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通论卷十一
新安首源姚际恒着
小雅
巧言
悠悠昊天,曰父母且!无罪无辜,乱如此幠本章二「幠」字原均误「怃」,今校改。昊天已威,予慎无罪。昊天泰幠,予慎无辜。本韵。○赋也。
乱之初生,僭始既涵。乱之又生,君子信谗。本韵。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君子如祉,乱庶遄已。本韵。○赋也。
君、子、屡、盟、,乱、是、用、长、。本韵。[评]名言。君子信盗,乱是用暴。本韵。盗。言。孔。甘。,乱。是。用。餤。。本韵。[评]「甘」、「餤」字相应,奇语。匪其止共,维王之邛。本韵。○赋也。
奕奕寝庙,君子作之。秩秩大猷,圣人莫之。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跃跃毚兔,遇犬获本韵。之。兴而比也。
荏染柔木,君子树之。往来行言,心焉数本韵。之。蛇蛇硕言,出自口矣。巧、言、如、簧、,颜、之、厚、本韵。矣、。兴也。
彼、何、人、斯、?居、何、之、麋、。无、拳、无、勇、,职、为、乱、阶、。「既、微、且、●、,尔、勇、几、何、?为、犹、将、多、,尔、居、徒、几、何、?」本韵。○赋也。
此幽王时之大夫以小人谗谋启乱,将甘心焉,而赋是诗。
[二章]「餤」,啖同。毛传训「进」,非。以信谗如食之甘,则亦惟乱是餤而已。
[四章]「他人有心,予忖度之」,犹之「跃跃毚兔,遇犬获之」矣。比意亦在下,又起末章将获是人而杀之之意。
[六章]识其所居之处,既无勇力,又有微、之疾,复言有几何之勇,乃谗谋将日益多,所与居之徒众能有几何,我将杀之而甘心焉矣。
【巧言六章,章八句。】
何人斯
彼何人斯?其心孔艰。胡逝我梁,不入我门?伊谁云从?维暴之云。本韵。○赋也。下同。
二人从行,谁为此祸?胡逝我梁,不入唁我?始者不如今,云不我可。本韵。
彼何人斯,胡逝我陈?我、闻、其、声、,不、见、其、身、。[评]便起下「鬼蜮」语。不愧于人,不畏于天。本韵。
彼何人斯?其为飘风,胡不自北,胡不自南?胡逝我梁,祇搅我心?「风」字通韵。余本韵。
尔之安行,亦不遑舍。尔之亟行,遑脂尔车。壹者之来,云何其盱?本韵。
尔、还、而、入、,我、心、易、也、。还、而、不、入、,否、难、知、也、。[评]偏为此软缓之调。壹者之来,俾我祇本韵。也。
伯、氏、吹、埙、,仲、氏、吹、箎、。[评]偏作和好之辞。及尔如贯,谅不我知。出此三物,以诅尔斯!本韵。
为鬼为蜮,则不可得。有腼面目,视人罔极。作此好歌,以极反侧!本韵。
小序谓「苏公刺暴公」有可疑。其谓暴公者,以诗中「维暴之云」句也。然上篇亦有「乱是用暴」句矣。「苏」字,诗则无之。又不言何王之朝。其云「苏」者,得毋以左 隐十一年,桓王以苏忿生之田与郑人而附会耶?若是,又非幽王之世矣。集传云「此诗与上篇文意相似,疑出一手」,则又谬。若论相似,三百篇何尝不相似?此篇与上篇同为刺谗,却绝不相似也。
[一章]「伊谁云从,维暴之云」,或不斥指其名,以「暴」呼之耳。
[二章]观下章「胡逝我陈」,则「胡逝我梁」本借设之辞。他篇亦可知。
[三章]「不愧于人」二句,本直下,谓于人不惭愧,于天不敬畏也。集传作转折,非语气。
[六章]「还」,自王朝还也。
【何人斯八章,章六句。】
巷伯
萋、兮、斐、兮、,成。是。贝。锦。。[评]妙喻。彼谮人者,亦已太甚。本韵。○比而赋也。
哆、兮、侈、兮、,成。是、南。箕。[评]妙喻。彼谮人者,谁适与谋?本韵。○比而赋也。
缉、缉、翩、翩、,谋欲谮人。慎、尔、言、也、,谓、尔、不、信、。本韵。○赋也。
捷、捷、幡、幡、,谋欲谮言。岂、不、尔、受、,既、其、女、迁、。本韵。○赋也。
骄、人、好、好、,劳、人、草、草、。本韵。「苍天苍天,视彼骄人,矜此劳人!」本韵。[评]较前意深。○赋也。
彼谮人者,谁适与谋?取、彼、谮、人、,投、畀、豺、、虎、;本韵。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本韵。有、北、不、受、,投、畀、有、昊、!本韵。[评]刺谗诸诗无如此之快利,畅所欲言。○赋也。
杨园之道,猗于亩丘。寺人孟子,作为此诗。凡百君子,敬而听之!本韵。○兴也。
小序谓「刺幽王」,大序谓「寺人伤于谗,故作是诗」。按谓寺人伤于谗,特一说耳。或是本为士夫,以被谗而宫刑者,又一说也。或是寺人见人之被谗,作此诗以恨谗人而儆君子,又一说也。然如序说,寺人最近于王,又安得有人谮之?或同类则可。
集传不信序,故多不注何王之世。于末章忽引刘氏曰「其后王后、太子及大夫果多以谗废者」,殊令人不解。
[二章]「成是南箕」下,大东篇已自注矣,曰「载翕其舌」。
【巷伯七章:四章章四句,一章五句,一章八句,一章六句。】
谷风
习习谷风,维风及雨。将恐将惧,维予与女,将安将乐,女转弃予。本韵。○兴也。下同。
习习谷风,维风及颓。将恐将惧,寘、予、于、怀、。将安将乐,弃、予、如、遗、。本韵。[评]俱较前深。
习习谷风,维山崔嵬。无草不死;无木不萎。本韵。忘我大德,思我小怨。通韵。
小序谓「刺幽王」,泛甚。此固朋友相怨之诗,然何以列于雅,而其体亦绝类风?不可解。严氏曰:「来自大谷之风,大风也。又习习然连续不断,继之以雨,喻连变恐惧之时,犹后人以『震风、凌雨』喻不安也。二章言『维风及颓』,颓,暴风也。三章言草、木萎死,无生长之意。旧说『谷风』为生长,『习习』为和调,难通矣。」
三章皆言「习习谷风」,集传以上二章为兴,下一章为比,何也?
【谷风三章,章六句。】
蓼莪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本韵。○比而赋也。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本韵。○比而赋也。
缾、之、罄、矣、,维、罍、之、耻、。[评]奇想。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本韵。矣!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本韵。○比而赋也。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本韵。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本韵。○赋也。[评]实言所以「劬劳」、「劳瘁」,勾人泪眼全在此无数「我」字,何必王褒!
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谷,我独何害!本韵。○兴也。下同。
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谷,我独不卒!本韵。○兴也。下同。
小序谓「刺幽王」,亦混。大序谓「民人劳苦,孝子不得终养」,以「民人劳苦」合「刺王」之意。不知诗云「民莫不谷,我独何害」,则止系一人之事,岂得泛言「民」乎!集传从之,非。郑氏谓「二亲病亡之时,时在役所,不得见」,据末二章「南山」、「飘风」而云也。不知「南山」二句是兴,非赋也。若行役则当远,何为只在南山地耶?且亦未有适在役所而二亲齐病亡者。诗之事不可考,而孝子之情感伤痛极,则千古为昭也。
[三章]缾小,罍大,皆盛水器,缾所以注水于罍也。缾喻子,罍喻父母。缾既罄竭则罍无所资,为罍之耻,犹子不得养父母而贻亲之辱也。集传以缾喻父母,罍喻子,正是反见。
【蓼莪六章:四章章四句,二章章八句。】
大东
有饛簋飧,有捄棘匕。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视。睠焉顾之,潸焉出涕。本韵。○兴也。
小东、大东,杼、柚其空。纠纠葛屦,可以履霜。佻佻公子,行彼周行。本韵。既往既来,使我心疚。本韵。○赋也。
有冽氿泉,无浸获薪。契契寤叹,哀我惮人。本韵。薪是获薪,尚可载也。哀我惮人,亦可息。本韵。也。兴而比也。
东人之子,职劳不来。西人之子,粲粲衣服。本韵。舟人之子,熊、罴是裘。私人之子,百僚是试。本韵。
或、以、其、酒、,不、以、其、浆、。鞙、鞙、佩、璲、,不、以、其、长、。本韵。○赋也。下同。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评]以下忽入天文志,光怪陆离,非人世所有。
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睆。彼。牵。牛。,不。以。服。箱。。本韵。东。有。启。明。,西。有。长。庚。。有。捄。天。毕。,载。施。之。行。。
维。南。有。箕。,不。可。以。簸。扬。。维。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浆。。本韵。维。南。有。箕。,载。翕。其。舌。。维。北。有。斗。,西。柄。之。揭。。本韵。
大序谓「东国困于役而伤于财」,是已。谓「谭大夫作」,则无可稽。幽王之时,号令犹行于诸侯,故东国诸侯之民愁怨如此。若东迁之后,则不能尔矣。
[一章]「有饛簋飧」二句,兴「周道如砥」二句。周道,周行之道路也,亦兴意。谓道路平直,君子之所履行,小人之所瞻视,喻为政平直,君子行之而小人攸赖焉;今则不然也。
[二章]「杼柚其空」,唯此一句实写正旨。
[五章]「或以其酒」四句,单言西人,皆写其暴侈奢取意。或用其酒,曾浆之不若;虽鞙鞙然之佩璲,亦不以为长也。「酒浆」句,毛传谓「或醉于酒,或不得其浆」,「佩璲」句,郑氏谓「美其佩而无其德」,二义不贯。集传云:「东人或馈之以酒,而西人曾不以为浆;东人或与以鞙然之佩,而西人曾不以为长。」增添太多,未宜用。
[六章]「维天有汉,监亦有光」,此二句不必有义。盖是时方中夜,仰天感叹,适见天河烂然有光,即所见以抒写其悲哀也。又跂织女,不觉动「杼柚其空」之意。又因织女及牵牛,以见其输载之劳,无可诿也。启明、长庚、天毕又因织女、牵牛及之,亦望中所见,所曰「载施之行」。不必有取义。盖其所取义者,上惟牛、女,下唯箕、斗耳。从来解者,于启明诸星,亦以「有星名而无实用」为解,不但毫无意义,且使上下牛、女、箕、斗之义反觉平常,不见其奇妙矣。孰知此之无义处,正借以陪其上下,其味更长也。「跂」,「跂予望之」之谓。「睆」,视也。集传依旧说,皆非。
[七章]后四句,欧阳氏曰:「箕、斗非徒不可用而已:箕张其舌,反若有所噬;斗西其柄,反若有所挹取于东。」其解自不可易。
【大东七章,章八句。】
四月
四月维夏,六月徂暑。先祖匪人,胡宁忍予?本韵。○赋也。
秋日凄凄,百卉具腓。乱离瘼「瘼」,原误「漠」,今校改。矣,奚其适归?本韵。○赋也。
冬日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谷,我独何害!本韵。○赋也。
山有嘉卉,侯栗侯梅。废为残贼,莫知其尤。本韵。○兴也。
相彼泉水,载清载浊。我日构祸,曷云能谷?本韵。○兴也。
滔滔、江、、汉、,南、国、之、纪、。尽瘁以仕,宁莫我有。本韵。○兴也。
匪、鹑、匪、鸢、,翰、飞、戾、天、。匪、鳣、匪、鲔、,潜、逃、于、渊、。本韵。○比也。[评]即大雅旱麓「鸢飞戾天」二句,他为四句。
山有蕨、薇,隰有杞、桋。君子作歌,维以告哀!本韵。○兴也。
此疑大夫之后为仕者遭小人构祸,身历南国,而叹其无所容身也。或单主行役言,非。或主思祭祖言,亦凿。
[一章]「先祖」必先朝之大夫有功于国者,故曰,「先祖非人乎?胡不念之,而忍其子孙如此也!」指王而言。
[二章]「腓」,当依尔雅作「痱」。「痱」训病,若「腓」则属足趾r1「趾」,原误「肚」,今校改。
[六章]西京之人何缘忽及江、汉?其或身历南国荆、扬之地,即所见而起兴与?
