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奇缘
作者:芭芭拉 卡特兰[英]
第一章
1874年
卡尔瓦戴尔侯爵向客厅的一端望去,只见赫斯特·谢尔登夫人正在肆无忌惮地同法国大使调情。
他完全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干,但是这并没有像她所希望的那样在他心中引起妒意。
他只是很恼怒。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使他感到厌恶的话,那就是女人或者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中作出如胶似漆的样子。
他极爱挑剔,追求过许多妇女,当时这些人并没有作出回应。
他得到伦敦的大多数著名美人的青睐。
然而他非常谨慎,并且经常意识到自己的门第。
不管他生活得多么愉快,他决心永不玷污家庭的名声。
此刻他决心为他同赫斯特夫人之间的风流韵事画一个句号。
这位夫人毫无疑问是整个社交界最可爱的女人之一。
然而在她的性格中有一种放荡不羁的派头,使侯爵皱眉头。
赫斯特夫人是巴特尔登伯爵的女儿,她在十七岁卜曾经到印度和她的父亲住在一起,当时她的父亲担任马得拉斯总督。
她神魂颠倒地迷恋上了她的父亲的一个副官。
戈登,谢尔登是一个很英俊的青年,穿起制服来无疑是很帅的。
由于同总督官邸的关系,加上印度的迷人的景色,他具有极大的魅力。
尽管她的父亲疑虑不安,她还是坚持要嫁给戈登·谢尔登。
有两年时间,他们的日子过得还算愉快。
后来伯爵的五年任期届满,于是他回到英格兰。
在经历过总督官邸的排场以后,赫斯特夫人面临一种抉择。
她究竟是同她的丈夫一道住在奥尔德肖特或者其他某个陆军司令部所在地的军人眷属宿舍,还是回到她的父亲在诺福克的住宅?
她选择了后一种做法,而从这个时刻起,她的婚姻就已经名存实亡。
戈登被派往海外,赫斯特在听说他在非洲的一次小规模战斗中阵亡的时候,反倒觉得松了一口气。
由于维多利亚女王的眼睛老是在盯着她,她不敢使地的服丧期短于一年。
在这段不愉快的岁月过去以后,她立即来到伦敦。
这时候她变得更加美丽动人了。
通过不断的练习,她还学会了用闪动睫毛来征服男人的技巧。
在她的父亲为她举行了盛大的舞会以后,她成了伦敦整个社交界仰慕的人物。
从那一刻起,她成了时髦社会的每一个未婚男子宴请、赞扬和追求的人物。
这自然使她飘飘然。
虽然她有了好几个恋人,但是她拒绝了十多人的求婚。
她冷静地作出判断:在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人对她是合适的。
好像命中注定似的,她终于遇到卡尔瓦戴尔侯爵。她一见到这个人,就立即意识到他正是她想找的丈夫。
他出身于名门,而且极其富有。
他还一表人才,具有使见到他的每一个女人倾倒的魅力。
麻烦的是这位侯爵决心不结婚。
他在他的朋友中间见到的不愉快的婚姻太多了。因此他不想使自己受到一个女人的束缚,使这个人成为自己的妻子——仅仅因为她同自己正好门当户对。
或者因为他的家人会同意她当卡尔瓦戴尔侯爵夫人。
他将近而立之年,但是当他的奶奶、婶婶、堂姐妹催他结婚的时候,他大笑不止。
他问道:“何必着急呢?我有的是时间,要想生多少孩子作为继承人都可以。老实说,我更喜欢的是我的自山,,”
他的自由就是在女人中间周旋。
他还非常成功地拥有一些供比赛用的马,并且到很多地方旅游。
这样做有时候只是为了消遣,有时候则是应外交大臣或者首相之请。
在他看来,如果他不得不携妻子同行,那就会把一切事情弄糟。
妻子就会使他的行动受到限制,并且无疑会抱怨说门己没有得到应有的关心。
赫斯特夫人花了将近六个月的时间,才终于用她的甜言蜜语打动了侯爵。
这还是因为他们参加了一次家庭招待会,而他们俩都觉得这次招待会极其乏味。
侯爵是受到哄骗而接受亨廷登郡的历时三天的射猎雉鸡的活动的邀请的。
这种活动听起来好像很有兴趣。然而当他到场的时候,他发现他的东道主的大多数客人的年纪都比他大得多。
而其余的人都是与他毫无共同直点的乡巴佬。
他到场以后仅仅一小时就意识到犯了错误。
唯一的可取之处是赫斯特·谢尔夫人来了。
他不知道这位夫人事实上是花了很大力气才争取到参加这次家庭招待会的。
她曾经听说他接到邀请,知道这止址她盼望已久的好机会。
对侯爵来说,找到一个“志趣相投”的人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
他发现赫斯特夫人的卧室同他的卧室相距不远,在同一条走廊边上。
他认为同她呆在一起至少可以使一个极其令人厌烦的夜晚好过一点。
他没有错。
他猜想赫斯特夫人在床上也许会是一只母老虎。事实果真如此,而且远不止于此。
第二天鸟儿飞得很高,而且鸟儿的数目很多,他觉得打猎很有趣。
在进晚餐的时候,他坐在赫斯特夫人旁边,这也是令人欣慰的事。
他们只是彼此敞开心扉交谈,几乎没有同坐在两边的人说一句话。
在晚餐过后不久,他们俩都上床睡觉丁。
到他们回到伦敦的时候,赫斯特夫人确信侯爵正是她的心上人。
由于那时候他还没有交其他女友,因而他们俩天天都见面。
只要有可能,他们总是在一起度过夜晚。
他不肯放松他的原则让她住在他的家里,这使赫斯特感到恼火。
虽然她同他一道吃饭,但是他们并没有上楼。
她不高兴地问道:“仆人怎样看有什么关系?”
他回答说:“仆人是会说话的,我必须保护你的名声。”
地厉声说道:“你真正在想什么是你自己的事。”
接着她的心情很快发生着变化,只见她向他更靠近,非常温柔地说:“最亲爱的法维恩,要保证我们做的任何事情不会使任何人感到震惊,这是非常容易的!”
侯爵并没有装作误会她的意思。
有一刻工夫,他的眼睛变得暗淡无光。
他接着说:“你很妩媚动人,赫斯特,但是我就是不能想象你怎能当妻子和母亲!”
赫斯特争辩说:“我不懂为什么我不能。”
从他的目光中,她了解到她永远无法用言语说服他。
于是她用双臂抱着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拉下来贴着她的头。
她说:“我爱你,其他任何事情都是不重要的。”
侯爵吻她。
她紧紧抱住他的时候,他感受到心中燃烧着的火一般的激情。
然而他又深知,这并不是他后半生需要的东西。
这天晚上,在前往参加贝勒斯夫人举行的晚会途中,侯爵不肯让赫斯特搭乘他的车子。
他对赫斯特说:“我们一同到达是不相宜的。u 赫斯特嘲笑道:”说真的,法维恩,你怎能这样古板?
伦敦人谁都知道我们俩总是形影不离。我们俩究竟是分乘两辆车子到达,还是同乘一辆车子到达,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侯爵回答说:“许多人也许会认为我们是从同一个房间来的。”
赫斯特气愤地说:“我敢说你越来越像我的一位未出过阁的姨妈了。”
在侯爵站起来以后,她知道她错了。
她恳求道:“亲爱的法维恩,不要走。我有许多话对你说。我还需要你的吻——渴望得到你的吻。”
侯爵从她的紧抱着的双臂中挣脱出来,走到门口。
他回答道:“今天晚上见。”
她问道:“你带我回家吗?”
他完全知道这样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于是犹豫了一下。
他回答道:“我要考虑考虑。”
他走了以后,赫斯特夫人气得跺脚。
一怒之下,她故意把一件漂亮的德累斯顿细瓷器从壁炉架上掷下来。
这件瓷器成了碎片。
她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我一定要嫁给他,我一定要嫁给他。”
同时她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觉得侯爵也许会抛弃她。
这时候她想到自己表现得太容易到手了。
她必须做的事是使侯爵产生妒意,并且责备自己先而没有想到这样做。
她为自己在这天晚上的打扮费了很大力气,决心使自己看起起来比平常还要动人。
她穿了一件从邦德街的最高级的妇女服装店买来的昂贵的新式礼服,这件礼服的款式来自巴黎。
她的美发师为她做的发式跟她先前做的发式不同。
她非常巧妙地在脸上涂了乳霜和油膏。
她的手法是那样细致,几乎不露一点痕迹。
然而这使她的皮肤显得更加白皙,她的嘴唇的双弧形线条条变得更加优美。
她在准备离开的时候问道:“他怎能不被我打动呢?”
当她下楼来到等她上车的地方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侯爵跟别人不同。
那些人曾经在她面前下跪,发誓说如果她拒绝他们,他们就会自杀。
有一个人确实曾经由于爱她而试图自杀。
然而不管她花多大力气进行尝试,侯爵在他们的关系中仍然处于支配地位。‘他总是想怎样就怎样。
她采取的任何行动都没有使他发生变化。
闪此她每天都很苦恼,担心由于某种莫名其妙的原川,他也许会突然离开她。
贝勒斯夫人的寓所离侯爵在格罗夫纳广场的公馆不远。赫斯特来到这个寓所的时候四下张望。
地高兴地见到法国大使在场。
她知道大使的妻子刚刚动身去了巴黎。
大使具有讨人喜欢的法国人的气质,他同引起他好感的每一个女人谈情说爱。
赫斯特从房间的另一端向他走来。
她在他身边坐下,脉脉含情地望着他。她知道自己的这种表情是很迷人的。
十分钟以后,侯爵光临。
在赫斯特夫人脱了手套以后,法国大使把她的纤手拉到自己唇边。
侯爵对这种场面无动于衷。
赫斯特在整个夜晚的举止继续使他感到愤怒。
他一点也不妒忌,因为他从来不知道妒忌为何物。
他从来没有任何理由对他爱慕的任何女人不放心。
他一辈子从来不向一个没有完全被他迷住的女人求爱。
他和女人的恋情通常是不断升温,直到他使这种恋情结束为止。
因此他对赫斯特夫人当众出丑感到非常恼火。
他认为应当提醒法国大使,他现在是在伦敦,不是在巴黎。
他很喜欢他的女主人,爱在餐桌旁同她谈话。
在饭后先生们同女士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他找到一位先生。
他特别想同这个人谈话,因为这个人是一位北非权威。
他在前不久写了一部关于摩洛哥的书。
侯爵对他说:“我非常喜欢你的书!”
作者问道:“你真看过这本书吗?”
侯爵回答说:“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
人们对他有时间看书感到意外,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的社交活动占去白天很多时间,因而主要在晚上看书。
凡是重要的著作只要一出版,他就不假思索地购买。
他的乡间别墅里的大藏书室现在正在扩充,以便有地方容纳他的新买来的书。
他开始带着赞赏的语气谈他读过的书。
那位作者终于说:“我知道你旅游过许多地方,爵爷,但是我邀请您访问非斯,如果您有时间的话。这是穆斯林大城市中最令人感兴趣的城市之一,我知道你会像我一样喜欢这个城市。”
侯爵回答说:“我一有机会—‘定按照尊意行事。”
这时候女主人把他带走厂。
她想把他介绍给一个人,据她说这个人很想见他。
一小时以后,他决定回家。
他没有对赫斯特说一句话。
他起立的时候必须向许多人告别。
她仍然同大使呆在一起。
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看得很清楚,他们全神贯注于彼此身上。
对他们来说,其他每一个人似乎都不复存在。
侯爵事实上知道,有几个人正在悄悄地拿他们的行为开玩笑。
在每个笑话以后都引起了带有一些嘲讽意味的笑声,这使他为赫斯特感到羞耻。
因此他不想向赫斯特告别。
他也不想对她的目光作出回应——他知道她的目光中会有一种挑逗的意味。
于是他朝门口走去。
女主人在他旁边走着,想在他离开之前最后谈几句话。
正当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位老太太站了起来,她是坎布里亚公爵遗孀。
她对贝勒夫人说:“我该上床睡觉了,亲爱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贝勒夫人回答说:“您的光临使大家感到非常愉快。
我刚才正在向卡尔瓦戴尔侯爵告别,接着就要到您的身边。“
公爵遗孀眯着眼睛看侯爵,侯爵知道她的眼睛几乎失明了。
她说:“我听到人们谈到过你,年轻人!你要娶那个漂亮的赫斯特夫人吗?我听说她真正是一个难办的人。”
侯爵弄得不知所措。
他一面有礼貌地弯下腰吻公爵遗孀的手,一面回答说;:“大人,我相信您一定知道‘独行者走得最快’这样句话。”
公爵遗孀笑了起来。
“这无疑是对的,如果这是你的看法,我在上脚镣以前肯定会三思而行。”
侯爵笑着说:“我一定接受您的意见,夫人!”
贝勒夫人在离开他以前对他说:“对公爵遗孀刚才说的话,你切不可介意。她那一代人发表的意见比我们坦率得多。”
侯爵回答说:“我一点也不介意。你是老朋友了,你知道我不打算同任何人结婚。”
贝勒夫人说:“在你恋爱以前,我确信你作出这样的决定是对的。”
侯爵莞尔而笑。
“你是说我从来没有恋爱过吗?”
她回答说:“是的,亲爱的法维恩。虽然你也许不相信,我认为你还没有遇到使你如醉如痴的爱情。对太多的男人来说,这种爱情是无法得到的。”
她略微叹了一口气以后接着说:“当你遇到这种爱情的时候,你会知道这与那种‘来得容易去得快’的东西是非常非常不同的。”
她说得很轻柔,侯爵知道她确实非常喜欢他。
她所说的是一种他从来不想失去的深挚的感情的一部分。
他弯身向前吻她的面颊。
他说:“谢谢你,我知道我永远可以信赖你。”
“永远!”
他穿过门厅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去招呼她的其他客人了。
一个仆人帮他穿上晚披风,并把他的高顶黑大礼帽递给他。
另一个男仆问道:“要我为您叫车子吗?爵爷。”
侯爵摇摇头。
“这里离我家很近,我要步行回去。”
于是他走进夜色之中。
由于有月亮,他很容易辨别路。
他只要走过两条街,就能到达格罗夫纳广场。
他开始意识到,离开挤满了人的闷热的客厅,吸着夜晚的凉爽的空气,真是一种享受。
他在空荡荡的街上走着,能听到的唯一声音是他的脚步声,这时候他知道他终于摆脱了赫斯特的纠缠。
他很想知道,当她意识到他已经同她一刀两断的时候,她会不会大吵大闹。
他已经习惯于见到女人流眼泪和反唇相讥,可是这种场面总是使他很恼火。
同时这种场面也使他感到有些内疚。
他一再思忖,随便委身于人的女人是不值得体贴或回情的,欺骗自己的丈夫的女人当然更不在话下了。
然而每当由于他离开一个女人而这个人又放声大哭的时候,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
可是他知道这只会使事情变得更糟。
他队为他能采取的最好的做法是不再见赫斯特。
令人遗憾的是,如果他留在伦敦的话,那就无法做到这一点。
可是如果他到乡下去的话,她无疑会跟着他去。
他思忖道:“我该怎样做呢?”
在这个时刻,他正在南奥德利街上漫步。
当他走过一幢极大的房子的时候,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女人跑到街上。
她大叫道:“抓小偷!”
他刚刚走过这幢房子,但是他还是转过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门厅里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她大声说:“噢……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她又年轻,又很漂亮,不过他觉得她有点怪。
他问道:“你被盗窃丁吗?”
她说:“没有,不过有一个列入离开丫……我,带走了—件很值钱的东西。”
侯爵问道:“是一个男人吗?你是说你认识的一个人吗?”
这个女孩抽噎了一会儿,并且做丁手势。
她说:“我是……一个傻瓜……一个十足的傻瓜!现在……我不知道·。。…在这方面……怎么办。”
侯爵问道:“我能帮忙吗?”
她看着他,好像很费力似的,因为她在想别的事情。
她接着大声说:“您是卡尔瓦戴尔侯爵!”
侯爵莞尔而笑。
“那么你认得我了?”
“不,不过我的哥哥总是谈到……您以及……您的马。他是伊恩·沃林顿爵士。”
侯爵记起他在一些赛马场上遇到过的一个年轻人。
他说:“我见到过你的哥哥,也许我可以帮你忙,如果你向我谈谈你丢失东西的情况的话。”
女孩看着整个空荡荡的街道。
她说:“他现在也许走远了,因此……我想我将抓不到他。我怎么办呢?”
侯爵用商量的语气说:“你可以向我谈谈情况吗?”
“好。。。当然可以。。。不过我认为。。。谁也帮不了我的忙……请到里边去。我们不能在这里谈。”
侯爵表示同意。他说:“是的,当然不能在这里谈。”
女孩在他前面走,她先上台阶,他跟在她后面。
门厅里没有仆人。
他们进来以后,她就把门关上。
她一言不发地把他带进陈设漂亮的客厅。
客厅里用来照明的是几盏油灯。
侯爵可以看到墙上挂着精美的绘画,家具雅致而豪女孩接着问道:“我可以给您拿……一些饮料吗?我不能想象他竟然在我杯子里……掺上麻醉药。”
侯爵大声说:“麻醉药?你说什么?”
女孩迟疑了一下。他说:“谢谢你,我不想喝。不过如果有可能,我愿意想办法帮助你。你的哥哥在哪里?”
女孩说:“他到乡间参加赛马大会去了。我的一个亲戚住在我这里,不过她睡了,我不想……叫醒她。”
侯爵同意她的看法,他说:“当然不要叫醒她。”
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后来他在灯光下面看女孩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她是旧浓彩化妆的。
她在脸上涂厂胭脂,在睫毛上涂了睫毛膏。
她的嘴唇上涂的红色无疑比自然的颜色浓得多。
他接着看到她穿的礼服非常华丽,她的发式同上流社会的女士通常做的发式不一样。
她似乎意识到他正在带着探究的日光凝视她,于是她说:“我料想您……感到意外……为什么我是……这个样子,这就是说……为什么我弄得……这样难看。”
侯爵说:“从头说起。首先,说说你的姓氏,同你的哥哥一样吗?”
“是的,一样。我的教名口U 娜达,娜达的意思是‘快乐’,可是此刻我觉得一点也不快乐。”
侯爵说:“那么,当然我要问这是为什么?”
女孩叹了一口气,在壁炉边地毯上坐了下来。
她的宽下摆裙子铺在身体周围。
她说:“我真……傻,现在我想我必须……为这……
付出代价了!“
侯爵说:“向我谈谈你的遭遇吧,也许我们私下可以找到一个解决办法。”
娜达大声说:“我想这是……办不到的!这一切之所以发生,是因为一些朋友邀请我参加一次晚会。妈妈如果在世,本来是会对这些人不以为然的。”
“那么你的妈妈为什么会不以为然呢?”
“因为他们是相当‘时髦的’——我想象可以说是‘庸俗的’人,我的哥哥伊恩是在赛马场上遇到他们的。”
侯爵说:“那么是你的哥哥把他们介绍给你的吗?”
“有一天晚上,伊恩带他们到家里来喝酒,他们走了以后,他对我说我今后不要同他们来往,他让他们同我见面压根儿就是不对的。”
侯爵说:“他是想保护你。”
娜达说:“我知道,可是我在我的女装服装师那里又遇到其中一个女孩。她确实非常可爱,于是我们成了朋友。”
她说起话来有一点目中无人的味道,好像她等着侯爵批评她似的。
侯爵没有说话,于是她接着说:“我在那里遇到贝里斯好几次,因为我们两人都在试礼服,两天以前,她向我谈到今天晚上要举行的一次晚会。”
侯爵说:“你本来不该参加这次晚会。”
娜达表示同意,她说:“这我知道。然而伊恩已经到外地上,伊迪丝姑姑又使人厌烦得要命。何况这还是一件饶有兴味的事。”
“向我谈谈晚会的情况吧。”
“贝里斯告诉我,晚会是为一位摩洛哥教长举行的,这个人是到英国来买马匹的。她说他是一个很有风度的人,她认为会见他会给我带来乐趣。”
娜达迟疑了一会儿,接着依然带着一些目中无人的“味道说,”我当然想会见一位教长!我过去在书上看到过他们,非洲的故事一‘向使我神往。后来贝里丝对我说:’你来会觉得有趣,但是你不能以自己的身份来。‘我问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噢,被邀请的客人中有—些人是配乐表演女郎,我相信教长一定会觉得她们很有趣。其他每—个人当然都,比我们年长得多,而且也很老练。“
娜达停了一下。
侯爵聚精会神地听着,他意识到她在用恳求的目光行着他,后来她乞求道;“请……给予理解!我知道……我错了,不过我一向……喜欢化妆,我还自认为是……女演员。”
他问道:“那么你怎样打扮呢?”
“我。。。我打扮得像是——个。。。配乐表演女。。。
至少……我觉得我是这样。“
侯爵这时候才知道为什么她脸上涂了胭脂,她的眼睫毛上涂了眼睫毛膏。
娜达接着说:“贝里斯认识的一个女人靠转卖配乐表演女郎穿过的长外衣为生,这些女郎由于穿这种衣服表演的次数很多,不宜再穿这种衣服表演,于是只好把这种衣服卖掉。”
她一面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面说;“这件衣服就是她们卖的。”
侯爵说:“我觉得像你……这样年轻的人穿这种衣服未免华丽得有些俗气。”
娜达回答说:“我正是要……不显得……很年轻!贝里斯为我做头发,她告诉我这正是一些配乐表演女郎的发式。我的头发上有一根鸟的羽毛,但是我一回家就把这根羽毛拿掉了。”
侯爵说:“你同教长一道回到这里的时候就是这样。”
娜达说:“我知道我要他进来是非常非常愚蠢的,可是他坚持要来喝点饮料。”
侯爵问道:“他从你那里偷了什么?”
娜达回答说:“我简直不能相信他会干这样的事,因为他很有钱。我穿的长外衣领口开得相当……低,因此我决定戴一副……项链,这副项链以前是我母亲的,伊恩……把它看得比我们拥有的任何东西都更……宝贵。”
侯爵问道:“它的外观怎样?”
“这副项链是许多年以前一位印度王公送给我外祖父的,这副项链不仅是很贵重的,而且在天底下就找不出第二副。”
她几乎抽噎起来,同时说道:“伊恩非常喜欢这种东西。虽然许多人想向他买,他总是发誓说他永远不卖,并且说他八有了儿子以后将传给儿子。”
侯爵再次问道:“它是什么样子?”
“这是一件很精致的首饰,是用红宝石、绿宝石和钻石做成的。这种首饰只能来自东方,宝石是第一流的。”
娜达几乎流下泪来,侯爵说:“你同教长一道回到这里来的时候是戴这件首饰的。
教长是什么样子?“
娜达回答说:“身材高高,皮肤黝黑,相貌真正非常英俊!他比我原来料想的年轻,人们可以想象他骑着高头大马在沙漠中驰骋。”
侯爵觉得她像所有女人一样很可笑,以为阿拉伯教长都是带有浪漫色彩的罗密欧。
他见到过的教长是他们的小地盘上的冷酷无情的统治者,在凡是牵涉到金钱的场合,这些人总是有一种唯利是图的味道。
是胜岩辛二‘目As9 女a9,㈤4m女aK69女@&娜达回答说:“是的,这是出人意料的。我只想朝他看。我从来没有指望他哪怕是对我说一句话。”
侯爵敏锐地意识到,吸引了这个阿拉伯人的是她的年轻。
尽管她是那样力图掩饰她的年轻,她看起来还是既年轻而又天真。
“因此在你同他谈话、而且我料想你还同他跳舞以后,他把你送回家了。”
“他坚持要这样做。他叫人把我的马车送走,我们是乘他的马车回来的。”
侯爵很快说:“那么他有一辆马车了!”
