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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际恒著作集

少仪

 少,幼少之少,如内则所谓「十年学幼仪」是也。郑氏「为小威仪」,非,威仪已属小,不当又称小矣。朱仲晦谓「即小学之支流余裔」,尤非,小学乃古人学字之名,非此之谓也。按:此篇多与曲礼内则同,作少仪者当在曲礼后,内则前,以篇中之文而知之。详篇内。其义既多互发而语尤精峭,堪两与两篇媲美矣。(卷六五,页一)

闻始见君子者,辞曰:「某固愿闻名于将命者。」不得阶主。敌者此「敌」字,与下文「敌」字,原皆作「适」,依今本改。,曰:「某固愿见。」罕见曰「闻名」,亟见曰「朝夕」,瞽曰「闻名」。

 不得阶谓不由阶升堂也,犹见曰闻名,主人曰将命者之意,主指所见之人,适者其主相敌者也。郑氏乃以主字连上读,非。郝仲舆不从之,是。(卷六二,页二—三)

适有丧者曰「比」,童子曰「听事」,适公卿之丧,则曰「听役于司徒」。

 比,相助死者为治具之义。孟子曰「且比化者」,亦作庀。左传「季文子卒,宰庀家器为葬备,听役于司徒」,檀弓「孟献子丧,司徒旅归四布」。(卷六五,页五)

若君将适他,臣如致金玉货贝于君,则曰:「致马资于有司。」敌者曰:「赠从者。」

 按:臣致君金玉货贝,此春秋以来诸侯好货之风,治世必无有。(卷六五,页六)

受立授立,不坐。性之直者,则有之矣。

 曲礼「授立不跪,授坐不立」,此多受立,彼多授坐。(卷六五,页七)

始入而辞,曰「辞矣」。即席,曰「可矣」。排阖说屦于户内者,一人而已矣。有尊长在,则否。

 陆农师曰:「宜承『道瞽亦然』,脱乱在此。」此说可存。(卷六十五,页八)

不疑在躬,不度民械,不愿于大家,不訾重器。

 不疑在躬,不度民械,二句相连,说谓我不有可疑之事在躬,则人自信之,不必度民机械之来也。大家,如韩、魏之家。不訾之訾,郑氏谓「思也」,方性夫谓「计度」,引国语「訾相」以证,陈可大主「非毁」字解,三说未详孰是?(卷六五,页一○)

泛埽曰埽,埽席间曰拚。拚席不以鬣,执箕膺擖。

 马领毛曰鬣,古人制为拂,用以辟蝇蚋,因名曰鬣。后以尘尾为之,又名尘。拚席不以鬣者,鬣为手持之物,易以拚席,故戒拚席不以鬣,明埽地有埽地之帚,拚席有拚席之帚也。郑氏以鬣为帚,谓「帚恒埽地,不洁清。古未闻以鬣为帚,亦未闻称頨为鬣」,殊杜撰,而向来字书多据郑注解字,其承误处未易悉数。即如此篇上以訾为思,此以鬣为帚,下以颖为枕、为刀环,诩为敏而有勇之类,皆使字义蒙混千古,良可浩叹。(卷六五,页一一)

不贰问。问卜、筮曰:「义与?志与?」义则可问,志则否。

 「不贰问」即「再三渎,渎则不告」之意,卜筮问义不问志,真千古论筮、卜之名言。左昭十二年「南蒯将叛,筮而遇坤之比,曰:『黄裳元吉。』子服惠伯曰:『忠信之事则可,不然必败。』南蒯果败」。人皆举此事以证此义,盖以蒯为志而非义也。予以为此事固不可证,却不如此论。蒯虽叛季氏也,季氏权臣,叛之非过,故虽败而得吉,此正是义非志也,不然胡为筮得吉哉。惠伯当时言此折之,思沮其谋,不得为定论也。(卷六五,页一二)

不贰问指卜筮者自问,问卜筮指卜筮者问来卜之人,上下两问不必相蒙,刘执中谓「两问字皆指卜筮者自问,问卜筮以下所以释不贰问之义」,甚牵强,陈可大解问卜筮为「见卜筮而问之」,尤迂。(卷六五,页一二—一三)

尊长于己踰等,不敢问其年。燕见不将命。遇于道,见则面,不请所之。丧俟事,不犆吊。侍坐,弗使不执琴瑟,不画。

 手无容即下数毋为口容之容,暑挥翣则弄手为容,故曰手无容不翣也。玉藻「手容恭」,别是一义,不得侵混。(卷六五,页一四)

执君之乘车则坐,仆者右带剑,负良绥,申之面,拖诸幦,以散绥升,执辔然后步。

 执君之乘车则坐。坐,跪也,即曲礼「跪乘」也。仆者右带剑,即曲礼「奋衣由右上」之意,君位在左,故上由右,剑亦带于右也。负良绥,申之面,拖诸幦,即曲礼「君出就车则仆并辔授绥」也,但此时君未出,以待君耳,君出则授此良绥矣。以散绥升,即曲礼「取贰绥」也。执辔然步,即曲礼「执策分辔,驱之五步而立」也。此节之义与曲礼同,但皆是御者君未出而待君之礼,叙法较曲礼错综,可谓善用曲礼者矣。朱仲晦驳疏谓「于负良三句,不当言君,此时君未出」,是已。然谓「以散绥升之后,君方出」,亦非也。微特以散绥升即执辔然后步亦是待君,君未出也。(卷六五,页一六)

侍坐于君子,君子欠伸,运笏,泽剑首,还履,问日之蚤莫,虽请退可也。

 曲礼曰:「侍坐于君子,君子欠伸,撰杖屦,视日蚤莫,侍坐者请出矣。」记者因上言不请退,恐此误有弊,故下引曲礼文补之,复曰「虽请退可也」。自注疏以来,皆分侍坐于君子另为一节,非也。凡记文语多相生,因不请退,遂生朝廷曰退;因朝廷曰退,遂生燕游曰归,师役曰罢,而再以侍坐于君子,补上不请退之意。其文若断若连,最可玩味。又观其引曲礼文,可知作少仪者在曲礼后,其增运笏、泽剑首,尤有意致摹神之笔。剑首,琫也,郑氏谓「金器弄之,易以污泽」,非也。(卷六五,页一八—一九)

事君量而后此与下两「后」字,原皆作「后」,依今本改。入,不入而后量。凡乞假于人,为人从事者亦然。然,故上无怨而下远罪也。

 此节只重事君。观末句单承,可见中二句亦是插法。(卷六一,页一九)

不窥密,不旁狎,不道旧故,不戏色。

 凡狎比之事皆非正,故曰旁狎。不道旧故,郑氏谓「言知识之过失」,似乎歇后。郝仲舆谓「生平旧故向人称道,则似有要挟」,亦牵强,姑阙之。(卷六五,页一九—二○)

为人臣下者,有谏而无讪,有亡而无疾,颂而无,谏而无骄,怠则张而相之,废则埽而更之,谓之社稷之役。

 「颂易此与下两「易」字,疑应作「勿」。」二句,只以论语「贫」「富」字换,转甚妙。(卷六五,页二○)