【四月八章,章四句。】
北山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偕偕士子,朝夕从事。王事靡盬,忧我父母。本韵。○赋也。下同。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本韵。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本韵。
四牡彭彭,王事傍傍。嘉我未老,鲜我方将。旅力方刚,经营四方。本韵。或。燕燕居息;或。尽瘁治国。本韵。或。息偃在床;或。不已于行。本韵。或。不知叫号;或。惨惨劬劳。本韵。或。栖迟偃仰;或。王事鞅掌。本韵。或。湛乐饮酒;或。惨惨畏咎。本韵。或。出、入、风、「风」,原误「讽」,今校改。议、,或。靡、事、不、为、。本韵。[评]「或」字作十二迭,甚奇。末更无收结,尤奇。
孟子曰「劳于王事而不得养父母也」。但此为为士者所作以怨大夫也,故曰「偕偕士子」,曰「大夫不均」有明文矣。集传谓「大夫行役而作」,谬。
[一章]「偕偕」,同也。时行役之士非一人,而此诗则一人所作也。
[二章]「独贤」,王介甫曰:「取数多谓之贤。礼记曰『某贤于某若干纯』。」
【北山四章:三章章六句,一章十二句。】末旧分三章,今当为一章,以其文法相同也。
无将大车
无将大车,祗自尘兮。无思百、忧、,祇自疧「疧」,原误「●」,今校改。本韵。「疧」,何玄子谓古「」、「昏」字同写,则此当作「●」。兮。兴也。下同。
无将大车,维尘冥冥。无思百忧,不出于颎。本韵。[评]句古。
无将大车,维尘雝音壅。兮。无思百忧,祇自重本韵。兮。
此诗以「将大车」而起尘兴「思百忧」而自病,故戒其「无」。观上下同用「无」字及「祇自」字可见。他篇若此甚多。此尤兴体之最明者。自小序误作比意,因大车用「将」字,遂曰「大夫悔将小人」,甚迂。集传则谓「行役劳苦而忧思之作」。观三章「无思百忧」二句,并无行役之意,是必以「将大车」为行役,甚可笑。且若是则为赋,何云兴乎?其辩说又谓「序不识兴而误为比」,何也?或亦以「大车」为比,谓「君子任重」及「小人任重」诸说,皆不可用。
此贤者伤乱世,忧思百出;既而欲暂已,虑其甚病,无聊之至也。
[二章]「维尘冥冥」,障蔽昏晦也。「颎」,大光。「不出于颎」,谓思百忧则亦同为冥冥,不能出于光明也。
【无将大车三章,章四句。】
小明
明明上天,照临下土。我征徂西,至于艽野。二月初吉,载离寒暑。心之忧矣,其毒大音泰。苦。念彼共人,涕零如雨。岂不怀归,畏此罪罟!本韵。○赋也。下同。
昔我往矣,日月方除,曷云其还,岁聿云莫?念我独兮,我事孔庶。心之忧矣,惮我不暇。念彼共人,睠睠怀顾,岂不怀归,畏此谴怒!本韵。
昔我往矣,日月方奥,曷云其还,政事愈蹙?岁聿云莫,采萧、获菽。心之忧矣,自诒伊戚。念彼共人,兴言出宿,岂不怀归,畏此反复!本韵。
嗟尔君子,无恒安处!靖共尔位,正直是与。神之听之,式谷以女。本韵。
嗟尔君子,无恒安息!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本韵。
小序谓「大夫悔仕于乱世」。按此特以诗中「自诒伊戚」一语摹拟为此说,非也。士君子出处之道早宜自审;世既乱,何为而仕?既仕,何为而悔?进退无据,此中下之人,何足为贤而传其诗乎?盖「自诒伊戚」不过自责之辞,不必泥也。此诗自宜以行役为主,劳逸不均,与北山同意;而此篇辞意尤为浑厚矣。
[一章]「共」,恭同。「共人」,即「靖恭尔位」之人,大抵谓僚友之共处者,当时必有所指也。
[四章、五章]「君子」,即「共人」;以下云「靖共尔位」,故避之。呼之以「君子」,勉之以「靖共」,祝之以「式谷」、「介福」,其忠厚之意蔼然可见。孙文融曰「怨苦何能尽,须得此正言收束,意乃完足」,亦善于论文也。
【小明五章:三章章十二句,二章章六句。】
鼓钟
鼓钟将将,淮水汤汤。忧心且伤。淑人、君子,怀允不忘。本韵。○赋也。下同。
鼓钟喈喈,淮水湝湝。忧心且悲。淑人、君子,其德不回。本韵。
鼓、钟、伐、鼛、,淮、有、三、洲、。忧心且妯。淑人、君子,其德不犹。本韵。
鼓钟钦钦,鼓瑟鼓琴,笙。、磬。同。音。。[评]妙音。以、雅、以、南、,以、钥、不、僭、。本韵。
小序谓「刺幽王」,甚混。幽王无至淮之事,固不待欧阳氏而后疑之矣。严氏谓「古事亦有不见于史者」,此遵序之过也。孔疏谓韩诗以为昭王,以左传有「南征」之说也。后人多从之;然亦未敢信。集传既云「此诗之义未详」,又引王氏指幽王之说,何耶?
[四章]「笙、磬同音」,以其异器也;若琴、瑟则不言同音矣。此固夫人知之。然别有妙旨:笙在堂上,磬在堂下,言堂上、堂下之乐皆和也。然尤有妙旨:小雅言「鼓瑟鼓渊渊,嘒嘒管声」,又曰「依我磬声」,则鼓、管依于磬,p吹笙」,则瑟依于笙,商颂「故言「笙、磬」,以统堂上、堂下之乐。诗人之善言如此。「南」,二南也。二南为文王之诗,后世子孙必以用之为乐矣。唯「雅」未详,或大雅与?大抵制「制」,原误「诸」,今改。礼作乐之说出于三百篇后,不可据以解三百篇也。然二南亦非如礼所言以为歌,盖以为钥耳。「钥」,管钥也,吹以应舞也。季札观乐,所谓「见舞象箾、南钥者」是矣。此南钥也,故承之曰「以钥不僭」,谓以钥南,以钥雅也。集传释「不僭」之义,曰「言三者皆不僭也」,以钥与雅、南为三者,谬。
【鼓钟四章,章五句。】
楚茨
楚楚者茨,言抽其棘。自昔何为?我蓺黍、稷。我黍与与,我稷翼翼。我仓既盈,我庾维亿。以为酒食,以享以祀,以妥以侑,以介景福。本韵。○赋也。下同。
济济跄跄,絜尔牛、羊,以往烝、尝,或剥或亨,或肆或将。祝、祭、于、祊、,[评]祭之始。祀事孔明。先祖是皇,神保是飨,「孝孙有庆,报以介福,万寿无疆!」本韵。
执、爨、踖、踖、,为俎孔硕,或燔或炙,君。妇。莫。莫。。[评]摹神。为豆孔庶,为宾为客,献酬交错。礼仪卒度,笑语卒获。神△保△是△格△,「报以介福,万寿攸酢!」本韵。
我。孔。熯。矣。,式。礼。莫。愆。。[评]承上接下,妙于无痕。工、祝、致、告、,「徂、赉、孝、孙、。本韵。苾芬孝祀,神嗜饮食。卜尔百福,如几如式,既齐既稷,既匡既敕,永锡尔极,时万时亿!」本韵。
礼仪既备,钟鼓既戒,孝、孙、徂、位、。本韵。工、祝、致、告、,[评]应上章二句而倒之。「神具醉止」,皇户载起。本韵。鼓钟送尸,神△保△聿△归△。诸、宰、、君、妇、,废、彻、不、迟、。[评]祭之后。诸父、兄弟,备言燕私。本韵。
乐具入奏,以绥后、禄、,本韵。尔殽既将,莫怨具庆。本韵。既醉既饱,小大稽首。「神嗜饮食,使君寿考。本韵。孔惠孔时,维其尽之。子子孙孙,勿替引本韵。之!」
小序谓「刺幽王」,说者因谓「思古以见今之不然」。按此唯泥「自昔何为」一句耳。不知此句正唤起下「黍、稷」句,以见黍、稷之所由来也。其余皆详叙祭祀,自始至终,极其繁盛,无一字刺意。而说者犹争之,何也?集传不用序说,是已;然以为公卿之诗,又非也。彼第以仪礼少牢馈食例之,谓其为公卿。不知鼓钟送尸,仪礼所无;祝称「万寿无疆」,天保篇亦云「君曰卜尔,万寿无疆」,此岂臣子所可当乎!