“当我们到达这里的时候,他告诉马车夫不要等他。
我想这是因为这里离他的住处很近。“
侯爵认为教长有别的原因,不过他只是说:“告诉我事情的详细经过。”
娜达说:“我们走进这个房间,由于墙角落的一个托盘上放着酒,我问他想喝点什么东西。他迟疑了一会儿,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使我觉得……很羞怯。”
她觉得教长的目光中有一种激情使她有点害怕,不过她并没有对侯爵说出她的这种想法。
这也许是光线引起的错觉。
教长看她的脸。
他的目光接着移到她的项链上。
他说:“谈谈你的项链。我想它一定是从东方来。”他说话的语调与刚才在马车里的时候不同。
娜达回答说:“是的,是从东方来的,是王公给我外祖父的,因为我外祖父帮了他很大忙。我的家人对这件首饰感到很自豪,这是我第一次戴这种首饰。”
她没有接着说,由于这件首饰很大,她认为这正是配乐表演女郎戴的项链。
她的母亲过去总是这样说,因为这件首饰过于华丽。
教长大声说:“这件首饰的确很美1 现在请坐,让我给你拿饮料,再给我自己拿饮料。我不能让这样可爱的人伺候我!”
娜达觉得这番话很感人。
她知道在东方,女人总是伺候男人。
她想贝里斯也会觉得这很有趣。
因此她走到壁炉边的一张椅子旁边。
她看着教长向一只杯子里倒酒。
当他接着要向另一只杯子里倒酒时,她说:“我想喝柠檬汽水。那里有一小瓶柠檬汽水。”
在教长找柠檬汽水的时候,她只能看到他的后背。
她看到他的头发很黑。
她认为如果他是在他自己的国家的话,他会戴帽子。
他把饮料倒进杯子似平花厂很长时间。
他给她一杯柠檬汽水,当她从他手中接过这杯饮料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确实很渴。
教长说:“我想我们应当举杯祝酒。”
他举起他的杯子,娜达也举起她的杯子,因为她认~他希望她这样做。
教长说:“愿命运之神能为你带来幸福。你必须跟着我重复说一遍。”
娜达有点羞怯地照他说的做。
他接着说:“你必须把杯子里的东西喝尽,否则你就会倒霉。”
她把杯子举到唇边。
她发现杯子里的柠檬汽水不像她原来料想的多,于是她一饮而尽。
她低声对侯爵说:“就在……这个时候,我觉得……
眼前……发黑,一会儿……也许……更长一点时间,我完全失去知觉……“
侯爵说:“他对你用了麻醉药!”
娜达说:“如果这是麻醉药,那么这是一种很奇怪的麻醉药,因为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意识到这时候他……不在那里。我在房间里四下张望,觉得他不会……不告别一声……就离开。”
她作了一个小手势,好像是为了表示感到意外似的。
“当我站起来的时候,我看到地板上有我的空杯子。
这只杯子并没有碎,我把它推到一边,我仍然觉得教长的举止很奇怪。“
她停了一会儿以后接着说;“我走到门口,觉得他也许呆在门厅里。从门厅墙上的大镜子里,我看到自己的项链不见了!”
“你能完全肯定,当你参加过晚会回来的时候,你的脖子上戴了项链吗?”
“戴了,当然戴了,因为教长曾纤谈到项链。”
仗爵说:“对,我记得,说下去!”
娜达说:“我不能……相信发生厂……这种事情。我川刊客厅里,看看这件首饰是不是掉到椅厂旁边了。”
侯爵在她的语调中听到恐怖和强烈厌恶的意味,他听到她接着说:“后来我看到教长的杯子他把它放在墙边一张桌上。这时候我知道他偷了我的首饰J 我跑到门厅,接着跑到大门口,我想我也许能在街上见到他,然而我在那里只见到……您。”
侯爵平静地说:“是的,我们就是这样见面的。”
“然?而。。。我怎么办呢。。告诉我。。。我怎么办呢?
伊恩将永远不会……原谅我……丢掉他的项链……教长怎么能是……只不过是一个……声名狼籍的窃贼?“
侯爵说:“只钉介这个人的国家里,才能回答这些问题。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娜达回答说:“至少找知道。他是从非斯来的。人们对我说他在那里有一大幢儿子像是皇宫的房子,而且在沙漠里还有一座城堡。”
侯爵对娜达说:“在你向找淡刊这些情况以后,我觉得我可以帮助你,因为我不久就要到非斯去——事实上几乎立即要到非斯去!”
第二章
在侯爵看来,命运似乎在同他作对,而反抗是没有用的。
前一天进午餐以前,他曾经前往外交部访问。
这是因为他接到外交大臣德比勋爵的一封短笺。
德比勋爵在这封短笺中说,他希望尽快见到他。
侯爵走进德比勋爵的办公室,这位大臣还没有来得及讲话,侯爵就对他说:“爵爷,如果您要我做一些可怕的事情,比方说赤足走过沙漠,或者攀登喜马拉雅山,我的回答就是‘不’!”
德比勋爵大笑。
他认识侯爵已经有许多年了。
当侯爵走进房间的时候,他觉得每次见到侯爵的时候都发现侯爵变得更加英俊了。
他说:“请坐,法维恩,请你听听我要说的话。”
侯爵回嘴说:“正是这些话使我吓得要命!每当我听您说话的时候,我都发现您要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但是我还是被哄得接受您的荒唐可笑的、通常是危险的使命!”
德比勋爵又大笑。
他接着认真地说:“我想你会对我说的话感兴趣,我明确告诉你,这次并不要求你攀登喜马拉雅山。”
侯爵带着猜疑的神情问道:“会到沙漠去吗?”
德比勋爵回答道:“这只是配乐罢厂!”这时候侯爵笑了。
德比勋爵翻阅了他的办公桌上的一些文件,接着说道:“我要对你说的事涉及非洲两北部,贩卖白人妇女为娼的交易,你是不会感到意外的。”
侯爵发出不以为然的哼声。
他说:“不要再弹这种老调了。多年来,我一直听到这种说法,我个人认为这是过甚其词。”
德比勋爵回答说:“大多数下院议员会同意你的看法,但是首相颇为关切,我也颇为关切。”
侯爵问道:“为什么?”
德比勋爵说:“你知道,在北非,在出现多年的混乱和近乎无政府状态的局面以后,摩洛哥局势终于平静下来。为了使你了解情况,我要向你指出这一点。”
侯爵说:“我知道,您关心的事情主要是保证直布罗陀海峡南岸不被一个敌对的欧洲国家控制。”
德比勋爵表示同意,他说:“对,正因为如此,英国支持摩洛哥独立,并且要求进行改革。”
侯爵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我想您认为您的愿望是会实现的。”
他清楚地知道,摩洛哥的麻烦和困难是法国和西班牙的竞争引起的。
十四年以前,和平恢复了。
这是因为英国政府清楚地表明,它不会接受西班牙永远占领摩洛哥海岸的局面。
德比勋爵说:“局势正在好转。去年即位的新苏丹穆莱·哈桑是一个性格坚强的人。”
侯爵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德比勋爵接着说:“我们的英国代表约翰·德拉蒙德·海爵士很推崇他,你知道,我们在这个国家的影响、特别是在贸易方面的影响正是约翰爵士确立的。”
侯爵冷冰冰地说:“金钱总是万能的!”
德比勋爵回答说:“我同意你的意见,我们非常希望目前英国和新苏丹之间存在的友好关系不会遭到破坏。”
侯爵问道:“你认为贩卖白人妇女为奴的交易可能危及这种关系吗?”
他在说话的时候想道,德比勋爵似乎不可能在小题大作。
许多世纪以来一直盛传英国和其他欧洲国家的白人妇女被绑架。
这些妇女被关在土耳其或者北非的内室里,无法逃脱。
这个问题成了小说家们喜爱的一种题材。
然而许多人对这种说法非常怀疑,他们认为这种交易远不像人们说的那样猖獗。
德比勋爵看出侯爵脸上的疑云,于是说:“我明确地告诉你,我们已经进行了一切可能的调查。然而我承认很难证明有什么大规模的活动。”
侯爵问道:“您真这样看吗?”
德比勋爵回答说:“你知道,穆斯林可以有四个妻子,妾的数目没有限制。最近有许多妇女从英格兰到摩洛哥旅行,这些人据说是穆斯林的妻子。”
侯爵认为很难证明新娘究竟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他没有说话,于是德比勋爵接着说“我们的海关官员疑心,也有一些船装的货同报关时所说的货不完全一样。”
侯爵问道:“您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德比勋爵叹了口气。
“船内内部可能有一些隐藏室,要调查装着吃了麻醉药的女人的棺材,难免引起麻烦。”
他皱起眉头接着说:“阿拉伯人当然喜欢很年轻的女人。有许许多多办法把年轻的女人运出这个旧家,而我们却一点不知道。”
侯爵问道:“您真认为这种活动正在大规模进行吗?”
“约翰·德拉蒙德·还爵士非常希望我们同新苏丹的友好关系不会受到损害,但我法维恩,你像我一样知道,如果空想的社会改革家们听刊这种事情,就会出现强烈抗议的呼声,这无疑会使穆斯林感到恼怒。”
“请具体说说,为什么会这样?”
德比勋爵说:“据说正在进行的这种交易主要是在非斯进行的,你知道这个城市是穆斯林的圣地。对于会损害他们的城市的神圣地位和尊严的丑闻,他们当然是非常厌恶的。”
侯爵表示同意这种看法,他说:“我理解您说的话,当然我们大家都知道,在牵涉到像马拉喀什、拉巴特、梅克内斯,当然还有非斯这样的穆斯林圣城的任何问题上,穆斯林是非常敏感的。”
他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然后问道:“您要求我做什么呢?是设法把某个被下了麻醉药的女孩从一个阿拉伯人手中夺过来吗?我想象不出有什么别的做法比这样做更容易使我的胸口挨上一刀了!”
他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话,但是德比勋爵说:。
“法维恩,我要求你做的正是你过去常常为我做的事情,这就是了解真实情况,弄清楚我们听到的说法究竟是不是夸大。”
“接着怎样呢?”
“一旦我们有了线索,我相信约翰爵士一定能处理,或者使苏丹相信正在发生的事情对他的国家没有好处。”
侯爵回答说:“我可以看得出来,您的这种不显眼然而富于雄心的小主意会使我遇到严重的麻烦。因此我在离开以前肯定要立下遗嘱!”
德比勋爵笑了起来。
“我想这种事情你先前一定做过无数次了,可是人们总是见到你满面春风地露面,因为你为外交部帮了大忙。”
他把身体靠在办公桌上,接着说:“法维恩,我要求你做的只是,你在有空的时候到非斯去,到处看看,让它的少数最杰出的公民对你留下好印象,用你的谁也比不上的本领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
仗爵嘲讽道:“爵爷,给我戴高帽子是没有用的。我此刻不想到非斯去。我喜欢呆在伦敦!”
德比勋爵说:“她无疑是很可爱的1 然而我从来没有听说你的任何一次恋爱能维持得很久,因为你很快就觉得厌烦了。”
侯爵回嘴说:“您真会挖苦人!我要说得一清二楚,此刻我一点也不觉得厌烦。”
德比勋爵作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手势,然后说道:“既然你这样说,我完全愿意等着瞧你的表现究竟怎样!”
接着侯爵又笑了,德比勋爵从他的办公桌旁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打开了房间里的一个柜子的门。。‘- 柜子里有酒杯和饮料瓶。
他说:“我觉得我必须举杯祝你做成我要求你做的事情。”
侯爵避开了他的话锋,说道:“您完全知道,我还没有同意做您要求我做的事情。”
德比勋爵回答说:“你还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1 我不愿料想你会第一次让我失望。”
他向一个酒杯里倒进一些酒,并把这个酒杯递给侯爵。
他说,“我要你尝尝这个。这是一种很特殊的酒,是法国大使在上月送给我的。由于在我国到目前为止只有三瓶这样的酒,因此我一直把这瓶酒留着,以便在一个特殊的场合饮用。”
侯爵说:“现在您开始解除我的武装了。我对您的手法太了解了。”
他说话的时候满面春风。
接着他一面抿酒一面大声说:“好极了j 我一定要写信给法国大使,希望他对我像对您一样慷慨!”
德比勋爵举起酒杯。
他说:“法维恩,为你干杯!我是唯一掌握秘密档案的钥匙的人,愿你使秘密档案增加新的内容。”
这时候,侯爵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目光,这就是在他对娜达说他要到非斯去的时候她流露出的惊讶的目光。
这时候,他同德比勋爵的对话和他的酒的香味都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自言自语道:“反抗命运是没有用的!”
最先是德比勋爵恳求他访问圣城。
接着是作家在宴会上建议这样做。
最后是他非常同情的一位少女发出了这种求救的呼声。
他十分清楚地知道,一位摩洛哥教长在一位少女看来一定是非常富于魅力的。
她可以说是自掘坟墓。
初次进入社交界的一个天真娇小的少女装扮成一个老练的女演员参加晚会。
她极其漂亮,用可爱这个字眼来形容她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侯爵可以理解,为什么教长在参加晚会的所有女人小叭独挑中了她。
他当然曾经想诱奸她。
他一进到屋里,她就未必能进行自卫或者呼救。
她让他进来是干了一件蠢事。
然而如果他真冲进来,她也是几乎无法制止的。
侯爵可以清楚地理解发生的事情。
她是参加晚会的最年轻的女郎,她无疑也是最美丽的。
哪个阿拉伯人还能有更大的奢求呢?
娜达记得他是怎样凝神看她,使她感到害羞,后来他注意到项链。
由于这是一条东方项链,而且这条项链很贵重,因而这条项链必然对教长产生了吸引力。
这条项链的吸引力比浓妆艳服而显得不象处女的女郎的吸引力大,因为阿拉伯人对处女更感兴趣。
侯爵知道,在阿拉伯世界,有无数种麻醉药以几十外不同的方式产生效力。
他曾经听到过娜达所说的那种方式。
这使得凡是吃了麻醉药的人立即失去知觉,但是他们很快恢复知觉,而没有任何副作用。
他猜想像教长那样的人会觉得这种麻醉药很方便,因而会把这种麻醉药带在身边。
这种麻醉药将使他能诱奸任何漂亮的女人,并且使任何商业方面的对手失去知觉,因而他能读这个人的商业文件,而这个人却不知他读过了。
这是对很想知道别人的秘密的人极有价值的麻醉药之一。
侯爵说:“我必须做的事情是更多地了解拉希德·谢里夫教长的情况,看看有没有机会找回项链。”
娜达问道:“您真要到非斯去吗?”
这时候她的眼睛里的沮丧的神态已经被一线希望代替。
侯爵说:“我在那里有一些业务,我一定要尽一切力量设法了解你的项链的下落。教长说没说过他什么时候回国?”
“他说过他马上就要离开。他曾经在晚会上对每一个人说他非常喜欢呆在伦敦,他在车子里对我说:‘我明天离开的时候会想到这次晚会是多么有趣,遇见你是多么令人愉快¨”
侯爵问道:“你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娜达摇摇头。
“他只是说,他让我乘他的车子回家是因为顺路。”
侯爵认为完全说不准他究竟是在伦敦的这个地区的哪家旅馆里。
教长也有可能呆在朋友家里。
在晚上的这个时候,如果想发现他的下落,那真是希望,侯薛能够做的唯一的事情是在他到达非斯的时候设法了解他的情况。
娜达叫:“您什么时候到摩洛哥去?”
侯爵回答说:“也许明天,也许后天。”
“那么……请问我能……与您同行吗?”
侯爵惊呀地看着她。
“不能,当然不能!”
“然而……如果我不这样做……您怎能找到项链呢?
…如果教长……不想失去这条项链…他可能……给您一件……赝品……或者只给您任何东方的……废物。“
侯爵回答说:“如果你为我画一张这条项链的图,我相信我一定不会受骗。”
娜达争辩说:“您可能受骗,因此我……希望与您……同行。”
侯爵回答说:“你无疑希望这样做,但是你已绎由于采取违背习俗的做法而遇到很大麻烦。因此我建议你今后以比较审慎的方式行事,像令堂期望你做的那样。”
出现了片刻的沉默。
接着娜达说;‘您知道我一定要…到非斯去……因此请您……
采取通情达理的态度,让我……与您同行而不是……一个人单独去。“
侯爵严厉地问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为了为我的哥哥……找回项链,我必须亲自…”到非斯去。我只是……希望我能在那里。。。。见到您。“
侯爵大声说:“真是荒唐可笑!你当然不能一个人单独到非斯去。你能带什么人一道去呢?”
“我可以带我的贴身侍女去,可是她只会造成麻烦,不会有多大帮助,因此我最好还是一个人单独去侯爵站起身来,走到壁炉前面。
他说:“听我说,沃林顿小姐,你很年轻,也很傻——请恕我直说。你把事情弄得一团糟,老实说,我认为你终于轻而易举地逃脱,真是万幸。”
娜达问道:“您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侯爵正想解释,后来觉得这样做不对。
于是他改口说:“现在你必须做的事情是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而把一切交给我处理。”
娜达问道:“您真认为我能这样做吗?这条项链已经把我弄得。焦头烂额,狼狈透顶,我的哥哥一旦了解真情,就会非常愤怒,他会把我送到乡下去,我就什么事也不能做,只有哭鼻子了。”
侯爵说:“我希望在我回来的时候手里会拿着项链,也许在我回来以前你的哥哥不会了解真情。”
娜达反驳道:“可是您永远找不到教长……我知道您永远……找不到他!您怎样到非斯去呢?”
侯爵回答说:“乘我的游艇去。这比其他任何交通工具都更快、更舒服,我将设法尽快回来。”
他在说话的时候想道,这正是他自己想做到的事情。
他相信在他到达非斯以后几天,他一定能了解到德比仙爵要求他了解的情况。
他在阿拉伯世界有许多熟人,他知道这些人会帮助他,娜达说:“不管您怎样说,我都要与您同行。否则,您是不容易找到教长的。他也许已经换了名字,但是我个认得他,不管他伪装得多么巧妙。”
侯爵说,“你听我说,你不会与我同行,因此谈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娜达说:“很好,我要乘火车到直布罗陀,或者也许乘船到那里去。”
“你是无法一个人单独作这样一次旅行的。”
“是您强迫我这样做的。您不能指望我向我的哥哥谈我正在做的事情,住在楼上的我的姑姑老是生病。她会认为这样一次长途旅行将会要她的命!”
侯爵说,“你一定还有别的朋友吧?”
“他们呆在乡间,从来不外出旅行。我已经向您说过,由于我只是刚刚来到伦敦,我在这里的朋友很少。”
侯爵紧闭双唇。
他终于说:“这是一件可悲的事情,但是我无能为力。
你必须留在这里,一直等到我回来!“
娜达固执地说:“我一定要在非斯同您见面!”
侯爵知道,不管她是乘船旅行还是乘火车旅行,如果她得不到适当的护送,她不久将遇到的麻烦会远远超过已经遇到的麻烦。
她太漂亮,太年轻,也太幼稚。
只是由于出现了一个奇迹(表现为一条东方项链),她才免于落到教长手里。看来她还没有遇到这种事情。
任何少女、甚至任何年纪较大的女人如果一个人单独旅行,就会成为无数男人的猎物。
许多人最想找的就是这种猎物。
侯爵知道他必须采取非常坚定的态度,因此他说:“如果你采取这种态度,我就要拒绝给你任何帮助。
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我是按照自己的条件答应给你援助的。如果你拒绝,我就再也无能为力了。“
他说话的语气非常武断。
在通常情况下,凡是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讲话的人不是向他表示歉意,就是吓得畏缩不前。
可是娜达既没有向他表示歉意,也没有吓得畏缩不前。
她只是笑了起来。
她说:“现在您肯定是想吓唬我。您像我一样知道,您是很有身份的人,不会撒手不管,而让我听天由命!”
侯爵沉默了片刻,没有作出回答,她接着说:“您到达非斯的时候会设法寻找项链,但是教长会想方设法欺骗您。我知道他一定会这样做!”
她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臂膀上,接着说:“我向您保证,如果我能乘坐您的游艇,我是不会造成麻烦的。您甚至不会知道我呆在哪里,除非您想知道;但是……如果我不得不一个人单独旅行,我是会非常害怕的。”
侯爵说:“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娜达回答说:“没有任何事情是不可能的。我将留下一封信,告诉我的哥哥,我已经离家外出,住在朋友家里。”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侯爵,认为他将要争辩,她接着安静地说:“不管怎样说,他可能要再过两星期才会回来,因为在赛马大会以后有人要求他在唐克斯特住一些时候。”
侯爵厉声说:“我在两星期内绝不可能回来!”
“我明确告诉您,伊恩不会为我担心,他现在并不担心。当初他要是呆在伦敦,我是不会参加晚会的。”
这当然是对的,可是侯爵说:“你不能在无人陪伴的情况下与我同行,我不想带一批人同行——事实上我最讨厌乘游艇带一批人同行!”
确实是这样。
他不管由于什么原因乘游艇出国,总是喜欢独行。
在执行一项重要使命的时候,他肯定总是如此。
听到朋友们问他到哪里去以及为什么去,这岂不恼人。
在同外交大臣一道进餐的时候,不得不安排宴请朋友们的活动,这岂不可厌。
会见自己的一个古怪的熟人,而此人常常是化装的,这岂不麻烦。
娜达承认:“如果有人知道我与您同行,那是非常错误的,但是由于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因此没有理由认为有人知道我乘坐您的游艇。”
这话当然不错。
然而侯爵知道,让一个初次登台的女演员单独同他一道旅行是不行的。
如果这件事被发现,她的亲戚和舆论界将强迫他正式同她结婚。
有一点他认为是毫无疑义的,那就是他不希望同娜达·沃林顿结婚。
娜达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她说:“我可以化装。也许我可以受雇在您的游艇上当一名助手。我确实是一个顶刮刮的厨师!”
侯爵厉声说:“我不会考虑把你列入我的船员名单!”
