以師單,憚於行陣;余毅然曰:「臣子以身許國,義無息偃:非膺危險以捍封疆,則設官何為也」!隨飭將弁曰:「成敗利鈍,自有定數。處之安地,而未必不死;試之危地,而未必不生。汝等受朝廷豢養有年,奮績正在此際;況將在謀不在戰、兵在勇不在多,逞我軍威,殄此烏合,直卷籜耶!彼眾我寡,何畏也」!用是陳師江滸,駐節柯城;身親甲冑、冒矢石,為將士先。每戰俘戮甚多,賊乃怖威,退守河西以自固。衢為浙之西鄙,士馬屯於郊而轉餉千里,事機起於遠而決策一心;因思行間擐甲枕戈、不辭冒鏑沖鋒之險,親加慰勞,每念欷歔。故戮力疆場者,計功題敘,毋稍偏徇,惟一與將士推心置腹焉。蓋予物以誠,物莫敢欺;示人以公,人莫敢私。此將弁無不精白乃心,矢懷剋敵;從無自作不典,以千軍紀者也。嗣將軍與余商進取之策;余曰:「賊毒流於眾、餉匱於中,內難交訌,其勢自潰。為今日計者,不難制勝於未取之先,而難得心於既取之後。倘大軍既入,玉石不分,肆其誅掠,是盜之虐也。兵貴威之以武,感之以仁。況禁掠,則民喜離湯火而攜簞以迎;縱掠,則民欲保妻女而堅壁以守:得失之勢瞭如也」。將軍曰:「善」。余曰:「未也!夫禁人之取者,先在豐其所予;懲人之貪者,先在謀其不乏。故軍前將士,當厚賚以周其困、溢格以濟其艱。若陷身鋒刃,於請恤之外,廉其家口,予之廩給」。餘如犒賞諸費,月以千百計,悉取之家;雖拮據以應,弗惜也。迨親王自婺臨衢,余即面啟漏夜進師,且請宏「不殺」之仁、嚴肆掠之禁、寬被脅之誅。於是遣軍分道擊勦,東由大溪入山,以斷其餉道;西渡河入常山,以絕其應援。兩日而復諸邑,奪三關;蓋蓄之銳而用之神耳。但殘疆初定,哀中榖而歎仳離者,在在見告;雖轉粟賑濟,羸瘵未可驟起。然民之所苦者,寇耳;寇退,則綏輯無難也。嗚呼!寇之退,豈易言哉。方余孤軍就道,賊燄方張,輿情未固,勢非不危;則境可得安乎?及經營幾務,日昃不食、漏盡不寢,身非不勞;然不勞,則民可得息乎?捐資勞士、鬻產佐公,力難繼矣;然非是,無以作三軍之氣也。賞罰不濫、請謁不行,誌云介矣;然非是,無以服百執之心也。若夫禁洗掠、寬脅從,令甲原自煌然;然非時勤宣諭,亦安必人人懍之罔悖哉』!

  公麾下由偏裨起家至提督、總兵者,二十餘人;如吳英、陳世凱、李榮、鮑虎、王廷梅、薛受益、李華、李承恩、林宗、劉澤深、林寶、趙得壽、馬化龍、詹六奇、蔣懋勳、劉詔、武榮、陳夢暘等,皆由公鼓勵忠勇,以故人人感激,累著戰功,各以勳名顯。

  三藩並叛,廣東至丁巳年始平、云南至辛酉年始平?惟耿逆在丙辰年獨先底定;則公擁固衢州,扼要制勝之力也(「年譜」)。

  ——右「政學錄」,陸言輯。

  --以上錄自「國朝耆獻類徵初編」卷五(「宰輔」五)。

  ·蘇鈉海

  蘇納海,滿洲正白旗人;姓他塔喇氏,岱圖庫哈里之曾孫也。初為睿親王多爾袞護衛;世祖章皇帝順治三年正月,授弘文院學士,命隨肅親王豪格討流賊張獻忠。十一月,獻忠滅,王令蘇納海先還奏捷。六年,隨英親王阿濟格討大同叛鎮姜瓖;偽總兵楊振威等斬瓖首以獻,王亦令蘇納海馳奏;上即命往軍中宣恩諭,仍隨英親王還京。

  七年,以繙譯「三國誌」告成,賚鞍馬、銀幣。兩遇恩詔,授世職騎都尉兼一云騎尉。尋以甄別各官、濫邀世職,削云騎尉。九年正月,詔重修「太宗文皇帝實錄」,充副總裁。十一月,盛京總管葉剋舒奏獲朝鮮國越界採薓人,命蘇納海同副都統瑚沙攜其人往朝鮮,敕國王李淏會鞫。明年三月,還京;以淏陪臣至,齎表謝罪、附貢方物。是年,擢吏部右侍郎。十一年,同尚書巴哈納、侍郎額爾德等分賑畿輔。十二年,兼任鑲紅旗滿洲副都統。十三年,戶部援恩詔敕免員外郎朱世德虧缺河西務額稅,世德官如故,吏部亦弗置議;得旨詰問,乃以世德應褫職逮訊覆奏。部臣坐瞻徇,降革有差;蘇納海罷任、革世職。逾月,上以蘇納海舊在內院練習院務,起授國史院學士;尋充經筵講官,遷禮部左侍郎。十六年,加太子少保。

  十七年,擢工部尚書;旋調兵部。是時,「海賊」鄭成功踞臺灣,四出劫掠;有言瀕海居民,宜移之內地者。蘇納海同侍郎宜理布奉命赴江南、浙江、福建,會勘定議。

  聖祖仁皇帝即位,擢國史院大學士。康熙二年,兼管戶部尚書事。五年,輔政大臣鰲拜、蘇剋薩哈有隙,鰲拜因己隸鑲黃旗、蘇剋薩哈隸正白旗,欲以正白旗屯莊改撥鑲黃旗,則別圈民地給正白旗,使旗人訴請以牒戶部;蘇納海持不可,謂『旗人安業已久,民地曾奉諭不許再圈,宜罷議』。鰲拜銜之;尋矯旨遣貝子溫齊等履勘,旋以鑲黃旗地不堪耕種疏聞,遂遣蘇納海會同直隸總督朱昌祚、巡撫王登聯經理其事。昌祚、登聯交章言『兩旗人輕重肥瘠,相持不決;而旗地待換、民地待圈,所在荒廢不耕,農人環訴失業。請停止圈換之命』。蘇納海亦以屯地難於丈量,候明詔進止。鰲拜遂擅坐蘇納海藐視上命、遲誤撥地,械付刑部議罪;部議「律無正條,應鞭百、籍沒家產」。上覽疏,知鰲拜以蘇納海始終不阿,欲置之死地;召四輔臣詢問。鰲拜極言情罪重大,索尼、遏必隆附和之,獨蘇剋薩哈不對;上仍以部議不按律文,弗允。鰲拜出,竟矯旨即予處絞。六年,上親政,以鰲拜罪惡眾著,命逮治;於是議政王大臣等列狀入奏,因及誣陷蘇納海事。鰲拜既伏罪,上諭部臣曰:『朕閱處分蘇納海原案,由鰲拜等以撥地遲延,遽行逮問,多端文致誣陷,不按律文,任意處死,冤枉可憫!宜予恩恤』。於是賜祭葬如例,諡曰「襄愍」。以其子瓦爾達為三等侍衛。