此农事既成,王者尝、烝以祭宗庙之诗。
自此篇至大田,小序皆谓「刺幽王」,集传皆谓指公卿,并谬,不悉辩。
[一章]从「自昔」言黍、稷起,见始事也。再言仓、庾,见收成也。然后入以为酒食,以享祀事。
[二章]烝、尝,秋冬之祭也,是此篇眼目。「神保是飨」,此迎神初献也。「神保」,何玄子曰,「本其生存谓之祖,言其精气谓之神」。朱子谓「神保」盖尸之嘉号,犹楚辞所谓「灵保」者。按楚辞云「思灵保兮贤姱」,乃谓神安附于巫身,以「贤姱」目巫,非以「灵保」目巫也。若以「神保」名尸,则于第三章,「神保是格」固自难通,而第五章「神保聿归」之前不应变言「皇尸载起」矣。
[三章]「君妇」,后也,以祖考故称「妇」。言君妇,则知亚献也。言宾客献酬,则知三献毕也。故曰「神保是格」。
[四章]「我孔熯矣,式礼莫愆」,以此二句写祭者,见祭事将毕,下及祝嘏之事也。是夹叙法。长篇大文用此略顿,承上起下,文章之妙法,后人鲜知。古人于祭,虑其不极诚敬则神不飨,故祝词以「神嗜饮食」告之,而下诸父、昆弟亦告之以此语也。
[五章]此祭毕也。上章「徂赉孝孙」,时在主祭之位。此「孝孙徂位」,复未祭时之位也。又云「工祝致告」,告以「神具醉止」也。「神保聿归」,应上「是飨是格」,以见其终也。诸宰彻诸馔,君妇彻笾豆,诸宰彻于先,君妇彻于后,故言「诸宰」在「君妇」先。何玄子以「君妇」在「诸宰」之后,遂谓君妇为九嫔、世妇、女御之属,凿也。「诸父、昆弟,备言燕私」二句,为末章起。「燕私」,祭毕,同姓燕于寝也。
[六章]此言燕私也。「后禄」二字妙,以见前之饮福、献酬,是为「前禄」也。煌煌大篇,备极典制。其中自始至终一一可按,虽繁不乱。仪礼特牲、少牢两篇皆从此脱胎。
【楚茨六章,章十二句。】
信南山
信彼南山,维禹甸之。畇畇原隰,曾孙田本韵。之。我、疆、我、理、,南、、东、其、亩、。本韵。[评]经制。○赋也。下同。
上。天。同。云。,雨。雪。雰。雰。;益。之。以。霢。霂。。[评]冬雪、春雨,写景皆入微,后世不能到。既、优、既、渥、,既、沾、既、足、,生、我、百、谷、。本韵。
疆埸翼翼,黍、稷彧彧。曾孙之穑,以为酒、食。本韵。畀我尸、宾,寿考万年!本韵。
中、田、有、庐、,疆、埸、有、瓜、。是、剥、是、菹、,献、之、皇、祖、。[评]牲、酒之前,先及献瓜为一章,甚雅甚闲。曾孙寿考,受天之祜。本韵。
祭以清酒,从以骍牡,享于祖、考。本韵。执、其、鸾、刀、,以、启、其、毛、,取、其、血、膋、。本韵。
是烝是享,苾苾芬芬,祀事孔明,先祖是皇。报以介福,万寿无疆!本韵。
此篇与楚茨略同。但彼篇言烝、尝,此独言烝,盖言王者「烝祭岁」也。集传亦以为大指与楚茨相似,而以「曾孙」为凡祭者皆得称之。案首章从「南山」、「禹甸」言起。以疆理南、东之制属之曾孙,此岂为公卿者耶!谬矣。
[一章]借终南山为言,言畿内之地耳,莫泥「山」字。禹平水土,始定则壤、成赋之制,故曰「禹甸」。此篇言「曾孙」与上篇「曾孙」别:上篇「曾孙」指主祭者,此言「我疆我理」则指成王也。盖「我疆」二句,此初制为彻法也。「亩」,亩身。凡有四方,言南、东以该北、西。南者亘于北,东者亘于西,即一纵一横之谓,犹后世言「阡、陌」也。风俗通云「南北曰阡,东西曰陌」,或曰「河南以东西为阡,南北为陌」,盖由亩之南、东无定,故阡、陌之为南为东亦无定则,何如直言「南、东」之为明也。其所以言「南、东」者,则因地势之宜,左传云「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是也。又西北常高, 东南常下,言东南者亦顺其水之所趋也。又取东南向阳,易于生长之义。诗多曰「南亩」,王制曰「东田」,皆是也。
[二章]上章言田制,此章言生长,下章方及收成以为祭祀也。田事:冬雪宜大,春雨宜小。「雰雰」以言雪大,「霢霂」以言雨小。「优、渥、沾、足」皆承雨言,则夏亦可知矣。
[四章]公田,百亩中二十亩为庐舍,故曰「中田有庐」,一夫各得二亩半,庐舍之外于其疆埸而种瓜菜焉,此孟子言井田之制所未及也。其瓜因民献之,而曾孙因以献皇祖耳。
[五章]先言酒,继言牲,故郊特牲云「既灌然后迎牲」。
[六章]此篇与楚茨篇互相备。楚茨但言牛羊剥亨,此言骍牡及鸾刀、启毛、取膋,盖益详云。
上篇铺叙闳整,叙事详密;此篇则稍略而加以跌荡,多闲情别致,格调又自不同。
【信南山六章,章六句。】
甫田
倬彼甫田,岁取十千。我、取、其、陈、,食、我、农、人、。[评]古农田逸事。自古有年。本韵。今适南亩,或耘或耔,黍、稷嶷嶷。攸介攸止,烝我髦士。本韵。○赋也。下同。
以我齐明,与我牺羊,以社以方。我田既臧,农夫之庆。本韵。琴、瑟击鼓,以御田祖,以祈甘雨,以介我稷、黍,以谷我士、女。本韵。
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攘、其、左、右、,尝、其、旨、否、。[评]古省耕逸事。禾易长亩,终善且有。
曾、孙、不、怒、,农、夫、克、敏、。[评]隽句。「敏」字韵。余本韵。曾孙之稼,如茨如梁。曾孙之庾,如坻如京。乃求千斯仓,乃求万斯箱。黍、稷、稻、粱,农夫之庆。报以介福,万寿无疆。本韵。
此王者祭方社及田祖,因而省耕也。诗云「或耘或耔」,又云「以祈甘雨」,皆夏时也。
[一章]「倬」,大也。毛传谓「明貌」,不切。「我取其陈,食我农人」,二「我」字皆农夫自我也。「今适南亩,或耘或耔」,亦农人适南亩而耘、耔也。不特下章云「曾孙来止」,今不当先云「适南亩」,且「曾孙来止」为农夫语气,若作曾孙语气亦不似。「烝我髦士」,当亦有司所择而进之之事,并于此云。
[二章]「齐明」,集传云:「齐,与『粢』同。曲礼『稷曰明粢』,此言『齐明』,便文以韵耳。」按曲礼后世之书,不可执以解诗;安知曲礼不以诗之「齐明」为「明粢」,而谓诗以曲礼之「明齐」为「齐明」,便文以协韵乎!又曰:「周礼钥章,『凡国祈年于田祖,则吹豳雅,击土鼓,以乐田畯』,是也。」后于大田篇下云:「或疑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四篇即为豳雅,亦未知其是否也。」其说之谬,固不必言。然于此处既引为注,后又作此疑词,何耶?「以祈甘雨」,只是祭田祖而顺祈之,非别为雩祭也。
[三章]此曾孙始来省耕而之也。田事以出黍、稷,黍、稷莫先于祭祖,故田间之人顺呼王者为「曾孙」也。王者省耕,至于尝其馌食,古王之爱民重农如此。
[四章]「黍、稷、稻、粱,农夫之庆」,农夫自言也。「报以介福,万寿无疆」,祝上之词也。集传谓「归美于下,厚报之」,盖误泥楚茨篇「报以介福」之上为「孝孙有庆」系下祝上,则此云「农夫之庆」当为上祝下也。夫诗人语意,随文各异,岂如制举之文有一定程序;且为上者爱民重农则有之,从未有祝民者,而且祝之以「万寿无疆」乎!大有不通,此何止「固哉」而已乎!