“可是也许您可以说我是一个病得很厉害的亲戚,你认为海上的空气会有助于我恢复健康。”
侯爵生气地说:“你的麻烦在于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要是你没有装作配乐表演女郎参加那次晚会的话,你就不会处于现在这样的困境了。”
娜达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点不服气的神情,她回嘴说:“这的确很有趣!男人们要是知道我是初次进入社交界的上流社会女子的话,本来是不会当着我的面说那样一些话的。我甚至认为另外一些女人有点吃醋1 ”
侯爵严厉地说:“忘掉你曾经到过那里!记住你是—个有身份的女人。”
娜达发出一阵叫喊声。
“现在您说起话来简直像我的伊迪丝姑姑一样!她老是说:”有身份的女人总是戴手套的!‘’有身份的女人不能把裙子提得太高!‘’有身份的女人走起路来要保持优美的姿势,不能跑!,我对做一个有身份的女人真是讨厌极了。“
侯爵带着讽刺的口吻说:“我认为你还没有好好试试。”‘娜达表示异议道:“我试厂……我真试了!由于事实证明这……失败了,我也许…不如自然行事,自得其乐。”
侯爵说:“如果你这样说的意思是你仍然想到我的游艇上来,那就忘掉这件事吧。”
娜达叹息道:“很好,我将在非斯同您见面。也许您愿意告诉我您将在什么港口您的游艇,您将在非斯的什么地方住宿- ”
侯爵突然激动地悦:“我已经多次说过,我决不带你同行,我不能再反反复复说这样的话了。”
娜达回嘴说:“我也不能不厌其烦地说这正是我打算做的事情!”
侯爵坚定地说:“我将派入把你的哥哥找来!”
“我没有对您说过他在什么地方,因此您很难找到他。无论如何,我认为您的表现是可怕的、极其缺乏运动家风度的。”
他出人意料地笑了。
他说:“你真是无可救药!完全无可救药,因此我同你一刀两断。”
娜达小声说:“那末您……将要带……我到非斯去了?”
侯爵走到房间那边,又走了回来。
他在考虑怎样对付这个容易冲动的孩子。
他确信,如果他不带她去,她一定会设法一个人单独去。
他知道如果他让她这样做,他将会一辈子感到内疚。
他只要看她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多么年轻和天真。
他确信她从来没有被人吻过。
今天晚上,要是教长的贪欲没有超过他的情欲,她可能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一想到这一点,侯爵就不寒而栗。
他思忖道:“我必须为她做一些事情!”
娜达在注视他。
当他回到她站立的地方的时候,他说;“我将设法想出一项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娜达回答说:“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同您一道乘坐您的游艇。由于我怕您不告诉我一声就悄悄溜走,我将在明天早上九点钟带着行李到府上去。”
侯爵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
“两天以前,我在格罗夫纳广场上行走的时候见到门上写有‘卡尔瓦戴尔公馆’字样,我觉得这幢房子很有气派。”
侯爵争辩说:“如果你到我家来,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像你疑心的那样‘悄悄溜走’,我将设法想出我能怎样帮助你。“
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接着问道:“我能。。。信任您吗?”
侯爵回答说:“大多数人们吸就任我,特别是在我向他们作出保证的时候。”
娜达露出笑容。
“我曾经对您说,您是一个有身份的人和具有运动家品格的人。我向您保证,我的行为将是非常非常规矩的。
我从来不会晕船,不管风浪多大。“
侯爵说:“我必须想办法使你到达非斯。在我想出办法以前,你要在这里等着,不要采取任何轻率莽撞的行动,比方说到我家来,或者大吵大闹。”
娜达回嘴说:“只有在我发现您没有见到我就迳自离去的时候,我才会大吵人闹。”
他对她说:“你是一个极其讨厌的年轻女人!先前我要是想得周到一些,就会让你听天由命,而且肯定不会到非斯去!”
他本来以为他的这番话会使娜达表现得有所收敛。
可是她竟然说:“我知道您会帮助我,因为您说过您会帮助我,您刚刚对我说您决不会食言!”
侯爵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一言不发朝门口走去。
娜达跟在他后面。
“您答应您会来告诉我您打算在明天一早做什么事情吧?今天晚上我将打点我需要的一切行装,这样,如果您希望早早离开,我可以有所准备。”
侯爵认为再谈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
在他见过的所有糊涂、固执的女人中、这个孩子可说是登峰造极。
他把他的晚披风披在肩上,并拿起他的帽子。
娜达为他开了门。
她说:“我能遇见您真是非常非常……幸运。非常感谢您说您……将要帮助我尸侯爵知道,她强调他曾经说他从来没有食言,这只是“反复弹老调”。
他走下台阶的时候只是说:“晚安,再见!”
他开始向格罗夫纳广场走去。
他知道当他走出大门的时候,娜达在注视他。
他走到南奥德利大街的街尾以后转向他的公馆去。
他回头看。
她还站在与他分手的地方,并挥手致意。
侯爵一面向前走,一面低声咒骂。
第三章
侯爵醒得很早,他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就对司膳总管说:“对阿什利少校说我找他。”
他知道他的秘书会在他的办公室里。这个秘书是一个很不寻常的人。
几分钟后,阿什利少校来刊房间。
他仪表堂堂。
然而在他和侯爵都参加过的一次危险的遭遇战中,他失去了—只眼睛,“当时他们两人是在陆军中。
由于侯爵很水运,在战场1 上死里逃生,一点没有受伤,因而他觉得对这个曾经是他的上级的军官负有某种责任。
在阿什利少校因受伤退役约一个月后,侯爵继承了他的爵位。
他接着问这位少校能不能来当他的秘书。
比侯爵大九岁的阿仆利少校欣然抓住这个机会。
事实证明这是侯爵作川过的最成功的决定之一。
这位少校有组织天才。
在同侯爵的关系方面,这位少校与其说是一位秘书,不如说是一位财务总管。
他先是接管同侯爵的私生活有关的一切事务,不久就掌管了侯爵的各种产业。
他管理他的赛马养育训练站、狩猎小屋、松鸡猎场以及其他一切东西。
这两个人相处得极好。
少校是侯爵能推心置腹的唯一的人。
他们两人在服役期间都参加了谍报活动。
因此对侯爵来说,能同少校讨论他的生活中的这个隐秘的部分真是一大快事。
当他代表女王或者外交大臣执行使命的时候,他可以征求少校的意见。
不管是在采取行动以前还是以后,他都完全理解他的谈话的内容。
在阿什利少校走进早餐厅、仆人们退下以后,侯爵说:“请坐,布赖恩,我有话对您说。”
少校照办。
他拿起一张椅子放在桌边,坐了下来,同侯爵面对面。
一只眼睛上的黑色眼罩使他显得很粗俗,简直像是一个海盗。
他身高七英尺多,肩膀宽阔,仍然有军人风度。
凡是同他接触的人都觉察到他的权威的神气。
他问道:“出了什么事?爵爷。”
他坚持对侯爵使用正式的称呼,尽管他们是这样亲密的朋友。
在侯爵提出异议以后,他解释了这样做的原因。
“我是您雇用的,因此我必须为下属树立一个我认为非常重要的榜样。”
后来侯爵就不再争辩了。
然而在只有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用教名称呼少校。
侯爵在回答他提出的问题的时候说:“我遇到了麻烦。”
少校在椅子上动一动身子,以便坐得更舒服一点。
他轻声地说:“我想,德比勋爵昨天同您见面,不完全是为了同您交往!”
侯爵回答说:“是的,不完全是如此I 这是为了谈另一次调查,他说只钉我才能进行这种调查。”
少校简短地问道:“在哪里?”
“在摩洛哥,确切地说是在非斯。”
少校点头。
“我早猜想您迟早会驽加这种》二作!”
侯爵带着惊奇的眼光看他。
“你究竟为什么有这种看法?你听到什么情况?”
少校解释说:“我在外灾邢的—个朋友在大约一个星期以前对我说,关于贩卖白人为奴的活动的消息增加了,在这方面必须采取某种行动。”
他露出笑容以后接着说:“在他向我提供这种信息以后,我认为我可以转而向您提供。”
侯爵说:“然而你并没有这样做。”
阿什利少校回答说:“我认为目前您手头的事情很多!”
侯爵知道他是指赫斯特夫人。
在出现短时间的沉默以后,他说:“这件事结束了!”
少校竖起眉毛。
“这样快就结束了?”
侯爵说:“并没有提前结束。老实说,我正在考虑怎样避免在‘幕落’的时候总是会接着出现的没完没了的戏剧性场面。后来到非斯去的问题就出现了。”
少校问道:“那末麻烦是什么呢?”
侯爵面带笑容地想道,少校深知事情不只是他听说的那样一些。
他放下刀叉,推开碟子,接着说;“布赖恩,我要告诉你一切——从头说起。”
他接着首先对他说了德比勋爵对他说过的话。
然后他还说,当他离开外交部的时候,他已经下定决心不操切行事——如果他非去非斯不可的话。
他对少校说:“我没有向你提这件事的原因很简单:我曾经对德比勋爵说,我在伦敦过得很愉快,至少我觉得如此。”
少校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使这种愉快生活受到破坏呢?”
侯爵扼要地叙述了赫斯特在前一天晚上同法国人使在一起的时候的表现。
少校知道侯爵一向认为凡是同他交往的妇女都不得有任何失礼行为。
一些时候以来,他一直认为,赫斯特夫人虽然无疑很美,却缺乏自制力和尊严。
侯爵对这两者都要求极高。
少校确实认为,他非常喜欢的侯爵同她交往是错误的。
侯爵接着谈作家在晚会上是怎样劝他到非斯去的。
他说:“对你来说,这也许无足轻重。然而我要向你说明,一切是怎样发展到使我不得不去,而不管我是否希望这样做。”
阿什利觉得奸笑。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候爵不得不做他不想做的任何事情。
他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地了解,尽管侯爵抱怨,他肯定很喜欢执行他过去被派人执行的秘密使命。
其中有几项使命址极其危险的,但是侯爵总是“化险为夷”。
他很佩服他侍候的这个年轻人。
他在服役的时候就知道伙爵足一个出色的军官。
少校既佩服又尊敬现在成厂他的雇主的这个人。
他带着疑虑的心情猜想他说他“遇到麻烦”是什么意思。
他用他仅存的一只好眼睛注视着侯爵,并等他继续讲下去。·侯爵接着说:“我很早就离开贝勒夫人的住所,你知道她的住所就在这里附近,因此我决定步行回家。”
他常常这样做。
在人头拥挤的晚会上或者浓香扑鼻的卧室呆过一段时间以后,他需要呼吸新鲜的空气。
侯爵接着说,“我快要走到南奥德利大街的街尾时,听到一个年轻的女人大叫抓小偷!”
他接着谈他是怎样见到娜达的。
由于他的记性很好,他能把彼此说的每一句话重说一遍。
他谈到不管他怎样同她争辩,她还是坚持说她决心到非斯去。
他说:“她终于使我实际上落入圈套,答应她我今天将让她知道,我究竟是带她到摩洛哥去,还是让她一个人单独去,在摩洛哥同我见面。”
侯爵用越来越低沉的声音说:“当然,整个想法是荒唐可笑的!荒唐可笑透顶!然而我知道,如果我拒绝做她要求做的事情,她这种年轻女人真会设法一个人单独到那里去。”
少校大声说:“这是不可能的,如果她像您所说的那样年轻漂亮的话!”
侯爵表示同意这种看法,他说:“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正是我说过的话,但是她就是不听!“
少校说:“我想您是不是可以派人把她的哥哥找来?”
侯爵回答说:“我也有过这种想法。然而用这个女孩自己的话说,这样做将是缺乏运动家风度的。”
少校笑了起来。
“我同意她的看法,因此爵爷,找认为您应当带她一道乘坐海豚号。”
海豚号是侯爵的游艇的名字。
在少校说话以后,侯爵用惊奇的眼光注视他。
他问道:“你当真建议我采取这——将会受到指责的行动吗?当然,除非你期望我带一批人同行。”
在少校还没回答以前,侯爵愤怒地接着说:“你像我一样知道,我最讨厌许多蠢女人抱怨海浪大,并且由于我没有带她们上岸而产生疑心。”
少校张开嘴准备说话,但侯爵仍然愤怒地接着说:“非斯似乎甚至不在海边。它是在内陆遥远的地方,因此我不打算同一大大批哜咯地笑个不停的观光客一道到达!”
少校很快说:“我不是建议这样做。”
侯爵问道:“那么你建议怎样做呢?如果有许多社交界的白痴紧跟在我后面,我怎么能同对我稍微有点用处的人接触呢?”。
侯爵停了下来,因为他几乎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
少校说:“我理解您的困难处境,我知道如果让任何规矩的少女单独越过法国和四班牙到摩洛哥去旅行,那将是一种罪过。即使她在头两个国家能够挺过来,她在。
第三个国家肯定挺不过来!“
侯爵同意这种看法,他说:“这正是我的想法。我确信教长想强奸她,她之所以没有被教长强奸,只是因为她显得比实际年龄大。另外,事实也证明项链更加有吸引力。”
少校争辩说:“这一点我明白,但是由于这个女郎很年轻,她岂不是可以作为一个亲戚——也许是您的妹妹或者您的侄女——同您一道旅行吗?”
侯爵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少校接着说:“我料想您在旅行的时候是不会用真名字的。”
侯爵说:“是的,当然不会这样做。我将利用我化名为安东尼。戴尔的护照,除非你能想出一种更好的化装手段。”
少校说:“非斯一向是穆斯林世界的一个文化中心,因此您也许可以像以前一样装扮成一个热心的考古学家。我们两人都知道,您在这方面很在行。”
侯爵说:“我同意这种看法,但是我不希望一个讨厌的年轻女人缠着我。”
少校回答说:“这样做当然能装得更像。你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尝试。”
“布赖恩,你真认为她可能成为一种宝贝吗?”
少校回答说:“我刚才想到这一点。如果您看来只是带一个年轻漂亮的亲戚去看看穆斯林世界,那末凡是怀疑您的人都不会感到很不安——您像我一样知道,有很多人很想知道为什么您要刺探他们的私事。”
侯爵看了他一会儿以后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的论据,但是我不希望我在回来的时候不得不像一个有身份的人一样行事一一因为我破坏了她的名誉!”
少校说:“没有必要这样做。”
侯爵问道:“为什么没有必要?”
“因为她在游艇上将有一个年长的女伴。”
侯爵厉声说:“我拒绝这样做!我断然拒绝带一个讨厌的中年女人同行!如果我带像赫斯特那样一类人同行,她就会对这个女孩吃醋,并且以一种使人尴尬的方式完全控制我。”
他停了一会儿以后接着说:“此外,正如我刚才对你说的,我不想同任何一个人一道呆在波涛汹涌的海上。”
少校笑了起来。
“我同意这种看法—…这会很讨厌!”
侯爵带有敌意地叫道:“那末你有什么建议?”
“巴拉特船长的非常漂亮的妻子一他同她感情极好,只要他在岸上,她总是‘刻也不离开他。”
侯爵大声说:“我不知道巴拉特结婚了!”
少校说:“他结婚已经有两年‘了。我觉得巴拉特夫人最高兴的事莫过于被允许同他…’道到海上去。”
侯爵聚精会神地听着,少校接着说:“她一点也不会妨碍您,您甚至连她的影子都不会见到。但是,一旦有人提出您的被保护人是不是有成年妇女陪伴的问题时,我敢说,巴拉特太太就是一位相当体面的陪伴人。她过去一度担任过珀肖尔勋爵几个女儿的家庭教师。”
侯爵说:“布赖恩,我早就知道,你会找到解决办法的!不过,天知道,我可真是不想让这个姑娘跟着我!”
少校说:“照她对你讲的话来看,我想她也不会妨碍您,特别是在您情绪不佳的时候。”
侯爵把眉头皱了一下,又大笑起来。
他说:“好啦,布赖恩,你赢了!你给我的难题找到了解决办法。现在,你最好快去安排一下,好让我明天上午可以启程。”
少校回答说:“遵命。”
侯爵又补充说:“这个案子结束得愈快愈好。说老实话,我觉得整个案子全是捕风捉影!我根本就不相信有人把大批天真无邪的白人姑娘运到非斯去,当教长们或别的什么人的妻妾!”
少校说:“我会尽量多搜集一些情报,再加上一份眼线名单。希望这些眼线能帮我们的忙,尤其是其中一名眼线。我们在阿尔及尔的时候,他帮助过我们。据我所知,他现在已经移居非斯了。”
侯爵说:“我知道你指的是谁。布赖恩,不管遇到什么难题,都难不住你。这是你的一贯作风。”
少校说:“遗憾的是,我并不是什么难题都能解决- 我也不需要再提醒您注意,您得处处小心,谨慎行事。如果真有人从事这种贸易,那些组织者可就发了大财。他们会拼命反抗,不让您妨碍他们尸 .他说话的时候,一本正经。因此,侯爵问道:”德比勋爵好像认为有人在从事这种买卖,您也真的这样看吗?过去,他可是派我们搞过不少徒劳无益的调查!“
少校不慌不忙地说:“我认为,确实有人在从事这种买卖,而且愈来愈猖獗。不过,我也深深懂得,在苏丹刚刚开始执政的时候,就损害英国和苏丹之间的良好关系,其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侯爵不快地说:“好啦,好啦,你和德比勋爵比谁都高明!我现在就去通知那个讨厌的孩子,明天上午接她上船。我想,海豚号现在还在泰晤士河上吧?”
少校回答说:“就在离汉普顿宫不远的地方。我这就去通知船长:要来…位女客,而且您希望他这一次带着太太一起出游。您刚才说那位女客叫娜达吧?”
侯爵证实说:“不错。她对我说,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快乐’,可是,只要跟她在一起,我可是快乐不起来。”
少校说:“那可不一定。也许,您会发现同她讲话很舒心,因为您不必左顾右盼,也不必担心您讲的话会在市场上传扬开来!”
侯爵说:“沃林顿小姐是不是一位十分有趣的人物,我可是持怀疑态度。”他的声音里有一点嘲弄的味道。
少校兴致勃勃地说:“她得取一个和您一样的姓。您要告诉她,从她在摩洛哥上岸的时候起,她就叫‘娜达·戴尔’,而且务必称呼您为‘叔叔’。”
侯爵说:“我想,她最好当我的妹妹。‘叔叔’这个词叫我觉得自己像个大老头儿。”
少校大笑起来。
“好吧,就叫她当您的妹妹吧。可是,老天在上,爵爷,您可不能叫她爱上您,您也别爱上她呀!”
侯爵回答说:“这个您不用担心!我一向讨厌有些姑娘,本身并没有什么优点可盲,只会围绕着你叽叽喳喳。”
少校站了起来。
“从您对我讲的情况来看,娜达似乎很有个性] 也许,我们应该给她找一位年长的陪伴人和一位女仆,从陆路送她去非斯。我们不这样做,说不定就是犯了错误。”、侯爵问道:“要是那样的话,她们到了非斯,我怎么安置她们呢?”
少校叹了一口气。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觉得,叫她和您一起乘海豚号比较便当。要是您手段高明的话,您也许能够说服她,叫她在您调查期间一直呆在船上,不要乱跑。”
侯爵无可奈何地哼了一声。
他说:“我有一种不安的预感,觉得不管我到哪里去,她死活都非要跟着我不可!”
少校说:“那样,她就是您的小妹妹,跟着自己的哥哥到摩洛哥来观光游览。而这个哥哥又是一位对摩洛哥的一切珍宝素有研究的专家。”
侯爵烦躁地说:“好啦,好啦。我看,我是别无选择了。我相信,我的热心肠和强烈的责任感总有一天会把我害得一命归天!”
少校回答说:“那不一定。到现在为止,您不管办什么事情,都很顺利。我看,这一次,这个小小的使命也不会失败。”
侯爵忧郁地说:“但愿如此。说老实话,我很担心完不成这项任务!”
“如果您不接受这项任务,您就只能留在伦敦,和赫斯特夫人周旋啦。” .侯爵摊开了双手,表示无可奈何。
“我宁愿同十几个残暴的摩洛哥人周旋,也不愿同她周旋!”
少校说:“您很可能真的要和十几个残暴的摩洛哥人周旋。现在,我得去忙我的啦,爵爷,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向您保证,我会尽量多搜集一些有关的资料向您汇报。”
少校一边说,一边离开房间,并没有等侯爵向他道谢。
房门关上以后,侯爵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一边品尝,一边思索。
平常,少校对侯爵的名誉是爱护备至的,他经常提醒侯爵注意不要引起外界的“流言蜚语”。
这一次,他竟然同意娜达和侯爵一起乘游艇出游。这大出侯爵的意料之外。
接着,他又把整个问题思考了一遍。
他认识到,装出一副到非斯去游览著名建筑遗址的样子,倒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侯爵在如何完成秘密使命的一切细节上,都是小心谨慎的。
他会随身携带一部有关欧洲历代著名建筑的专著。
书的作者就是安东尼·戴尔。
三年前,他就自费出版了这本书。
如果有人不仅仅好奇,还有所怀疑的话,他就只需要说,他此行的目的是要搜集资料,再写一本书。
那是一本有关北非建筑史的专著。
他在艰苦的环境中懂得,一个乔装打扮的人,只要稍出差错,就会把自己的命送掉。
他和布赖恩·阿什利过去有一个熟人,就是因为不小心被人暗杀掉的。
那人乔装打扮成一个有身份的人,可是有人看见他用欧洲人的方式而不是用阿拉伯人的方式解手。
在诸如此类的小事上,很容易出错。
两个小时以后,就发现他死于非命,一把刀子插在他的咽喉上。
幸而德比勋爵指示他,不管他在非斯发现什么情况,他只能搜集证据,不能插手。
这当然要比“真刀真枪大打出手”容易一些。
与此同时,他已经答应要设法为娜达找回项链。
在他离开餐厅的时候,他心里想:“我要尽最大努力。不过,任何珠宝都比不上生命值钱。”
他心里想,他得向娜达说明这一点。
即令他们找到了那位教长,他愿不愿意把他偷去的东西交出来呢?对此,他并不十分乐观。
在大厅里,看门人把帽子递给他。他对看门人说,他要出去散步一小会儿,半小时就回来。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空气很新鲜。
他快步向南奥德利大街走去,走到昨天晚上他和娜达谈话的那所房子面前。
他举起手来,准备去掀门卜锃亮锃亮的银色门环。
他还没有扣门环,门就开了,娜达站在那儿。
她说:“我一直在张望,等着您来。您终于来了1 我见到您很高兴!”
他觉得,在白天,她比昨天晚上显得更可爱了。
现在,她已经洗去了脸上的一切脂粉。
她有——副英国人的面容,白里透红。
昨天晚上,她用睫毛油染黑了睫毛,使她的容貌显得有些难看。
现在,侯爵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睫毛根部呈黑色,末梢呈金黄色,像孩子的睫毛一样。
她的眼睛像高山龙胆一样深蓝色。
侯爵心里禁不住在想,要是当初教长看到了她现在这个样子,他会觉得她比项链更可爱。
她在前面带路,领着他走进他们昨天晚上谈话的客厅。
阳光穿过窗户,射了进来。
侯爵看到室内放了几盆花。
空中弥漫着鲜花的香味。
在他进门以后,她就把门关上,疑惑不定地望着他。
他知道,她很担心他会再一次拒绝带她走。
不过,他心里仍在生她的气,所以,他一言不发。
相反地,他背靠着壁炉台,站在那里。在下面的壁、炉里,一小堆木柴正在燃烧。
娜达终于跑到他跟前,问道:“您。。。怎么。。。决定的?我——直。。睡不着觉,因为我……担心您…会逼迫我……一个人单身…”去非斯。“
侯爵问道:“你还是决心要干那种极端愚蠢的事情吗?”
她点了点头。
接着,她又细声细语地说:“我……我倒愿意……跟您同行。”
侯爵说道:“这样说来,我想,我是不能不让你跟我同行啦。不过……”
他还没有说完这句话,她就大喊起来。喊声好像在大厅里回荡不已。
“您同意啦?您……同意啦?噢…多好呀!我早就知道您很有运动家的风度……,您决不会…让我自己:……去面对厄运!”