毋拔來,毋報往,毋神,毋循枉,毋測未至。士依于德,游于艺。工依于法,游于说。毋訾衣服成器,毋身质言语。

 拔来报往之义,言人人殊,惟讲义曰:「毋拔来者,事来则应。毋报往者,事往则巳。未来则拔而致之,既往则追而报之,此世所谓生事也。」此说姑存之。毋循枉,谓毋循习枉道枉己之事,不必如郑说谓复遵行前日之不正云云也。游于说,意当时工匠必有考工记之类是与。毋訾衣服成器,訾,毁也,谓衣服巳成及凡已成之器,不必訾毁之。郑氏谓訾为「思」,非。毋身质言语,与曲礼「疑事无质」同,言语谓人及我之言语,身质犹面质也。(卷六五,页二一)

言语之美,穆穆皇皇。朝廷之美,济济翔翔。祭祀之美,齐齐皇皇。车马之美,匪匪翼翼。鸾和之美,肃肃雍雍。

 周礼保氏「六仪」袭而改易之,郑氏反谓此美字为周礼「仪」字之误,可恨。(卷六五,页二二)

问国君之子长幼,长则曰「能从社稷之事」,幼则曰「能御」、「未能御」。问大夫之子长幼,长则曰「能从乐人之事矣」,幼,则曰「能正于乐人」、「未能正于乐人」。问士之子长幼,长则曰「能耕矣」,幼则曰「能负薪」、「未能负薪」。

 此与曲礼同。曲礼曰:「问国君之年,长,曰能从宗庙社稷之事矣;幼,曰未能从宗庙社稷之事也。问大夫之子,长,曰能御矣;幼,曰未能御也。问士之子,长,曰能典谒矣;幼,曰未能典谒也。问庶人之子,长,曰能负薪矣;幼,曰未能负薪也。」但典礼之答与问词,与此文之答与问词异,以此为别耳,此善于脱胎之法者。陆农师以为曲礼记天子之大夫士,少仪记诸侯之大夫士;应子和以为曲礼乃他人之旁自相问,少仪则人问其子于父,皆非。(卷六五,页二三—二四)

郝仲舆曰:「此与曲礼小异而曲礼为近。曲礼『国君子幼曰未能从宗庙之事』,此曰『未能御』,御非主职,故郑作治事解。」愚按:此文有意与曲礼异,故其言若此。(卷六五,页二四)

执玉、执龟筴不趋,堂上不趋,城上不趋。武车不式,介者不拜。

 与曲礼「堂上不趋,执玉不趋」同。(卷六六,页一)

妇人,吉事,虽有君赐,肃拜;为尸坐,则不手拜,肃拜;为丧主,则不手拜。

 肃拜,●人端立而微鞠躬,俯首以拜也。男子则鞠躬俯首而拱,亦谓之肃,如所谓肃容之类。手拜,两膝着地,用手为拜也,说详檀弓上。此言妇人无手拜之仪,其曰肃拜,曰不手拜,肃拜,曰不手拜,文法以错落见异耳。然谓君赐肃拜亦可疑,为丧主必稽颡,君赐岂不当稽首与?(卷六六,页一)

葛绖而麻带。

 与檀弓「妇人不葛带」之说同。(卷六六,页二)

取俎进俎不坐。

 此与后「其有折俎者,取祭,反之,不坐」之说大略相同,徐伯鲁以此附于妇人为一节,非(卷六六,页三)

执虚如执盈,入虚如有人。

 执虚如执盈,与曲礼「执轻如不克」同,而意更精妙。(卷六六,页三)

未尝不食新。

 此尝当主秋祭为是,盖左传有「不食新」之说,正合。(卷六六,页四)

仆于君子,君子升,下则授绥,始乘则式,君子下行,然后还立。

 与曲礼「凡仆人之礼,必授人绥」同,而增始乘下行二事。(卷六六,页四—五)

乘贰车则式,佐车则否。贰车者,诸侯七乘,上大夫五乘,下大夫三乘。

 贰车者以下,周礼大行人袭此,易诸侯卿大夫为公侯伯子男,郑氏以此为殷制,非。(卷六六,页五)

有贰车者之乘马、服车不齿,观君子之衣服、服剑、乘马弗贾。

 与曲礼「齿路马,有诛」之说同,本意言尊贵者之乘车服马不齿,因上言贰车,遂谓之有贰车者,笔意敏妙。(卷六六,页五—六)

其以乘壶酒、束修、一犬赐人;若献人,则陈酒执修以将命,亦曰「乘壶酒、束修、一犬」。其以鼎肉,则执以将命。其禽加于一双,则执一双以将命,委其余。

 乘壶酒、束修、一犬,此三物之例。其以鼎肉,此一物之例。其禽加于一双,此一物而多数之例。本意言禽多则执一双,今言加于一双为下执一双起,真善于撰词者。(卷六六,页六)

犬则执,守犬、田犬则授摈者,既受,乃问犬名。牛则执纼,马则执靮,皆右之,臣则左之。

 曲礼曰:「效犬马者,左牵之。」与此不合。孔氏谓「食犬则左牵之,右手防御」,此曲说。守犬、田犬独不当防御乎?曲礼曰「献民虏者操右袂」,孔氏谓「左手操其右袂,右手当制之」,则此与臣则左之之说合也。(卷六六,页七)

车则说绥「绥」字下原误衍「则」字,依今本删。,执以将命。甲,若有以前之,则执以将命;无以前之,则袒櫜奉冑。器则执盖。弓则以左手屈韣执拊。剑则启椟,盖袭之,加夫襓与剑焉。

 车则说绥,执以将命,与曲礼「献车马者执策绥」同。甲袒櫜奉冑,与曲礼「献甲者则冑」同。弓则以左手屈韣执拊,与曲礼右手执箫,左手承弣」同。(卷六六,页八)

笏、书、修、苞苴、弓、茵、席、枕、几、杖、琴、瑟、戈有刃者椟、筴、钥,其执之皆尚左手。刀,却刃授颖,却授拊,凡有刺刃者,以授人则辟刃。

 郑氏谓上颖为警枕,下颖为刀镮,皆非。上既言枕,安得又以颖为警枕?禾头为颖,则颖者首也,与镮尤不相涉。按:上颖,矛属,犹今之枪,以其锋之利锐,故名。下颖,刃之首也,凡刀剑皆以柄为首,其尽处则为末。有刃者椟,此四字是夹叙法。戈有刃者椟与刀却刃以下,即曲礼「进戈者前其蹲后其刃,进矛戟者前其镦」之意。(卷六六,页九)

乘兵车,出先刃,入后刃。军尚左,卒尚右。

 出先刃,入后刃,郑氏曰:「不以刃向国也。」郝仲舆曰:「出先刃,向敌也;入后刃,嫌倒戈也。」皆可通。总之本文既妙,故令意义无穷。(卷六六,页一○)