【甫田四章,章十句。】
大田
大田多稼,既种既戒,既备乃事。以我覃耜,俶载南亩。本韵。播厥百谷,既庭且硕,曾孙是若。本韵。○赋也。下同。
既方既皁,既坚既好,不稂不莠。本韵。去其螟、螣,及其蟊贼,本韵。无害我田!田祖有神,秉畀炎火。本韵。
有。渰。萋。萋。,兴。雨。祁。祁。。雨。我。公。田。,遂。及。我。私。。[评]正以无理语见其忠恳。彼。有。不。获。。,此。有。不。敛。穧。。彼。有。遗。秉。,此。有。滞。穗。,伊。寡。妇。之。利。!本韵。[评]描摹收获之多全用闲情别致。泥句下便非。
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来方禋祀本韵。以其骍、黑,与其黍、稷,以享以祀,以介景福。本韵。
此王者西成省敛也。集传谓「农夫答前篇之意」,误而又误。且以前篇为公卿,此云「颂美其上」,何也?岂以公卿为「上」乎?
[一章]此追叙方春始种而言。
[二章]尔雅云「食苗心曰『螟』;食叶『蟘』;食节『贼』;食根『蟊』」。按「贼」乃贼害之义,以此押韵;以为虫名,恐非。
[三章]何玄子曰:「『渰』,说文『云雨貌』。毛传专以渰为『云兴貌』,似无据。『祈祈』,当指云言,韩奕之诗曰『祈祈如云』可证。『有渰萋萋』虽兼云而意专在雨,言随云之雨萋萋然。『兴雨祈祈』虽专指雨而意独在云,言兴雨之云祈祈然也。」按此解特佳。因知吕览、韩诗、汉书「兴雨」皆作「兴云」,可不必从矣。后人主「兴云」之说者,谓雨宜云「降」,不得言「兴」;不知正谓云兴雨耳。「彼有不获」至末,极形其粟之多也,、寡共之即上篇「千仓、万箱」之意,而别以妙笔出之;非谓其有余而不尽取也,非谓其与也,非谓其为不费之惠也,非谓其亦不弃于地也。而解者不知,偏以此等为言,且以「粒米狼戾」为反衬语。嗟乎,是安可与言诗哉!
【大田四章:二章章八句,二章章九句。】
瞻彼洛矣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止,本韵。福、禄如茨。韎、韐、有、奭、,[评]韵。以作六师。本韵。○赋也。下同。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止,见上。鞞、、琫、有、珌、。[评]韵。君子万年,保其家室。本韵。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止,见上。福、禄既同。君子万年,保其家邦。本韵。○每章六句,三句一韵,首、末句协,甚为创格。
何玄子曰:「纪东迁也。按史『周幽王十有一年,申侯与犬戎入寇,弒王于骊山下。郑桓公死之;郑共立其子掘突,是为武公。时晋、卫、秦皆以兵来救,平戎。武公收父余兵,从诸侯东迎故太子宜臼于申,立之,是为平王。王以丰、镐逼近戎狄,乃迁都于洛』。此诗正其事也。孔氏云:『王制言「诸侯之世子未赐爵,视天子之元士以君其国」,此言「韎韐」,故知诸侯子未赐爵命,服士服也。』按武公新丧父,故服韎韐。左传谓『周之东迁,晋、郑焉依』,故书有文侯之命,此为郑武公也。」按何氏此说近是。洛水既属东都,韎韐亦自非天子服,故存其说。若孔疏本于郑氏之以礼说诗,未可用也。
「琫」、「珌」字皆从玉。今世有古玉琫玉珌。毛传谓「天子玉琫而珧珌」,说文「珧,蜃甲」,不可用。
【瞻彼洛矣三章,章六句。】
裳裳者华
裳裳者华,其叶湑兮。我觏之子,我心写兮。我心写兮,是以有誉处本韵。兮。兴也。下同。
裳裳者华,芸其黄矣。我觏之子,维其有章矣。维其有章矣,是以有庆本韵。矣。
裳裳者华,或黄或白。我觏之子,乘其四骆。乘其四骆,六辔沃若。本韵。
左之左之,君子宜、本韵。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维其有、之、,是以似、本韵。之、。
何玄子亦以此诗为美郑武公,曰:「诗曰『维其有之,是以似之』,知其赋象贤也。终周之世,唯周公之后有鲁公,郑桓之后有郑武足以当之。末章,毛传曰『左,阳道,朝祀之事;右,阴道,丧戎之事』。按老子言『吉事尚左,凶事尚右』,毛传本此。观下文单以『维其有之』为言,明是指武公帅师兴复之事。」此说亦存之。
一说,「『左之左之』、『右之右之』,承上『六辔沃若』而言。两章宜为一章。『或黄或白』,当是『左之』、『右之』之兴」。亦似有理。但谓与上章承接,不必谓共为一章耳。
【裳裳者华四章,章六句。】
桑扈
交交桑扈,有、莺、其、羽、。君子乐胥,受天之祜。本韵。○兴也。
交交桑扈,有、莺、其、领、。君子乐胥,万邦之屏。本韵。○兴也。
之、屏、之翰,百辟为宪。本韵。不、戢、不、难、,受、福、不、那、。本韵。[评]规。○赋也。下同。
兕。觥。其。觩。,旨。酒。思。柔。。[评]妙义。彼、交、匪、敖、,万、福、来、求、。本韵。[评]规。
此天子飨诸侯之诗。左传成十四「四」原误作「三」,今校改。年:「卫侯飨苦成叔,宁惠子相。苦成叔傲;宁子曰:『苦成叔其亡乎?古之为飨食也,以观威仪,省祸福也。故诗曰「兕觥其觩,旨酒思柔。彼交匪傲,万福来求」。今夫子傲,取祸之道也。』。」正解此诗之意。
按此诗颂不忘规,异于蓼萧、湛露矣,其在周之上世乎?
[一章、二章]「有莺其羽」、「有莺其领」,有如莺之羽与领也。古用字多拗折如此。
[三章]「不戢不难」二句,皆正言之。「那」,语辞。「受福不那」,犹言不受福也,亦倒字句也。下章「万福来求」,正应此句。若以此为「受福岂不多」,下又云「来求」,义既复,味亦索然矣。
[四章]兕性刚,好触,故以其角制为觥饮酒,所以寓鉴戒之意,使人不敢刚而敖也。觩,角曲貌。故曰,持此兕觥之觩,饮此甘美之酒,当思所以柔和其德性。彼交于事者匪敖,则万福来求矣。郑氏谓「兕觥」为「罚爵」,非也。罚爵偶用兕觥,非兕觥为罚爵也。「跻彼公堂」,岂亦用罚爵乎!「思」,非语词。
【桑扈四章,章四句。】
鸳鸯
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本韵。之。兴也。下同。
鸳、、鸯、在、梁、,戢、其、左、翼、。[评]画。君子万年,宜其遐福。本韵。
乘马在厩,摧之秣之。君子万年,福禄艾本韵。之。
乘马在厩,秣「秣」原作「抹」,今校改。之摧之。君子万年,福禄绥本韵。之。
说诗忌凿,然有可取者。何玄子曰:「疑为幽王娶申后而作。以白华之诗证之,其第七章曰『鸳、鸯在梁,戢其左翼。之子无良,二三其德』。是诗亦有『在梁』二语,词旨昭然。诗人追美其初昏。凡诗言『于飞』者六:曰,『黄鸟于飞』,曰『仓庚于飞』,曰『雄雉于飞』,皆单举一鸟。曰『燕燕于飞』,虽重言之,然以比庄姜、戴妫,犹之乎皆雌燕也。今解以『燕燕』为一燕,惜何未知。曰『鸿、雁于飞』,则以有大、小之异。其以雌、雄连言者,惟『凤、凰于飞』及此『鸳、鸯于飞』耳。卷阿凤、凰,虽不从配匹取义,而左传载齐懿氏之卜妻陈敬仲也,其妻占之曰『吉,是谓「凤、凰于飞,和鸣锵锵」』,亦以雄凤、雌凰之于飞比夫、妇也。然则此诗双举『鸳、鸯』以兴夫、妇,何疑焉!兴重『于飞』,不重『毕、罗』。『乘马』二章,皆亲迎之事而因以致其祷颂之意。汉广之诗曰『之子于归,言秣其马』,亦同。」愚按此说始于邹肇敏,谓成王初昏;而何氏因以为幽王,较邹自胜。何氏解诗纯凿,似此近理者绝少。恐其理于荆榛中,故表而出之。
自瞻彼洛矣至此篇,小序皆谓「刺幽王」,不辩。
【鸳鸯四章,章四句。】
诗经通论卷十二
新安首源姚际恒着
小雅
頍弁
有頍者弁,实维伊何?尔酒既旨,尔殽既嘉;岂伊异人,兄弟匪他。本韵。茑与女萝,施于松、柏。未见君子,忧心奕奕;既见君子,庶几说怿。本韵。○兴而比也。下同。