侯爵说:“我不会让你自己去面对厄运的,我要带你和我一起坐游艇走——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只要我认为合适,你得完全按我的吩咐去做,不能有任何异议。”
她喊道:“我答应……我当然答应1 不过,要是办不到的事情,您得格外开恩……不要提出来……。”
侯爵大笑起来,因为他禁不住要笑。
他说:“你是千方百计想避免正面回答。到底行还是不行?”
“行!”
他斩钉截铁地说:“我可要强迫你遵守诺言哪。”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请告诉我,我们‘马上’就动身,免得再发生什么意外事故……叫我们又走不成了。”
他说:“我明天上午十点钟来接你。”
她又高兴地叫起来。
有一瞬间,他觉得她仿佛要扑到他的怀里来。
他说:“注意,要记住,我们所以要到非斯去,是因为我们要找回那条对你来说十分重要的项链。”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如果我以卡尔瓦·戴尔侯爵的身份到那里去,你以沃林顿小姐的身份到那里去,我们可能就要犯错误。”
他知道娜达感到诧异,一直在盯着他。因此,他解释说:“如果那位教长得知你和一位贵族到了非斯,他可以很容易地躲到沙漠里,不再露面。而在沙漠里,我们是根本不可能找到他的。”
娜达气喘吁吁地表示同意说:“是的……当然啦!您……真是……太聪明了。”
侯爵接着说:“还有,如果你跟我同行,又没有一位年长的妇女陪伴,那可能有很大的不便。”
娜达问道:“我们得带上一位讨厌的老太婆吗?她肯定……不喜欢我。”
侯爵一本正经地说:“我也相信她肯定不喜欢你。正因为这样,我另行作了安排,我想你会同意的。”
娜达不安地望着他。他说:“首先,你要当我的小妹妹。我是领着妹妹到非斯游览名胜古迹的。你要改一个姓,我以后再告诉你,你的姓要和我的姓一样。”
娜达喊道:“我要乔装打扮起来!多……刺激呀!那……多好玩呀!”
侯爵警告说:“乔装打扮可不是开玩笑,有时候会有不堪设想的后果,因为一旦人们发现他们受了骗,他们常常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娜达说:“我想,这个我懂。我一定要小心谨慎,一言一行都不能使我们所遇见的人产生怀疑。”
侯爵一本正经地说:“那太好了。”
他看到娜达的蓝色眼珠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知道,这和假扮“配乐表演女郎”一样,使她喜出望外,为之神往。
他说:“最后,我还安排船长太太一起出游。她对我们当然不会有丝毫的妨碍。以后,如果有人提出你和我同行是否合适的问题,她就是合适的陪伴人。”
娜达拍起手来。
她喊道:“这可真是妙……太妙了。我最初遇到您的时候,就该知道,您不论干什么事情都很聪明!您的马匹总是在赛马场上取胜,我们在非斯战役中也会取胜。”
侯爵警告她说:“过分乐观是会犯错误的。我认为,我们肯定有失败的可能。”
娜达反驳说:“我却完全……完全相信,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一定……成功!”
第四章
第二天早上,侯爵在吃早餐的时候,又派人找来了阿什利少校。
少校走进房间时说:“早上好,爵爷!一切都安排好了。你们一到,海豚号随时都可以出发。”
侯爵用冷冰冰的口吻坚定地说:‘我现在要办的事就是前去拜会德比勋爵,告诉他我要走了,而且我还需要一笔钱。“
少校急忙说:“我正要提醒您注意这一点。”
侯爵接着又说下去,就仿佛他没有听见少校的话一样:“在这段时间内,我要你去把沃林顿小姐接过来,送到海豚号上去。到了海豚号,你要吩咐她规矩一点,不然的话,我要把她扔到海里去!”
少校大笑起来。
“爵爷,我想您不至于这样做吧,不过,我一定要警告她不要同东道主顶撞。”
侯爵生气地说:“我真不知道我干嘛要找这种麻烦I ”
他把餐具推在一边,就离开了餐厅。
他的马车停在门外。他跳上马车,没有再说什么,就驱车而去。
不过,阿什利少校事先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几分钟以后,侯爵的仆人就把行李运走了。
现在不需要那么急了,因为少校知道,侯爵要和德比勋爵在一起呆一段时间。
事实上,九点半过后,少校才赶到南奥德利大街沃林顿公馆门口。
娜达在那里等着。过去24小时她一直在问自己:如果侯爵不肯带她走,她怎么办。
那就意味着,她必须只身前去非斯,再不然,她就必须向哥哥坦白她丢了项链,并忍受哥哥的责骂。
她心里痛苦地想,她永远不会再相信任何一个男人了。
她从来也没有想到,一个出入上流社会的人,一个参加她那天晚上参加过的那种舞会的人,竟然甘心堕落成小偷。
尤其是像教长这样地位显赫的男人。
她注意到,参加那个舞会的男子对教长都十分尊敬。
她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总是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
天亮以后不久,她就起来厂。
她没有召唤女仆,就自己动手把海上或陆上旅行所需要的各种什物收拾到一块。
她拿不准她到底需要带什么物品。
收拾好以后,她只希望侯爵不会因为她带这么多行李而生气。
进早餐的时候,她差不多什么也吃不下。刚吃完早餐,她就听见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来。
她连忙跑到窗口。
一个男仆从车上跳下来,正要把车门打开。
她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她想,她胜利了,侯爵要带她去摩洛哥了。
接着,她又看到,从马车里走出来的并不是侯爵,而是一位年纪稍大一点的陌生男人。
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没有跑到前厅里去问问他是谁。
相反地,她耐心等着一向慢腾腾的老年女仆到前厅去开门。
接着,客人被领到客厅里来。
女仆说:“娜达小姐,阿什利少校要见您!”
在娜达带着好奇的眼光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发现来人的一只眼上盖着一块黑色眼罩。
不过,他相貌堂堂,年龄比侯爵要大一些。
他说:“早上好,沃林顿小姐。我知道,您在等爵爷,但是,他有一次重要约会,因此,他派我来了。我是爵爷的秘书。”
娜达问道:“您……是来……通知我,他不肯带我一块去非斯吗?”
阿什利少校微笑了一下。
“相反地,我奉命要把您送到他的游艇上。游艇就停泊在泰晤士河上离汉普顿宫不远的地方。”
娜达的眼睛一下亮起来,她高兴地叫起来。
她口叫喊道:“我可以。。。跟他。。。一块走?这可。。
太好了!我一直担心他叫我走陆路。我拿不准……我一个人……行不行。“
少校说:“当然不行啦。像你这样年轻的女人根本不能单身外出旅行。”
娜达直率地说:“可是,没有人可以陪我去。非斯,我是非去不可的。我想,其中的原因,您已经知道了吧。”
少校承认道:“我是爵爷的私人秘书。他对我常常无话不谈。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沃林顿小姐,我决不会向外人谈到您的困境。”
娜达忧郁地说:“您说得很对。我的处境真是太糟糕了。如果我不把项链找回来,我的哥哥会非常非常生气。”
阿什利少校说:“我不知道您用什么办法能把项链找回来,不过,要是您请爵爷帮助您的话,他可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娜达沉默了一会,没有回答。
接着,她小声说:“我……我怕他不十分……乐意帮助我。”
少校说:“在去海豚号的路上,我再跟您谈这件事。
您的行李捆好了吗?“
娜达随口回答说:“当然捆好了。我只要戴上帽子,披上外衣,就行了。”
事实上,少校在进屋的时候,已经注意到大厅里堆着一大堆箱子。
沃林顿小姐显然想在旅途中把自己随时都打扮得妩媚动人。
少校记得,他还有一项任务,那就是告诉她要尽可能温顺一些,而这可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任务。
在娜达从内室里跑出来的时候,他觉得她确是十分美丽,举止优雅。
或许,侯爵终究会发现这次旅行并不像他原来设想的那样枯燥无味,叫人心烦。
接着,少校又在内心里把娜达和侯爵原来结识的赫斯特夫人一类老于世故的女人比较了一下。
少校知道,只有让爵爷尽量少见到沃林顿小姐,他才会高兴。
很明显,侯爵不需要年轻的姑娘。
事实上,少校认为,侯爵从来没有跟初入社交界的少女谈过话,更不要说屈尊同一位少女跳舞了。
少校心里想:“我要尽最大努力,不过,我想,到这次航行结束的时候,那位可怜的姑娘就会因为受到冷遇而沉默下来。如果她因此感到不痛快的话,那要怪她自己!”
他回到大厅里,又走到大门口,叫男仆把娜达的行李放在马车的后部。
他这次所乘坐的马车是一辆旅游车,是为了运行李专门定做的。
但是,还有两个袋子和一件梳妆箱需要放在车箱内背对着马匹的座位上。
娜达很快就从楼上下来了,比少校预计的要快一些,她戴着一顶小小的漂亮别致的帽子,好像给她的漂亮的金发增添了一轮光环。
她臂上披着一件用毛皮做衬里的斗篷。
少校心里想,在比斯开湾可能遇到寒风,带这样一件御寒的衣着,倒是明智之举。
她说,“我准备好了。不过,我怕我随身带的钱不多。
我本来应该到银行去一趟。“
少校回答说:“这次去摩洛哥,您倒不必付车船费。
如果到了摩洛哥,您需要什么东西,我相信,只要您开出支票,爵爷可以给您换成现钱。“
娜达回答说:“我就等着您这句话啦。不过,叫爵爷负担车船费,太不好意思啦。他可能为此生气。”
少校心里想,由于不能不带她走,侯爵已经够生气的了,这一下可要更生气了。
他高声喊道:“要是您准备奸了,我想我们该动身了。这样,您可以有充分时间,在游艇到达公海以前打开行李,取出必要的用品。”
娜达回答说:“您的意思是说我会晕船吗?我可以告诉您,我是不怕风浪的!”
她一边说,一边走下台阶,来到马车跟前。
少校跟在她后面。在马车驱车而去的时候,娜达说:“我希望伊迪丝姑姑没有听见我刚才说的话。”
少校问道:“为什么呢?”
“因为我给她留下一封短信,说我要到乡下朋友家住几天。我当然没有提到我要到国外去。”
少校说:“希望她不至于刨根问底!”他觉得这是一件不重要的小事。
娜达接着说:“我哥哥在两三个星期内不会回来,因此,没有人为我担心,当然啦,除非伊迪丝姑姑给他写信。而姑姑是不大可能给他写信的。”
少校回答说,“不管怎么样,这是令人满意的。现在,我想给您谈谈这次旅行。”
他的声音带有一种严肃的腔调。因此,娜达警觉地看了他一眼。
她说:“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您要说,因为我非要跟侯爵同行不可,他很生气,因此,最好尽可能离他远一些。”
少校打量着她,心里很是惊奇。
他从来没有见到一个女人想离侯爵远一些。
事实上,大多数女人似乎都下定决心,要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来引起他的注意。
他说:“您怎么知道我要说的话就是这些呢?
娜达说:“我可以看出您的想法。这并不难。您看,在我坚持要跟他同行的时候,爵爷是多生气。”
少校没有回答。她又接着说下去:“您一定明白,我这样做,自有我的理由。即令他看到了那副项链,他怎么认得出来呢?此外,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教长。”
少校回答说:“请允许冒味地说一句,我认为,找到教长容易,找回项链可不那么容易。”
娜达坚持自己意见说:“我总得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找回项链吧。除此以外,他还用非常卑鄙的诡计对付我。
他用麻醉药使我昏迷,就不见了。“
少校回答说:“我同意您的意见。不过,您当初就不该参加那个舞会,当然,这是照爵爷对我说的情况来看。”
娜达带着悔恨的心情表示同意。她说:“我知道我犯了很大错误。但是,正因为这样,把我哥哥的项链找回来就更加重要。您一定明白,我总不能驯服地坐在家里,甘心让项链不翼而飞吧?”
少校开始对她有点同情。
在这段时间内,他并没有忘记侯爵对他的指示。
他说:“爵爷很能干。我对您的劝告是,把一切都交给爵爷全权处理吧。在判断人们的品格方面,他很有经验,对阿拉伯世界也异常熟悉。”
少校所使用的字眼都经过仔细推敲,但是,娜达却莽莽撞撞地说道:“既然爵爷到过那么多地方,我相信,他以前有过一些奇怪而危险的经历。”
少校望着她,心里感到诧异。
他问道:“您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娜达回答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是这样的人。他对我说过,只要办得到,他愿意帮助我。当时,我就知道,这不只是一般人所许下的那种无法兑现的诺言。”
少校心里想,她的感觉确实极其敏锐。
再不然,她就是听到了有关侯爵的秘密使命的流言蜚语。不过,他却始终相信,他们的保密工作做得滴水不漏。
少校自己也参加了这种秘密使命,因此,他早有准备,随时都可以回答有关侯爵的秘密活动的问题。
不过,他早巳发现,人们喜欢谈论的只是爵爷的风流韵事。对此,他并不感到意外。
追求过侯爵的女人们通常都要向阿什利少校吐露自己内心的秘密。
她们都向他十分清楚地道出过自己的希望。
这同娜达所指的那种经历当然毫无关系。
他大声地说:“您只要在爵爷要求您协助的时候提供协助,就行了。在别的方面,您完全可以依赖他那十分精明的头脑。”
娜达大笑起来。
她说:“您实际上是说,我应该离爵爷远一点,像低能儿一样呆在—边。”
少校反驳道:“我可没有那样说。”
她坚持说:“可是,您是那样想的。”
在马车前进的过程中,他们有一段时间一直保持沉默。
后来,娜达说道,“我会设法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不过,到了那儿,我一定要找到教长,要回项链。”
少校煞费苦心地说:“我相信,把一切都交给爵爷全带来这个消息的那位官员深表歉意地说:”爵爷,恐怕我们对这位教长知道得不多,只知道他深得女性的欢心!“
德比勋爵说:“很多人都是这样!”
在那位官员走了以后,他对侯爵说:“这点情况对您有帮助吗?”
侯爵说:“我原来疑心就是这样。我想,我不要费很大劲就能找到他!”
德比勋爵说:“至于您为什么对这个人感兴趣,我想您是不打算告诉我的,不过,如果您有了困难,您也知道可以到什么地方去求援。”
侯爵回答说:“是的,我知道。我希望我不要很久就可以回来,并且可以带来您需要的情报。”
德比勋爵说:“法维恩,表示感谢的一类话,我就不需要多说了。要不是因为这个案子在政治上关系重大,我是不会派您去的。”
侯爵大笑起来。
他问道:“您要求我办的不都是这类案子吗?”
奉命去找护照的官员把护照拿厂回来。
护照上的措词和通常一样,字迹秀美,铜版印刷,还有德比勋爵的签字。
侯爵把护照看了一下,然后说;“我希望再添上娜达·戴尔的名字。她是安东尼的妹妹。”
一时之间,德比勋爵望着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然后,他问道:“妹妹?”
侯爵回答说:“是妹妹!”
德比勋爵下令照办,那位官员又出去了。
门关上以后,德比勋爵就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您以前可从来没有带一位‘妹妹’出去过!”
侯爵回答说:“她是一位讨厌的年轻姑娘。那个教长偷了她一样东西,我答应帮她找回来。”
他勉强说了这几句话,就好像他不喜欢解释似的。德比勋爵说:“好吧,我想您这样做自有您的道理。可是,据我所知,过去,您办公事的时候,从来没有带一位女人同行。
我所用的公事一词可是一个文雅的字眼。“
侯爵烦躁地表示同意:“我知道,我知道!不过,这件事我想摆脱也摆脱不掉。再仔细一想,我又觉得,我这样做事实上倒更能掩人耳目。”
德比勋爵说:“这也有道理。不过,要是她也不够检点,那就可能给您招来一场大祸。”
侯爵没有回答。德比勋爵接着说下去:“法维恩,过去,您每次都能顺利完成任务,总是叫我又惊又喜。谁都认为您只不过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单身汉,光知道追求眼前最漂亮的女人。”
侯爵笑了起来。
德比勋爵说:“不错,事实的确是这样小心,一想起您这一次要带一个喋喋不休的小东西同行,我就感到惊恐不安。她会把您微服私访的事告诉她最好的朋友,她最好的朋友无疑又会告诉全世界!”
侯爵用粗暴的语调说,“您得让我自己作主。我一定要采取措施,不让她了解多少内情,并且叫她守口如瓶。”
德比勋爵忧愁地说,“有许多比您高明的男人都给饶舌的女人毁掉了。”
侯爵说:“凡是女人都喜欢饶舌。不过,我向您保证,我一定设法使这个女人不饶舌。”
德比勋爵大有寓意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
他也无可奈何了。
他心里想,侯爵是破天荒第一次采取了冒险的行动。
对此,他以后是会感到后悔和痛心的。
*****************************
一小时以后,侯爵在驱车离开外交部的时候,也在想着这件事。
他自己问自己:“真是活见鬼,我为什么要说我愿意帮助她呢?要是当初我继续往前走下去,告诉她这不关我的事,我现在就不会为了一条项链把大事拿来冒险了!”
由于考虑这件事,他脸上呈现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与此同时,他知道,当时,他也根本不可能有意识地把这件事“推开不管”。
如果他那样做,娜达就会单身一人走陆路到摩洛哥去。
如果那时他所预料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他知道,他一辈子都会受到良心的责备。
不过,他还是对自己说:“这本来不关我的事。我还负有一项真正重要的任务,我怎么能当这样一个堂·吉诃德式的大傻瓜呢?”
然而他也禁不住要想,如果他能说服娜达按照他的愿望行事,她就不会是累赘,反而可能助他一臂之力。
如果事情真像德比勋爵设想的那样困难,他就是扮成一位考古学家,单身一人到处游逛,东问西问,也可能引起人们的议论。
另外一方面,如果他是领着年轻的妹妹游览观光,他就可能只是一位谁都不注意的游客。
在驱车前进的时候,侯爵也深深懂得德比勋爵一语打中了要害——女人的舌头。
侯爵自己向自己发誓说:“即令我得把她掐个半死,我也要设法叫她服从命令,不能到处饶舌!”
******************* 在娜达登上海豚号的时候,她觉得这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游艇。
她还确信这是最快最快的游艇。
阿什利少校先介绍她认识船长,然后又带她到船上各处巡视一遍。
这事实上是侯爵新近购置的游艇。
侯爵认为,原来的游艇,航速太慢,尤其是在它到别的船只追逐的时候。
在建造海豚号的过程中,采用了各种各样新式设备。
引擎和许多仪表都比任何其他船只先进。
海豚号还装修得十分美观大方。
娜达看到自己的房舱,十分喜欢。在她的房舱里,地上铺着粉红色地毯,舷窗上挂着粉红色窗帘。
白色的墙壁上,嵌有小橱和抽屉,使人觉得室内空间格外宽敞。
由于侯爵还没有上船,阿什利少校带着她到主房舱看了看。
主房舱当然是游艇上最大的房舱,占据船尾的整个空间。
主房舱比其他房舱布置得要庄严肃穆一些,肯定更富于男性气派。
与此同时,主房舱还有一种富丽堂皇的气派,娜达觉得很得体。
接着,她又发现了——种比别的任何东西都更加使她高兴的东西。
在客厅里,还有在侯爵私人的书房里,都有大批书籍。
她一眼就看出,其中有许多是介绍外国情况的书籍。
她想。其中会有一些介绍摩洛哥情况的书籍。
她告诉少校她要找什么书,少校说;“我知道爵爷要干什么,所以,我把十几本介绍摩洛哥情况的书藉塞到行李当中。在到达摩洛哥以前,您有很多书可看。”
娜达说:“您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看书,我就不会打扰爵爷啦!”
她的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阿什利少校说:“现在,我必须承认,您能看出我的思想!”
两人都笑起来。
在仆人把娜达的箱子搬进室内来的时候,她说:“也许,我最好把行李打开尸少校表示同意说:”这主意不错。爵爷一到,我就会诵知您。“
他从娜达眼中的表情看出,她听了这话,心里很高兴。
娜达说:“您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看书,我就不会打她知道,少校在为爵爷的反应担心。
她说:“您可以告诉他,我们到了目的地以后,只要他按照我的愿望替我办事,我会学得很乖。”
少校马上回答说:“我决不会把这种话转告爵爷。如果您想说给他听,您得自己去说。我的唯一建议是,您们两个人谁也离不开游艇,您们应该设法让旅途生活尽可能和平一些,有趣一些。”
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却在想,就侯爵而论,这是办不到的事。
不过,他不能不承认,娜达跟他原来想像的完全是不同。
他知道她很年轻,因此,他原来以为,娜达要么是羞羞答答、十分腼腆,要么是大大咧咧,说话不知但是,她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她有一种幽默感,同时也具有成熟妇女才具有的那种稳重的风度。
他自己对自己说:“我想,爵爷可能不可避免地要遇到一种意想不到的局面。”他一面想一面走上升降口的梯子,把娜达留在自己的房舱里。
******************* 娜达把她的衣裳放在壁橱里,几乎把衣箱都腾空了。
这时,室外有人敲门。
她把房门打开,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瘦长结实的小个子男人。她想,这就是侯爵的男仆。
他说,“哦,小姐,您已经把行李打开了。我本来想替您打开行李。现在用不着我了。”
娜达回答说,“你太好了。不过,我想,你得替爵爷干很多活吧。”
男仆回答说:“一切都收拾得千干净净。我叫耶茨。
小姐,我到这里来,是想告诉您,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娜达回答说:“谢谢你。据我所知,爵爷的行李里装着一些介绍摩洛哥的书籍。我想要的就是那几本书,你能不能给我取来呀?我想在旅途中浏览一下。”
耶茨回答说:“那好办。我已经把那些书放到爵爷的书房里去了。”
他又跑到主房舱里去,回来的时候抱着一大堆书。
他说:“小姐,您挑吧。您看完一本,我就给您换一本。”
娜达朝他笑了一下,又说:·“我非常、非常感谢。”
她把书籍翻了一下,从中挑了三本书。她说:“我先看这三本书。”
耶茨说:“小姐,如果您很快就看完了这几本书,我就知道您把其中有些章节跳过去,没有看。”
娜达回答说:“我看书是很快,但是,我不会忽略书中的任何内容,因为我对摩洛哥很感兴趣。”
男仆把她又打量了一番。
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他所认识的大多数女人对他主人都比对书中内容更感兴趣。
耶茨走了以后,娜达关上门,暗自笑了一会儿。
她对自己说:“侯爵的错误在于,他自高自大,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如果他以为我对他比对摩洛哥更感兴趣,他迟早会发现他错了!”