宾客主恭,祭祀主敬,丧祀主哀,会同主诩。军旅思险,隐情以虞。

 会同主诩,此亦春秋时人之言。诩字从言,应属言语上解,谓陈词夸大之意。郑氏谓「敏而有勇,若齐国佐」,意国佐能陈词拒晋师,故以为敏而有勇,后来事书词字,但释曰敏而有勇,而不言所以陈词之故,蒙混可笑。(卷六六,页十)

燕侍食于君子,则先饭而后已,毋放饭,毋流歠,小饭而亟之,数,毋为口容。客自彻,辞焉则止。

 先饭与玉藻诸篇之说同,后已即曲礼「主人未,客不虚口」之意。毋放饭二句,见曲礼。小饭对放饭言。,小嚼也。数,欲数数,犹上亟意。缓散咀味,便为口容。(卷六六,页一一)

羞濡鱼者进尾,冬右腴,夏右鳍,祭膴。

 仪礼「公食与少牢皆右首」,士丧礼「左首公食」与士丧礼「皆进鳍,少牢进腴」,皆与此不合。(卷六六,页一三)

酌尸之仆,如君之仆。其在车,则左执辔,右受爵,祭左右轨、范,乃饮。

 周礼大驭「及祭酌仆,仆执左辔,右祭雨轵,祭轨乃饮」,袭此而小异之。解者亦以周礼辩证,非也。(卷六六,页一四)

凡羞有湆者,不以齐。

 孔疏引庾云「湆,汁也,若羞有汁则有盐梅齐和,若食者更调和之,嫌薄主人味,故不以齐也」,又引贺氏云「凡湆皆谓大羹,大羹不和」,此二说皆未然。按:士昏礼云「大羹湆在爨」,湆汁从肉,乃肉汁也。以大羹湆连言,则湆非即大羹矣。既为肉汁,不必更参以齐。(卷六六,页一六)

羞首者,进喙,祭耳。

 「羞首者进喙」,为进食者言也。「祭耳」,为客言也。(卷六六,页一六)

尊者以酌者之左为上尊,尊壶者面其鼻。

 尊者以酌者「者」字,原阙,今依经文补。之左为上尊,上尊,元酒也,即玉藻「凡尊必上元酒」之意。尊壶者面其鼻,即玉藻「惟君面尊」之意。(卷六六,页一七)

饮酒者、禨者、醮者,有折俎不坐。未步爵,不尝羞。

 「未步爵,不尝羞」,按:乡饮酒乡射燕礼大射皆先祭脯醢哜肺,乃饮卒爵,与此不同,其说未详。孔氏曰:「殽羞本为酒设,若爵未行而先尝羞,是贪食矣。此谓无算爵之时,若正羞脯醢折俎,饮酒之前则尝之。」按:无算爵自在尝羞之后,此后岂复尝羞乎?即如其说,庶爵不可贪食,正羞独可贪食乎?(卷六六,页一七—一八)

牛与羊鱼之腥,聂而切之为脍。麋鹿为菹,野为辟鸡,兔为宛脾,皆聂而切之。切葱若薤,实之醯以柔之。¢豕为轩,皆聂而不切。

 与内则「肉腥细者为脍」一节同。按:少仪在内则之前,观内则「麋鹿鱼为菹」以下,用「或曰」二字,可见盖引此也。此言牛与羊鱼之腥,而内则但言麋肉;此言麋鹿为菹,而内则言鱼,是取其文而断制之者。(卷六六,页一八—一九)

凡饮酒,为献主者执烛抱燋,客作而辞,然后以授人。执烛,不让、不辞、不歌。

 上言执烛而客辞,执烛不让以下又因言执烛之礼如此也。(卷六六,页二○)

洗、颖、执食饮者勿气,有问焉,则辟咡而对。

 有问焉则辟咡而对,与曲礼「有问焉则掩目而对」同,说详曲礼。(卷六六,页二一)

为人祭曰致福,为己祭而致膳于君子曰膳,祔、练曰告。凡膳告于君子,主人展之,以授使者于阼阶之南「南」字原阙,依今本补。,南面再拜稽首送,反命,主人又再拜稽首。其礼:太牢则以牛左肩臂臑折九个,少牢则以羊左肩七个,犆豕则以豕左肩五个。

 凡膳告于君子,兼上曰致福、曰膳、曰告而言。(卷六六,页二一)

国家靡敝,则车不雕几,甲不组縢,食器不刻镂,君子不履丝屦,马不常秣。

 方性夫谓「五事必以车马为始终者,盖车马在礼为重」,非也。先言车甲食器皆器也,又言君子,然后言马,以次为次叙耳。(卷六六,页二二)

学记

 此亦是当时子书,辑礼者以其言学,故采之。义近醇正,所乏精深之致,观篇中托物比兴语,似矜词彩,而于圣人之道尚有未契合者。石梁王氏以「泛论」目之,为有见。后儒但以其篇名言学,便极为推崇,力驳泛论二字之非,正未晓其义尔。(卷六七,页一)

发虑宪,求善良,足以謏闻,不足以动众。就贤体远,足以动众,未足以化民。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

 謏,说文:「小也,诱也。」此宜主诱字解,谓诱致闻誉也,与下动字亦有关会,郑氏主小言,未协。(卷六七,页三)

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

 此云党、术,与周礼六卿之「党」、六遂之「遂」不同,郑孔执周礼为解,非也。术、遂古字通,月令「审端经术」。盖以术从行,街衢之类,又与述同,述从,故又与遂同耳。郑谓「术当为遂,声之误」,非也。陈可大改术为州,以合周礼州长「春秋以礼会民,而射于州序」,盖妄矣。按:周礼州长射于州序,州学亦称序,党正饮酒于序,党学亦称序,固不足据。若王制「耆老皆朝于庠,习射尚功,习乡尚齿」,乡饮酒「迎宾于庠门之外」,乡学亦称庠,与此亦不合。孔氏为之斡旋,而且以党有庠,为夏殷礼,谬。(卷六七,页六)

比年入学,中年考校。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易俗,近者说服而远者怀之,此大学之道也。记曰:「蛾子时术之。」其此之谓乎!

 注疏又以此中年考校,不合周礼「三岁大比」,以为夏殷礼,亦谬。蛾子时术之,郑氏谓「蚍蜉之子,时术蚍蜉之所为,其功乃复成大垤」,郝仲舆谓「术、述同,化也。蛾生子化虫,虫复化蛾,学能化民,亦犹是」,皆近凿。愚按:此不过犹诗「教诲尔子,式谷似之」之意。大抵古人引经,不必尽合本文也。学一而已,谓之大学者,因九年大成大字,遂于学上加大字以尊之,不得因此言大学,谓又有小学也,不然此何以一三五七九通谓之大学乎?古人字学,乃谓之「小学」。(卷六七,页九)

大学始教,皮弁祭菜,示敬道也。峨雅肄三,官其始也。入学鼓箧,孙其业也。夏、楚二物,收其威也。未卜禘不视学,游其志也。时观而弗语,存其心也。幼者听而弗问,学不躐等也。此七者,教之大伦也。记曰:「凡学,官先事,士先志。」其此之谓乎!