  ——右「國史館本傳」。

  ——錄自「國朝耆獻類徵初編」卷之九(「宰輔九」)。

  ·李光地

  李光地,福建安溪人。康熙九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十二年,充會試同考官。尋以省親,乞假歸。

  十三年,逆藩耿精忠叛,「海賊」鄭錦乘虛入泉州,脅耿精忠修好,覬久踞其地;光地奉親避匿山榖間。錦與精忠並遣人誘之降,光地以死固拒。十四年五月,密疏陳破賊機宜;言『臣自二賊搆亂以來,遯逃山榖中。賊遣人延致再三,臣以死固拒,幸未污清節以辱朝廷。然蹤跡孱危,尚未知草莽孤臣能再瞻天日與否。蟲蟻微命,不敢自惜!惟事機緩急、安危所繫,未嘗不魂飛情切;謹冒險求徹天聽。伏惟八閩疆宇褊小,糧稅稀薄。自二賊割據,誅求鞭撲,民間之膏髓無復存者;糧盡兵疲,而賊之勢已窮矣。南來大兵,誠宜以急攻為主;不可假以歲月,恐生他變。然所謂攻之急者,不可不審也。耿逆方悉力於仙霞、杉關,鄭賊亦並命於漳、潮之界;惟汀州小路與贛州接壤,賊所置守禦不過千百疲卒。竊聞大兵分道南來,皆於賊兵多處盡力鏖戰,而不知出奇以擣其虛;此計之失也。臣度仙霞連浙江,杉關連江西,漳、潮連廣東;此三方者,本地守土之兵自足以控制之。其汀州一路,宜因賊防之疏,選精兵萬人或五、六千人詐為入廣之兵,道經贛州,遂轉而向汀州,為程七、八日耳。二賊聞急趨救,非月餘不至;則大軍入閩久矣:此所謂避實擊虛、迅雷不及掩耳也。賊方悉兵外拒,內地府、州、縣盡致空虛;大軍果從汀州小路橫貫其腹,則三路之賊不戰自潰。且漳州守臣黃芳度嬰城固守以待大軍,此不可以不急救;而汀、漳相近,接應尤極便易。伏乞密飭領兵官偵諜虛實,隨機取效!仍恐小路崎嶇,更須使鄉兵在大軍之前、步兵又在馬兵之前,庶幾萬全。惟皇上裁決施行』!時道路梗阻,置疏蠟丸中,遣家僮夏澤間道出杉關赴京,因同里內閣學士富鴻基奏入。聖祖仁皇帝諭大學士等曰:『編修李光地不肯從逆,避入山中;具疏遣人前來密陳地方機宜,具見矢誌忠貞,深為可嘉!下兵部錄其疏,令領兵大臣等知之』。時廣東叛亂,大兵在江西者防守贛州、南安,未能入閩;惟在浙江者屢敗賊兵,由衢州進剋仙霞關,遂復建寧、延安,耿精忠乞降。康親王傑書駐師福州,令都統拉哈達、賚達等進勦海賊,並訪問光地。十六年正月,拉哈達復泉州,知光地離安溪縣七十里結寨而居,遣人以所奉上諭宣示之。光地往見拉哈達於漳州軍營,拉哈達白之康親王。王以光地蹇遭賊亂,顛沛不渝,矢誌為國,始終不肯從逆以全名義,應予褒揚;疏聞,下部從優議敘。部議於額外升為侍講學士,來京任事,遇額缺扣抵;得旨:『李光地著於額外升為侍讀學士』。九月,光地行至福州,丁父憂歸。

  十七年閏三月,國安賊蔡寅詭擁明裔,以白布纏頭為號,結眾萬餘掠安溪;光地募鄉勇百餘人扼險防禦,戒諸鄉人毋資賊糧。賊饑困,解去。六月,鄭錦之偽總統劉國軒等陷海澄、漳平、同安、惠安等縣;復犯泉州,斷萬安、江東二橋,南北援絕,泉州幾不守。光地使泅者從水關入,勉慰以堅守無恐,援兵即至;分遣兄弟、親戚,迎寧海將軍拉哈達、巡撫吳興祚兩路兵。時拉哈達駐師漳州,值江水泛漲,長泰大路阻隔;導之由漳平、安溪小路。光地之叔李日■〈火呈〉率勇百餘,芟闢荊棘,以木接護沖圮窄岸;其溜深馬難涉者,築浮橋以待。光地自出迎十里外,具牛、羊、雞、豚等物饋勞大軍,又倡率里人輸送米糧。大軍遄行無阻,直達泉州;賊驚駭,竄入海。拉哈達具疏詳述光地誌切滅賊、接濟軍需狀;得旨:『李光地當閩省變亂之初,殫竭忠貞。今又遣人迎接大兵,指引道路;修平險隘,搭造浮橋,饋送食物;率領民兵備辦糧米,供給兵丁口糧:矢誌滅賊,實心為國,深為可嘉!著從優議敘』。尋允部議,授為學士;服滿赴京,遇缺即補。十二月,光地疏言:『前蒙皇上念孤臣三載蒙難之艱及萬里獻書之悃,閩疆甫定,遽錄微臣。臣行至途中而聞訃,銜哀守制,更遭賊亂;臣自知與賊義不俱生,鼓勵宗親毀家紓難。幸而封疆元戎赴援之速,臣親叔日■〈火呈〉率鄉兵百餘人度石珠嶺迎將軍拉哈達之兵於漳平,親弟光垤、光垠等以鄉兵千人度白鴿嶺迎巡撫吳興祚之兵於永春。乃將帥仰奉威靈,拯百萬垂危之命,延及臣家;微臣其何功之有哉!伏讀旨意,據將軍拉哈達題敘之疏,授臣學士;俯伏之餘,震懼隕越。以將軍拉哈達率滿、漢萬餘之兵,行朝天石珠嶺鳥道之險,馬瘏僕痡,千里赴難;推美於臣,而臣儼然遂蒙優敘,典雖至渥,心則何心!又念臣資質惷愚,了無才藻;獨從少為「六經」、性理、章句之學,粗有倫緒。自壬子、癸丑間以翰林編修,簪筆侍從。爾時,固巳仰承聖訓。每自念:此生得以章句末學。執經敷義,少佐高深;此臣之願也。至於館閣學士之職,主於贊畫樞機、分裁文獻,自非老成知軍國大體及有文章聲望者不能稱也。臣年纔三十餘,筮仕日淺,典故未諳、文采不贍;豈宜冒昧而服大僚!近年以來,未有具疏辭官之例。然離職家居而再次超擢,亦當代僅行之曠典;臣豈敢拘於成格,受爵不讓!況臣在制未終,身猶兇人;不敢服其命服以拜朝命。伏乞俯允所請,先錄戰守文武紳士之勳;使微臣終制赴闕,仍以講讀之官仰侍清光、披衍經義,庶微臣無不度德之譏、朝廷有不僭賞之美』。疏入,奉諭;『已有成命,著即祗遵;不必辭』。