她把书放在床头。想到船上所有其他的人,她心里感到很愉快。
她在乡下的时候,父亲卧病在床,她一直是很孤独的。
但是,她后来发现,读书可以解除烦恼,消除孤独之感。
幸运的是,她父亲很有学问,藏书很多。
他常常和她讨论她所读到的内容。
他常常用他亲身经历的故事和轶闻,帮助她增长见识,把一切都描绘得栩栩如生。
就仿佛她亲身到各处旅游一样。
她一向对北非很感兴趣。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有幸能到摩洛哥来游历。
她的哥哥根本不想旅游。
他满足于在英格兰安居乐业,从赛马中寻找乐趣。他来到伦敦的时候,只满足于和朋友在一起消磨时光。
有时候,他也去参加一些舞会。他明确表示,他是决不会带她去参加那一类舞会的。
他只看报上后面几版的体育专栏。
但是,娜达却喜欢看政治新闻以及同世界上其他国家有关的新闻。
尤其是她在书中读到,又和父亲讨论过的那些国家的新闻。
现在,她把耶茨给她拿来的三本书中的一本打开,开始浏览第—页。
这时,她听到她的头顶上方有一阵骚动。她知道侯爵来了。
她不知道他在同阿什利少校讲些什么。
她想,少校会向她转述他们在马车上的谈话。
她心里想,“爵爷想要知道少校是不是执行了他的命令,是不是嘱咐我离开他远一些!”
她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继续阅读那本书的头几页。
她可以听见人们在甲板来回走动的声音。
她心里想:“爵爷用不着为我苦恼了。在我们到达摩洛哥以前,我会完全满足于独来独往。等到了摩洛哥,我就得强迫他帮我找到教长,替我把项链要回来尸她笑了起来。
“我相信,在那以前,我会发现他的书比他本人有趣得多!”
第五章
比斯开湾海面比侯爵预计的要平静一些。
他突然认识到,他上船以后,已经有三天没有见到娜达了。
头一天,她没有在午餐时露面。当时,他想,为了迎接海上的风浪,她在做一些准备工作。
在游艇到达泰晤士河河口湾末端的时候,水面就变得“波浪滔滔”。
在驶入多佛尔海峡以后,海豚号就开始颠簸起来。
当时,他以为,像大多数女人一样,娜达也晕船,而且,十分知趣地不再走出自己的房舱。
一路上,他一直这样想。在这段时间内,游艇穿过大风激起的巨浪,沿着英吉利海峡,向前行驶。
在海豚号进入比斯开湾以后,侯爵确信,娜达不会再到甲板上来了。
不过,他又想到,他一直没有去问问她的起居情况,未免太失礼了。
他对她闯入自己的生活,仍然很生气。不过,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带来什么麻烦。
因此,在穿衣服的时候,他对耶茨说:“我想,沃林顿小姐还好吧?她晕船晕得不厉害吧?”
耶茨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他说:“爵爷,她没有晕船。她在看书,她已经看完了爵爷的七本有关摩洛哥问题的藏书,还要我再给她三本。”
侯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仆人。
“看书?”
“不错,爵爷。”
“而且——她没有晕船?”
“没有晕船,爵爷!”
“那么,她为什么躲在房舱里不出来?”
耶茨犹犹豫豫,不敢回答。
侯爵知道,他不想说娜达有意躲着他。
过了一会,耶茨对她说:“爵爷,您休息以后,她才到甲板上来,黎明时分,再到甲板上来一次。此外,她说,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愉快尸侯爵感到震惊。
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什么女人,年轻的也好,年龄大的也好,会故意躲着他,宁愿以书本为伴,也不原与他为伍。
吃完早餐以后,他像往常那样又到驾驶台去了。
在船上的日子,他喜欢把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驾驶台上,因为他喜欢驾驶自己的船只。
不过,这天上午,他的脑海里却一直在想着躲在房舱里看书的娜达。
他不知道是不是该派人去请她来。
在仆人们告诉他午饭已经准备好的时候,他还拿不准派人请她来是不是明智。
午饭像在家里一样丰盛。吃完午饭以后,他对事务长说:“请问问沃林顿小姐今天晚上她是不是愿意和我共进晚餐。我建议在七点半进餐。”
事务长连忙跑去执行他的命令。
侯爵从事务长的眼神中看出,连他也觉得,沃林顿小姐到现在为止一直躲在房舱里不出来,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一直等到事务长回来。
事务长说,“沃林顿小姐感谢爵爷的邀请。她很高兴在七点半和爵爷一起吃饭。”
侯爵走到甲板上去。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犯了错误。
毕竟,娜达一直离他远远的。这是他原来希望的。
或许,在他们到达摩洛哥以前,还是尽量少见她为好。
不过,他也知道,他总得向她谈谈,作为他的妹妹,她应该如何行事。
他认为,如果事前不互相谈谈,他们很难装得像一对亲兄妹。
******************************娜达对侯爵的邀请感到高兴。
她原来就想,不管侯爵对与她同行多么生气,他迟早会觉得需要同她谈一谈。但是,这个时刻什么时候到来,她却不知道。
她心里想,“现在他不能指责我碍事了。”
这天下午,她一直在看一本介绍摩洛哥各部族的书。
她对柏柏人最感兴趣。
不过,她对阿尔莫拉维德人也着了迷。阿尔莫拉维酶人是征服了撒哈拉大沙漠的柏柏人的后裔。
他们把伊斯兰教带到了黑非洲的边疆。
柏柏人的伊斯兰教事业正是在摩洛哥达到了最高峰。
在摩洛哥东部定居下来的马林尼德人逐步把摩洛哥从其他部族手中夺了过来。
他们把非斯定为首都。
关于非斯,可供阅读的材料很多。娜达对它在不同时期具有的不同名称,很感兴趣。
非斯旧城建立于公元800 年。
圣城非斯曾经是穆斯林世界最受尊崇的宗教中心之一。
还有帝都非斯和秘都非斯,这是一个政治阴谋十分活跃的城市。
她愈是读下去,愈是觉得,即令抛开教长和项链不谈,她也渴望去看看非斯。
在她为了赴宴而梳妆打扮的时候,她穿上了她初到伦敦时购买的最漂亮的衣服中的一件。
当时,她以为她的哥哥会带她去参加许多时髦的社交集会。
由于她哥哥不带她去参加社交集会,这些衣服只好凄凉地搁在她的衣橱里。
现在,虽然她认为可能性不大,但她还是希望侯爵能欣赏她穿的这件衣裳。
事实上,在她来到客厅门口的时候,他对她的美貌确实感到惊奇。
在他们初次相识的那天晚上,他觉得,虽然她脸上涂着俗里俗气的脂粉,她还是十分可爱。
现在,在夜晚灯光的清晰照耀下,她来到了客厅门口,就好像是来自天国的仙女一样。
她就站在门里面望着他。
和他原来可能设想的不同,她并没有任何不安的表情,而是带着一副疑惑的神情望着他,就仿佛等待他作自我解释似的。
他说:“晚上好,娜达!我以前一直没有邀请你一块吃饭,现在,我必须为此表示歉意。我原以为你晕船了。
今天,我才得知你没有晕船。“
娜达回答说:“爵爷,我在执行您发布的不许打扰您的命令。”,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就仿佛她觉得这样做很好玩似的。
她以优美的步态朝着他走去,好像不知道游艇在轻轻颠簸。
她在一个舒适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沙发就固定在地板上。
侯爵问道:“你愿意来一杯香槟吗?”
娜达回答说:“谢谢。”
他一边把酒杯递给她,一边说:“我希望他们对你照顾得很好,你不缺什么吧?”
她回答说:“您的男仆帮了我很大忙。我庆幸您藏书这么多。从您的藏书中,我学到了很多我希望得到的知识。”
侯爵说:“恐怕我的藏书中小说不多。”
娜达回答说:“我觉得我读过的有关摩洛哥的书籍,尤其是有关非斯的书籍,叫人爱不释手。这是任何小说也比不了的!”
侯爵怀疑她有些夸大其词,为的是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可是,在他们坐下来吃晚饭的时候,他发现她对摩洛哥的历史已经有了很多了解。
即令不比他了解得更多,也和他了解得几乎不相上下。
他问道:“撇开你要寻找教长不谈,你为什么对摩洛哥这样感兴趣?” .娜达解释说:“我一直想到摩洛哥去。大约五年以前,我跟爸爸、妈妈一块到过君士坦丁堡。我们还访问了开罗。不过,我一直认为北非有它自己的魅力。”
侯爵感到意外。
他问道:“你父亲为什么带你到君士坦丁堡去?”
娜达解释说:“您当然不知道啦:爸爸一度在外交部门工作。他接受封号和庄园以后才退休。他得照顾庄园,庄园很大呀。”
侯爵静听着。她继续说下去:“我想,由于爸爸周游过全世界,因此,我也想周游全世界。虽然有些地方我不能亲自去游览,我却可以阅读有关书刊,神游这些地方。”
到这时,侯爵才真是感到惊讶。
他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女人在出国游览期间还下功夫阅读有关所在国历史的书刊。
任何别的女人即令到了巴黎或罗马,都肯定不会对她无法亲自访问的国家感到兴趣。
在愉快的晚餐时间,他不由自主地向娜达谈起他到过的地方。
他就像她父亲当年那样,帮助她增长见闻。
膳务员撤走了盛水果的盘子。
侯爵站起来,朝客厅那头舒适的单人沙发走去。
娜达也离开了餐桌,但不是跟在他后面,而是朝门口走去。
她到了门口,就转过身来说:“爵爷,谢谢您赐予的非常有趣、非常令人兴奋的晚餐。晚安!再见!”
侯爵望着她,不相信这是真事。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声“等一等”,她就走了。他又觉得自己去追她有失身份。
他几乎不能相信她竟然回到自己的房舱去,不再愿意和他谈话。
换了任何别的女人,都巴不得留下来,和他一起呆到第二天清晨两三点钟。
他反复想了一会,觉得故事还不是到此为止。
换了任何别的女人,都会不断地和他调情,引诱他。
换了任何别的女子,都会使出浑身解数,挑逗他同她做爱。
但是,这位天真无邪的年轻姑娘,虽然敬佩他的经验和知识,却显然不懂得他是一个富于吸引力的男人。
侯爵以前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后来,他走上甲板,心里还在想,娜达是不是认为他年龄太大了,只不过是一部活百科全书而已。
不管他怎么努力摆脱,他发现,直到他上床的时候,她的影子仍然在他的脑海中萦绕。
他觉得很难入睡。
突然间,他想起耶茨对他说过,她凌晨到甲板上去,然后在深夜他休息以后再到甲板上去。
由于他几乎无法相信真是这样,他一直看着时钟。
时间将近凌晨一点钟。
他自言自语地说:“耶茨真是胡说八道!”
不过,他还是十分好奇,情不自禁地从床上爬起来。
他披上他登上海豚号时所穿的那件可以御寒的长大衣。
大衣用厚呢料制成,以丝绸做衬里。
大衣上还缀着盘花钮扣,因此,他穿上大衣以后,颇有军人风度。
他穿上了一双软底鞋。
他打开舱房的门。像他原来预料的那样,他发现走廊里只有孤零零一盏灯。
他走到升降口扶梯旁边,一边向上爬,一边在心里暗想,他这种行动真是荒唐。
娜达当然在睡觉,他还是快点回去睡觉为好。
尽管这样,他还是走到了甲板上。
海面很平静,海豚号行驶的速度比白天略微慢了一点。
在头顶的天空中,星光灿烂。
在月亮下,可以看到远处西班牙海岸的暗黑色轮廓。
甲板上空无一人。侯爵正准备回到自己的房舱里去。
这时,他看到甲板那头有一条细长的身影。
他向她走过去,才认出娜达在凭栏远眺。
她穿着一件毛皮衬里的斗篷;他认为,她里面穿着一件睡衣,或许还有一件宽大的便服。
她的一头金发披在肩上。
在他走过去站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并没有转过头来看他,而不是继续向海上眺望。
他看出,她在观察水上的磷光物质随着海面的轻微波动而变幻形态。
他默不作声地站在她身旁。后来她说:“在这样一个夜晚,我确信我会看见一条美人鱼,不然的话,美人鱼或许觉得这里海水太冷,不适于她们居住。”
她的声音就仿佛是从梦中发出来似的。
就仿佛她是在梦中表达自己的思想,而不是向他说话似的。
侯爵回答说:“我很小的时候第一次坐着一条游艇出海。我确信我看见了一条美人鱼。我父亲对我说,那是一条海豚,可是,我不相信他的话。”
娜达回答说:“我相信他错了,您的确看见了一条美人鱼!古代的海员们经常看见美人鱼,他们不可能全都弄错了。”
侯爵表示同意说:“他们当然不可能全都弄错了。”
“我想,您所以要把您的游艇叫做海豚号,是因为海豚在神话中占有特殊地位,尤其是因为阿波罗就骑着一条海豚。”
侯爵笑了。
“我可没有真的把我自己看作是阿波罗!”
娜达回答说:“您当然不是那样。”
他觉得,她说这番话时相当热诚,因此,这番话不可能只是客套话。
但是,她又接着说:“与此同时,阿波罗给世界带来了光明和希望,您也以您自己的方式给世界带来了光明和希望,纵然只是秘密地这样做。”
侯爵警觉地望着她。
他询问道:“您为什么这样想呢?”
她有一会功夫没有回答。
然后,她说:“我认为,您到非斯去是出于某种十分重要的原因。
虽然这很危险,我确信您会达到您的目标。“
侯爵震惊得目瞪口呆。
过了一会,他说,“我想象不出你为什么要这样想1 ”
娜达没有回答。
但是,他看出来,她一边笑,一边继续观看波浪,希望找到一条美人鱼。
**************************第二天,在侯爵的要求下,他们又在一起吃午餐和晚餐。
不过,他发现,在两餐之间,她却设法躲了起来。
阿什利少校显然曾经向她说明,她不能去打扰侯爵。
与此同时,他有点自我解嘲地对自己说,这对他的自我形象也有好处。
他的确不具有他原来想象的那么大的吸引力。
他无法想象,他所认识的任何别的女人,在两人同乘一艘游艇的日子里,能够有意识地限定自己每天只在午餐和晚餐时间同他见两次面。
只是等到他们更加接近目的地的时候,侯爵才开口说:“娜达,请不要走。我想同你谈谈。”
他没有等她从餐桌位置上站起来就说了这番话。
因此,她也像他一样走了过去,在一张舒适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膳务员离开客厅以后,侯爵开始说,“你一定明白,如果我们以现在的身份在摩洛哥出现,我们会犯很大错误。”
娜达点点头说:“我早就想到您会这样说。”
侯爵接着说下去:“因此,我弄到一张护照,上面写着两个人的名字。安东尼·戴尔是一位考古学家,娜达·戴尔是他的妹妹。她陪伴他同行。”
娜达大笑起来。
她说:“爵爷,我想,我能做你的‘妹妹’,应该感到十分荣幸。因为我知道您对有我同行十分生气。”
侯爵回答说:“我现在不生气了。娜达,我已经知道,你是一位十分聪明的青年女子。我从我们在餐桌上的谈话中得到很多乐趣。这都是实话。”
他一边说,—边想,这确实是实话。
在他跟娜达谈话的时候,他觉得他更像是在同一位男友谈话。
甚至就仿佛她是布赖恩·阿什利似的。
他认识到,即令她是一位男人,她对外国风俗习惯的了解也是惊人的。
在她向他谈起外国风俗习惯中一些值得注意的现象时,他才认识到,在外国的风俗习惯方面,她知道的比他还多。
但是,她从来没有用任何字眼或任何眼神暗示他把她当做一个有吸引力的男人看待。
侯爵接着说下去:“从你与我的谈话来看,我想你已经明白,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就是,决不能让任何人有一瞬间猜想我们在微服私访。”
娜达点了点头。他又说下去:“一句话不慎,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因此,从你踏上摩洛哥国土时起,一直到我们重新回到海豚号船上为止,你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这是娜达早就预料到的,因此,她回答说:“如果您愿意告诉我您希望我怎么做,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会十分小心地处处服从您的命令。”
侯爵说:“谢谢你。现在,让我说明一下我的身份和我们到摩洛哥来的目的。”
他把他那本有关建筑的专著拿给她看。
表面上,他是领着她来非斯游览的,因为非斯具有重大的史学价值。
他还告诉她,教长的行踪将完全由他来查询。
她自己不能进行任何调查,也不能东问西问,到处乱打听。她不能显得爱打听他们一块参观的地方以外的事情。
当然,也不能打听非斯的历史。娜达说:“这好办。
因为我对非斯的历史已经有了很多知识。“
侯爵严肃地指出:“和我们交往的人,当然还有我们的向导,都会认为你一无所知。”
娜达谦恭地回答说:“我明白。”
接着,侯爵又对她说,她只能随身携带一点点行李,别的东西都要留在船上。
耷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知道,她可算是天底下听讲最专心、显然也最听话的学生了。
与此同时,在她听他讲话的时候,她的样子也十分可爱。
他情不自禁地想到,这本身是不是又一种危险呢?
不过,他又对自己说,作为英国游客,他们不会在非斯的普通居民,扣引起很多注意。
当然啦,如果他们愿意花钱,那又另当别论。金钱始终是打开阿拉们人心扉的万能钥匙。
他最后说:“我们后天到达。明天,我们就详细讨论一下我们究竟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以免遇到意外情况,措手不及。”
娜达觉得一阵轻微的寒颤穿过全身。
“我……我有点怕。”
侯爵平静地说,“用不着害怕。”
她说:“我想……这……不是真的。就我来说,我们要对付的是一个……心术不正的……无耻之徒。他偷走了一件……贵重项链。您呢……我相信……您的难题,虽然性质不同,也会带来危险。”
侯爵说:“我也得有难题,才会有危险哪。”
娜达没有说话。他又说下去:“你为什么认为我到非斯去有某种秘密的理由呢?”
娜达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由于她没有说话,他又说:“我在等着你回答呢,娜达。”
她说:“我。。。。我能看出您的。,。。,思想。”
侯爵喊道:“如果真是这样,我可要恼火啦!不过,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认为你能看出我的思想。”
她回答说:“也不是不管碰上什么人……我都能做到这一步。我想,实际上……只有遇到十分……聪明的人,我才能……因为这些人有异乎寻常的……十分有趣的思想……很值得……了解。”
侯爵闭口不语。由于他没有说话,她又接着说下去:“您的秘书阿什利少校还没有说话,我就知道他究竟奉命要说些什么。在您说您要到非斯去的时候,我就知‘道您此行负有秘密使命。这种使命即令和您没有直接关系,也和某个人有重大利害关系。”
一时之间,两人都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侯爵说:“我觉得,你说的话很叫人不安。如果你能猜到什么的话,我只求你把你的猜测藏在心里,决不能告诉任何别的人。”
娜达回答说:“您一定知道,我决不会那样做。”
这时,她鼓起下巴,她的声音里顿时平添了一种以前没有的严肃。
侯爵平静地回答说:“我相信,我可以信赖你。如果你能看出我的思想,那么,你一定知道,连想都可能是危险的,因为说不定别人也能看出你的思想。”
娜达笑了。
“我也常常想到这一点,当然,在穆斯林世界,人们同”隐秘世界“是息息相通的。因此,他们很容易具有敏锐的感官。”
侯爵警告说:“因此,你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如果你想到了我,想到了我隐瞒你的事情,你要有意识地去想别的什么事情。”
娜达说:“我愿意努力这样做。与此同时,我是不是产生好奇心,您也是管不住的。”
侯爵严厉地说:“你可千万不能这样。这当然也是我不愿意带任何人同行的一个原因。”
娜达说:“我明白……我当然明白。我向您保证,由于您对我很好,我也很感激您,我愿意努力完全按照您的意愿去做。”
她从眼睫毛底‘F 凝视着他,接着又说:“您必须承认,到现在为止,我的表现一直很好。孔确实丝毫不差地按照阿什利少校所转达的您的意愿。”
侯爵承认:“一点也不错,我对你这样听话,感到意外,也感到高兴。”
娜达说:“现在,请给讲一点戴尔家族的情况。
有人问起我们住在英国什么地方,父母是不是仍然健在,我的答复要和您的答复一致才好。“
************************************第二天,他们早早地就上床睡觉,天还没亮,茨就来敲娜达房舱的门。
她头一天晚上就把她要穿的衣服和要带的物品都收拾好了。
她很快就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
侯爵事先就告诉她,必须穿不起眼的素色衣服。决不能打扮得花枝招展,引人注意。
幸亏她带来的衣服都很朴素,同时,又很合体。
她走到客厅时,发现侯爵已经在等她。
他上身穿着很旧的茄克衫,下身穿着一条马裤,同他平时的翩翩风度大不一样。
娜达注意到,他还以某种巧妙的办法改变了他的个性。
他看起来年龄大了几岁,还有几分考古学家应有的学者派头。
他一只手提着箱子,箱子瘪瘪的,里面装着他的衣月艮。
耶茨也给娜达找来一只箱子。她知道,这是一种质量低劣的箱子,但可以装下她需要携带的全部物品。
她本来以为海豚号会驶入一个港口。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是,她穿过外面的朦胧夜色看到远处是一个高高的悬崖。
他们仍在大海中,离陆地还有一段距离。
天空中的星辰正在逐渐隐去,月亮躲到了一块黑云后面。
在娜达跟着侯爵走上甲板的时候,她可以看见,在他们下面,有一只小船,里面有两个桨手。
侯爵先顺着软梯爬下去,然后站在小船上,扶着娜达也登上小船。
水手们划起小船,离开海豚号,向悬崖划去。
他们划了将近半个小时,幸亏海面平静无浪。
在他们向前划动的时候,黎明很快降临了,太阳升起在大地之上。
接着,差不多就像有人点起一大的蜡烛一样,彩霞照亮了天空,白昼来临了。
到这时,娜达才看见,在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港口。
在他们靠近港口的时候,仿佛在回答她的问题似的,侯爵低声说:“这就是盖尼特。它是离非斯最近的港口。”
娜达点了点头。
水手们一直向前划动,最后进了港口。
港口中几乎没有一个人。他们在一个木质码头旁边靠了岸。水手们把船稳住,让侯爵和娜达上了岸。
水手们没有说一句话,向侯爵敬了个礼,就划着小船,到海上去了。
他们把箱子放在身边,站在那里。侯爵向四周察看了一下。
码头那头终于有一个人向他们走来。
他问道:“先生,要人帮忙吗?” .他讲的是蹩脚法语,带着阿拉伯口音。侯爵也用同样的语言回答。
同时,他又插入几个阿拉伯语的词儿,好让那人更容易听懂。
娜达明白,他是想雇几条牲口去非斯。
他还解释说,他们是乘坐一条开往卡萨布兰卡的轮船到这里的。
他说得入情入理。
那人领着他去见另外几个人。他们一起讨论侯爵的要求。
双方讨价还价,花了不少时间,费了不少口舌。
侯爵说,他们想去参观港口和非斯之间的几处古代遗址。娜达觉得侯爵这样说确实高明。
他仍在用法语说,说得很慢,中间夹杂着几个阿拉伯语词儿。
最后,那些人终于明白侯爵的意思,于是,侯爵和娜达就走到附近唯一的小旅店去。
旅店很干净,显然是用来招待游客的。
他们要来了早餐。
都是清淡食品,但还可以吃。他们都吃得不少。
他们吃完早餐,侯爵所雇的马帮就来了。
马帮里有两匹个子矮小、但又很调皮的阿拉伯马。那样子就和她原来想的一样,因为她早年就梦想着她能到摩洛哥来,见到这样的阿拉伯马。
此外,还有三匹骆驼。他们对侯爵说,这几匹骆驼年龄都不大,走得很快。
他们的箱子和晚上过夜用的帐篷都由这三匹骆驼来运。
娜达明白了;考古学家通常都走这条路线,侯爵也走这条路线,这是很明智的。
如果他们坐马车,那当然要快一些,但是,那样就要走大路。
他们宁愿走小路,为的是参观占代遗址。考古学家理应对古代遗址很感兴趣。
如果有人怀疑他到非斯来别有原因,那么,人们就可以看见,他并不是特别急于要赶到非斯去。
她知道,他表现得极其谨慎,无疑可以瞒住任何有可能对他产生疑心的人。
在旅馆中和当着那些人的面儿的时候,他对她讲话的样子,就仿佛她很幼稚,很不懂事似的。
他们骑着马穿过盖尼特大街,骆驼队跟在他们后面。
侯爵把一座伊斯兰寺院的尖塔指给她看,就仿佛她以前没有见过这种尖塔似的。
她看到了低矮的房屋、窄狭的街道、在街道上挤来挤去的乞丐和运货的驴子。
还有许许多多儿童在土路上玩耍。
接着,他们就到了城外开阔地带。
娜达马上觉得,这正是她一直渴望见到的地方。自从她父亲死后,她原以为她再也见不到这样的地方了。
在乱蓬蓬的树叶和枝叶稀疏的树木让位给荒凉的不毛之地的时候,她觉得她的心激动得扑扑乱跳。
在她的面前,一片沙漠一直向前延伸,直到和天空连接起来。
她骑的是一匹小马,很不听话。
但是,她却强迫小马走慢一些,以便和侯爵并排前进。
骆驼队落在后面,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侯爵把头似转非转地略微偏转过去一点。他微笑着说:“你来自乡间,所以我就假定你会骑马。”
娜达说:“我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骑过马!我无法向您形容来到这非洲土地上,看到我一直希望看到的景象——沙漠,我是多么激动!”