有頍者弁,实维何期?尔酒既旨,尔殽既时;岂伊异人,兄弟具来。本韵。茑与女萝,施于松上。未见君子,忧心怲怲;既见君子,庶几有臧。本韵。
有頍者弁,实维在首。尔酒既旨,尔殽既阜;岂伊异人,兄弟、甥舅。本韵。如、彼、雨、雪、,先、集、维、霰、。死丧无日,无几相见。乐、酒、今、夕、,君子维宴。 本韵。
小序谓「诸公刺幽王」,是。集传谓「燕兄弟、亲戚之诗」。「死丧」语固可不忌,然「如彼雨雪」二句,确同「履霜坚冰」之义,则何以云?又每章有「岂伊异人」语,及云「兄弟匪他」,亦非善辞也。
【頍弁三章,章十二句。】
车舝
间、关、车、之、舝、左传作「辖」。兮、,思、娈、季、女、逝、兮、。[评]曼音靡丽。匪饥匪渴,德音来括。本韵。虽无好友,式燕且喜。本韵。○赋也。
依彼平林,有集维鷮。辰彼硕女,令德来教。本韵。式燕且誉,好尔无射。本韵。○兴也。虽无旨酒,式、饮、庶、几、。虽无嘉殽,式、食、庶、几、。二「几」字同韵。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本韵。○赋也。
陟彼高冈,析其柞薪。通韵。析其柞薪,其叶湑兮。鲜我觏尔,我心写本韵。兮。兴也。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本韵。四牡騑騑,六辔如琴。觏尔新昏,以慰我心。本韵。○兴也。
小序谓「大夫刺幽王」。大序谓「褒姒嫉妒无道,周人思得贤女以配君子,故作是诗」。邹肇敏曰:「思得娈女以间其宠,则是张仪倾郑袖、陈平绐阏氏之计耳。以嬖易嬖,其何能淑!且赋白华者安在,岂真以不贤见黜?诗不讽王复故后而讽以别选新昏,无论艳妻骄扇,宠不再移,其为倍义而伤教亦已甚矣」。阅此可以击节。集传谓「此燕乐其新昏之诗」。若是,则何关国故?何玄子谓「幽王宫人思贤代褒姒为后」,依序略变,彷佛关雎,又足哂焉。
按左昭二十五年:「宋元夫人生子,以妻季平子。叔孙昭子如宋聘,且逆之。宋公享昭子,赋新宫;昭子赋车辖」。固取此诗之得贤女为昏也。然不可知其为何人事矣。
【车舝五章,章六句。】
青蝇
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无信谗言!本韵。○兴而比也。下同。
营营青蝇,止于棘。谗人罔极,交乱四国。本韵。
营营青蝇,止于榛。谗人罔极,觏我二人。本韵。
小序谓「大夫刺幽王」,近是。厉、幽二王虽皆无道,而幽之信谗为尤着也。
【青蝇三章,章四句。】
宾之初筵
宾、之、初、筵、,左、右、秩、秩、。起二句无韵。[评]阅至后,方知此起之妙。笾、豆、有、楚、,殽、、核、维、旅、。本韵。酒既和旨,饮酒孔偕。本韵。钟、鼓既设,举逸逸。本韵。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本韵。发彼有的,以祈尔爵。本韵。○赋也。下同。
钥舞、笙鼓,乐既和奏。烝衎烈祖,以洽百礼。本韵。百礼既至,有壬有林。锡尔纯嘏,子孙其湛,其湛曰乐,各奏尔能。本韵。宾、载、手、仇、,室、人、入、又、。酌、彼、康、爵、,以奏尔时。本韵。
宾之初筵,温温其恭。见上。其未醉止,威仪反反。曰既醉止,威仪幡幡。舍。其。坐。迁。,屡。舞。僊。僊。,本韵。[评]「屡舞」,醉态。凡作三层写,一层深一层。其未醉止,威仪抑抑。曰既醉止,威仪怭怭。是曰既醉,不知其秩。本韵。
宾既醉止,载号载呶。乱。我。笾。豆。,[评]应首章「笾豆」。屡。舞。僛。僛。。是曰既醉,不知其邮。侧。弁。之。俄。,屡。舞。傞。傞。。「呶」字通韵,余本韵。既。醉。而。出。,并。受。其。福。。[评]良言实理。醉而不出,是谓「伐德」。本韵。饮酒孔嘉,维其令仪。本韵。
凡此饮酒,或醉或否。本韵。既、立、之、监、,或、佐、之、史、。彼醉不臧,不醉反耻。本韵。式勿从谓,无俾大泰。怠。本韵。匪言勿言,匪由勿语。由醉之言,俾、出、童、羖、。本韵。[评]奇语。三、爵、不、识、,矧、敢、多、又、。本韵。
「卫武公饮酒悔过」,出后汉书注引韩诗说,未知是否。小序因以为「卫武公刺时」。
[一章]此章言唯射乃饮酒也。前八句言射初燕饮,下六句言大射之事。毛传谓「燕射」;郑氏谓「大射」。按君唯大射,射必以燕,即燕射也;燕必以宾,即宾射也。前人分别诸名,皆非。「以祈尔爵」,罚不胜者爵也,亦是为射饮酒也。
[二章]此章言惟祭乃饮酒也。前八句言祭,后六句言饮福之事。「其湛曰乐」二句,子孙献尸也。「子孙」即主人。「宾载手仇」二句,宾客献尸也。「酌彼康爵」二句,尸酢主人及酢宾也。又祭毕而燕亦在其内,以其饮酒,故曰「康爵」。「康」,安也。「时」,时祭也,以见四时之祭皆饮酒也。以上二章,一言射,一言祭,以见古非射非祭不饮酒,故言此以为戒饮之发端云。
[三章、四章]以下三章皆言饮酒之失也。古人饮酒,酒酣必起舞以属一人,所以极欢心、致诚意也;汉人谓之「属某起舞」是也。故二章皆以舞言。然舞,可也,屡舞则不可,故皆以「屡舞」言其醉,以是为眼目;而屡舞之中又有由初醉至极醉之不同。始曰「舍其坐迁,屡舞僊僊」,犹是仅迁徙其坐处耳。「僊僊」,蹁跹自得貌。再曰「乱我笾豆,屡舞僛僛」,则且乱其有楚之笾豆矣。「僛僛」,欹倾貌,无复僊僊之状矣。亦唯其僛僛,故乱及笾豆也。终曰「侧弁之俄,屡舞傞傞」,甚至冠弁亦不正矣。「傞傞」,盘旋不休貌。亦惟其傞傞,故使弁侧。由浅入深,备极形容醉态之妙。昔人谓唐人诗中有画,岂知亦原本于三百篇乎!三百篇中有画处甚多,此醉客图也。
[五章]「既立之监」二句是正言立制之善处;旧谓欲令皆醉,非也。谓凡此饮酒之人,有或醉者,或不醉者:为醉者之不善,故立之监而佐之史,所以伺察其醉否也。今彼醉之不善者,胡反以不醉为耻哉!集传云:「故既立监而佐之以史,则彼醉者所为不善而不自知,使不醉者反为之羞愧也」,语义欠明。「由醉之言」二句,谓其醉言无实,如可使出童羖然。此必无之物,甚言其不实也。集传云「则将罚汝使出童羖矣,设言必无之物以恐之也」。既曰必无之物,又乌足以恐之?且醉者正以其变易情志,不畏于人,无所恐也;若犹有恐,则不醉矣。「三爵不识」二句,谓三爵之礼亦不识,况敢又多饮乎!集传谓「饮至三爵,已昏然无所记矣」,夫人量有宽、窄,何以知其量止三爵乎?醉而失德者多因宽量,饮而不止所致;若三爵便已昏醉,则亦不能再饮,何由至于失德耶?况以「不识」为无所记,更不知欲其记何事也?大抵释诗必须近人情,不可泥于字句之间。苟泥于字句以致不近人情,何贵释诗哉!古人字句多折拗,不似后人驯顺也。
【宾之初筵五章,章十四句。】
鱼藻
鱼在、在、藻,[评]二「在」字见姿。有颁其首。王在、在、镐,隔句。岂乐饮酒。本韵。○兴也。下同。
鱼在在藻,有莘其尾。王在在镐,饮酒乐岂。本韵。
鱼在在藻,依、于、其、蒲、[评]皆变。。王在在镐,有、那、其、居、。本韵。
小序谓「刺幽王」,非。阿序者大抵习为曲说,不悉辨也。集传谓「天子燕诸侯,而诸侯美天子之诗」,只得如此说。然云「在镐」,其为西周王者固无疑。邹肇敏以为武王饮至。何玄子踵之,因以「岂乐」为恺旋之乐,按「岂」,恺同、亦乐也。其云「军旅作恺乐」,他经未见,唯见于周礼,此伪书,不足信也。「恺旋」,疑秦、汉之说,武王时安得有之!必欲以为武王诗,则谓武王初都镐之作,亦可。味二「在」字及「有那其居」句,似有祝其永远在是而奠安之意;然未敢以为必然也。
[三章]「那」,语词,犹晋人云「阿堵」,俗云「这个」之类。诸解于桑扈篇「受福不那」,「那」字训「多」,此篇「那」字训「安」,岂可随文改训如是乎!