  十九年八月,至京;諭:『不必候缺,即任內閣學士』。光地奏:『鄭錦已死,子剋塽幼,部下爭權;宜急取之』。且言素習海上情形之內大臣施琅可任;上從其言。光地又疏言:『耿精忠罪狀顯著,諸王大臣等正在會議。渠魁當治、脅從當寬,皇上自有睿裁,無俟微臣置喙。惟是臣舊同官原任編修陳夢雷者,當耿逆之變,家居省會,有七旬父母,不能脫逃;及賊以令箭、白刃偪脅伊父,夢雷遂為所折勒。授編修,固辭觸怒;改降戶曹員外,託病支吾。律以抗節捐軀之義,其罪固不能辭矣;獨其不忘君父之苦心,經臣兩次遣人到省密約,真知確見,有不敢不言者。當耿逆初變,臣遯跡深山,欲得賊中虛實密報消息,臣叔日■〈火呈〉潛到其家探聽;夢雷涕泣,言「隱忍偷生,罪當萬死;然一息尚存,當散布流言,離其將帥、散其人心,庶幾報國家萬一」。臣叔回述此語,臣知其心之未喪也。至十四年正月,耿、鄭二賊連和;臣聞國家方行招撫之令,因遣人往約其:或勸諭耿逆歸誠、或播流言離間二賊之好,使大兵得乘機進取。夢雷言賊勢空虛,屢欲差人抵江、浙軍前迎請大兵;奈關口盤詰難往。因詳語各路虛實,令歸報臣。此臣密約兩次,知其心實有可原者也。比臣入京,始聞因變亂阻隔,訛傳不一:有逆黨希圖卸擔,信口誣捏者;甚有因藩下偽學士陳昉姓名,誤指為陳夢雷者。今皇上削平叛亂,明正是非。使陳夢雷果為偽學士甘心從逆,是狗彘之流;臣雖手刃之市朝,尚有餘恨。今大兵凱旋在即,陳夢雷託病被降情節,親王、將軍一一可問。至兩次受臣密約皆在患難之中,冒死往來之跡,非容旁人質證;臣若緘默不言,其誰能知之!臣斷不敢為朋友而欺君父,伏惟睿鑒』!疏下吏部,以陳夢雷歸正後不即赴京,業經革職,寢議。尋法司議磔耿精忠,擬陳夢雷從逆應斬;得旨:『從寬免死』。

  二十一年五月,光地乞假送母回里。二十五年七月,赴京;仍命不必候缺,即任原官。十月,授翰林院掌院學士,充日講起居註官兼充經筵講官。二十六年正月,教習庶吉士。三月,以母病乞歸省;命懸缺以待。二十七年四月,至京;禮部劾奏光地在途遷延,以三品卿員弗及叩謁孝莊文皇后梓宮,請交吏部議處。吏部議降五級調用;得旨:『寬免』。初,光地陛辭奏對,謂侍讀學士德格勒學博文優。踰月,德格勒同尚書陳廷敬、湯斌、侍郎徐乾學等召試乾清宮,上閱卷畢,諭曰:『評論古人易,評論時人難。如德格勒,每評論時人學問,朕心不以為然;故召爾等面試,妍媸優劣今已判然。人之學問,原有一定分量,真偽易明;若徒肆議論,則不自量矣』。未幾,德格勒為掌院學士;庫哷訥以私抹記註事,劾罷論罪。至是,命廷臣詰問光地;光地自咎愚迷妄奏,乞賜處分。上曰:『李光地前奏德格勒所學甚博,文章甚優,亦善占「易」卦;德格勒又稱李光地若以總督、提督任用,合同伊母赴任,則來;若以別處任用,必不肯來。因伊等互相奏陳,欲辨其真偽優劣,特加考試。迨將德格勒治罪,又有稱德格勒被朕左右之人誣陷,冤枉坐罪者。今李光地至,朕欲明白此事,故令詢問。據稱「德格勒所作之文全無文氣,甚屬陋劣;應治李光地妄奏之罪」。但李光地前為學士時,凡議事不委曲從人。臺灣之役,眾人皆言不可取,獨李光地以為必可取;此其所長。除妄奏德格勒外,別無妄奏之處。姑從寬免罪,令仍為學士。嗣後勿再妄冀外任,並希圖回籍,宜痛加省改,勉力盡職』!九月,充武會試正考官。二十八年五月,改通政使。十二月,擢兵部右侍郎。三十年二月,充會試副考官。九月,同侍郎博霽、徐廷璽奉命與原任何道總督靳輔往視黃河應修險工;三十一年正月,繪圖還奏。