侯爵大笑起来。
他说:“这还只是一块很小的沙漠,算不了什么。你也知道,真正的沙漠还在南面很远的地方。”
娜达说:“不过,我原来想象的沙漠就像这样。现在,只要再添上一样东西,画面就完美无缺了,这就是海市蜃楼!”
侯爵又一次大笑起来。
他又绷起脸来说:“我来想法安排一次海市蜃楼吧。
不过,当然啦,我不能保证一定做得到!“
娜达回答说:“我倒宁愿相信您真是一位巫师。如果您叫我失望,您可要丢脸啦!”
侯爵说:“现在,你可是强人所难,要我把办不到的事也给你办到。不过,你也知道,在这些地区,办不到的事永远是可以办得到的,信不信由你。”
娜达把脸转向太阳,她这种姿态可爱极了。
她说:“我信……我当然信啦!这样说来,我的一切梦想肯定都是会实现的,我还需要怀疑什么呢?”
第六章
他们骑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们脚下的地面变得崎岖不平,偶而可以遇到一些灌木丛,每隔一小会儿,还会遇到很多树木。
娜达用渴望的眼睛望着那些树木,希望他们能在树荫下停下来。
不过,她从侯爵的面部表情上可以看出,他想加快速度,早点赶到他想参观的那些古代遗址。
等他们赶到那些遗址时,那些遗址又是平平常常、貌不惊人。
但是,他还是故意跳下马来,滔滔不绝地向娜达解释那些古代遗址的意义。
牵骆驼的阿拉伯人都可以听见他们的谈话。
娜达觉得,侯爵对自己的角色真是表演得淋漓尽致,每一个音节都惟妙惟肖。
他们在树荫里吃他们带来的午餐,接着又继续前进。
娜达开始感到全身疲倦、四肢僵直,因为她有好几个星期没有骑马了。
他们到了一个地方,看起来好像是一块树木茂盛的绿洲。侯爵终于承认,他们要停下来过夜。
由于他和娜达都骑着马,他们不可避免地先来到这个地方。
她从马上跳到地上。这时,她才明白她比她的小马还要疲惫。
她抚摩着小马,侯爵到树林中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水可供马匹饮用。
但是,他们很不走运。
马匹只好等着骆驼用巨大的水袋把水运来。马匹见了水,就贪婪地饮了起来。
太阳不像白天早些时候那样炎热厂。
在娜达摘下遮阳小帽的时候,恰好有——阵微风吹过来。她希望,以后,风能更大一些。
有两个人在支帐篷,还有一个人把食品从行李袋中取出来。
侯爵同情地问道:“你累吗?”
娜达承认道:“我相当累。不过,我今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感到愉快,我到了这里确是非常兴奋。”
她的声音里像通常一样有一种他所喜欢的激情。
他紧挨着她坐在地上。
他已经脱下茄克衫,脖子里围着一条绸手帕,而不是一条领带。
她觉得,由于这个缘故,他显得年轻了一些,也不像通常那样令人敬畏,凛然不可侵犯。
他说:“谈谈你自己的情况吧。我好不容易才明白,虽然你很年轻,但看起来,你对我所感兴趣的事情却有很多知识。
娜达承认道:“大部分是间接知识。不过,我可以看到书中所描写的那些地方的照片,再有像爸爸和您这样的人给我讲一讲,那些地方的形象就更清晰了。”
侯爵说:“我们谈地方谈得很多。人呢?”
娜达回答况:“我一直在努力学习各种语言,为的是可以和所在国的人民讲话,万厂我能够出国旅游的话。在海豚号上的时候,我不想提到这件事,不过,我现在希望您教我一点柏柏人的语言。”
侯爵说:“这种语言很难学。”
娜达反驳说:“您可是能讲这种语言呀!”
他有些犹豫不决。她知道,他在考虑究竟是承认精通这种语言好呢,还是不让她知道为好。
她马上又说:“我知道,您不希望我提问题。我向您保证,我要用。
钢铁的意志来抑制我的好奇心!“
侯爵大笑起来。
他接着说:“你可真是不寻常的年轻女子,不过,我信任你,因此,我承认我能讲很多种语言,柏柏语是其中之一。”
娜达拍起手来。
她说:“我早就认为,这才是真相。我想,您是非常、非常聪明的。”
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我们到了非斯的时候……假如由于您……从事的工作十分危险……您……突然不见了……我该怎么办。。。?”
侯爵严肃地看了她一眼。
他明白,这个问题不但是一个合情合理的问题,而且也是一个重要问题,因此,他说:“你说的事不会发生,不过,万一出了什么事的话,你必须马上到英国领事馆去,说明你的身份。要告诉他们真名字,而不是护照卜那个名,产。他们就会照顾你。”
娜达犹豫不决地问道:“那您呢?”
侯爵坚定地说:“你不刚担心,我能照顾我自己。”
他一面说一面站起来,又走到那边去看别人搭帐篷。
娜达知道,谈话已经结束了,以后也不会再谈起这件事。
与此同时,她在心里暗自祷告,希望上帝保佑他平安无事,她也不会失去他。
她想:“单身一人到这里来…到摩洛哥来……确是十分可怕。”
她现在明白了,侯爵过去说她不能单身到这个奇怪的国度来,是完全正确的。
她低声地说,“可是,即令是那样,我还是得来。”她这样说好像是不能不给自己辩护似的。
她看见他站在那里,同赶骆驼的人谈话。
她仍然像在盖尼特那样,用法语和阿拉伯语混合起来同他们谈话。
她对自己说,“他真是谨慎。我相信,不管他怎么说,在非斯,危险在等待着他。”
不等太阳落山,他们就吃丁晚饭。
侯爵在吃早餐的那个小旅店买了一瓶酒。
在第一颗晚星出现在天空的时候,侯爵说:“我想,我们最好现在就去睡,明天早一点起床,这样,我们明天就能在早晨凉爽的时候赶一大段路。”
娜达表示同意说:“我相信,这样做很好。”
她站了起来,他也站了起来。他们正好面对面互相望着。
她用一种轻柔的声音说:“谢谢您……谢谢您带我同行。我刚才想,如果我当初……单身一个人来这里,我会吓坏的。”
侯爵说:“你当然会吓坏的。我只希望你此行能找到你要找的东西。”
娜达说:“即令找不到,我也永远不会忘记我到过摩洛哥,我也不会为此后悔的。”
她停了一会儿。接着,不等侯爵开口,她又说道:“因此,我只能再次说一声:”谢谢您“。
就要落在地平线下的太阳照亮了她的脸。
她的金发上似乎抹上一层银色。
她的样子很可爱,突然间,侯爵心中产生一种几乎控制不住的想要吻她的愿望。
对任何别的女人,他都会这样做。
他只需要把手臂伸出去,把她抱在自己怀里,就行了。
然后,他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认识到,她对他讲话的样子仍然仿佛是把他当做可以信赖的长辈一样。
她的眼睛望着他的眼睛。在她的大眼睛里有他十分熟悉的那种表情。
除了这种动人的表情以外,还有十分明显的女人嘴唇的颤动。
侯爵把身子转了过去。
他说:“晚安,娜达。希望你好好睡卜—一觉。”
她说:“我会好好睡上—觉的。而且,我相信,树木的精灵在望着我们。”
她讲话时又使用了她在寻找美人鱼时所使用的那种梦呓般的声音。
在他走向自己的帐篷的时候,他相信,在她看来,树木的精灵是实有其事。
两顶帐篷已经搭好,彼此相隔一定距离。
娜达的帐篷小一些。
事实上,这是一顶单人帐篷。人在帐篷里都直不起腰来。
侯爵的帐篷要大一些。在他走进帐篷的时候,他心里想着是不是应该把这顶帐篷让给娜达。
后来,他又觉得,在女人绝对服从男人的国度里,这样做会犯错误。
骆驼和赶骆驼的人都在另一个树丛中,离他们有一段距离。
他们已经生起一堆火,用来准备他们自己的特殊食晶。
他们带着自己的席子。这种席子既可以坐,又可以当床铺睡觉。
侯爵知道,这些赶骆驼的人在盖尼克和非斯之间,定期来回往返。
他相信,他们对这个国家的每一寸土地都很熟悉。
因此,毫无疑问,这就是他们通常停下来过夜的地方。夜色很快降临了。
他脱了衣服。在他躺到床上的时候,星星开始露出来了。
月亮的头几丝光线穿过头顶的树木,洒了下来。
*********************** 娜达也上了床。
她在想,她过去一直梦想在沙漠中睡觉,现在,她真的睡在沙漠中,这是多么令人兴奋呀!
过去,她常常和父亲谈论这个问题。
他坦率地对她说,他已经上了年纪,不再需要别的什么,只希望有一张舒适的床和一套合用的洗澡设备就行了。
她逗着她父亲说:“爸爸,您可真是给宠坏了!”
她父亲回答说:“我用简单的方式旅行过,我也用豪华的方式旅行过。坦白地说,我喜欢豪华的方式。”
当时,他们两人都大笑起来,但是,现在,娜达知道,她的一个梦想已经实现了。
她默默地向上帝祷告。
后来,由于在炎热的白昼骑马走丁很长一段路途,她已经疲惫不堪。她的眼睛闭上了。
她落入了梦乡。
**************************娜达突然惊醒过来,因为她觉得有一件坚硬而又相当粗糙的东西堵住了她的嘴。
她睁开眼来,只见一片黑暗。
接着,她就知道出事了,而门她遇到的这种意外事故奇怪而又可怕。
一时情急,她想象不出是什么东西堵住她的嘴。这东西勒得愈来愈紧,以致她感到疼痛。
她想挣扎,但有人把一件很厚的东西套在她的头上,顺着她的两肩拉过去。
她的两臂贴在她的身体两侧,不能动弹。
她拼命想挣脱开来,可是,她又发现,她的双脚被捆绑在一起。
有人提着她的双腿拖着她。这时,她才惊恐地明白,有人正在穿过帐篷的后壁把她拖出帐篷。
这一切都干得没有一点声响。
她拼命想喊叫,但喊叫不出来,因为她的嘴被堵住了。
接着,她感到,有两个男人把她抬了起来。
还有一个男人抱着她的脚。她知道,她正在被人抬走。
他们轻手轻脚地往前走,连他们的脚步声她都听不到。
她担心侯爵和赶骆驼的人对这种变故都毫无觉察。
她被结结实实地被绑起来,地动弹不得。
她只能门挺挺地任人抬了一段距离。她觉得这段距离长得令人难以置信。
最后,他们终于把她放下来,但不是放在地面上,她觉得是放在一种车子上。
她吓得魂不附体,难以集中精力思考。
接着,她又被抬起来,这一次是放在一个坐位上。本来,她觉得吸呼愈来愈困难,这时,套在她头上的东西被人去掉了,她觉得轻松多了。
她的两条手臂也同时被松开了。
她想,既然那厚厚的东西已经从她眼上取掉了,她应该能够看见东西。
相反地,她发现她置身于黑暗之中。
她拼命吸入空气,渴望能张开嘴来喘喘气,但是,她办不到,因为她的嘴被钳口罩堵住了。
刚才抬她的人走开了,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使她感到诧异的是,坐位下面的车轮开始转动起来。
她知道,她所坐的车子走起来了。
她抬起手来,希望可以抓住什么东西。
使她万分惊奇的是,她觉得她碰到了她身边什么人的手臂。
她吓得马上把手抽回来。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她耳边悄悄低语:“保持安静。不要动,也不要大喊大叫,不然,他们就会给您喝麻醉药!”
娜达几乎不能相信真有人在同她说话。
然而,她觉察到那个同她说话的女人的头发擦到了她的面颊。
她不由自主地按照那个女人说的去做,不再挣扎,也不再动弹。
她的双脚被人捆着,想动弹也很难。
后来,她明白了,她的两卜可以自由活动。
她抬起两手,摸摸后脑勺,找到把钳口罩捆在嘴上的绳结。
她好不容易才把绳结解开。
等到她把钳口罩从嘴上取下来的时候,她就可以随意大口吸气了。
这花了一点时间。这时,车轮转动得更快了。
在一片嘈杂声中,她听旁边的女人对她说:“他们绑架了你,但你要保持安静。”
娜达低声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情?他们……是什么人?”
她觉得旁边的女人正要回答,忽然前面射来一缕光线。
娜达知道,光线是从车夫坐位后面射来的,因此,她知道有个男人正在转过身来看她们。
她感觉到旁边那个女人端端正正地坐好,她也本能地端端正正地坐好。
她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那个男人头部的轮廓。但是,她觉得那人把身子转过来足想看看她在干什么。
她真担心那人走过来,把钳口罩再给她捆上。
她一动也不动坐着,只是把头低下去,免得那人把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觉得,他彷佛朝她看了很长一段时间。
其实,那只是几秒钟的事情。
接着,他又把身子转过去,前面又是一片黑暗。
由于她害怕极了,她把手朝旁边那个女人伸过去,摸到了那女人的手。
那女人的手指紧紧贴在她的手指上,她感到很大安慰。
娜达把头转向她。
她恳求道:“请。。。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害怕……极了!“
那女人承认道:“我也害怕极了。但是,在到达非斯以前,我们毫无办法。”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坐在她旁边的并不是一位年长的妇女,而是一位姑娘,年龄大概并不比她大。
娜达问道:“我们要去非斯?”
她觉得,这无论如何是一件令人宽慰的事。
侯爵一旦知道她失踪了,肯定会首先到非斯去。
那个握住她的手的姑娘又向她靠近一点。她说:“我听见他们说,他们要去把你偷偷抢来,因为在这批姑娘地端端正正地坐好。
她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那个男人头部的轮廓。但是,她觉得那人把身子转过来足想看看她在干什么。
她真担心那人走过来,把钳口罩再给她捆上。
她一动也不动坐着,只是把头低下去,免得那人把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觉得,他彷佛朝她看了很长一段时间。
其实,那只是几秒钟的事情。
接着,他又把身子转过去,前面又是一片黑暗。
由于她害怕极了,她把手朝旁边那个女人伸过去,摸到了那女人的手。
那女人的手指紧紧贴在她的手指上,她感到很大安慰。
娜达把头转向她。
她恳求道:“请。。。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害怕……极了!“
那女人承认道:“我也害怕极了。但是,在到达非斯以前,我们毫无办法。”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坐在她旁边的并不是一位年长的妇女,而是一位姑娘,年龄大概并不比她大。
娜达问道:“我们要去非斯?”
她觉得,这无论如何是一件令人宽慰的事。
侯爵一旦知道她失踪了,肯定会首先到非斯去。
那个握住她的手的姑娘又向她靠近一点。她说:“我听见他们说,他们要去把你偷偷抢来,因为在这批姑娘当中,有一个姑娘趁他们熟睡的时候跳海了。”
娜达说:“她为什么……要跳海?”
身边的姑娘回答说:“因为她明白了我们会有什么遭遇。”
娜达的手紧紧抓住那姑娘的手。
她问道,“那我们到底……会有……什么遭遇?”
身边的姑娘停了一会又说:“说出来会吓死你,不过,让你早点知道最坏的情况,也许更好一些。”
娜达请求道:“快……快告沂我。”
“这些人都是人贩子。他们把姑娘们骗到手,就卖给阿拉伯人!”
娜达吓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记得她父亲在君士坦丁堡对她说过,经常有人把欧洲姑娘贩卖到土耳其去。
这些姑娘被用来充填苏丹的后宫和土耳其富人的闺房。
有一会儿工夫,她连话也说不出来。
接着,她又用恐怖的细小的声音说:“你说的……是贩卖白人妇女为奴的贸易吧?”
那姑娘回答说:“是的,是这样。我就是叫人用一种古老的骗术给骗来的。”
“那是怎么回事?”
“他们登了广告!说是要招聘愿意出国的幼儿女教师。我应聘而来,结果上了当。”
她一边说,一边低声抽泣:“那个男人出来接见我……我还没有想到这里面……有蹊跷……我为什么那么傻呀?”
她又抽泣了,接着说下去:“他说,他同意我担任这个职务,等我到了摩洛哥,我就可见到雇用我的那位女士和我要教的孩子了。”
娜达问道:“你当时不知道……人家在骗你?”
那姑娘说:“我从来没有想到。我叫埃尔西·沃森。
我父亲是格洛斯特郡一个教区的牧师。能到国外见见世面,这听起来很动听。“
娜达表示同意说:“我可以理解。这里……还有别的。。。。姑娘吗?”
在埃尔西说话的时候,她注意到她们坐在车上第三排坐位上。
她几乎可以肯定,还有别的姑娘,虽然她们都一声不响。
仿佛要回答她的问题似的,埃尔西说:“她们都吃了麻醉药。上了岸以后,我一直不吃不喝,才没有给麻醉倒。”
娜达不寒而栗地问道:“他们……在食品里……放了麻醉药?”
埃尔西回答说:“食品里和饮料里都放了麻醉药。在船上的时候,谁大吵大闹,他们就给谁灌麻醉药,特别是在那位识破真相的姑娘跳了海以后。”
娜达倒吸了一口气,但是她没有说话。埃尔西接着说下去:“我打算逃跑,但是,我当时就知道,如果我想逃跑的话,我就必须装出一副相信他们的花言巧语的样子。”
“他们。。。说些。。。。什么?”
“他们说,那个女人有歇斯底里病,而且,我们到了非斯,全都有工作,像他们屈用我们时许诺的那样。”
娜达问道:“这里……有几位……几位姑娘?”
“在你来以前,我们——共九个人。他们所以要绑架你,是因为他们担心我们到厂非斯以后,他们的主子会找他们的麻烦。”
“不过,他们肯定也料到,和我同行的……那人不会就此罢休吧?”
她说话时吞吞吐吐,因为她几乎随口说出“侯爵”一词,后来她才想到她所扮演的角色。
埃尔西说:“我所以能识破真相,是因为他们用法语谈话。直到我上了船,听到那些法国人的谈话,我才明白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娜达问道:“关于我……他们……说了些什么?”
“你们在树下搭帐篷的时候,他们一直在观察。他们说你年轻漂亮,只有一个男人保护你。”
娜达说,“可是……还有那些赶骆驼的人哪。”
埃尔西说:“他们不会干涉。我想,负责这桩罪恶贸易的头儿有很高的地位。我料想,非斯的大多数人都怕得要死,不敢对他有丝毫反抗。”
娜达觉得她的心沉了下去。
接着,她又自己对自己说,侯爵可不一般。
他也有很高的地位。她相信,他会设法把她救出去。
与此同时,她又生怕他救不厂她。
那八个姑娘都一声不响躺在她们的坐位上。如果她像她们一样被人家灌了麻醉药,她怎么配合他呢?
她向埃尔西低语道:“帮帮我吧……清帮帮我吧!”
埃尔西说:“我会设法帮助你的,正像我会帮助我自己一样,不过,这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娜达问道:“押运我们的男人有多少?”
埃尔西回答说:“有六个。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决不能逃跑。他们会给你灌麻醉药,或者把你打一顿。他们所以绑架你,是因为他们担心,一旦他们运送的货物当中少了一个姑娘,他们的主子会大发雷霆!”
娜达明白,在这种环境中,哪怕是想逃跑,都是很愚蠢的。
与此同时,她本能地意识到,她必须想点办法。
千万不能甘心忍受被拐卖到土耳其去的欧洲姑娘的那种命运。
她过去经常看报,她看到过有关的报道,其中谈到了被贩卖为奴的妇女陷入多么可怕不幸的境地。
她既然想到贩卖白人妇女为奴的买卖,也就想起报纸上谈到过,在澳大利亚,当局是怎么制止住这种不法买卖的。
凡是贩卖妇女为奴的人贩子,都至少被判处十年徒刑,在监狱里还经常遭到鞭打。
在英国议会中,也有人质询英国为什么不采取同样的措施。
然而,据她所知,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英国姑娘,像欧洲许多别的国家的姑娘一样,被络绎不绝地运送到阿拉伯世界。
埃尔西说:“他们喜欢的是金发姑娘。我相信,你也有一头金发。”
娜达承认道:“是的……我有……一头金发。”
埃尔西回答说:“我也有一头金发。可是,唉,我为什么想离开爸爸,到外国去呢?”
娜达说:“叫我们陷入这样可怕的……境地,可真是残忍恶毒呀!我相信,既然你的父亲是一位牧师,你一定知道,目前我们只能祈祷,别无他法。”
埃尔西说:“我已是这样做的。我一直在祈祷。我想,最后,不但上帝,而且天国里的全体安琪儿都一定能听到我的呼救声!不过,到现在为止,我仍然在走向毁灭!”
娜达说:“我们……得有…信心。”她这番话既是讲给埃尔西听的,也是讲给自己听的。
埃尔西一边低声饮泣一边说:“你说的很对……我们没有其他办法可想。”
她们沉默了一段时间。
接着,埃尔西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们到摩洛哥来干什么。”
“我叫娜达,我跟着哥哥一起来。他是一位考古学家。
他决不会……让我就这样凭白无故地……不见了。“
埃尔西说:“他们既然能用巧妙的手段把我们大家骗来,又把你绑架过来,那末谁也不会知道你到哪里去了,或者出了什么事。”
“你觉得赶骆驼的人……不会……把情况告诉我哥哥?”
埃尔西回答说:“他们恐怕吓坏了。看管我们的男人都是谈吐优雅的人物,可以说都属于上流社会。可是,在那位姑娘投海自杀以后,从他们的表现来看,他们对自己的主子都怕得要死,不知他们的主子是谁。”
娜达说:“会不会是苏丹呢?”