 禘、大禘,每岁一行,亦实时禘。详王制。郊特牲祭义谓「春禘」,王制谓「夏禘」,说各不同,此大谓春禘也。必卜祭日乃视学者,大合乐将以祭也,陈用之以禘为「丧毕之明年」,盖油卜字为说,未然。方性夫以为「五年」,不知此非禘义,详王制。且五年一视学,毋乃太疏阔乎?学不躐等之学如字,郑氏训为「教」,亦无谓。(卷六七,页一二—一三)

不学操缦,不能安弦;不学博依,不能安诗;不学杂服,不能安礼;不兴其艺,不能乐学。

 博依,依字即书「声依永」之义。杂服,服字服习之义,谓三百三千杂字所当服习者。(卷六七,页一六)

今之教者,呻其占毕,多其讯,言及于数,进而不顾其安,使人不由其诚,教人不尽其材,其施之也悖,其求之也佛。夫然,故隐其学而疾其师,苦其难而不知其益也。虽终其业,其去之必速。教之不刑,其此之由「由」字,原作「谓」,依今本改。乎!

 数进犹数数进,「刑」如诗「百辟其刑」之刑。 (卷六七,页一八)

大学之法:禁于未发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不陵节而施之谓孙;相观而善之谓摩。此四者,教之所由兴也。

 禁未发,谓人凡有邪僻之念,皆须禁之于未发之先。当其可,谓凡教人必适当其可教之时,不可或先或后,如十年学书计,十三舞勺,成童舞象之类。郑氏谓禁于未然为「情欲未生,年十五时」,然则年十六,便可听其纵肆而不禁也?谓当其可为「年二十成人时」,然则二十之前,竟可不学耶?皆说不去。朱仲晦曰:「当其可,谓适当其可告之时,亦不必以年为断。」按:下云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明是指年也。(卷六七,一九)

发然后禁,则扞格而不胜;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杂施而不孙,则坏乱而不修;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燕朋逆其师;燕辟废其学。此六者,教之所由废也。君子既知教之所由兴,又知教之所由废,然后可以为人师也。

 格,沮隔也。汉书「太后议格」,郑氏谓「读如冻之」,非也。燕辟之辟为邪辟,郑谓「辟喻」,尤非。(卷六七,页二○)

故君子之教喻也,道而弗牵,强而弗抑,开而弗达。道而弗牵则和,强而弗抑则易,开而弗达则思。和、易以思,可谓善喻矣。

 此段言教法甚精。(卷六七,页二一)

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善教者使人继其志。其言也约而达,微而臧,罕譬而喻,可谓继志矣。

 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妙喻绝工。(卷六七,页二二)

君子知至学之难易,而知其美恶,然后能博喻,能博喻然后能为师,能为师然后能为长,能为长然后能为君。故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是故择师不可不慎也。记曰:「三王、四代唯其师。」其此之谓乎!

 从师推说到为长为君,一滚说来,又承以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意谓师何以为君?盖所以学为君之理,以教人君也,是故择师不可不慎,贴人君说,引记曰「三王、四代唯其师」,以见自古帝王皆有师之意。此节本是一气,旨亦明白,解者多自作支离,如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郑氏曰「弟子学于师,学为君」,甚迂,张子厚以学为「教」,太直致,非记文意。三王四代唯其师,陈可大曰「三王四代之所以治,能作之君,作之师」,则是,又谓「人君能为师」,与前后择师尊师之义不侔矣。(卷六七,二三—二四)

善学者,师逸而功倍,又从而庸之;不善学者,师勤而功半,又从而怨之。善问者,如攻坚木,先其易者,后其节目,其久也,相说以解;不善问者反此。善待问者,如撞钟,叩之以小者则小鸣,叩之以大者则大鸣,待其从容,然后尽其声;不善答问者反此。皆进学之道也。

 相说以解,说字当如旧解音悦,所谓于吾言无所不说是也。悦而后解,此善摹学者神情处。朱仲晦以为如字,义便索然矣。从容,郑氏谓「舂容,舂为击,容为声之形容,谓之重撞击」,殊迂。胡邦衡谓从容为「再三叩」,亦不协。朱仲晦谓「从容为声之余韵,从容而将尽,言必答尽所问之意,然后止」,此解于正意、譬意、语气,皆不甚协。且待,其待字即上待问待字,其字是指问者,今皆失之。陈可大谓「不急疾击之,则钟声大小、长短,得以自尽」,亦非也,此言善答之意,如其说,又入善问中去矣。愚按:待其从容,然后尽其声音,承上言钟于大小之叩即鸣如此,然必待撞钟者从容少间,然后得尽其声者,犹善待问者从容少间,寻思有得,然后尽其余蕴以告也。(卷六七,页二六)

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必也其听语乎?力不能问,然后语之,语之而不知,虽舍之可也。

 记问之学,谓其学徒揣人所应问者,以记诵之而已,此其人无得于心,而所知有限。所谓「呻占毕,多讯问」者也,故不足以为人师。听语,则但听问者之语,而皆有以教,或口欲言不能问者,乃不待问而语之,其又不知则舍之耳,亦「不悱不发」,「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之意,凡此即所谓「从容」也,又曰此申言教也。(卷六七,页二七—二八)

良治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始驾马者反之,车在马前。君子察于此三者,可以有志于学矣。

 纯乎善喻,绝妙。(卷六七,页二八)

古之学者;比物丑类。鼓无当于五声,五声弗得不和;水无当于五色,五色弗得不章;学无当于五官,五官弗得不治;师无当于五服,五服弗得不亲。

 学于五官,师于五服,必皆承上五字说来,颇似不切合,然于不切合之中,仍有可切合者,此则先秦之妙笔也,所谓以词采胜者在此。(卷六七,页二九)

君子曰:大德不官,大道不器,大信不约,大时不齐。察于此四者,可以有志于本矣。三王之祭川也,皆先河而后海,或源也,或委也,此之谓务本。

 大时不齐,大意谓天时循环,迭运而不齐,大时从主宰处言之,所以与大德等共谓之本,使学者察此以知本也。郑氏以物之生死言不齐。未免偏狭,且有增添之弊。或以「揖让征伐」言之,则于本为之义更无着落矣。(卷六七,页三○)

姚際恒著作集

少儀

 少,幼少之少,如內則所謂「十年學幼儀」是也。鄭氏「為小威儀」,非,威儀已屬小,不當又稱小矣。朱仲晦謂「即小學之支流餘裔」,尤非,小學乃古人學字之名,非此之謂也。按:此篇多與曲禮內則同,作少儀者當在曲禮後,內則前,以篇中之文而知之。詳篇內。其義既多互發而語尤精峭,堪兩與兩篇媲美矣。(卷六五,頁一)