  三十三年正月,提督順天學政。四月,聞母喪;得旨:『提督順天學政,關係緊要:李光地特行簡用,著在任守制』。光地疏言:『苫塊餘生,重荷聖恩之厚、聖知之深,敢不以殘喘自效。顧蟲蟻微情,乞給假治喪;往返九月,於本年十二月抵任,並日夜之力,歲、科兩試可以看閱周詳,報竣無誤』。御史沈愷曾、楊敬儒交章論劾:一言:『光地誠以君命為重,當於三年考畢之後,回籍終制。乃聞其請假九月,即使星夜奔馳,將來歲、科兩試勢必潦草塞責;況九月以後,親喪未遠,遂忍絳帳錦衣、談笑論文乎』?一言:『皇上作人念殷,故暫為行權計。然皇上不妨行權,在大臣必當守經。為光地者哀籲再三,聖意未有不俯允者;乃竟以治喪九月為請!方今王道蕩平,屬在武臣,尚許回籍守制;況敦「詩」、說「禮」之大臣,豈可靦顏充位』,是日,命光地仍遵前旨行。翌日,給事中彭鵬劾之曰:『光地閔罹母喪,宜哀痛瀝情,得請乃已。然後聖主擇人取士之心,以光地固辭而彌見;光地為子奔喪之孝,得聖主俞允而益彰。忽以三年之通喪,請為九月之給假;於禮則悖、於情則乖、於詞則不順!聖德含容,不忍明斥其罪。臣以為宜留者一,不可留者十。光地由翰林驟躋學士、侍郎,原因蠟丸封表上達宸聰;完節常經,獨蒙異數。正當借此教育士類,使真才輩出,仰答主恩。而有母訃至,奉旨留任,蓋報稱之心切而哀痛之情微:其宜留者此耳。臣以為不可留者何?伏讀上諭十六章,首曰「敦孝弟以重人倫,督學風化之表也」。不乞守制而請給假,非所以體上諭「教孝」意也:此光地之不可留者,一也。臣前任三河知縣,恭逢太皇后梓宮經臨,伏見校尉換班、聖躬護祖,天顏哀瘠;至今追慕真誠,亙古仁孝,臣民皆當則傚:此光地之不可留者,二也。光地與臣同鄉,臣踽踽涼涼,歲一、二至;獨聞其母訃,即刻趨弔。聽其號泣,慘若嬰兒,想彼肝腸寸寸斷矣;勉強衡文,必多恍惚:此光地之不可留者,三也。先遭閩變,頗矢忠貞。未聞不孝而能忠者也;請假九月之疏出,天下皆議其後、並歎其先:此光地之不可留者,四也。弗請守制,清議沸騰,有絕不赴弔者。以談理講道如光地,為珪為璋,倏忽瓦裂:此光地之不可留者,五也。光地疏稱荷聖知之深,殘喘自效;請假九個月,不誤學差。僉謂「九月大功服」,談言微刺:此光地之不可留者,六也。定例:生童匿喪應試,褫革嚴處。萬一犯者起而詰曰:「侍郎衰絰何至此」!光地何詞以對:此光地之不可留者,七也。學校所以教天下之為臣思忠、為子思孝,故登其堂曰「明倫」。光地以不祥之身儼然而登,奈橋門環視何!此光地之不可留者,八也。本年正月,皇上面諭諸臣,於禮義廉恥、難進易退,三申意焉;試問光地今日禮乎義乎?進退難易之謂何!悖聖訓而失本心:此光地之不可留者,九也。度光地之心,必曰「君命也,誼何敢辭」!臣聞宋臣富弼母喪,五起之,固辭;且曰:「起復金革之變禮,不可施於平世」。仁宗許之。「綱目」大書,以垂訓後世。又宋孝宗起復劉珙,六疏固辭。「發明」曰:「綱目」書「固辭」,予之也」。我皇上堯、舜比隆,教孝、教忠,必無有辭之而弗允者矣:此光地之不可留者,十也。數日之內,長安道上無不指光地為貪位而忘親、司文而喪行,大損其生平。是在皇上神其用、重其罰,加之意而已』。疏入,傳旨詢問。鵬又疏言:『皇上令光地在任守制,或以此試光地耳。光地深文厚貌,道仁道義、言忠言孝,一式諸此;而生平心術、品行,若犀燃、鏡照而無遁形。皇上所以留之之意,臣鵬愚戇,不能知。使光地而亦不知貪戀苟且,而姑為此給假九月之請;外以欺人,則為喪心。若光地而早已自知詭隨狡詐,而姑為此給假九月之請;內以欺己,則為挾術。夫為人子而甘於喪心、為人臣而敢於挾術,兩者均罪;光地必居一焉。以此赴任不可,以此回籍尤不可。蓋回籍,則母死有知,恨其不誠,當必陰阨;而赴任,則士生至性,憤其銜恤,誰甘面從!嗟乎!光地當聞命而絕不一辭,則忍於留矣;皇上即罰其忍,使之在京守制,以動其市朝若撻之羞。光地忘通喪而假易以暫,則安於久矣;皇上即罰其安,使之離任終喪,以為道學敗露之恥。臣與光地家居各郡,然皆閩產也;今若此人人切齒,桑梓汗顏!伏乞皇上察光地患得、患失之情,破光地若去、若就之局,不許赴任、不許回籍。「春秋」誅心,如臣所請。萬一光地依然督學,則光地得售其術;故哀其辭曰:「九月且弗獲命,況三年乎」!而蚩蚩者亦曰:「是欲終之而不可得也」。下售其術、上受其名,臣鵬實拊膺疾首。前疏光地「十不可留」,如稍有涉私,是責光地以不孝,而先自蹈於不忠。所以跪聽傳旨,一一瀝鳴,以頭搶地嗚咽而不能自已也』。疏入,與前疏下九卿議;令光地解任,不准回籍,在京守制。三十五年,服闋;仍命任順天學政。三十六年,授工部左侍郎,留任學政。