埃尔西回答说:“我们只有等见了面才知道。”
娜达说:“我真想大声喊叫,可是,我知道,谁也不会听见我的喊叫声,毫无用处。”
埃尔西回答说:“他们会使用这种办法,或那种办法,索性把你弄得不省人事。如果真有一点点逃跑的机会,我们就必须随时保持警惕,做好准备,机会来了就逃跑。”
娜达回答说:“不错……当然是这样。”
她想了一会儿又说:“我脚上的绳子勒得太紧,我都感到疼痛。你看,我把绳索取掉好吗?”
埃尔西说:“我来给你解。只要你不逃跑,他们或许注意不到你的手脚都可以自由活动了。”
她一边说一边蹲下去,把娜达脚上的粗绳索解开。
在埃尔西解开绳索以后,娜达说:“谢谢你……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想,我早就吓死了!能遇到一个英国人说说话,真叫人心里感到宽慰。”
埃尔西说:“别的姑娘大部分也是英国人。有三个姑娘是乡下姑娘,大约十五岁左右。她们到伦敦来,是想在有钱人家当雇工。”
娜达说:“真可怜!”
埃尔西说:“还有两位姑娘想当演员。我觉得,她们迟早会遇到麻烦。其余的姑娘,像我一样,都是看到报上的招聘广告应征而来。”
娜达问道:“广告上怎么说?”
埃尔西说:“广告说,海外有很好的工作职位,可以当家庭教师,当女仆,或者当店员。她们至今还不知道她们到了非斯会遇到什么命运。”
娜达不安地问道:“你觉得,我们走到那里需要多长时间?”
埃尔西回答说:“从我偷听到的谈话来看,他们预计明天下午可以到达那里。这辆马车套着四匹马,可以走得很快。”
娜达觉得希望一下子变得渺茫起来。
她觉得,侯爵没有可能那么快地赶到非斯。
后来,她又觉得,如果他用掉骆驼队,骑马直奔非斯,他也有可能及时赶到非斯。
她闭上眼睛。她的心思飞向他身边,告诉他她在哪里。
后来,她又想,他仍在睡觉,设法和他联系还太早。
他要等到天亮才会知道她被人绑架走了。
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声;埃尔西说:“振作起来!既然我们两人都相信上帝,我们就必须相信—上帝会知道我们的困境,他会听到我们的呼救声。”
娜达说:“我……相信他会听到的。我的父亲也会听到。”
与此同时,她心里明白,只有侯爵可以把她救出去。
不管用什么办法,她必须让他知道她在哪里,她出了什么事。
******************************* 侯爵想必已经睡了两个小时。
他突然醒过来。凭着他对危险的警觉,他觉察到有人进了他的帐篷。
他用法语厉声问道:“谁在那儿?”
接着,他就看见在入口处有一个人影。
他把这个问题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是用柏柏语。
那人向他靠近了一点,双膝跪下。
侯爵本能地到枕头下去摸装了子弹的手枪。
那人说:“先生,我来报告坏消息,重要的消息。不过,我是穷人,放羊的,赚钱很少。”
他讲话的口音很难懂。
但是,侯爵很有经验,能听懂各种难懂的方言。他问道:“如果你能给我提供重要消息,我会给你报酬的。”
他觉得,那人很高兴。过了一会儿,那人说:“年轻姑娘给人带走了。我看见她走了。”
侯爵的血液都凝固了。
“你看见了什么?”
“三个男人把年轻姑娘从帐篷里带走了,把她放在大车上。”
侯爵说:“你说的事情,我简直无法想象。”
与此同时,他从床上跳下来。
他没有加衣服,就穿着睡衣走出帐篷,向娜达的帐篷走去。
他一眼就看到娜达的帐篷后部被人巧妙地割开了。
马上,他就明白了那些人干了些什么事。
他回到自己的帐篷,从枕头下面摸出钱袋。
他拿出一些钱币放在那人手中。
侯爵离开以后,那人一直没有动。现在,他把身子向后一仰,半跪半坐在那里。他说:“男人们把女人悄悄带走。谁也没有听到声响。”
侯爵说:“赶骆驼的人应该觉察到他们来了!”
那人说:“他们睡下了。不想自找麻烦。”
侯爵问道:“把姑娘拉走的车子是什么样子?”
那人回答说:“大——一很大,四匹马。”
“多少人?”
“三个人抬姑娘,三个人留在大车里。”
侯爵问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那人点了点头。
“常常来接船。带十个女人到非斯去。”
现在,侯爵已经准确地知道他面对着什么敌人,娜达又遇到了什么变故。
因为那人提供厂消息,他付给那人大量报酬。
他—直等到那人赶着山羊走到视线以外的安全地带,才‘把赶骆驼的人叫醒。
他十分清楚,如果有人查出告发人贩子的是那位牧羊人,牧羊人就活不长了。
他含糊其词地说:“我的妹妹可能已经跟着别的驼队到非斯去了。因此,我必须尽快地赶上她。”
他吩咐他们把箱子送到什么地方,并且答应将来给他们丰厚的报酬。
他把自己的马鞍子放在娜达的小马身上。他觉得她那匹马年龄小些,不像他的马那么疲倦。
他策马前进,身体内部每一根神经都紧张起来,迅速思索着怎样才能把她救出来。
他飞奔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马上就明白了,只要他找到娜达,并查明绑架她是什么人,他同时也就找到了德比勋爵所等待的答案。
但是,在他向前奔驰的时候,他心里明白至关重要的还是娜达。直到这个时刻,他才向自己承认了这一点。
他发誓说:“即令我得把非斯的每一个该死的男人都杀光,我也要把她救出来!”
第七章
东方已经破晓。天大亮以后,马车才停了下来。
娜达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埃尔西回答说,“我想,他们要换马匹。快假装睡着了,不然的话,他们要给你灌麻醉药。”
虽然心里噗噗乱跳,娜达还是强迫自己闭住双眼。
她靠在椅背上,头垂在胸前,就仿佛她真的睡着了。
她觉察到,有一个男子走来察看其余的乘客。
她知道,像埃尔西所说的一样,马车里还有八个别的女人。光线穿过马车两侧射进来,她早就看见了她们。
一块粗帆布把马车盖得严严实实。
乘客们坐在十分舒适的椅子里。每一排都有四把椅子。
姑娘们倒在椅子里,一声不响。娜达觉得这真是奇迹。
这时,有一个男人把马车—侧的帆布拉开。
她很想看看他,弄清他是什么样一种人。
但是,她很聪明,知道她逃跑的唯一希望就在于一切都按照埃尔西的吩咐行事。
那人在帆布拉开的地方站了一段时间,接着又来了一个人。
新来者用法语厉声问道:“她们都好吗?”
头一个男人回答说:“好像是这样。”
“最后那个姑娘怎么佯?你给她灌了麻醉药吗?”
头一个男人回答说:“不需要。我们把她和别人放在一起,以后,我‘一直没有听见她有什么动静。”
娜达倒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那两个男人都在看着她。
她好不容易才强迫她的两只手显得很松弛。
第二个男子喊道:“她把钳口罩取掉了!”
“如果她醒过来,给她一些饮料喝。我们不希望到达非斯的时候出什么岔子。”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前排坐位上有一个姑娘动了一下,醒过来了。
她乞求地说:“我……在……什么地方?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
第二个男人厉声说:“快去照料她?”
第一个男人马上爬上马车。
他用相当不错的英语安慰说:“你说得对。你很快就到非斯了。剧院的人在等着你呢。”
那姑娘哭泣着说:“我……我害怕……我想……回家!”
那人说:“那太傻了。你会获得很大成功。人人都要为你鼓掌。你需要的是饮料。这很好喝!喝吧,你会觉得好一些的。”
虽然娜达没有看,但是她知道那人给那个姑娘倒了一杯饮料。
他鼓励说:“把它喝光。过一会儿,天气会很热,你会感到口渴的。”
那位姑娘显然听了他的话。
接着,那人又说:“现在,睡吧,别的什么都不要想,只想着你跳舞的时候会多么成功。”
那位姑娘咕咕哝哝说厂儿句话,义倒在椅子上。
那人等了几分钟,看看她址个是还说话。接着,他就从马车上跳下来,把大车侧边的活动拆板固定起来。
马车又被严严实实地盖住了。等新换的马匹走动起来的时候,埃尔西才说:“他处理得很老练。你现在明白了吧?不管我们吃什么,喝什么,我们都会丧失理智。”
娜达说:“我……很渴。不过,你当然是对的。”
埃尔西说:“自从我们离开英国以来,我几乎什么也不敢吃。我一明白他们在干什么勾当,我就想起,我父亲谈到过贩卖白人妇女为奴的贸易。我知道那……是……多么可怕!”
在她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不停地颤动。
娜达把她的手拉过来,紧紧握住。
“我相信,我的……哥哥一定会设法把我们救出去。”
埃尔西回答说:“但愿如此。不过,他怎么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呢?”
娜达没有回答。
她觉得他认识一些了解非斯城秘密的人。他可以向他们求助。
她只希望她想得不错。
他们走了一大段路以后,她才向埃尔西提出她考虑得最多的那个问题。
“如果……没有……人……救……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呢?”
埃尔西停了一会儿才回答说:“我打算………自杀。我不………知道………怎么自杀………但是,我总能……找到……办法。”
娜达咕哝着说:“我也得………自杀。”
就在她这样说的时候,她也知道她不想死。
她希望重新见到侯爵,同他谈话,尤其是同他在一起。
她祷告道:“噢,上帝呀……帮助我吧。我……想要活下去……如果我死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在哪里………我遇到………什么变故!”
*******
她们到达非斯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夜幕已经降t 临。
虽然她们被盖在帆布下面,什么也看不见,娜达还是觉察到她们已经到达那座城市。
她可以听见街道上的嘈杂声,还有马蹄踏在石子路上的嗒嗒声。
娜达知道埃尔西很紧张。她想,这也许就是她们有可能逃走的时刻。
马匹停了F 米。
有一个男人爬到车上说:“姑娘们,醒一醒!我们到了,有人在等着见你们!”
麻醉药的药效一定逐渐消退了。
然而,还有几位姑娘被麻醉了很长时间,好像根本不想说话。
她们向周围看了一下,彷佛感到迷惑不解,她们的瞳孔都放大了。
在这以前,很难清晰地看清她们是什么样广。
现在,娜达看出,正像她本人和埃尔西一样,她们个个都有一头漂亮的金发。
她知道,由于阿拉伯人自己皮肤浅黑,他们喜欢白肤金发的女人。
一想到这一点,她就浑身发抖。
这时,那个发号施令的男人强迫前排的两位姑娘站起来。
另外一个男人就把带有尖顶风帽的黄色长斗篷递过去。非斯的大多数人都穿着这种带有尖顶风帽的长斗篷。
他们还戴上尖顶风帽,把他们的头部和大部分面部都遮盖起来。
根本分不清他们是男人,还是女人。
姑娘们好像都很虚弱,自己什么也干不了。那个男人给每位姑娘穿上斗篷以后,就把她们推到马车的出口处。
接着,娜达被搀扶到地上。
在外面大门口附近,有一盏照明灯。在灯光下,可以看清周围的情况。
娜达看见一个男人拉着头一位姑娘走了,又有一个男人伸出手来,搀扶下一位姑娘。
由于她坐在车上最后一排,在她和埃尔西离开以后,后面就只有一位姑娘了。
她没行装得像其他姑娘那样虚弱无力、昏昏沉沉:邯人把一件尖顶风帽盖在她的头上。娜达确信,他就是那个向前排姑娘说话、又让她喝了麻醉剂的用人。
他从前面替她把斗篷上的钮扣从上到下逐——扣好。
接着,他就把她推到出口处,外面有个男人把她搀扶—F 来。。
他拉着她的手臂向前走去。
她看出,他们走在一条狭窄的街道上。街道上还有几家商店和摊位仍在营业。
夜空中似乎充满了铁器工人的有节奏的敲打声。她知道,工匠们正在打制铁壶。
他们一定还从一家铜器店门口经过,因为她可以听见敲打精致铜盘边沿的声音。
她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见过这种场面。她看出他们在干什么。。这时,她愈往前走,离马车就愈远,路上的人似乎也愈多。
还有街头小贩刺耳的叫卖声。
男人们赶着毛驴,吆喝着:“瓦拉克,瓦拉克尸(意思是”借光、借光“,”请让路“)
娜达到过君士坦丁堡街头和开罗街头。
因此,她能辨别出各种香料,新近砍伐的雪松材和丝丝作响的热油锅的气味。
他们继续往前走,她很讨厌她的赤脚所踩着的那些光溜溜的石子。
最后,和她并排走的那个人突然停下来了。
她发现自己被推到一扇门。他们进门以后,门就马,上被人关上了。
光线很暗,那人在前面拖着她走。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们走进——座院落。院落中间有一‘座喷泉,但这时并没钉喷水。
还有鲜花的香味。
借着几盏灯笼的灯光,娜达可以看出,这座庭院十分豪华,地面用赛克和大理石石板铺成。
它显然是富贵人家的院落。
护送她的那个男人并没有说话。
他们穿过这个庭院,又穿过另一道门,接着就上了楼梯。
他把一道门帘拉开。
这时,他们到了—个人房里。富丽堂皇的地毯上摆着一些长沙发和枕尖似的靠垫。
别的姑娘早已儿到了。她们都坐那里,看样子虚弱得站不起来。
她们中间的大多数人都茫茫然地望着前方。
娜达也学着她们那个样子。她觉得这样做才是明智的。
她听任护送她的男人给她脱下带有尖顶风帽的斗篷。
接着,他就把她推到一张长沙发上。
她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就彷佛她虚弱得动不了似的。
使她感到宽慰的是,她看见埃尔西被带进房间。
由于这张长沙发上没有别的人,埃尔西就在娜达身边坐了下来。
几分钟以后,最后一位姑娘被搀扶着进了房间。她的情况比其他姑娘还要糟。
她被放到一个角落,背后放了几个靠垫来支撑她。
她服的麻醉药太多了,连动也动不了。
把她搀进来的那个男人对随后走进来的男人说:“这一批就这些。”
那个后进来的男人向各处看了看。
接着,他用法语说:“给她们一些食品和饮料。我会向主人报告:她们都到了o ”
他离开房间的时候,仆人们端着食品盘子也进来了。
有烤得烂烂的鸡肉,还有一大堆热气腾腾的蒸粗麦粉食品。
有大块羊肉拌黄豆,还有一盘通心粉。·在许多小盘子里,有每餐都少不了的橄榄、坚果、酸乳酪\甜面包和摩洛哥面包。
娜达又渴又饿。她觉得她的嘴在流口水。
埃尔西低声说道:“要小心!”
娜达问道:“你什么也不吃?‘,她说话的时候,不是看着埃尔西,而是看着站在室内的那个男人。
那人似乎在看着仆人们。
仆人们正在把批—厂摆列地毯中央一条长长的矮桌上o ‘埃尔什说“水果,只吃水果。”
有—会人,娜达觉得什么水果也没有后来,使她感觉慰的是,一个仆人提来了一个大篮子。
大篮广装拧九花果、石榴,还有许多别的水果。
在仆人们把船厂摆好以后,负责看管她们的那个男人就用处主行人,喊道:“来吧,姑娘们都饿了。你们吃完后,还可以享用薄茶。”
娜达猜出,他们所以要把薄荷茶放在最后,是因为薄荷茶里掺的麻醉药最多。
她真想尝尝其中的一些食品。
她本来会把鸡肉和羊肉拿来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但是,她知道,埃尔西说的对。
如果她们有逃跑机会的话,那就是在看管的人以为她们全都被麻醉药麻倒的时候。
姑娘们都向餐桌走去,走得慢慢腾腾,因为她们都觉得走路很困难。
娜达和埃尔四也慢腾腾地向餐桌走去。
假如她们址阿拉伯人的话,她们会把腿坐下来,不过,目前,她们事实上都是蹲着的。
姑娘们都俯身围着餐桌,因此,埃力西很容易就从篮子里取出两枚无花果和两枚石榴。
她把这些水果放在娜达和自己面前。
娜达吃了这些水果,确实觉得解渴。
她高兴地发现,还有几只小香蕉。
她相信,香蕉里是无法掺麻醉药的。
负责看管她们的那个男人显然感到无聊,他已经打了好几次呵欠了。
等姑娘们吃了不少东西以后,他才说:“现在,我叫人给你们送上薄荷茶。喝了茶以后,你们就可以好好地睡到明天。”
娜达从他说话的口气中觉察到,明天是重要的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可以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室内的那个男人穿过门帘,走出去了,就彷佛有人来拜访他似的。
娜达问道:“怎么……回事?”
埃尔西回答说:“买主明天来,除非今天夜里有人来。”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看管她们的那个男人又急急忙忙地回到室内,后面跟着好些仆人。
根据他的指示,仆人们把剩下的饭菜都收拾起来。
有几位姑娘还想抗议,因为她们还没打吃,就被撤走了。
原来放食品的桌上这时又铺上一块绣花桌布。
仆人们走了以后,那个男人严厉地说:“现在,梳理一下,打扮得整洁一点。有人来了。”
他讲的是英语,但又有浓重的地方腔。
姑娘们吃了饭,有了精神,都瞪着他。
接着,有一位姑娘说:“我……疲倦了。我要……去………睡觉。”
那人严厉地说:“你可以过一会儿再睡嘛。把你的头发梳整齐一点,总得能见人嘛。”
她似乎并不明白。
她又回到她吃饭以前坐的地方。
埃尔西拉着娜达,朝那张长沙发走去。
那张长沙发在房间的那头。
因此,在她们和入口之间,还有好几位姑娘。
外面人声愈来愈近了。
接着,那位讲法语的男人走进室内。
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位十分魁梧的阿拉伯人。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长袍。长袍像斗篷—样罩住他的身子。
他的腰部挂着一把装在金鞘里面的曲柄长剑。剑仙上还饰有宝石。
他戴着头巾,满脸都是雀斑和络腮胡子,脚上穿着一双尖尖的黄色平跟软拖鞋。
埃尔西的血液都凝固了。因为她知道他到这里来想干什么。
娜达吓得闭上眼睛。
接着,她听见那个讲法语的男人用柏柏语说:“阿卜杜拉·哈桑阁下莅临,我们深感荣幸!”
她听不懂他所讲的那种语言。
但是,从他说的话的内容和语调中,她感觉到,那个阿拉伯人是一位有地位的人物。
那个阿拉伯人说:“我的主人对你们的货物很感兴趣。”
他说的柏柏话好像比别人说的要柔和一些。在他说话的时候,娜达觉得她一定在做梦。
她以前听过这种声音。
她熟悉这种声音,她本能地对这种声音有所反应。
她心里想:“我一定是疯了。再不然,就是无花果里掺了麻醉药!”
当那位被人称做阿卜杜拉·哈桑的男人又说起话来的时候,她知道,她并没有弄错。
她既然能看出他的思想,她怎么能弄错呢?她知道,这就是侯爵I 现在,即令她还不能说那种语言,她也可以理解他所说的话了。
他现在说,据他了解,这些姑娘是刚刚从英国带来的。他要问,这些姑娘是不是处女,在路上是不是有人碰过,或染指过。
带她们来的那个男人向他保证,她们都丝毫不差是处女。
自从这些姑娘交给他照管以来,没有人碰过她们的一根汗毛。
阿卜杜·拉·哈桑说:“我的主人是很挑剔的!如果你们欺骗了他,他就永远不会再照顾你们啦!”
那个阿拉伯人说:“尊贵的先生,我向您保证,这都是真话!伊德里斯,是不是这样呢?”
他把身子转向负责马车的另外一个男人。
“是的,是的,优素福,是这样的。”
优素福开始指出姑娘们的优点。
他抓住离他最近的一位姑娘,叫她立在桌子上。
按照娜达的理解,他是说:如果阿卜杜拉·哈桑希望的话,他可以把她身上的衣服脱光。
阿卜杜拉·哈桑对他说,没有这种必要。接着,又叫另一位姑娘站在桌子上。
满脸络腮胡子的阿卜杜拉·哈桑对姑娘们仔细地逐一加以检查。
他看看她们的手、她们的脸,优素福则指出谁的牙齿好,谁的乳房小,又呈曲线形。
姑娘们一个一个从她们坐的地方被带去,站在桌子上,然后,又由另外一个姑娘取代。
娜达觉得自己在发抖。
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她是深更半夜从帐篷甲被绑架出来的,因此,她身上只有一件睡衣。
白天在马车里,空气闷热,她并不觉得冷。
在这个房间,脱了斗篷,她也不觉得冷,因为房间里似乎没有通风设备。
优素福伸出手来,要把她拉到桌子边。
站在旁边的阿卜杜拉·哈桑抬起手来,加以制止。
他说,“我可以看出,她很年轻,很漂亮。”
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眼光和娜达的眼光相遇。她知道,她没有弄错。
这是侯爵。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控制自己,总算没有投到他的怀抱,请求他把她救出去。
相反地,她合住手掌,把指甲深深掐到皮肤里去。
她强迫自己把身子转过去,就彷佛她害羞似的。
接着,她感觉到侯爵的手触到她的脸颊。
他厨柏柏语说:“皮肤又白、又嫩。”
在他摸她的面颊的时候,她觉得有一阵电流穿过她的两个乳房。
她觉得心醉神迷。这时,她才明白她爱着他。
他继续向前走动。
娜达知道她必须把埃尔西救出来,所以,她就伸出手来,挽住埃尔西的手臂。
这是姑娘们常有的姿态但是,她希望侯爵能明白,埃尔西与众不同。如果可能的话,必须把她也买下来。
姑娘们都检查完了。这时,侯爵问道:“就这么一些吗?”
优素福回答说:“尊贵的先生,目前,就这么一些。
不过,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还有一批货。“
侯爵用手作了一个不耐烦的手势。
“我会向主人报告。不过,目前,我们只关心这些。
我们可以在什么地方坐下来?“
优素福领着他走到房间那头。那里有两个大靠垫。还有一张小桌子。
娜达又在那张长沙发上坐下来,看着他们开始讨价还价。
她知道,只有侯爵才能干得这么高明。
他对每个姑娘都要讨价还价,寸步不让,显得十分自然。
他抱怨说,优素福对某一位姑娘要价太高,因为她的脖子太粗,对另一位姑娘也要价太高,因为她的手很粗糙,等等。
娜达觉得她能理解他说的每一句话。
与此向时,她觉察到,他并没有故意把她挑出来,以免引起怀疑。
他们谈判的时间似乎令人难以相信的长。最后,侯爵从身上掏出一个大钱袋。
她可以看出,钱袋里装着很多金币。
他把一大堆金币放在桌上,摆在优素福面前。
她相信,优素福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她看见,他的手像魔爪一样伸出去,抓住那一堆金币。
侯爵站起来的时候,他的钱袋里差不多已经空空如也。
他从房间那头朝娜达这边望了一下,说了几句话。
这几句的意思,她暂时还不明白。
在优素福讨价还价的时候,伊德里斯一直在倾听。现在。他又朝娜达走来。
到这时,她才恍然大悟。
他用英语说:“你们俩跟这位大人物走。要安分一些,要听他的话。不然,他会惩罚你们的。”
他说话时,样子很凶,但是,娜达心里乐滋滋的。
接着,侯爵就在前面先走了,好像对她们丝毫不感兴趣似的,伊德里斯则推着她们跟在后面。
他们走下台阶,来到一楼。
在优素福的陪同下,侯爵并不是按照姑娘们原先穿过庭院走来的路线离开,而是顺着好几条弯弯曲曲的狭窄走廊走去。
他们走过另一个庭院。庭院里挂满衣服。
大理石石板铺成的地面露出了裂缝,有的地方还残缺不全。
住在对面房子里的人显然都很穷苦,而且地位低下。
他们仍在向前走,两个姑娘跟在后面。
接着,一扇门开了,娜达觉得夜风迎面而来。
外面好像是一条街,街上几乎没有行人。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马车很豪华,套着两匹马。
侯爵走进马车。在他登上马车的时候,优素福鞠躬致意,感谢他的慷慨光顾。
他们把两个姑娘也推上马车,并且吩咐她们坐在背对着马匹的那个狭小的坐位上。
车门关上了。
马车动身了。在马车走开的时候,那两位阿拉伯人行额手礼致敬。
夜色朦胧,什么也难以看清楚。
在他们行驶的路上,只有在经过一座关了门的店铺门口的时候,才偶而有一些光线。
侯爵没有说话,因此,娜达也默不作声。
在他们行驶了好几分钟以后,埃尔西才心惊胆颤地低声说:“不知道他……要……带我……到哪去?”