聞始見君子者,辭曰:「某固願聞名于將命者。」不得階主。敵者此「敵」字,與下文「敵」字,原皆作「適」,依今本改。,曰:「某固願見。」罕見曰「聞名」,亟見曰「朝夕」,瞽曰「聞名」。

 不得階謂不由階升堂也,猶見曰聞名,主人曰將命者之意,主指所見之人,適者其主相敵者也。鄭氏乃以主字連上讀,非。郝仲輿不從之,是。(卷六二,頁二—三)

適有喪者曰「比」,童子曰「聽事」,適公卿之喪,則曰「聽役于司徒」。

 比,相助死者為治具之義。孟子曰「且比化者」,亦作庀。左傳「季文子卒,宰庀家器為葬備,聽役于司徒」,檀弓「孟獻子喪,司徒旅歸四布」。(卷六五,頁五)

若君將適他,臣如致金玉貨貝于君,則曰:「致馬資于有司。」敵者曰:「贈從者。」

 按:臣致君金玉貨貝,此春秋以來諸侯好貨之風,治世必無有。(卷六五,頁六)

受立授立,不坐。性之直者,則有之矣。

 曲禮「授立不跪,授坐不立」,此多受立,彼多授坐。(卷六五,頁七)

始入而辭,曰「辭矣」。即席,曰「可矣」。排闔說屨于戶內者,一人而已矣。有尊長在,則否。

 陸農師曰:「宜承『道瞽亦然』,脫亂在此。」此說可存。(卷六十五,頁八)

不疑在躬,不度民械,不願于大家,不訾重器。

 不疑在躬,不度民械,二句相連,說謂我不有可疑之事在躬,則人自信之,不必度民機械之來也。大家,如韓、魏之家。不訾之訾,鄭氏謂「思也」,方性夫謂「計度」,引國語「訾相」以證,陳可大主「非毀」字解,三說未詳孰是?(卷六五,頁一○)

氾埽曰埽,埽席間曰拚。拚席不以鬣,執箕膺擖。

 馬領毛曰鬣,古人制為拂,用以辟蠅蚋,因名曰鬣。後以塵尾為之,又名塵。拚席不以鬣者,鬣為手持之物,易以拚席,故戒拚席不以鬣,明埽地有埽地之帚,拚席有拚席之帚也。鄭氏以鬣為帚,謂「帚恆埽地,不潔清。古未聞以鬣為帚,亦未聞稱頨為鬣」,殊杜撰,而向來字書多據鄭注解字,其承誤處未易悉數。即如此篇上以訾為思,此以鬣為帚,下以穎為枕、為刀環,詡為敏而有勇之類,皆使字義蒙混千古,良可浩歎。(卷六五,頁一一)

不貳問。問卜、筮曰:「義與?志與?」義則可問,志則否。

 「不貳問」即「再三瀆,瀆則不告」之意,卜筮問義不問志,真千古論筮、卜之名言。左昭十二年「南蒯將叛,筮而遇坤之比,曰:『黃裳元吉。』子服惠伯曰:『忠信之事則可,不然必敗。』南蒯果敗」。人皆舉此事以證此義,蓋以蒯為志而非義也。予以為此事固不可證,卻不如此論。蒯雖叛季氏也,季氏權臣,叛之非過,故雖敗而得吉,此正是義非志也,不然胡為筮得吉哉。惠伯當時言此折之,思沮其謀,不得為定論也。(卷六五,頁一二)

不貳問指卜筮者自問,問卜筮指卜筮者問來卜之人,上下兩問不必相蒙,劉執中謂「兩問字皆指卜筮者自問,問卜筮以下所以釋不貳問之義」,甚牽強,陳可大解問卜筮為「見卜筮而問之」,尤迂。(卷六五,頁一二—一三)

尊長于己踰等,不敢問其年。燕見不將命。遇于道,見則面,不請所之。喪俟事,不犆弔。侍坐,弗使不執琴瑟,不畫。

 手無容即下數毋為口容之容,暑揮翣則弄手為容,故曰手無容不翣也。玉藻「手容恭」,別是一義,不得侵混。(卷六五,頁一四)

執君之乘車則坐,僕者右帶劍,負良綏,申之面,拖諸幦,以散綏升,執轡然後步。

 執君之乘車則坐。坐,跪也,即曲禮「跪乘」也。僕者右帶劍,即曲禮「奮衣由右上」之意,君位在左,故上由右,劍亦帶于右也。負良綏,申之面,拖諸幦,即曲禮「君出就車則僕并轡授綏」也,但此時君未出,以待君耳,君出則授此良綏矣。以散綏升,即曲禮「取貳綏」也。執轡然步,即曲禮「執策分轡,驅之五步而立」也。此節之義與曲禮同,但皆是御者君未出而待君之禮,敘法較曲禮錯綜,可謂善用曲禮者矣。朱仲晦駁疏謂「于負良三句,不當言君,此時君未出」,是已。然謂「以散綏升之後,君方出」,亦非也。微特以散綏升即執轡然後步亦是待君,君未出也。(卷六五,頁一六)

侍坐于君子,君子欠伸,運笏,澤劍首,還履,問日之蚤莫,雖請退可也。

 曲禮曰:「侍坐于君子,君子欠伸,撰杖屨,視日蚤莫,侍坐者請出矣。」記者因上言不請退,恐此誤有弊,故下引曲禮文補之,復曰「雖請退可也」。自註疏以來,皆分侍坐于君子另為一節,非也。凡記文語多相生,因不請退,遂生朝廷曰退;因朝廷曰退,遂生燕遊曰歸,師役曰罷,而再以侍坐于君子,補上不請退之意。其文若斷若連,最可玩味。又觀其引曲禮文,可知作少儀者在曲禮後,其增運笏、澤劍首,尤有意致摹神之筆。劍首,琫也,鄭氏謂「金器弄之,易以汙澤」,非也。(卷六五,頁一八—一九)

事君量而后此與下兩「后」字,原皆作「後」,依今本改。入,不入而后量。凡乞假于人,為人從事者亦然。然,故上無怨而下遠罪也。

 此節只重事君。觀末句單承,可見中二句亦是插法。(卷六一,頁一九)

不窺密,不旁狎,不道舊故,不戲色。

 凡狎比之事皆非正,故曰旁狎。不道舊故,鄭氏謂「言知識之過失」,似乎歇後。郝仲輿謂「生平舊故向人稱道,則似有要挾」,亦牽強,姑闕之。(卷六五,頁一九—二○)

為人臣下者,有諫而無訕,有亡而無疾,頌而無,諫而無驕,怠則張而相之,廢則埽而更之,謂之社稷之役。

 「頌易此與下兩「易」字,疑應作「勿」。」二句,只以論語「貧」「富」字換,轉甚妙。(卷六五,頁二○)