  三十七年十二月,授直隸巡撫。三十八年二月,奉諭曰:『漳河與滹沱河故道,原各自入海。今兩水分流,所以其勢汎濫。可否開通漳河故道,引入運河;於運河之東別挑一河,使之赴海?著李光地閱視再奏』。四月,光地疏言:『閱視漳河,見分為三:一支自廣平縣經魏縣、元城縣,至山東館陶縣,入衛水歸運。一支俗名老漳河,自山東邱縣東北經南宮等縣與完固口合流,至鮑家嘴而歸運。一支俗名小漳河,自邱縣西北經廣宗、鉅鹿二縣,合於滏河;又經束鹿縣、冀州,合於滹沱河,由衡水至獻縣完固口。復分為兩支:小支與老漳河合流,至鮑家嘴;大支復經河間、大城、靜海三縣,入子牙河而歸淀:皆分流入運。其入衛之河,與老漳河各有散漫;淺平之處,應酌量挑濬。其完固口、小支河,應築雞嘴壩及攔河壩,偪水入河。至靜海縣田地淹沒,因向年開廣福樓、乃閻留二莊之故。若竟堵諸口,又有礙西隄;應俟水退後暫堵。來春水涸,於閻、留二莊水出處挑河築隄,束水歸淀:則靜海縣田地不致俺沒,而大城等州縣隄岸均無妨礙矣』。詔如所請行。光地尋疏報:『大名、廣平、真定、河間四府屬州縣,凡滹沱河、漳河經流之處,開濬疏通,由館陶入老漳河,與單家橋支流合,以分子牙河之勢,至鮑家嘴歸運』。又言:『霸州、永清、宛平、良鄉、固安、高陽、獻縣因疏濬新河、挑穵堆土,共占去民地一百三十九頃有奇。請開除此後錢糧』!下部議覆,從其言。六月,疏言:『通州附近六州縣額設紅剝船六百隻,每船給地十頃,以為運丁贍養之費。倘遇水旱,收入既寡,豈能常令其修船,雇夫與民地同一被災,而未得蠲免。請嗣後視民地一體霑恩蠲免』!下部議,不准;得旨:『此紅剝船地畝若遇災傷,著與民地一例蠲免』。三十九年二月,疏言:『積弊因循,未有甚於虧空者;不可不立法清釐。凡雜項不入奏銷案內錢糧,責成盤查上司與正項一例盤查,向例以年終為限。嗣後應自十一月起、至次年奏銷以前止,果無虧缺,遂項出具保結;否即立行結報。如那移銀至五千兩以上或糧米至六千石以上者,擬流,不准折贖及援赦減免;庶知畏威法而倉庫加謹』。疏下部議行。七月,上以大臣子弟遇科揚考試取中者多,詔另編字號,不致妨孤寒進身之路;時給事中滿晉、御史鄭維孜各條陳科場積弊,總督郭琇條陳學校弊端,並下九卿等詳議。既定議,命錄示光地及總督張鵬翮、郭琇、巡撫彭鵬;諭曰:『四臣皆持行清廉;李光地為學院時,官聲最好。今閱九卿等所議,果否得當?如何方能除去弊端,永遠可守?各抒己見具奏』。光地疏言:『皇上垂念大臣官員子弟夤緣倖進,恐妨孤寒之路,特諭另編字號,均數額收;仰見天地無私,不遺側陋,洵足永遠遵守。至點名授卷後即入號房、不許出號行走及踰牆混亂,俱應如所議,以塞弊端者也。臣又推廣三條:一、勢要勒收關節,許考官據實出首,即與優升;則不惟無所懼,而且有所勸,可懾營競者之心。一、貢院牆垣卑矮,巡綽及瞭望、守門軍役無一非受賂傳遞之人;若漫無防檢,勢必收受之卷半屬假偽。乞敕外簾監試:嗣後務精密嚴肅,盡絕弊竇。一、數科以來,鄉、會試場中用儒士八人以充分卷、扣數、填名、書榜之役。某卷入某房,既可暗行其奸;而考官聲氣不接者,亦皆此輩往來聯絡之。近經言官論列裁去,部覆未准。臣深知此輩積慣作弊,宜永行革逐;臨期,行文各衙門保送繕寫書手應用。此三者科場之事,臣管見所及也。至於學校弊端,九卿議如督臣郭琇所奏,嚴定處分矣。臣亦推廣四條:一、學臣職司文教;遇點差之時,宜經御試,擇其議論有本者差遣。一、教官未選之前,宜令督、撫會同學臣考驗。若歲貢之年老目昏及捐納人員之文理不順者,均給銜休致;年未壯者,令至三十歲以外再行考驗。其見任人員,亦按此會同澄汰。一、生員雖有干己之事,止許子弟、家人代告。自賄賣者,多專以為護身之具;不讀書、無行義,保官告官、抗糧包糧、興滅詞狀、武斷鄉曲,甚至窩盜藏奸。故賄賣生員之弊,不但孤寒為之不伸,而風俗因以潛壞也。今學臣納賄處分,已定嚴例;而生員惡習,亦宜懲禁。乞敕禮部推廣舊時臥碑,詳明剴切,作為誡條,令學校師生恪謹遵守。一、邇來學臣率多苟且從事,致士子荒經蔑古,雖「四書」、本經不能記憶成誦,僅讀時文百十篇,勦襲雷同,僥倖終身;殊非國家作養成就之道。前歲旨下學臣,使童子入學兼用「小學論」一篇。其時幼稚見聞一新,胸中頓明古義;此以正學誘人之明驗也。然書不熟記,終非已得。宜令學臣於考覈之日,有能熟誦經書小學、講解「四書」者,文理粗成,便與錄取;如更能成誦三經以至五經者,更與補廩,以示鼓勵:庶幾人崇經學,稍助聖世文明之化。又,童生既令熟習小學以端幼誌,生員及科場論題專出「孝經」,每重複雷同;似當兼命性理、「綱目」,以勵宏通者也』。疏入,仍下九卿等與張鵬翮、郭琇、彭鵬三疏參合定議:鄉試另編官字號,以民卷九、官卷一為額;論題,以「太極圖說」、「通書」、「西銘」、「正蒙」一併命題。四十二年四月,諭大學士等:『李光地自任直隸巡撫以來,每年雨水調順,五榖瑩登;官吏兵民,無不心服。今吏部尚書缺出,即令補授,仍管直隸巡撫事』。四十三年三月,給事中黃鼎楫、湯右曾、許誌進、宋駿業、王原等合疏劾之曰:『去歲直隸報災州、縣二十餘處,據巡撫李光地疏內,或稱開倉賑濟、或稱減價平糶,務使民霑實惠;臣等竊計直屬百姓,自必安撫有方,不致流移失所。乃近見河間饑民散入京畿者甚多,我皇上曲軫民依,特令八旗王、貝勒、滿漢大臣設廠數十處分行賑濟。光地身為撫臣,漫無經理;疏內所稱「民霑實惠」,俱屬空言。尤可異者:寧津縣被災更重,流亡更多。荷蒙皇上至聖至明,無微不照;特敕撫臣前往察勘。而光地去歲竟不報災,僅於題參知縣陳大經疏內稱「寧津頗有水災」;匿重為輕,並不將被災人民逃散情形據實陳奏。聖恩高厚,不加譴責;復諭光地「選賢能官員,將河間饑民領還原籍,仍給籽糧,不致仳漓失所」。而光地目擊流亡,不聞出一籌畫;碌碌素餐,虛文巧飾。若非皇上宵旰憂勤、多方拯救,止恃光地之撫綏,則流散之民不將盡填溝壑乎?光地身膺重任,上荷聖主之殊恩,不能報稱;下視生民之疾苦,罔知拊循。臣等合詞糾參,請嚴加處分,以為大吏膜視民生之戒』。疏下,光地回奏:『臣前以去歲河間等府屬被水,勘明成災州縣三十餘處,陸續照例題請蠲免錢糧;分別災傷輕重,將倉糧散賑出借。又設立粥廠二十餘處,自去歲十一月起,至今末停;無論遠近饑民貧民,皆許就食。其流散者,飭地方官分道招令還鄉。臣安敢稍涉懈怠,以負皇上委任!然安集無術,猶有貧民如許散入京城;此臣及地方官之罪,無可辯者也。至寧津地方,先經知縣陳大經以「去年大半豐收,僅有低窪一面鄉村被淹」,不照例申詳;被水輕重,乃以合縣田禾通算,謂不及成災,竟不通報。及十月中巨扈駕西巡,由真定回署,路遇天津縣民人,詢知情形,即劾罷陳大經;疏中聲明「寧津頗有水災,而老病廢職,申報不時、撫恤無實」。是臣劾陳大經,原因其報災不時、撫恤無實,非專劾其老病;所云「頗有水災」者,亦是臣詢訪所得情形,非敢匿重為輕也。其時即飭知府及署知縣煮粥賑濟,加意招徠。然人民既不能悉歸本業,致有流移:臣與地方官之罪,又無可辭者也。臣上荷殊恩,不能報稱;誠如科臣所云,乞嚴賜處分,以儆庸碌、以重畿疆,臣不勝悚惶待罪』。疏入,得旨:『不必引咎』。光地又奏:『臣謬膺直撫重任,五年之內,恭荷皇上指誨,幸免過愆,並無功績。去年四月,仰荷特恩補授吏部尚書,仍管直撫事。臣自知非分,夙夜戰兢;果然福極禍生,遂逢災眚。去秋所屬河間等處遭罹水淹,實臣政無善狀,躬蹈非幾之所致。臣雖極力拯救,而安插無術,以致貧民流移入京,上廑聖懷,不即治臣之罪,諭令委官招回原籍,無廢農務。臣跪讀之下,恭繹聖言,寬大和平;而微臣循省思咎,終宵達旦,愧恨不復欲生。臣本庸才,遭逢恩盼,錫賚迥出尋常。一有罪戾,亦宜從重處分,以為叨蒙尸位者戒。況六官首職,難以外虛;九列崇班,從無兼領。臣今若懼罪隱忍不言,則厚顏靦面,不獨外無以示吏民,且內無以對妻子。伏乞天恩另簡賢能,補授吏部尚書。使臣落職待罪,效力郊圻;窮思畢精以贖愆過,庶心稍安而分可盡』。疏入,得旨如前。尋諭大學士等:『李光地居官,有何可議?惟常為門生所誑。或其人口講道學,彼即信之。夫道學,豈易言哉!若徒託之空言而無實事,則何益之有』!八月,御史呂履恆劾奏光地於秋審之事,任意斷決;上以光地依律審擬,非任意斷決,命發還呂履恆奏。時給事中王原又劾奏『文選司郎中陳汝弼因光地舉薦,由刑部調吏部;初猶矯飾顧名,近事擅恣縱,有婪贓情弊』。下都察院察議,革汝弼職,交刑部鞫訊;刑部定讞,計贓論絞。上曰:『人有薦陳汝弼之賢能者,故朕簡於眾郎中內,特授選司郎中。如受賄是實,即置之法,以為眾戒;若未經受賄,則應寬之』。令再審。尋覆奏受賄有據,應立絞;上察知供證非實,下議政大臣、九卿等確覈。得刑訊選人偪供行賄狀,命免陳汝弼罪,原審諸臣革降有差;王原以有囑託私書為汝弼舉首,革職。四十四年六月,光地疏劾革職云南布政司張霖假稱奉旨販賣私鹽,得銀百六十餘萬兩;得旨:『即令光地審擬』。霖論斬,家產入官。十一月,諭吏部曰:『李光地居官甚好,才品俱優。授尚書年久,著升為文淵閣大學士;調河南巡撫趙宏燮為直隸巡撫』。