【鱼藻三章,章四句。】
采菽
采菽采菽,筐之筥之。君子来朝,何锡予本韵。之?虽、无、予、之、,路车、乘马。又、何、予、之、?玄衮及黼。本韵。[评]承上作两迭文法。○兴也。
觱沸槛泉,言采其芹。本韵。君子来朝,言观其旗。通韵。其旗淠淠,鸾声哕哕。载骖载驷,君子所届。本韵。○兴也。
赤、芾、在、股、,邪、幅、在、下、本韵。[评]写服饰有别致妙义。彼、交、匪、纾、,天、子、所、予、。本韵。乐只君子,天子命之。乐只君子,福禄申本韵。之。赋也。
维柞之枝,其叶蓬蓬,乐只君子,殿天子之邦。乐只君子,万福攸同。平平左右,亦是率从。本韵。○兴也。
泛泛杨舟,绋纚维之。乐只君子,天子葵之。乐只君子,福禄膍本韵。之。优哉游哉,亦是戾本韵。矣。兴也。
小序谓「刺幽王」,非。集传谓「天子所以答鱼藻」,亦凿。大抵西周盛王,诸侯来朝,加以锡命之诗。诗云「何锡予之?」「天子命之」,是也。
[一章]「虽无予之」、「又何予之」,承上「予之」之文,转出所与之物。解者谓意犹以为薄,是泥其词而误也。观「又何予之」句自明。
[四章]「平平」,韩诗作「便便」,安顺义;亦作「辩」。毛传云「辩治」,未闻。
【采菽五章,章八句。】
角弓
骍骍角弓,翩其反矣。兄弟、昏姻,无胥远本韵。矣。兴也。
尔之远矣,民胥然本韵。矣。尔之教矣,民胥效本韵。矣。赋也。
此令兄弟,绰绰有裕。不令兄弟,交相为愈。本韵。○赋也。
民之无良,相怨一方。受爵不让,至于已斯亡。本韵。○赋也。
老、马、反、为、驹、,不、顾、其、后、。[评]取喻多奇。如食宜饇,如酌孔取。本韵。○比也。下同。
毋、教、猱、升、木、,如、涂、涂、附、。君子有徽猷,小人与属。本韵。
雨、雪、瀌、瀌、,见、晛、曰、消、。莫肯下遗,式居娄骄。本韵。
雨雪浮浮,见晛曰流。如蛮如髦,我是用忧。本韵。
小序谓「刺幽王」。大序谓「不亲九族而好谗佞」。谓刺幽王,或是因幽王好谗,必以此诗为刺谗矣。然诗中无指谗之事。首章言兄弟带昏姻,三章单言兄弟,以兄弟为尤重也。何玄子谓「宠任昏姻,疏远兄弟,故首章谓兄弟、昏姻不宜相远,下章单言兄弟,不言昏姻」,此为臆解。昏姻者指何人乎?恐人惑其说,故及之。
[四章]「民之无良,相怨一方」,「一方」字不必泥。「民」通贵、贱而言,即不令之兄弟也;以疏远之故,相怨于一处而已。集传云:「相怨者各据其一方耳,若以责人之心责己,爱己之心爱人,使彼己之间交见而无蔽,则岂有相怨者哉!」说诗入理障,宋人之大病也。
[五章]此言王宠任小人也。宠任小人,自然疏远骨肉。「老马」二句,喻其不胜任也。「如食」二句,喻其贪残也。
[六章]此承第二章「尔教」、「民效」而言,谓小人如猱;本善升木,又反教之;涂已污矣,又涂附之:是益增其恶矣。故正言君子若有徽猷,则小人并属之而为善矣。
[七章]雨雪阴凝,喻兄弟疑怨。王若加以恩泽,则疑怨可释,如雨雪见日而消也。今乃莫肯以恩泽下遗,其居处犹数数骄慢,何哉?集传引张说,谓「谗言遇明者自止」。既以「雨雪」喻谗言,于「莫肯下遗」意不贯,则解之曰「不肯贬下而遗弃之,更益以长慢」,迂折难通。
【角弓八章,章四句。】
菀柳
有菀者柳,不尚息焉。上帝甚蹈,无自昵焉。俾予靖之,后予极本韵。焉。兴也。
有菀者柳,不尚愒焉。上帝甚蹈,无自瘵焉。俾予靖之,后予迈本韵。焉。兴也。
有、鸟、高、飞、,亦、傅、于、天、。[评]喻得淡,妙。彼、人、之、心、,于、何、其、臻、?曷予靖之?居以凶矜「矜」,通韵,余本韵。○兴而比也。
小序谓「刺幽王」,或谓厉王。大序谓「诸侯皆不欲朝」,集传从之,非也。君虽不淑,臣节宜敦,不朝岂可训耶!大概是王待诸侯不以礼,诸侯相与忧危之诗。
[一章]「上帝甚蹈」,战国策、荀子作「上天甚神」。古人引诗类多字句错互,学者宜从本书,不必言矣;然其解释则可以依之。如以「上帝」为「上天」,则上帝指天也。「蹈」,毛传训「动」。蹈者,足动而履之之谓,故训动。郝仲舆谓犹乐记「发扬蹈厉」之「蹈」,亦可参证。谓上帝甚蹈厉,不可自昵于晏安也。集传曰:「上帝,指王也;又不言何主。『蹈』,当作『神』。」既从国策诸书,以「蹈」作「神」,又不言出何书。而又别解「上帝」为「王」,混乱之极。且言「王甚神」,是赞之,非刺之矣。「极」,何玄子曰:「『剧』同。剧者,古以为劳倦之意,晋人所谓『小极』。」
[二章]「迈」,旧皆训行,无可议。集传训「过」,曰「求之过其分」,曲解以合大序「不欲朝」之意,故遵序者莫若集传也。
[三章]「居以凶矜」,旧皆谓居民以凶矜之地。「矜」,危也,亦无可议。集传谓「乃徒然自取凶矜也」;「凶矜,遭凶祸而可怜也」,亦曲解以合序。
【菀柳三章,章六句。】
都人士
彼都人士,狐裘黄黄。其容不改,出言有章,行归于周,万民所望。本韵。○赋也。下同。
彼都人士,台、笠、、缁、撮、。彼君子女,绸。直。如。发。。我不见兮,我心不说!本韵。
彼都人士,充耳琇实。彼君子女,谓之尹、吉。我不见兮,我心苑结!本韵。
彼都人士,垂。带。而。厉。。彼君子女,卷。发。如。虿。。[评]倩句。我不见兮,言从之迈!本韵。
匪。伊。垂。之。,带。则。有。余。。匪。伊。卷。之。,发。则。有。旟。。[评]重加摹写一层,真有形容不尽之意。我不见兮,云何盱本韵。矣!
小序谓「周人刺衣服无常」,此亦何止衣服乎!此袭礼缁衣为说也。诗云「彼都」,明是东周人指西周而言;盖想旧都人物之盛,伤今不见而作。
[一章]「周」,旧说谓「忠信」,集传谓「镐京」。当从集传。
[二章]「台笠、缁撮」,季明德曰:「台笠,出田时所戴,以在野言;缁撮,居家时所戴,以在国言。」如此分疏,亦通。「君子女」,集传谓「都人贵家之女」。据辞义,此章言庶民之家;下三章乃言贵家。今虽不必如是分疏,然「绸直如发」与「台笠、缁撮」相当,何得以此为贵家耶!「绸直如发」,毛谓「密直如发」;郑谓「其性情密致,操行正直,如发之本末无隆杀」,此说是。如此解,殊有味,正见古人罕譬之妙。且以「发」喻女,亦本地风光。此云「如发」,下以发云「如虿」,用字分明,安得泥此以为其发乎!又此其发,后又其发,亦复。又此其发之直,后又其发之曲,亦矛盾。此言「如发」者,以发之本末而言也;其「卷发」者,以其绾髻也。孔疏谓其鬓边短发,未然。
[三章]「尹、吉」,郑氏曰:「『吉』,读为『姞』。尹氏、姞氏,周室昏姻之旧姓。人见都人之家女,咸谓之尹氏、姞氏之女,言有礼法。」按人皆谓尹氏、姞氏之女者,犹诗言「齐姜」、「宋子」,后世言「钟礼、郝法」之类。其谓周室昏姻之旧姓者,谓周室之人皆与尹、姞旧姓为昏,娶其女也。李氏何人,乃曰「尹、吉犹晋言王、谢,唐言崔、卢也」,误认尹氏、姞氏互为昏姻。集传载之,可发一哂!
[四章]「卷发如虿」,与卫风「领如蝤蛴、螓首、蛾眉」是一例语。此等语美人,独让三百篇后人不能为,亦不敢为也。
【都人士五章,章六句。】
采绿
终朝采绿,不盈一匊。予、发、曲、局、,薄、言、归、沐、。本韵。○赋也。下同。
终朝采蓝,不盈一襜。五、日、为、期、,六、日、不、詹、。本韵。
之子于狩,言、韔、其、弓、。之子于钓,言、纶、之、绳、。本韵。
其、钓、维、何、?维、鲂、及、鱮、维、鲂、及、鱮、,薄、言、观、者、。本韵。[评]只承「钓」言,大有言不尽意之妙。
此妇人思其夫之不至,既而叙其室家之乐,不知何取义也。
[一章]「曲局」字妙,与「卷发如虿」迥别。
[二章]「五日为期」二句:「五日」,成言也;「六日」,调笑之意。言本五日为期,今六日尚不瞻见;只是过期之意,不必定泥为六日而也。郑氏以其不近理,改为「五月、六月」,吁,何其固哉!