毋拔來,毋報往,毋神,毋循枉,毋測未至。士依于德,游于藝。工依于法,游于說。毋訾衣服成器,毋身質言語。

 拔來報往之義,言人人殊,惟講義曰:「毋拔來者,事來則應。毋報往者,事往則巳。未來則拔而致之,既往則追而報之,此世所謂生事也。」此說姑存之。毋循枉,謂毋循習枉道枉己之事,不必如鄭說謂復遵行前日之不正云云也。遊于說,意當時工匠必有考工記之類是與。毋訾衣服成器,訾,毀也,謂衣服巳成及凡已成之器,不必訾毀之。鄭氏謂訾為「思」,非。毋身質言語,與曲禮「疑事無質」同,言語謂人及我之言語,身質猶面質也。(卷六五,頁二一)

言語之美,穆穆皇皇。朝廷之美,濟濟翔翔。祭祀之美,齊齊皇皇。車馬之美,匪匪翼翼。鸞和之美,肅肅雍雍。

 周禮保氏「六儀」襲而改易之,鄭氏反謂此美字為周禮「儀」字之誤,可恨。(卷六五,頁二二)

問國君之子長幼,長則曰「能從社稷之事」,幼則曰「能御」、「未能御」。問大夫之子長幼,長則曰「能從樂人之事矣」,幼,則曰「能正于樂人」、「未能正于樂人」。問士之子長幼,長則曰「能耕矣」,幼則曰「能負薪」、「未能負薪」。

 此與曲禮同。曲禮曰:「問國君之年,長,曰能從宗廟社稷之事矣;幼,曰未能從宗廟社稷之事也。問大夫之子,長,曰能御矣;幼,曰未能御也。問士之子,長,曰能典謁矣;幼,曰未能典謁也。問庶人之子,長,曰能負薪矣;幼,曰未能負薪也。」但典禮之答與問詞,與此文之答與問詞異,以此為別耳,此善于脫胎之法者。陸農師以為曲禮記天子之大夫士,少儀記諸侯之大夫士;應子和以為曲禮乃他人之旁自相問,少儀則人問其子于父,皆非。(卷六五,頁二三—二四)

郝仲輿曰:「此與曲禮小異而曲禮為近。曲禮『國君子幼曰未能從宗廟之事』,此曰『未能御』,御非主職,故鄭作治事解。」愚按:此文有意與曲禮異,故其言若此。(卷六五,頁二四)

執玉、執龜筴不趨,堂上不趨,城上不趨。武車不式,介者不拜。

 與曲禮「堂上不趨,執玉不趨」同。(卷六六,頁一)

婦人,吉事,雖有君賜,肅拜;為尸坐,則不手拜,肅拜;為喪主,則不手拜。

 肅拜,●人端立而微鞠躬,俯首以拜也。男子則鞠躬俯首而拱,亦謂之肅,如所謂肅容之類。手拜,兩膝著地,用手為拜也,說詳檀弓上。此言婦人無手拜之儀,其曰肅拜,曰不手拜,肅拜,曰不手拜,文法以錯落見異耳。然謂君賜肅拜亦可疑,為喪主必稽顙,君賜豈不當稽首與?(卷六六,頁一)

葛絰而麻帶。

 與檀弓「婦人不葛帶」之說同。(卷六六,頁二)

取俎進俎不坐。

 此與後「其有折俎者,取祭,反之,不坐」之說大略相同,徐伯魯以此附于婦人為一節,非(卷六六,頁三)

執虛如執盈,入虛如有人。

 執虛如執盈,與曲禮「執輕如不克」同,而意更精妙。(卷六六,頁三)

未嘗不食新。

 此嘗當主秋祭為是,蓋左傳有「不食新」之說,正合。(卷六六,頁四)

僕于君子,君子升,下則授綏,始乘則式,君子下行,然後還立。

 與曲禮「凡僕人之禮,必授人綏」同,而增始乘下行二事。(卷六六,頁四—五)

乘貳車則式,佐車則否。貳車者,諸侯七乘,上大夫五乘,下大夫三乘。

 貳車者以下,周禮大行人襲此,易諸侯卿大夫為公侯伯子男,鄭氏以此為殷制,非。(卷六六,頁五)

有貳車者之乘馬、服車不齒,觀君子之衣服、服劍、乘馬弗賈。

 與曲禮「齒路馬,有誅」之說同,本意言尊貴者之乘車服馬不齒,因上言貳車,遂謂之有貳車者,筆意敏妙。(卷六六,頁五—六)

其以乘壺酒、束修、一犬賜人;若獻人,則陳酒執修以將命,亦曰「乘壺酒、束修、一犬」。其以鼎肉,則執以將命。其禽加于一雙,則執一雙以將命,委其餘。

 乘壺酒、束修、一犬,此三物之例。其以鼎肉,此一物之例。其禽加于一雙,此一物而多數之例。本意言禽多則執一雙,今言加于一雙為下執一雙起,真善于撰詞者。(卷六六,頁六)

犬則執,守犬、田犬則授擯者,既受,乃問犬名。牛則執紖,馬則執靮,皆右之,臣則左之。

 曲禮曰:「效犬馬者,左牽之。」與此不合。孔氏謂「食犬則左牽之,右手防禦」,此曲說。守犬、田犬獨不當防禦乎?曲禮曰「獻民虜者操右袂」,孔氏謂「左手操其右袂,右手當制之」,則此與臣則左之之說合也。(卷六六,頁七)

車則說綏「綏」字下原誤衍「則」字,依今本刪。,執以將命。甲,若有以前之,則執以將命;無以前之,則袒櫜奉冑。器則執蓋。弓則以左手屈韣執拊。劍則啟櫝,蓋襲之,加夫襓與劍焉。

 車則說綏,執以將命,與曲禮「獻車馬者執策綏」同。甲袒櫜奉冑,與曲禮「獻甲者則冑」同。弓則以左手屈韣執拊,與曲禮右手執簫,左手承弣」同。(卷六六,頁八)

笏、書、修、苞苴、弓、茵、席、枕、几、杖、琴、瑟、戈有刃者櫝、筴、籥,其執之皆尚左手。刀,卻刃授穎,卻授拊,凡有刺刃者,以授人則辟刃。

 鄭氏謂上穎為警枕,下穎為刀鐶,皆非。上既言枕,安得又以穎為警枕?禾頭為穎,則穎者首也,與鐶尤不相涉。按:上穎,矛屬,猶今之槍,以其鋒之利銳,故名。下穎,刃之首也,凡刀劍皆以柄為首,其盡處則為末。有刃者櫝,此四字是夾敘法。戈有刃者櫝與刀卻刃以下,即曲禮「進戈者前其蹲後其刃,進矛戟者前其鐓」之意。(卷六六,頁九)

乘兵車,出先刃,入後刃。軍尚左,卒尚右。

 出先刃,入後刃,鄭氏曰:「不以刃嚮國也。」郝仲輿曰:「出先刃,向敵也;入後刃,嫌倒戈也。」皆可通。總之本文既妙,故令意義無窮。(卷六六,頁一○)