  四十七年十一月,上以廢皇太子允礽狂疾漸愈,欲復立之;命諸大臣集議保奏。尚書王鴻緒附和內大臣阿靈阿等保奏皇八子允祀,上切責之;諭詢李光地曰:『前召爾入內,曾有陳奏;今日何無一言』?光地奏:『前者,皇上問臣:「廢皇太子病,如何醫治方可全好」?臣曾奏言「徐徐調治,天下之福」;臣未嘗告諸人也』。四十八年,充會試正考官。四十九年九月,太原總兵馬見伯請御選「武經」七書頒行;上曰:『「武經」七書,朕俱閱過。其書甚難,所言「火攻水戰」,皆是虛文。若依其言行之,斷無勝理。且有符咒、占驗風云等說,適足啟小人邪心。今日若欲另纂一書,而此時又非修武書之時』。光地奏云:『令習武者讀「左傳」即佳』。上曰:『「左傳」浮誇,昔人曾議之;不若於「武經」七書內分別出題,並以「論語」、「孟子」一併出題也』。五十二年三月,賜千叟宴於暢春園;光地得優賚。

  五十四年六月,疏言:『臣前以瘡毒發體乞休,奉諭以內閣老臣雕零,令臣勉加調

  攝。藥餌、食物,賜賚頻仍;枯株敗■〈木卉〉,復得更生。萬壽節後,臣復申前請;又因垂念理學緒微,經書說難特加刪輯,以惠萬世。御纂「朱子全書」,繼以「群經性理」諸編,皆煩聖心裁定。臣所承修係「易經性理」,猥以淺劣末學,二、三年間荷皇上殷勤指誨,字酌句議、縷析毫分,每一經校正,能使愚蒙頓開。臣上幸先聖前賢之復光、下喜暮年餘生之有覺,是以黽勉從事,誌疾病之在身;知其有重於區區之軀命者而不敢自愛也。今稟承筆削,二書將次告成;俯念臣年七十有四,古人懸車於數已過,而且痼疾纏綿,每奏對多失儀節,聖主哀矜,往往令人扶掖,而臣何敢自安乎!又臣父歿於閩亂之時,窆封淺土;臣母之歿,因臣在京守制,久未合祔。十餘年來,臣長子、臣妻、臣媳相繼淪喪;臣孫幼小,未能襄事。臣以草霜風燭之齡,前期不能自料。誠恐臣身已極於寵耀,而泉下未逮乎哀榮,烏犢私情,難免悽惻!故敢瀆懇允臣休致,庶微臣得遵「止足」之戒而稍盡骨肉之恩。伏念人生所難值者,太平之世;所難逢者,堯、舜之君。臣身受特達之知,心跡無間;日聆至精之論,道法親承:則千百年來,未有如臣之幸者。臣聞父老扶杖以觀化,葵藿傾葉以向陽。臣之遭時如此、受恩如此,其樂觀熙皞而傾心聖明,曾是野人、園花之不如乎!抱誠結戀,雖夢寐不敢忘君;實不獲已,而引年求退。伏乞聖主哀而諒之』!疏入,得旨:『卿才品優長、文學素裕,寬宏休容,得大臣之體。自簡任機務以來,恪共清慎,益著勤勞。今雖以老病乞休,朕眷註方殷,任忍允其所請;正資倚毗,共樂升平。奈泉壤骨肉之分,亦係一生之要事;暫給假二年,事完即來京辦事,以副朕篤念老臣至意』。又賜以詩,有「協恭惟得老成儒,味道經書翊廟謨」之句。五十四年四月至京,奉命勘閱大學士王掞等所纂「春秋傳說」及檢討張照等所輯「篆字經文」。

  五十七年正月,內閣議上孝惠章皇后尊諡,疏中未書「章皇后」,部議降三級調用;得旨寬免。五月,卒於官;年七十有七。是時上駐蹕熱河,諭閣臣曰:『李光地屢經求退,其奏摺已呈覽數次。因大學士王掞患病告假,故暫止其奏;俟王掞到閣時,令其具本奏請,並非李光地貪戀官職而借以為名也。前摺衷心畢露,甚是詳明。今覽遺本,因陡染重疾,詞不達意,深可憫悼!遣恆親王允祺率內大臣侍衛往奠茶、酒;給銀一千兩,令工部尚書徐元夢護其喪』。諭部臣曰:『李光地久任講幄,簡任綸扉;謹慎清勤,始終如一。且學問淵博,研究經籍、講求象數,虛心請益:知之最真無有如朕者,知朕亦無有過於李光地者。倚任方殷,忽聞患病溘逝,朕心深為軫惻!所有應得恤典,該部察例具奏』。賜祭葬如「典禮」,諡曰「文貞」。

  世宗憲皇帝雍正元年,追恤聖祖朝宣力劾忠大臣,贈光地太子太傅。十年,入祀賢良祠。

  ——右「國史館本傳」。

  李光地,字晉卿;福建安溪人。康熙庚戌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以省親,歸。

  值逆藩耿精忠據福建叛,而「海寇」鄭錦陷泉、漳,光地遁匿深山,以名節自完。密草疏陳破賊機宜,裹蠟丸,遣僕紿出杉關,走京師上聞;聖祖褒嘉所奏,輒予施行。

  十六年,閩亂平,超擢侍讀學士;趨朝,道丁父艱歸。時同安賊蔡寅偽稱明裔,聚黨萬餘圍安溪;光地簡糾鄉壯,與官兵相應援。未幾,寅敗亡。是夏六月,「海寇」鄭錦使其將劉國軒圍泉州,斷萬安、江東二橋,南北援絕;光地遣人分走福州、漳州,密請大師由間道進,以鄉兵為導。於是寧海將軍喇哈達自漳趨石珠嶺,出安溪;巡撫吳興祚自福趨白鴿嶺,出永春:兩道繼至,賊蒼黃解園走。事聞,升內閣學士。服關入覲,因奏言「鄭錦死,子稚、部下爭權;徵之必剋」。且薦內大臣施琅可任;琅後卒平臺灣,置郡縣焉。

  累官掌院學士、通政使、兵部侍郎,奉命視學畿輔;以母艱,解任守制。服闋,補工部恃郎,仍督順天學政。旋授直隸巡撫;正身率屬,弁吏咸懷畏勵。南隄子牙河,北開柳岔、漳、滹、桑乾,歲不為患。他如查丈馬廠、清理紅剝船地,悉邀俞允;窮黎得業。升吏部尚書,留巡撫任。四十四年,拜文淵閣大學士。