侯爵用英语说:“一切都好。不要害怕。不过,我们还没有走出树林。最好尽量少说话。”
埃尔西压低嗓子叫起来。
“你是英国人呀!”
侯爵回答说:“我是英国人。我把你们两个人都救出来了。你叫什么名字?”“埃尔西·沃森。”
他说:“现在,听着,埃尔西。马车停下来的时候,会有人带你到英国领事馆去。到了那里,你就安全了。他们会把你送回英国。你必须明白,在你离开这个国家以前,你的、娜达的和我的生命都处在危险之中。”
娜达问道:“你还会……把别的姑娘……救出来吗?”
侯爵回答说:“明天就去接他们。在这以后,就要天下大乱。我们得离开非斯,走得远远的。”
在他以很低的声音说话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有人把车门打开,侯爵走了出去。
娜达看见,外面有两匹马,还有两个牵马的人。
但是,侯爵却抓住她的手,拉着她走到一座小木屋附近。
在星光和月光下,她可以看出,他们现在置身于非斯城墙外面坎坷不平的地面上。
在侯爵和娜达走进小木屋的时候,那辆马车就走掉了。·在娜达看来,马车好像又顺着原路回去了。
埃尔西跟在他们后面。小木屋里面是—‘间灯光明亮的小房间。
窗户都上了百叶窗。
侯爵说:“有吃的东西,你可以吃一点。还有一些很浓的咖啡。我一直在祈祷,希望你不致服了麻醉药。”
娜达喊道:“我没有服用麻醉药……全亏了埃尔西。”
侯爵凝视着埃尔西。
他说:“我十分感谢你。我向你保证,你会受到很好的照顾,但是,我要你马上离开。在其余的姑娘被救出来以前,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到哪里去了,或者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非常重要。你明白吗?”
埃尔西表示同意说:“是的……当然啦。谢谢您……
谢谢您!“
她哭起来了。这是娜达和她相识以来,埃尔西第一次哭泣。
眼泪沿着她的面颊流下来。
娜达知道,这是欣慰的眼泪、幸福的眼泪,因为她得救了,现在,她不必自杀了。
侯爵说:“我和娜达一到英国,就会和你联系。但是,只要我们停留在这里,我们时时刻刻都有危险。因此,我要你走。”
娜达伸出双臂,搂着埃尔西,亲吻了她。
埃尔西又哭着说:“谢谢您……谢谢您。”
她流着眼泪,说不出话来。
一个男人走进小屋。
他臂上挽着一件暗黑色的带有包头巾的外套。这是每一个穆斯林妇女都穿的衣服。
侯爵接过外套,把外套披在埃尔西身上。
他说:“靠着他,拖着脚走,就好像你足——个摩尔妇女一佯。在你们进了领事馆以前,—句话也不要说。”
埃尔西点了点头,因为她—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匆匆忙忙地披上这件外套,走出门去。侯爵把门关上。
他对娜达说:“现在,快一点。你可以一面吃东西,一面穿衣服。”
娜达说:“我已经和您在一起了,叫我干什么都行!”
她走到桌旁,把一些吃的东西塞到嘴里。
这时,她看见桌子旁边有一把椅子,椅子上有几件衣服。
她把睡衣脱下来。
在她脱睡衣的时候,她知道侯爵走到房间另一个角落,背对着她。
她匆匆忙忙穿上衣服。
他给她准备的有内衣,有套骑马时穿的裙裤和一件上衣,有一件可以套在里面的白色衬衫。
还有一双短统马靴,同她离开游艇时穿的那双一模一样。
这双马靴并不是她原来穿的,其他衣服也都不是她原来穿的。
但是,这些衣物都十分合身,只是马靴略微大了一,叔。‘接着,她又转过身去,拿了一点东西吃。这时,她看见侯爵已去掉了络腮胡子和其它化装道具。
他穿着他离开游艇时所穿的那套骑装。
他说:“喝点咖啡吧。”
娜达回答说:“我倒想喝一点解渴的饮料。我渴得要死,但是,埃尔西警告我什么都不能吃、什么都不能喝,以免把麻醉药吃进肚里。”
侯爵说:“这一切,我都料到了。可是,我没有料到,你十分走运,竟然遇见像埃尔西这样聪明的人来指点你怎么做。”
娜达说:“她确实非常、非常好。我还担心您不愿意把她和我一起救出来呢。”
侯爵保证说:“她们明天都会得救,除非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不过,喂,我们得快一点。”
娜达明白,除了咖啡,没有别的可喝,而咖啡像侯爵所说,又很浓。因此,娜达就把咖啡一下灌进肚子。
接着,她跟着他走到门口。
有两匹马就在门外。
她很欣慰地看到,侯爵给她准备了一副女鞍,还有一匹新的小马。
小马欢腾地跳跃着,显然很高兴能有机会把四条腿伸展伸展。
侯爵稍停留了一会儿,把大把钱币放在牵马人手中。
牵马人行额手礼致敬。他们骑上马,就出发了。
侯爵显然认得路,知道该怎么走。
起初,他们在许多小屋之间行进。那些小屋和他们刚才换衣服和吃东西时所呆过的小屋,属于同一类型。
接着,非斯的城墙就被抛在后面,速度之快彷佛有神灵相助。,这时,他们在一片开阔的原野上飞驰。
侯爵的马跑得飞快。两匹马儿彷佛不需要鞭策,就自动奋蹄飞奔。
在他们向前飞驰的时候,娜达几乎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一个人有这样高明的手段,似于是不可能的。
她知道,她们本来面临着个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地狱,但是,他却把她们救了出来。
在她飞驰的时候,娜达并不真的担心行人往后面追赶她们,或者阻止他们登上游艇。
她知道,她的祈祷应验了。
上帝派了侯爵来救她,正像她祈祷的那样。
他们不停地向前奔驰。
就在东方破晓和第一线曙光出现在天空的时候,他们走到孤零零的一处绿洲。
这块绿洲和他们头一个夜晚扎营的那块绿洲十分相像。、在侯爵骑马冲进树林中的时候,娜达看到,有两匹精力充沛的马在等着他们,还有两个男人等着伺候他们。
地上也摆着食品和饮料。
她很高兴地跳下马。
她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每餐必备的薄荷茶。
在她吃饭的时候,侯爵说话了。这是他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说话。
“我们还需要走很长一段路程。我希望你吃一点这种植物。它是我从中国带回来的。一千年以来,每逢长途艰苦跋涉的时候,中国人都要吃这种东西。吃了这种东西,他们就有了力量,可以经得起旅途的劳顿,而不感到疲倦。”
他一边说,一边递给娜达—‘样东西,这东西看起来好像是两根晒干了的红萝卜,连在一起。
她问道:“这是什么?”
侯爵回答说,“它叫人参。虽然很不好吃,你还是嚼一些。它对你确实会有好处。
她回答说:“您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侯爵突然说:“我们得上路了。”
他一边说,一边放下手中的绿薄荷茶。
在娜达走到他身边时,他帮助她上了马。
他吩咐那两个男人去找点水,饮饮他们刚才骑的马。
他还告诉他们,要让那两匹马尽量多休息一段时间。
那两个男人都保证照办。
于是,他们又出发了。
娜达觉得,人参似乎确有功效。
太阳在天空中老高老高了,他们才又第二次停了下来。,又有两匹精力充沛的马匹在等待他们。这一次,她想再说不疲倦,就很难了。
在他们重新出发的时候,侯爵说:“我们还需要再走好几哩路程,不过,我不需要再告诉你,我觉得你表现出的勇气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娜达说:“您这样夸奖我。。我真。。,。不敢。。垮下来!因此,请把您的人参……再给我一些。”
在他们重新上路的时候,他又给了她一块人参,她咀嚼了起来。
他们向前奔驰了又奔驰。
最后,娜达觉得她彷佛要从马上掉下来了。她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侯爵没有等她说出自己的感觉。就觉察到了。
他伸出手来,抓住她的缰绳。把她的拉到他的马旁边。
这就是说,娜达可以抓住鞍的前部,使自己不致掉到地上去。
她对自己说:“现在……找决不能……叫他失望。”
他们奔驰了又奔驰。
最后,她觉得她必须恳求他停下来,哪怕是停几分钟也好。就在这时,侯爵说话了:“大海就在前面,海豚号在等待着我们!”
时间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了。那里长着稀稀疏疏的几棵树,树木投下了很长的影子。
娜达知道,他们又来到了他们当初离开盖尼特时所看到的那一片凹凸不平的荒原了。
她向前望去,想寻找那个港口,但却没有港口的影子。
就在前面,她可以看见大海呈现一片蓝色,地面向下倾斜下去。她后来才明白,在那下面,就是一个布满沙滩的海湾。 .他们走得离大海更近了。这时,有两个男人出现了。
侯爵策马朝他们驰去。娜达明白了:他们已经完成了全部旅程!这似乎令人难以置信。
他们已经逃出了非斯,现在,她可以看见,就在远处海上,海豚号停泊在那里。
侯爵勒住马,停了下来。
这时,就在他看出她快要从马上掉下来的时候,他一个箭步跑上去,把她接在怀里。
她嘴里还在小声嘟囔着,头垂在肩膀上,确确实实睡着了。
他面带温柔的笑容,低头看着她。
那两个男人把马接过去。他向他们道谢以后,就走向下面的海湾。
海豚号派来的小船等在那里,小船里有两个水手。
侯爵登上小船,抱着娜达坐在船尾。
在他们向游艇划去的时候,她仍在熟睡。在她的苍白的两颊的衬托下,她的睫毛显得暗黑。·他觉得,再没有任何女人能像她这样勇敢了。
再没有任何女人能像她这样骑马跑了这么远的路程,又毫无怨言和异议。
骑马跑这么远的路程,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也是够艰难的。
不过,侯爵心里想,她终于平安无事了,而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他们到了海豚号旁边。
他抱着仍在熟睡的她走下升降口的梯子,走到她的房舱。
在他这样做的时候,他心里在想,他既然已经把她救了出来,就永远不会再失去她了。 .
娜达动了一动,翻了一个身。
在她翻身的时候,。她觉察到,仆她的床位下面,引擎在转动,而且有人开了她的房舱。
她听见耶茨在问:“小姐,您醒了?”
她睁开了眼睛。
她嘟囔着说:“我……在这儿!我平安无事啦!”
耶茨跨进室内说:“小姐,一点也不错。刚才,我还以为您真是一位瑞普·凡·温克尔夫人,还要再睡一百年哪!”
娜达笑了。
“我睡了多长时间?”
耶茨告诉她:“您睡了一夜,还有一整天。如果您饿了,爵爷希望您和他一起吃饭。”
这话听起来是那么熟悉,娜达大笑起来。
她说:“请代我谢谢爵爷,告诉他,我很高兴接受他的邀请!”
耶茨用很讲究实际的口吻说:“我想,您愿意先洗一个澡吧。您带回来的尘土足够装两篮子!”
他一边说,一边到房舱的一个角落,去取娜达的毛巾。
他说:“我给您准备洗澡水。您希望水热一点还是温一点?
娜达说:“都行。我想,我真是脏到你说的那种程度!”
耶茨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她就躺在浴池里面了。她心里想,重新回到海豚号卜,真是叫人兴奋。
但是,这话并不是那么准确。
她真正希望的是见到侯爵,并且告诉他,他把她救了出来,真是太好了。
她心里想:“我爱他。虽然他永远不会爱我,但是,我会把我们共同经历的奇遇毕生记在心中,如果我有子女的话,我也会告沂他们。”
她回到自己的房舱时,发现耶茨已经给她送来一瓶香槟酒。
他说:“爵爷说,这瓶酒可以帮助您开胃口。大师傅做的菜足够市长开一次宴会。”
娜达说:“我希望不要这样。因为,如果我吃的不多,他会失望的。”
耶茨说:“您看起来有点憔悴。如果您吃不多,谁也不会感到意外!”
她也的确有点憔悴。
与此同时,娜达知道,她希望在侯爵眼中显得很漂亮。·因此,她穿上她随身携带的最漂亮的衣裳。
她还在发式上下了很大功人。
在她准备好了的时候,还不是吃饭时间。
不过,耶茨却跑来告诉她,候爵在书房里。
海豚号正在光滑平静的海面行驶。娜达不费力气,就顺着通道走到侯爵的书房。
她打开了门。
在她开门的时候,她看见,侯爵站在书架前面,正在把一本书放回到书架最、卜面的‘层搁板上去。
他转身过来,看见她就站在房舱里面。
一时之间,他们只能互相望着。
接着,侯爵什么也没有说,就伸出厂双臂。
娜达低声喊了一下,也不知是她向前走动,还是他向前走动,她就到了他的怀抱里。
他把她紧紧地搂住,他的嘴唇找到了她的嘴唇。
他亲吻起她来。
当初他用手摸她的面颊时她感受到的那种电流又穿过她的全身。
她一生从来没有这样地心醉神迷,这样地幸福愉快。
他亲吻着她,她觉得他把她抱到了天上星辰中间。
他们不再留在地上,而是高高地来到天空中。
月亮用银色的光线把他们笼罩起来。这银色的光线也是来自他们身体内部。
只是当侯爵抬起头来的时候,娜达才断断续续地说:“我……我爱您……我爱……您……您怎么……那么……好……在我……觉得……我非死………不可……的时候……把我……救了出来?”
侯爵问道:“你觉得我能失去你吗?”
接着,他又吻起她来。
在他吻她的时候,她觉得没有人能这样幸福,这样心醉神迷,而又仍然活着。
好像过了很长时间,娜达才发现她坐在沙发上,侯爵的手臂抱住她,她的头倒在他的肩膀上。
她问道:“您怎么那么快就知道我出了事?”
她现在已经平安无事地和他在一起了。除此以外,过去发生过什么事,似乎并不重要。
但是,她知道,她得把这个不寻常的故事中缺少的环节补上。
她咕哝着说:“我原以为,您要等到早上才会知道我不在帐篷里。”
侯爵表示同意说:“要不是多亏了一位牧羊人,我本来要到早上才会知道。幸亏他在现场,看到了事情经过。
他想得到一笔钱,就跑来告诉我,说你被绑架了。“
娜达问道:“您知道那是人贩子干的吗?”
侯爵回答说:“我从他讲的话中猜到了。据我所知,他们从英国、从欧洲其他国家,把可怜的妇女带到非斯去,走的就是这条路线。”
“您能够制止他们这样干吗?”
“我已经向当局提供了情报,我相信,您的朋友埃尔西也会向当局提供情报。这个黑帮‘定会在监狱里度过他们的余生的大部分时间。”
娜达承认道:“我当时……非常……非常害怕。”
侯爵的手臂抱紧了她。
他说:“你得把你当时的感觉忘掉,你址永远不可能再有那种遭遇了。”
“我禁不住想起,我当时想身一个人上非斯,那是多么愚蠢!”
“正因为如此,我才把你接到海豚号上。”
她抬起头来,望着他。
她问过:“您当时那么做,现在刁二后悔吗?”
他回答说:“我怎么来回答这种愚蠢的问题呢?我只能告诉你,我爱你,是命运安排你向我求助的;是命运叫我来惩罚那个偷了你的项链的小偷的。
娜达惊奇地小声叫了起来。
“你是说……教长呀?
侯爵解释说:“我到了非斯的时候,感到绝望之极,因为我失去了你。但是,我发现,贩卖白人妇女为奴的贸易引起人们很大忧虑,背后的主谋人就是拉希德·施里夫教长。”
娜达问道:“会逮捕他吗?”
侯爵说:“当然会。我已经给英国领事馆留下一个条子,对你丢失的项链的特征作了说明。他们会尽最大努力把项链给你找回来的。”
娜达把她的面颊紧紧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低声说道:“现在,伊恩不会再对我发脾气了。”
侯爵说:“谁也不能再对你发脾气了。如果他们这样做、作为你的丈夫,我会找他们算帐的!”
娜达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低头望着她,嘴唇上带着一丝笑意。
“你既然对我说你爱我,你就不能再说你不愿意嫁给我了吧!我已经决定,我们在直布罗陀结婚。”
娜达问道:“在……直布罗陀?”
他说:“我不敢再让你走出我的视线以外,以防万·——‘你再遇到什么不测。我心里想,我们既然到了这儿,你也许愿意在蜜月期间乘船在地中海里转一圈,或许还愿意到希腊和你在书中看到的其他—些地方看一看吧。”
娜达低声说:“在我的心目中,跟您结婚就是我最称心如意的事情,我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更称心的事情。”
侯爵保证说:“我要努力使我们的婚后生活十分美满!”接着,他又亲吻起她来。
晚饭以后,虽然她一再表示异议,他还是马上送她回房就寝。他说,他希望她在他们结婚的日子里显得美丽动人。‘ .在他陪她回房的途中,她问道:“我们真的要在明天结婚……还是我在做梦?
侯爵说:“等我把结婚戒指戴在你的手指上的时候,你就不会再怀疑了。谁也不能再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了!”
她从他说话的神情中知道,在他发现有人把她从帐篷中绑架走了的时候,他是多么震惊。
他跟她多多少少谈起过他到达非斯以后所遇到的各种困难。她知道,他所以获得成功,不仅仅是因为他知道找什么人联系。
他的成功主要应归功于他自己的决心和高明的手段。
他不但把她救了出来,而且把人贩子从英国带走的其他可怜的姑娘都救出来了。
侯爵说:“我希望你不要再去想那件事了。亲爱的,我向你保证,我要尽最大力量,帮助有关人士粉碎这种残忍恶毒的勾当。”
娜达说:“等埃尔西回到英国的时候,我们得向她表示谢意。当时,我渴得要死,不管给我什么饮料,我都会喝下去。正是多亏了埃尔西,我才没有被麻醉倒。”
侯爵保证说:“我要按照她的意愿给她找一份适当的工作。或许,我还可以任命她的父亲担任我的庄园上一个教区的牧师。那里的牧师,我相信,都有很丰厚的薪金。”
娜达说:“您做的任何事情都引:常好。我简真不敢相信我真的要做您的妻子了!”
侯爵亲了亲她,就走出房舱,把门关上。
在走回自己的房舱的时候,他心里想,他已经找到了他在内心里始终在寻找的女人。
在今后一生中,只要和娜达在一起,他的生活会充满愉快、乐趣和爱情。
在他上床的时候,他对自己说:“她真是找遍天下也难以找到的女人。”
第二天午饭后,他们在直布罗陀一座小小的圣公会教堂举行了结婚仪式。
在他们驱车去那里的时候,侯爵给娜达买了一枚结婚戒指。
在婚礼上的美妙誓词把他俩一生一世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她听到了安琪儿在歌唱。
她觉得她的父母就在她身边。
她问自己:“我当时深信我的祷告会应验。我怎么能有丝毫怀疑呢?”
在他们返回海豚号的时候,水于们吹长口哨欢迎他们上船。
船长向他们献上贺词,水手们向他们欢呼。
大师傅还匆匆忙忙制做了一个结婚蛋糕。
在她进入主房舱的时候,房内布满了鲜花。鲜花是耶茨在他们去教堂的时候从市中心买回来的。侯爵对娜达说,现在,这个主房舱也是她的了。
在他们启程向海上行驶的时候,侯爵把娜达带到他的书房。
他说:“现在,我们终于不必担惊害怕了。只要照管好我们自己就行了。现在,我可以开始告诉你,亲爱的”我是多么深深地爱恋着你。这恐怕说多长时间也说不完!“
娜达回答说:“我也同样爱着您!当时,我竟然那么愚蠢,去参加舞会。伊恩一旦知道了这件事,是会大吃一惊的。当时,我真没有想到,由:于教长在那儿,会发生这一切不寻常的事情!”
侯爵说:“现在,你又叫我想起。我在策马进入非斯的时候,是多么害怕!当时,我就知道,把你卖给那些非常喜欢金发女人的阿拉伯人,¨只是个时间问题。”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下去:“幸亏,我有好的眼线。我想,除了你,谁也没有识破我的伪装。”
娜达说:“您知道,我可以看出您的思想。当您走进那个房间,我又听到您说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您在想着我。”
“当时,我是在想着你,而且我比我一生什么时候都害怕,只怕我不能把你救出来。”
娜达咕咕哝哝说:“不过……您的确……把我救出来了。”‘侯爵说:“因此,现在,你是我的了!我想,亲爱的,由于你经历过这么多变故,我们现在应该休息了,不是在这里休息,而是在耶茨为我们布置的房舱里休息。”
娜达的脸一时之间变得绯红。
她说:“我……我愿意这样。不过……假如……您……感到失望的话……那怎么办呢?毕竟,您以前不想叫我到海豚号上来,而且阿什利少校还非常……严厉地告诉我,我不能……骚扰……您。”
侯爵说:“当时,你一直不让我看见你,可是,我一直在想念你。我发现,从我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想你。正因为如此,亲爱的,我才愿意告诉你,我们在—切方面都非常亲近。”
他对她微笑了一下,接着说:“我们所以在一切方面都非常亲近,并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已经结了婚,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们的思路一样,感受一样,需要——样——我需要你。”
在他说话的时候,他拉着她站起来。他们一起从书房走到主房舱。
主房舱布置得很漂亮。娜达觉得它不像一个卧室,更像一个闺房。
在侯爵抱住她的时候,她说:“我……害怕我会像以前那样做错什么事。您会……生我的……”侯爵温棠地大笑起来。
在他刊女人打交道的长期经历中,他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位年轻而又天真无邪的姑娘。
他要教给她爱,使她懂得爱的欣喜和美妙,他还在她的身体内部唤起那种火一般的情欲。
接着,就在阳光穿过舷窗倾洒进来的时候,就在海豚号缓缓驶过地中海蓝色海面的时候,他把娜达变成他的人儿了。
他们在爱海中飞向天空,他们找到了天堂——那就是上帝给予人类的完美的爱。
它是一切人所追求的东西,但是,要想得到它,就必须坚持不懈,努力奋斗,而且要有信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