賓客主恭,祭祀主敬,喪祀主哀,會同主詡。軍旅思險,隱情以虞。

 會同主詡,此亦春秋時人之言。詡字從言,應屬言語上解,謂陳詞夸大之意。鄭氏謂「敏而有勇,若齊國佐」,意國佐能陳詞拒晉師,故以為敏而有勇,後來事書詞字,但釋曰敏而有勇,而不言所以陳詞之故,蒙混可笑。(卷六六,頁十)

燕侍食于君子,則先飯而後已,毋放飯,毋流歠,小飯而亟之,數,毋為口容。客自徹,辭焉則止。

 先飯與玉藻諸篇之說同,後已即曲禮「主人未,客不虛口」之意。毋放飯二句,見曲禮。小飯對放飯言。,小嚼也。數,欲數數,猶上亟意。緩散咀味,便為口容。(卷六六,頁一一)

羞濡魚者進尾,冬右腴,夏右鰭,祭膴。

 儀禮「公食與少牢皆右首」,士喪禮「左首公食」與士喪禮「皆進鰭,少牢進腴」,皆與此不合。(卷六六,頁一三)

酌尸之僕,如君之僕。其在車,則左執轡,右受爵,祭左右軌、范,乃飲。

 周禮大馭「及祭酌僕,僕執左轡,右祭雨軹,祭軌乃飲」,襲此而小異之。解者亦以周禮辯證,非也。(卷六六,頁一四)

凡羞有湆者,不以齊。

 孔疏引庾云「湆,汁也,若羞有汁則有鹽梅齊和,若食者更調和之,嫌薄主人味,故不以齊也」,又引賀氏云「凡湆皆謂大羹,大羹不和」,此二說皆未然。按:士昏禮云「大羹湆在爨」,湆汁從肉,乃肉汁也。以大羹湆連言,則湆非即大羹矣。既為肉汁,不必更參以齊。(卷六六,頁一六)

羞首者,進喙,祭耳。

 「羞首者進喙」,為進食者言也。「祭耳」,為客言也。(卷六六,頁一六)

尊者以酌者之左為上尊,尊壺者面其鼻。

 尊者以酌者「者」字,原闕,今依經文補。之左為上尊,上尊,元酒也,即玉藻「凡尊必上元酒」之意。尊壺者面其鼻,即玉藻「惟君面尊」之意。(卷六六,頁一七)

飲酒者、禨者、醮者,有折俎不坐。未步爵,不嘗羞。

 「未步爵,不嘗羞」,按:鄉飲酒鄉射燕禮大射皆先祭脯醢嚌肺,乃飲卒爵,與此不同,其說未詳。孔氏曰:「殽羞本為酒設,若爵未行而先嘗羞,是貪食矣。此謂無算爵之時,若正羞脯醢折俎,飲酒之前則嘗之。」按:無算爵自在嘗羞之後,此後豈復嘗羞乎?即如其說,庶爵不可貪食,正羞獨可貪食乎?(卷六六,頁一七—一八)

牛與羊魚之腥,聶而切之為膾。麋鹿為菹,野為辟雞,兔為宛脾,皆聶而切之。切蔥若薤,實之醯以柔之。¢豕為軒,皆聶而不切。

 與內則「肉腥細者為膾」一節同。按:少儀在內則之前,觀內則「麋鹿魚為菹」以下,用「或曰」二字,可見蓋引此也。此言牛與羊魚之腥,而內則但言麋肉;此言麋鹿為菹,而內則言魚,是取其文而斷制之者。(卷六六,頁一八—一九)

凡飲酒,為獻主者執燭抱燋,客作而辭,然後以授人。執燭,不讓、不辭、不歌。

 上言執燭而客辭,執燭不讓以下又因言執燭之禮如此也。(卷六六,頁二○)

洗、穎、執食飲者勿氣,有問焉,則辟咡而對。

 有問焉則辟咡而對,與曲禮「有問焉則掩目而對」同,說詳曲禮。(卷六六,頁二一)

為人祭曰致福,為己祭而致膳于君子曰膳,祔、練曰告。凡膳告于君子,主人展之,以授使者于阼階之南「南」字原闕,依今本補。,南面再拜稽首送,反命,主人又再拜稽首。其禮:太牢則以牛左肩臂臑折九箇,少牢則以羊左肩七箇,犆豕則以豕左肩五箇。

 凡膳告于君子,兼上曰致福、曰膳、曰告而言。(卷六六,頁二一)

國家靡敝,則車不雕幾,甲不組縢,食器不刻鏤,君子不履絲屨,馬不常秣。

 方性夫謂「五事必以車馬為始終者,蓋車馬在禮為重」,非也。先言車甲食器皆器也,又言君子,然後言馬,以次為次敘耳。(卷六六,頁二二)

學記

 此亦是當時子書,輯禮者以其言學,故採之。義近醇正,所乏精深之致,觀篇中託物比興語,似矜詞彩,而于聖人之道尚有未契合者。石梁王氏以「泛論」目之,為有見。後儒但以其篇名言學,便極為推崇,力駁泛論二字之非,正未曉其義爾。(卷六七,頁一)

發慮憲,求善良,足以謏聞,不足以動眾。就賢體遠,足以動眾,未足以化民。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學乎!

 謏,說文:「小也,誘也。」此宜主誘字解,謂誘致聞譽也,與下動字亦有關會,鄭氏主小言,未協。(卷六七,頁三)

古之教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

 此云黨、術,與周禮六卿之「黨」、六遂之「遂」不同,鄭孔執周禮為解,非也。術、遂古字通,月令「審端經術」。蓋以術從行,街衢之類,又與述同,述從,故又與遂同耳。鄭謂「術當為遂,聲之誤」,非也。陳可大改術為州,以合周禮州長「春秋以禮會民,而射於州序」,蓋妄矣。按:周禮州長射於州序,州學亦稱序,黨正飲酒於序,黨學亦稱序,固不足據。若王制「耆老皆朝於庠,習射尚功,習鄉尚齒」,鄉飲酒「迎賓於庠門之外」,鄉學亦稱庠,與此亦不合。孔氏為之斡旋,而且以黨有庠,為夏殷禮,謬。(卷六七,頁六)

比年入學,中年考校。一年視離經辨志,三年視敬業樂群,五年視博習親師,七年視論學取友,謂之小成。九年知類通達,強立而不反,謂之大成。夫然後足以化民易俗,近者說服而遠者懷之,此大學之道也。記曰:「蛾子時術之。」其此之謂乎!

 註疏又以此中年考校,不合周禮「三歲大比」,以為夏殷禮,亦謬。蛾子時術之,鄭氏謂「蚍蜉之子,時術蚍蜉之所為,其功乃復成大垤」,郝仲輿謂「術、述同,化也。蛾生子化蟲,蟲復化蛾,學能化民,亦猶是」,皆近鑿。愚按:此不過猶詩「教誨爾子,式穀似之」之意。大抵古人引經,不必盡合本文也。學一而已,謂之大學者,因九年大成大字,遂於學上加大字以尊之,不得因此言大學,謂又有小學也,不然此何以一三五七九通謂之大學乎?古人字學,乃謂之「小學」。(卷六七,頁九)

大學始教,皮弁祭菜,示敬道也。峨雅肄三,官其始也。入學鼓篋,孫其業也。夏、楚二物,收其威也。未卜禘不視學,游其志也。時觀而弗語,存其心也。幼者聽而弗問,學不躐等也。此七者,教之大倫也。記曰:「凡學,官先事,士先志。」其此之謂乎!