  光地性敬慎,謀猷入告,罕有傳者。平生持論,惟以扶植善類為先。前後承修「朱子全書」、「周易折中」、「性理精義」;聖祖親授以圖書象數之源,所學益深造。自著有「周易觀象通論大指」及「大學古本說」、「論孟札記」、「中庸章段餘論」、「洪範說」、「詩所」等書。

  五十七年,卒:賜祭葬,諡「文貞」。雍正初,加贈太子太傅。

  ——右「國史賢良小傳」。

  李光地,字晉卿;安溪人。祖先春,以義聞遠近。父兆慶,為邑諸生;當明季蔑棄正學,時獨好程、朱之書。

  光地幼而敏悟,嗜學;父授以「五經性理」,勤誦精思。至年十七、八時,已卓然有前修之誌;言動造次,必於儒者。丙午,舉於鄉。

  庚戌,成進土;選入史館,試詔令為第一。授庶吉士,旋除編修。癸丑,充會試同考官;告歸省覲。

  越歲,耿精忠以福州叛,鄭經竊踞泉、漳;光地逃遁深山,匿跡自完。未幾,耿、鄭交攻,乃密草疏,備陳平閩機宜;裹蠟為丸,謀諸季父日■〈火呈〉,偕僕夏澤佯為江湖術者,結出杉關。夏澤亟走京師,投內閣學士富鴻基家,因大學士以奏;聖祖皇帝手自削蠟出疏,讀再三,動容稱歎。時康親王南徵,有旨命訪求蹤跡,保護其家屬至京。

  康熙十六年,泉州平,起升侍讀學士;將赴闕,丁外艱。時同安人蔡寅偽稱故明遺裔,裹白巾,號曰「白頭」;賊眾至萬餘,圍安溪縣者再。光地簡糾鄉里,得精銳三、四百人。賊窺伺其鄉,乘高欲下;光地使弟光垤率百餘人扼於險要,卒不得逞。檄諸鄉絕其貲糧,應時潰散。

  十七年,鄭經使其將劉國軒圍泉州,屬邑皆不守;斷江東、萬安兩橋,以遏救兵。光地遣人從間道走福州、漳州請師,以鄉兵迎導。於是寧海將軍喇哈達自漳州道安溪、巡撫吳興祚自福州道永春,並時而至;國軒蒼黃解圍走,屬邑皆復。事聞,升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服闋入都,不待缺補官。頻蒙召對,奏言:『鄭經死、子稚,部下爭權專殺;人思內向。乘今時勢徵之,必剋』。因力薦施琅可任以專徵。聖祖從其言,果平臺灣,置郡縣焉。

  旋乞奉母歸里。居三年,入為掌院學士,教習庶吉土,充經筵日講起居法官;復以省覲歸。假滿,赴原任;改通政使,升兵部侍郎,命視學畿輔。內艱,解任守制。服闋,申前命,補工部侍郎。士能諷二經以上及古文百篇者,加意獎拔;由是,翕然嚮於古學。科試未竣,改授直隸巡撫;正身率屬,屬吏咸知自勵。南隄子牙河,北開柳岔,皆親奉聖祖指授方略;漳、滹、盧溝,歲不為患。寬墾耕馬廠者以業窮黎,理紅剝船地歸之民。案不留牘,獄無滯冤。升吏部尚書,仍留本任。四十四年,拜內閣大學士,眷倚彌殷;旬日間,必蒙召對,密論移時。光地性敬慎,雖其子弟,弗得聞;故其謀猷入告,罕有傳者。其平日持論,惟以扶植善類、登進俊良為先,休休有容。聞人一善,若己有之。辛未、己丑,為會試總裁,得人為多。為巡撫,薦拔文武部吏至開府、擁麾者,無慮數十人。或以清修、績學在草澤山林而乘時進用者,前後相望;光地未嘗言所自,其人莫知也。自通籍後,德望巍然;前輩老宿魏象樞、孫奇逢等多與為忘年之交,加以虛心請益。有善必取,問音學於顧炎武、問歷算於梅文鼎,皆略盡其要。手不停披,洛、閩遺書,至丹墨數十遍。喜與門弟子講論,不厭往復;有一言之合,即幡然改己說而從之。故其學日進不已,老而益明。少以道義自任,有嚴毅不可犯之色;及其晚年,晬然溫以和:所謂讀書變化氣質之效也。最邃於「易」,用心五十年;及奉命修「周易折中」,圖書象數之源,恭蒙聖祖親傳奧秘,彌以深造。前後奉旨修「朱子全書」、「性理精義」,俱行海內。所著有「周易通論觀彖大指」若「中庸章段餘論」及「洪範說」三篇,皆心得之妙;先儒復起,不易其言。又有「大學古本說」、「論孟劄記」、「詩所」。惟「尚書」、「春秋」未成書。他著述甚富,並奉旨進呈,藏於內殿。論其所至,蓋真德秀、許衡有所不逮;蔡清以下,無論矣。雅性恬澹,明於「止足」之分;而於訌亂中,以孤忠大節上結主知,兼有贊平臺灣之勳。聖祖眷念不忘,丐歸常懸缺以恃;不敢言遂初心。在政府十四年,寵待之禮,皆殊恩異數;近世人臣未之有也。

  鹵逾懸車,屢以精力衰邁奏請,僅予假二年。未滿期,趣令還朝;至京,陳懇尤切。五十七年夏,口奏乞休,方荷俞旨。疏稿已定,未及上;會舊疾發,薨於位,年七十有七。遺疏聞,聖祖震悼。賜金千兩,遣皇子臨奠,工部尚書徐元夢、內廷翰林魏廷珍監護喪事;給全葬予祭,諡「文貞」。其歸櫬也,復遣皇子臨送,行人護至家。今上登極,加贈太子太傅,賜祭一次。

  孫清植,原任侍講,提督浙江學政;清馥,見任戶部郎中。

  ——右「傳」,李紱撰。

  李光地,字晉卿;福建安溪縣人。國初,閩中山海盜賊未靖。時光地年十四,舉家陷賊,猶時取賊兒書讀;賊帥奇之。仲父日麰糾眾與戰,以次拔歸。

  康熙九年,成進士,改庶吉士。十一年,授編修。明年,充會試同考官;以親老,假省。道聞二藩並撤之命,憮然曰:『是夕其有變乎』!