[四章]单言钓,不言狩。已从简言钓,亦只「维鲂及鱮」一句,上下皆虚衍及过递语,殆简而又简。
【采绿四章,章四句。】
黍苗
芃芃黍苗,阴雨膏之。悠悠南行,召伯劳本韵。之。兴也。
我、任、我、辇、,我、车、我、牛、。我行既集,盖云归本韵。哉!赋也。○下同。
我、徒、我、御、,我、师、我、旅、。我行既集,盖云归处!本韵。
肃肃谢功,召伯营之。烈烈征师,召伯成本韵。之。
原、隰、既、平、,泉、流、既、清、。[评]快。召、伯、有、成、,王、心、则、宁、。本韵。
宣王命召穆公营谢,功成,徒役作此。集传谓「徒役南行,行者作此」,语意不明。如是,则下章何以云「归」云「有成」乎?小序谓「刺幽王」,黄东发曰:「诗中明言美召公,而诗序乃以为刺幽王,此类亦何讶晦庵之去序耶!」
此篇与崧高同一事分大、小雅者,此为士役美召伯之作,彼为朝臣美申伯之作;此为短章,彼为大篇也。严氏以此第三章「我师我旅」,及第四章「烈烈征师」为平淮之役,非也。两事非一时,岂有士役一诗中兼两事者?且崧高诗亦只言营谢,不言平淮也。左传云「君行师从,卿行旅从」,则天子之卿与诸侯同,故有师、旅也。
【黍苗五章,章四句。】
隰桑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本韵。○兴也。
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本韵。○兴也。
隰桑有阿,其叶有幽。既见君子,德音孔胶?本韵。○兴也。
心乎爱矣,遐不谓本韵。矣!中、心、藏、之、,何、日、忘、本韵。之、。赋也。
此思见君子之诗,亦不知其何所指也。何玄子曰:「朱子谓『此喜见君子之诗,词意大概与菁莪相类』,今细味实有不同者。菁莪取兴自『中阿』而『中沚』,而『中陵』,有离潜向升之象。此三章但皆曰『隰桑』耳,隰者卑下之地,其非在高明之位可知。况『其乐如何』,『云何不乐』,又皆未有是事而假设之语乎!」
【隰桑四章,章四句。】
白华
白。华。菅。兮。,白。茅。束兮。[评]一比。之子之远,俾我独本韵。兮。比而赋也。下同。
英英白。云。,露彼菅。、茅。。[评]二比。上二「白」总以「白云」,妙笔。天。步。艰。难。,之子不犹。本韵。
滮。池。北。流。,浸、彼、稻、田、。[评]三比。啸、歌、伤、怀、,念彼硕人。本韵。
樵、彼、桑、薪、,卬、烘、于、煁、。[评]四比。维彼硕人,实劳我心。本韵。
鼓、钟、于、宫、,声、闻、于、外、。[评]五比。念子懆懆,视我迈迈。本韵。
有、鹙、在、梁、;有、鹤、在、林、。[评]六比。维彼硕人,实劳我心。本韵。
鸳、鸯、在、梁、,戢、其、左、翼、。[评]七比。之子无良,二三其德。本韵。
有、扁、斯、石、,履、之、卑、兮、。[评]八比。之子之远,俾我疧「疧」,原作「●」,今校改。本韵。兮。
小序谓「刺幽王」,大序谓「周人为之作是诗」,集传以为申后作。按此诗情景凄凉,造语真率,以为申后作自可。郝仲舆曰:「愚幼受朱传,疑申后能为白华之忠厚,胡不能戢父兄之逆谋?宜臼能为小弁之亲爱,胡乃预骊山之大恶?读古序,始知二诗托刺,故序不可易也。」何玄子驳之曰:「骊山之事,不可举以责申后。申后被废,未必大归。又幽王遇弒事在十一年,距废后时盖已九载。此时申后存亡亦未可知。邹肇敏谓『观「于宫」、「于外」、「在梁」、「在林」之,当时或废处深宫;其赋白华,亦如后世之赋长门耳』。此论为允。」愚按,郝氏佞序,最属可恨,故录何氏之驳于此,俾人无惑焉。
[一章]凡诗兴、比之义,大抵不能尽详。如「白华」、「白茅」,旧解皆以为白华喻后,白茅喻妾。按,白者取洁白之义,白华、白茅何所分焉?比意不楚。集传谓「二物至微,犹必相须为用,何之子之远而俾我独耶?」又象以比夫、妇益疏。愚意,「白华」、「白茅」皆以比己之洁;「菅兮」、「束兮」者所以状华与茅之用也。且下章总言「白云」露此二物,更可见。
[二章]华、茅已白矣,又有英英之白云而露之,使其滋养生长,又以比王无恩泽于我,不如白云也。
[五章]「鼓钟于宫」,即所见以喻之。
[六章]此则以「鹙」比妾,以「鹤」自比也。
[七章]此则以「鸳、鸯」比己与王也。
[八章]「有扁斯石」二句,言此扁石为人践履,何其甚卑,见其不可以卑为尊也。集传云:「有扁然而卑之石,则履之者亦卑矣。如妾之贱,则宠之者亦贱矣。」此类悍妒之妇骂夫,古人必无此语意。
此诗八章,凡八比,甚奇。
【白华八章,章四句。】
●蛮
●蛮黄鸟,止于丘阿。道之云远,我、劳、如、何、!本韵。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本韵。之、。兴也。下同。
●蛮黄鸟,止于丘隅。岂敢惮行,畏不能趋。本韵。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
●蛮黄鸟,止于丘侧。岂敢惮行,畏不能极。本韵。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
小序谓「刺乱」,无刺意。集传谓「此微贱劳苦而思有所托者,为鸟言以自比也」。谓禽鸟亦有教、诲及后车之事,岂真误读大学「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而以此诗为鸟言耶?可叹也!此疑王命大夫求贤,大夫为此诗。五「之」字,自我而言。「饮、食、教、诲」,言平日教养之事。先言「饮、食」,后言「教、诲」者,先养后教也。「命后车载之」者,称王之命也。又按,旧解谓「大臣出使,小臣为介,依托于卿大夫,而望其饮、食、教、诲,后车以载」,然于末二句「命」字「谓」字不合;且意志卑陋,以饮食为先,奚足录焉!
【●蛮三章,章八句。】
瓠叶
幡幡瓠叶,采之亨之。君子有酒,酌言尝本韵。之。赋也。下同。
有兔斯首,炮之燔之。君子有酒,酌言献本韵。之。
有兔斯首,燔之炙之。君子有酒,酌言酢本韵。之。
有兔斯首,燔之炮之。君子有酒,酌言本韵。之。
小序谓「大夫刺幽王」。按诗中「君子有酒」句与他篇同;而下三章言「献」、「酢」、「」,主宾之礼悉具,毫无刺意。毛、郑谓「庶人」之礼,则篇中明云「君子」矣。集传第混云「燕饮之诗」,亦只得如此说;但必以「瓠叶」、「兔首」为薄物,未免执泥古人之意,后人岂知,或偶举二物为言,无不可耳。
【瓠叶四章,章四句。】
渐渐之石
渐渐之石,维其高矣。山川悠远,维其劳矣。武人东征,不遑朝本韵。矣。赋也。下同。
渐渐之石,维其卒矣。山川悠远,曷其没矣。武人东征,不遑出本韵。矣。
有、豕、白、蹢、,烝、涉、波、矣、。[评]用事奇峭。月、离、于、毕、,俾、滂、沱、矣、。武人东征,不遑他本韵。矣。
将士东征,劳苦自叹之诗。小序谓「刺幽王」,亦无据。
[一章]「不遑朝」,犹「不能晨夜」之意。
[三章]集传引张子曰:「豕之负涂曳泥,其常性也。今其足皆白,众与涉波而去,水患之多可知矣。」此正指既雨后为言也。乃集传又曰「豕涉波,月离毕,将雨之验也」,何居?侄炳曰,「将雨、既雨,诸说纷如,总因泥下『离毕』之义,认为苦雨;与鹳鸣蚁垤之说同一可哂。愚谓出师日久,三年六月,不知几历雨旸,武人何沾沾以此为苦?若东山零雨,特就归途所遇而言,不可以彼例此也。豕性或喜群聚卑湿之所有之;若谓喜雨至于游泳波涟,鲜不『载胥及溺』矣。盖二者皆以不得其所为兴:豕性负涂而今涉波,月行中道而今离毕;武人有家室而今东征,是以行役久病,不遑他事。两两相况,意直捷而味深隽。」此说甚佳,存之。
【渐渐之石三章,章六句。】
苕之华
苕之华,芸其黄矣。心之忧矣,维其伤本韵。矣!兴也。下同。
苕之华,其叶青青。知、我、如、此、,不、如、无、生、!本韵。[评]悲极。
牂。羊。坟。首。;三。星。在。罶。。人、可、以、食、,鲜、可、以、饱、!本韵。[评]尤刻凿,匪夷所思。
此遭时饥乱之作,深悲其不幸而生此时也;与兔爰略同。
[三章]「牂羊」二句,但觉其奇妙,然不能深得其解。毛传曰:「『牂羊坟首』,言无是道也。『三星在罶』,言不可久也。」集传曰:「羊瘠则首大。罶中无雨而水静,但见三星之光而已。言饥馑之余,百物雕耗如此」。按,二说似皆非确义;然集传较近。
【苕之华三章,章四句。】
何草不黄
何、草、不、黄、?何日不行?何人不将,经营四方?本韵。○兴也。下同。
何。草。不。玄。?何人不矜?哀我征夫,独为匪。民!本韵。
匪。兕。匪。虎,[评]顺承上「匪」字。率彼旷野。哀我征夫,朝夕不暇!本韵。
有芃者狐,率彼幽草。有栈之车,行彼周道。本韵。
征伐不息,行者愁怨之诗。
[三章]「匪兕匪虎」,顺承上「匪民」「匪」字用来,全不必泥,犹云「此兕也,此虎也」。以兕、虎「率彼旷野」兴征夫朝夕在途,与下以狐「率彼幽草」兴栈车行于周道,同为一例语。如必欲泥「匪」字,则以二句为倒字法,曰「率彼旷野者非兕非虎耶?」亦可也。从来人皆不知,执泥「匪」字求解。孔氏谓「今非是兕,非是虎,何为久不得归宿,常循彼空野之中,与兕、虎禽兽无异乎?」后人皆从之。按诗人从不说理,如此解便与说理何异?且语亦拙陋;又与下「有芃者狐」绝不一例。因悟大序谓「视民如禽兽」,亦已主此解矣。集传以此章为赋,下章为兴,岂有词同而体异之理?盖亦沿旧解之误,故致此也。因叹千古少善说诗者!