 禘、大禘,每歲一行,亦即時禘。詳王制。郊特牲祭義謂「春禘」,王制謂「夏禘」,說各不同,此大謂春禘也。必卜祭日乃視學者,大合樂將以祭也,陳用之以禘為「喪畢之明年」,蓋油卜字為說,未然。方性夫以為「五年」,不知此非禘義,詳王制。且五年一視學,毋乃太疏闊乎?學不躐等之學如字,鄭氏訓為「教」,亦無謂。(卷六七,頁一二—一三)

不學操縵,不能安弦;不學博依,不能安詩;不學雜服,不能安禮;不興其藝,不能樂學。

 博依,依字即書「聲依永」之義。雜服,服字服習之義,謂三百三千雜字所當服習者。(卷六七,頁一六)

今之教者,呻其佔畢,多其訊,言及于數,進而不顧其安,使人不由其誠,教人不盡其材,其施之也悖,其求之也佛。夫然,故隱其學而疾其師,苦其難而不知其益也。雖終其業,其去之必速。教之不刑,其此之由「由」字,原作「謂」,依今本改。乎!

 數進猶數數進,「刑」如詩「百辟其刑」之刑。 (卷六七,頁一八)

大學之法:禁于未發之謂豫;當其可之謂時,不陵節而施之謂孫;相觀而善之謂摩。此四者,教之所由興也。

 禁未發,謂人凡有邪僻之念,皆須禁之于未發之先。當其可,謂凡教人必適當其可教之時,不可或先或後,如十年學書計,十三舞勺,成童舞象之類。鄭氏謂禁于未然為「情慾未生,年十五時」,然則年十六,便可聽其縱肆而不禁也?謂當其可為「年二十成人時」,然則二十之前,竟可不學耶?皆說不去。朱仲晦曰:「當其可,謂適當其可告之時,亦不必以年為斷。」按:下云時過然後學,則勤苦而難成,明是指年也。(卷六七,一九)

發然後禁,則扞格而不勝;時過然後學,則勤苦而難成;雜施而不孫,則壞亂而不修;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燕朋逆其師;燕辟廢其學。此六者,教之所由廢也。君子既知教之所由興,又知教之所由廢,然後可以為人師也。

 格,沮隔也。漢書「太后議格」,鄭氏謂「讀如凍之」,非也。燕辟之辟為邪辟,鄭謂「辟喻」,尤非。(卷六七,頁二○)

故君子之教喻也,道而弗牽,強而弗抑,開而弗達。道而弗牽則和,強而弗抑則易,開而弗達則思。和、易以思,可謂善喻矣。

 此段言教法甚精。(卷六七,頁二一)

善歌者使人繼其聲,善教者使人繼其志。其言也約而達,微而臧,罕譬而喻,可謂繼志矣。

 善歌者,使人繼其聲,妙喻絕工。(卷六七,頁二二)

君子知至學之難易,而知其美惡,然後能博喻,能博喻然後能為師,能為師然後能為長,能為長然後能為君。故師也者,所以學為君也,是故擇師不可不慎也。記曰:「三王、四代唯其師。」其此之謂乎!

 從師推說到為長為君,一滾說來,又承以師也者所以學為君也,意謂師何以為君?蓋所以學為君之理,以教人君也,是故擇師不可不慎,貼人君說,引記曰「三王、四代唯其師」,以見自古帝王皆有師之意。此節本是一氣,旨亦明白,解者多自作支離,如師也者所以學為君也,鄭氏曰「弟子學于師,學為君」,甚迂,張子厚以學為「教」,太直致,非記文意。三王四代唯其師,陳可大曰「三王四代之所以治,能作之君,作之師」,則是,又謂「人君能為師」,與前後擇師尊師之義不侔矣。(卷六七,二三—二四)

善學者,師逸而功倍,又從而庸之;不善學者,師勤而功半,又從而怨之。善問者,如攻堅木,先其易者,後其節目,其久也,相說以解;不善問者反此。善待問者,如撞鐘,叩之以小者則小鳴,叩之以大者則大鳴,待其從容,然後盡其聲;不善答問者反此。皆進學之道也。

 相說以解,說字當如舊解音悅,所謂於吾言無所不說是也。悅而後解,此善摹學者神情處。朱仲晦以為如字,義便索然矣。從容,鄭氏謂「舂容,舂為擊,容為聲之形容,謂之重撞擊」,殊迂。胡邦衡謂從容為「再三叩」,亦不協。朱仲晦謂「從容為聲之餘韻,從容而將盡,言必答盡所問之意,然後止」,此解于正意、譬意、語氣,皆不甚協。且待,其待字即上待問待字,其字是指問者,今皆失之。陳可大謂「不急疾擊之,則鐘聲大小、長短,得以自盡」,亦非也,此言善答之意,如其說,又入善問中去矣。愚按:待其從容,然後盡其聲音,承上言鐘於大小之叩即鳴如此,然必待撞鐘者從容少間,然後得盡其聲者,猶善待問者從容少間,尋思有得,然後盡其餘蘊以告也。(卷六七,頁二六)

記問之學,不足以為人師,必也其聽語乎?力不能問,然後語之,語之而不知,雖舍之可也。

 記問之學,謂其學徒揣人所應問者,以記誦之而已,此其人無得于心,而所知有限。所謂「呻佔畢,多訊問」者也,故不足以為人師。聽語,則但聽問者之語,而皆有以教,或口欲言不能問者,乃不待問而語之,其又不知則舍之耳,亦「不悱不發」,「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之意,凡此即所謂「從容」也,又曰此申言教也。(卷六七,頁二七—二八)

良治之子,必學為裘;良弓之子,必學為箕;始駕馬者反之,車在馬前。君子察於此三者,可以有志於學矣。

 純乎善喻,絕妙。(卷六七,頁二八)

古之學者;比物醜類。鼓無當於五聲,五聲弗得不和;水無當於五色,五色弗得不章;學無當於五官,五官弗得不治;師無當於五服,五服弗得不親。

 學於五官,師於五服,必皆承上五字說來,頗似不切合,然於不切合之中,仍有可切合者,此則先秦之妙筆也,所謂以詞采勝者在此。(卷六七,頁二九)

君子曰:大德不官,大道不器,大信不約,大時不齊。察於此四者,可以有志於本矣。三王之祭川也,皆先河而後海,或源也,或委也,此之謂務本。

 大時不齊,大意謂天時循環,迭運而不齊,大時從主宰處言之,所以與大德等共謂之本,使學者察此以知本也。鄭氏以物之生死言不齊。未免偏狹,且有增添之弊。或以「揖讓征伐」言之,則于本為之義更無著落矣。(卷六七,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