  十三年春,耿精忠叛,提督王進功以泉州叛應。會進功走福州計事,光地即就城守賴玉謀據泉結漳以拒之;不密見殺,功未就。俄而「海寇」鄭錦入泉州,光地乃奉親潛竄山榖間;又度二賊久搆必俱敗,因密疏陳機宜曰:『臣自二賊搆亂以來,遁逃山榖中;賊遣人延致至於再三,臣抵死固拒。幸到於今,未汙清節以辱朝廷。然蹤跡孱危,尚未知草莽孤臣復能幸全腰領以再瞻天日與否。蟲蟻微命,無足言者;臣不敢自惜。獨至於一隅安危,大致所繫;敢冒萬死,蹈不測之禍,希徹天聽:帷皇上垂察焉!臣惟八閩疆宇褊小,糧稅稀薄:今自二賊蹂躪,兵革不休,椎骨剝膚,民以大敝,而賊之勢亦窮矣。此時官軍誠宜以急攻為主,不可置此一方;曠日持久,恐粵東、江右必生他變。然所謂急攻之道,不可不審也。今耿逆方悉力於仙霞、杉關,鄭賊亦併命於漳、潮之界;獨汀州一道與贛州接壤之處防備極疏,耿逆置守禦不過千百疲卒。竊聞北來大兵皆於賊兵多處盡力鏖戰,而不知出奇以擣其虛;此計之失也。以臣愚度之,仙霞地連浙江衢州等處、杉關連江西廣信等處、漳州連廣東惠州等處;此三者,本地經制之兵堅壁深藏、虛張聲勢,自足以控制羈縻之。至於汀、贛一道,宜因賊防之疏,選精六萬餘人或七、八千人,詐為入廣之兵,道經贛州,遂轉而向汀界;贛州至汀州七、八日耳,而汀州至福州、泉城來往非月餘不至,比二賊聞知,則大軍入閩久矣:此所謂避實擊虛、迅霆不及掩耳之類也。此時賊方悉兵外拒,內地府、州、縣盡致空虛;所在殘黎望大師之來,正若時雨。出汀州小道橫貫其中,則三路之賊不戰自潰矣。漳州守臣黃芳度嬰城固守以待大師,此不可以不急救;而汀州、漳州地界相屬,接引尤極便易。臣乞皇上密馳詔旨。,敕總兵官間諜虛實,隨機取效;仍恐小路崎嶇,更須鄉兵在大軍之前、步兵又在馬兵之前,庶幾萬全,可以必勝。臣今者雖已為樊鳥湯雞,然葵藿之心晞見太陽,尚幾幸於萬一。倘有可釆,伏乞睿覽施行!緣在患難之中,奏對失體;仰惟聖明亮照』!時道路梗阻,置疏蠟丸中,謀諸叔父日■〈火呈〉導家僮夏澤出關,間道走京師,因同里內閣學士富鴻基奏之。聖祖手自削蠟出疏,覽之動容稱歎。十五年,賊果敗,耿精忠降。明年春,鄭寇亦遁。時奉命大將軍康親王傑書列奏不從逆諸臣,首以其名上聞;得旨:『李光地不肯從逆,差人密奏地方機宜;忠貞茂著,深為可嘉!著從優議敘』。遂進官侍讀學士。

  是時鄭錦偽將劉國軒犯海澄,而白頭賊蔡寅亦於十七年之閏三月擁眾二萬圍安溪;光地時居父喪,乃啟康親王傑書,乞資糧募鄉里健兒得百餘人,親鼓勵之,扼險防禦。又料賊雖眾、糧必乏,檄諸鄉毋資賊糧;賊饑困解去。是年夏,國軒破海澄,還兵圍泉州,諸縣皆不守;賊斷萬安、江東二橋,南北援絕。泉州旦暮且下,光地使從兄光斗由西道迎寧海將軍喇哈達之師於漳平、母弟光垤由北道迎巡撫吳興祚之師於仙遊。光垤路與賊三斗皆捷,遂奪白鴿嶺;光斗導喇哈達自大深出經湖頭,光地率鄉里平險隘、治浮橋,具芻糧以資軍。兩師俱至,賊遁走。當圍急時,守者懼不能支;光地潛遣人從水關入,語之曰:『勉守城!吾已親救矣』。救未至,報者逾迫;光地將印信、絹書復潛示城中,城中守益堅:以故卒得解。自閩亂數年間,大師至,城邑以次收復,餘黨尚多嘯聚;至是,始廓然胥靖。事聞,聖祖嘉其功,晉內閣學士。

  十九年還京,詔入直理事。時廈門雖平,「海寇」尚踞臺灣為巢穴、澎湖為門戶,數出入窺伺,閩患終不息;聖祖欲命將徵之,而朝士或持賈捐之棄珠崖之議。光地獨獻言:『寇魁死,諸子幼;部下陳永華頗得士,今亦死,腹心潰矣。文武爭權,民不堪暴,望王師如時雨。然風潮信候,非土人不習;得閩將率閩兵擣之,決沮敗』。後皆如其言。

  二十一年,以母老侍,歸藉。二十五年七月,還京;九月,充經筵講官,旋改翰林院掌院學士。明年,命教習庶吉士。三月,以母病乞歸省;尋還京。二十七年,以光地曾於上前盛稱德格勒學博文優,德格勒亦奏稱光地知兵、宜用為總督、提督,又毀熊賜瓚所學甚劣;因御試德格勒、熊賜瓚二人,以辨真偽。而德格勒文詞粗鄙,下廷臣議,請坐光地以妄奏之罪;聖祖曰:『念其任學士時,凡議事不委順從人;臺灣之役,人皆謂不可取,李光地獨言可取:此其所長。除此事外,別無妄奏之處;姑從寬免』。九月,充武會試正考官。二十八年,調通政使司通政使;旋擢兵部右侍郎。三十三年,丁母憂,去官。三十五年服闋,命以原官提督順天學政。明年,就補工部侍郎。

  又明年,改兵部兼右副都御史,巡撫直隸。三十八年,奏蠲紅剝船災田歲祖。先是,通州六州縣額設紅剝船六百隻剝運南漕,其每船所給贍田,遇水旱例不蠲免。至是,援民田例入奏;從之。三十九年正月,奏陳盤察錢糧虧空之法:一、雜項錢糧,應回正項盤察;一、盤察例限,宜量為寬展;一、虧空審明那移之後,當分錢糧多寡定罪。下部議行。七月,進清苑縣安州所產嘉禾四十一本。四十年,奏裁河兵一千二百名,以節冗費;捐馬廠熟地,以業窮民。先是,畿輔歲有水患;光地初任巡撫時,有議開畿內河道,合漳、滏、滹沱諸流為一者。光地以為壞民田廬,不便;且水合流,害滋甚。當是時,聖祖親巡視,光地仰承睿畫,隄子牙以障漳、滏,開柳岔以平桑乾。於是劾河道總督王新命不職,有旨撤回,一以河工事委光地。至是年,永定、子牙兩河工竣,凡浸沒者悉為沃壤矣。四十二年,晉吏部尚書,巡撫直隸如故。

  四十四年,召拜文淵閣大學士。時聖祖覃研經籍,表章儒先;會修「朱子全書」及「周易性理」諸書,皆以光地領其職。嘗奏言:『經學修明,則國運休盛;案諸史書,灼如龜鹽』。聖祖深然之。又嘗兩充會試總裁官,釐正文體。

  五十四年,以老病,乞解任葬親;命給假二年,懸缺以待。比歸朝,請尤力。五十七年,卒於官;年七十有七。聖祖命恆親王允祺率內大臣侍衛奠茶、酒,予白金千兩,議卹如禮;賜諡「文貞」。有旨:悉取平生著述進呈。

  子四人:鍾倫、鍾修、鍾佐、鍾倎。

  ——右「傳」,鄭虎文撰。

  --以上錄自「國潮耆獻類徵初編」卷十(「宰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