【何草不黄四章,章四句。】
附论仪礼六笙诗
六笙诗者,仪礼所载南陔、白华、华黍、由庚、崇丘、由仪也。曷谓之「笙诗」?仪礼乡饮酒礼、乡射礼、燕礼皆上歌鹿鸣、四牡、皇皇者华。笙入堂下,磬南、北面立,乐南陔、白华、华黍。后间歌鱼丽,笙由庚,歌南有嘉鱼,笙崇丘;歌南山有台,笙由仪。此「笙诗」所由名也。
六笙诗本不在三百篇中,系作序者所妄入;既无其诗,第存其篇名于诗中。今愚概从删去,论之曰:古之作乐者取三百篇以为歌,用其施于匏、竹诸器者,则准诸律、吕,别制为诗,犹汉以下一代皆有乐章也。此六诗者,乐中用以吹笙者也。仪礼本文,以鹿鸣诸诗曰「歌」,以南陔诸诗曰「乐」,以鱼丽诸诗曰「歌」,以由庚诸诗曰「笙」,皆可验。郊特牲云:「歌者在上,匏、竹在下,贵人声也。」乐以人声为贵,匏、竹为贱;以堂上为贵,堂下为贱:故歌于堂上,用三百篇之诗;笙于堂下,用此六诗。既取其协于律、吕以为乐章,且亦不敢亵用三百篇之意也。南陔三篇则独奏之;由庚三篇则间歌奏之。此仪礼作乐用诗之大略也。
仪礼之书作于周末,去三百篇之世已远,其云作乐歌鹿鸣诸诗,与诗旨亦不相涉;况其为笙诗,于三百篇更奚与哉!自序诗者又出仪礼之后,见仪礼此文,认以为三百篇中所遗者,于是妄以六篇之名入于诗中;见仪礼以南陔、白华、华黍笙于鹿鸣三篇之后,故以之共为鹿鸣之什;见仪礼间歌以由庚、崇丘、由仪笙于鱼丽、南有嘉鱼、南山有台之中,故以之附于其后。既不见笙诗之辞,第据其名妄解其义,以示序存而诗亡。于南陔、白华皆言「孝子」,因前后诸诗为忠,故以孝厕其间;用意甚稚。夫诸诗既为朝庙所用,言臣之忠,可也,何由及于家庭之孝子乎?于华黍为宜黍、稷,此不必言矣;于由庚、崇丘、由仪则难揣摹其义,第泛言万物得所之意,以合乎国家治平景象而已。其彷佛杜撰,昭然可见。由是传之于世,诗有三百十一篇矣。
按:古所传诗唯三百五篇。孔子曰「诗三百」,举成数言之。史记言「古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其可施于礼义者三百五篇」。龚遂谓昌邑王曰「大王诵诗三百五篇」。王式曰,「臣以三百五篇谏」。以及汉之谶纬诸书,亦无不言三百五篇者。皆历历可证汉世从无三百十一篇之说。且诗自秦后未有一篇缺失,不应唯经所用为笙诗者则尽失之;此即问之童稚而亦不信也。况人谓序作于周人:诗既失矣,序何由存?序既存矣,诗何由失?此又不待言者也。
且仪礼之乐章甚多,不止此六篇。燕礼记、大射皆云「奏肆夏」;礼记、左传亦同。乡饮酒、燕礼、大射皆云「奏陔」。此即南陔。大射又云「奏狸首」及「公入,」。燕礼记又云「下管新宫」。此等皆乐章名,皆有辞也。笙诗六篇,同是一篇。观此,则当时作乐,被于八音诸器,皆系别有乐章,唯用三百篇为歌,甚明矣。左传于文王之三、鹿鸣之三曰「工歌」,于肆夏之三曰「金奏」,亦可验。第此诸乐章所习者为工瞽之徒,附于乐以行,又篇帙寥寥无多,故乐亡而诗与之俱亡耳;不若三百篇经圣人手定,褎然巨帙,传之于学士大夫,朝夕弦诵,宜乎其独存也。幸而序诗者不以肆夏等篇名亦入于三百篇,若入之,又令后人枉生疑障,议论起矣。此愚之独断,自信为确然无疑者。不知何以从来说诗家竟不一知之,于此六篇纷然猜拟,各出意见?
毛传谓「有其义而亡其辞」;郑氏谓「辞、义皆亡」。夫他不亡,何以独亡仪礼所用之为「为笙诗」之「为」,疑是「六」之误文。笙诗,前已辩之矣。刘原父以「亡」作「无」,谓「本有声而无词」。董氏、郑樵氏主其说,而朱仲晦从之。朱谓「仪礼曰『笙』,曰『乐』,曰『奏』,而不言『歌』,则有声而无词明矣」。其据仪礼用字,亦略见及;而不虞其不知别为乐章而以为无词也。
辩之者,严氏曰:「乐以人声为主,人声即所歌之诗也。若本无其辞,则亦无由有其义矣。」郝氏曰:「辞生于心;声托于器。乐由心生;声由辞生。有辞然后有声;声无辞不成章。所谓『鼓瑟而歌』者,手弹、口和,故曰『歌』。口吹而辞奏乎其中,故曰『笙』,曰『乐』,曰『奏』,未可以此为有声无辞之证也。」以上辩「无辞」之非皆是,而惜其不知为非三百篇之诗也。朱又曰:「意古经篇题之下必有谱焉,如投壶鲁鼓、薛鼓之节;而亡之耳。」此尤可笑。射与投壶所歌者,狸首、驺虞,以鼓为之节也。若以南陔诸诗为鼓而无辞,则狸首、驺虞亦无辞乎?既谓之谱,自无有辞;既有南陔诸名,自非为谱:何贸贸也?至于执仪礼工歌之序为据,谓毛公所移篇次为失,于是复移易之,沾沾自喜,谓悉依仪礼正之,嗟乎,则是以仪礼为经,三百篇为传,颠倒惑乱至于如此,更何足与辩哉!
于是后人又有求其说而不可得,别为怪诞之论者。邹肇敏谓六篇之辞即在小雅之内,南陔即天保云云。何玄子踵其意而变之,谓南陔即草虫云云。皆不备录。巧,滔滔奚止,更足叹也竞出新意,逞奇!
故愚将此篇名直从删去,俾还「三百五篇」之旧;勿令别制乐章,以乱圣人「各得其所」之雅、颂。爰详述其意,附诸小雅末焉。
詩經通論卷十一
新安首源姚際恆著
小雅
巧言
悠悠昊天,曰父母且!無罪無辜,亂如此幠本章二「幠」字原均誤「憮」,今校改。昊天已威,予慎無罪。昊天泰幠,予慎無辜。本韻。○賦也。
亂之初生,僭始既涵。亂之又生,君子信讒。本韻。君子如怒,亂庶遄沮。君子如祉,亂庶遄已。本韻。○賦也。
君、子、屢、盟、,亂、是、用、長、。本韻。[評]名言。君子信盜,亂是用暴。本韻。盜。言。孔。甘。,亂。是。用。餤。。本韻。[評]「甘」、「餤」字相應,奇語。匪其止共,維王之邛。本韻。○賦也。
奕奕寢廟,君子作之。秩秩大猷,聖人莫之。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躍躍毚兔,遇犬獲本韻。之。興而比也。
荏染柔木,君子樹之。往來行言,心焉數本韻。之。蛇蛇碩言,出自口矣。巧、言、如、簧、,顏、之、厚、本韻。矣、。興也。
彼、何、人、斯、?居、何、之、麋、。無、拳、無、勇、,職、為、亂、階、。「既、微、且、●、,爾、勇、幾、何、?為、猶、將、多、,爾、居、徒、幾、何、?」本韻。○賦也。
此幽王時之大夫以小人讒謀啟亂,將甘心焉,而賦是詩。
[二章]「餤」,啖同。毛傳訓「進」,非。以信讒如食之甘,則亦惟亂是餤而已。
[四章]「他人有心,予忖度之」,猶之「躍躍毚兔,遇犬獲之」矣。比意亦在下,又起末章將獲是人而殺之之意。
[六章]識其所居之處,既無勇力,又有微、之疾,復言有幾何之勇,乃讒謀將日益多,所與居之徒眾能有幾何,我將殺之而甘心焉矣。
【巧言六章,章八句。】
何人斯
彼何人斯?其心孔艱。胡逝我梁,不入我門?伊誰云從?維暴之云。本韻。○賦也。下同。
二人從行,誰為此禍?胡逝我梁,不入唁我?始者不如今,云不我可。本韻。
彼何人斯,胡逝我陳?我、聞、其、聲、,不、見、其、身、。[評]便起下「鬼蜮」語。不愧于人,不畏于天。本韻。
彼何人斯?其為飄風,胡不自北,胡不自南?胡逝我梁,祇攪我心?「風」字通韻。餘本韻。
爾之安行,亦不遑舍。爾之亟行,遑脂爾車。壹者之來,云何其盱?本韻。
爾、還、而、入、,我、心、易、也、。還、而、不、入、,否、難、知、也、。[評]偏為此軟緩之調。壹者之來,俾我祇本韻。也。
伯、氏、吹、壎、,仲、氏、吹、箎、。[評]偏作和好之辭。及爾如貫,諒不我知。出此三物,以詛爾斯!本韻。
為鬼為蜮,則不可得。有靦面目,視人罔極。作此好歌,以極反側!本韻。
小序謂「蘇公刺暴公」有可疑。其謂暴公者,以詩中「維暴之云」句也。然上篇亦有「亂是用暴」句矣。「蘇」字,詩則無之。又不言何王之朝。其云「蘇」者,得毋以左 隱十一年,桓王以蘇忿生之田與鄭人而附會耶?若是,又非幽王之世矣。集傳云「此詩與上篇文意相似,疑出一手」,則又謬。若論相似,三百篇何嘗不相似?此篇與上篇同為刺讒,卻絕不相似也。
[一章]「伊誰云從,維暴之云」,或不斥指其名,以「暴」呼之耳。
[二章]觀下章「胡逝我陳」,則「胡逝我梁」本借設之辭。他篇亦可知。
[三章]「不愧于人」二句,本直下,謂于人不慚愧,于天不敬畏也。集傳作轉折,非語氣。
[六章]「還」,自王朝還也。
【何人斯八章,章六句。】
巷伯
萋、兮、斐、兮、,成。是。貝。錦。。[評]妙喻。彼譖人者,亦已太甚。本韻。○比而賦也。
哆、兮、侈、兮、,成。是、南。箕。[評]妙喻。彼譖人者,誰適與謀?本韻。○比而賦也。
緝、緝、翩、翩、,謀欲譖人。慎、爾、言、也、,謂、爾、不、信、。本韻。○賦也。
捷、捷、幡、幡、,謀欲譖言。豈、不、爾、受、,既、其、女、遷、。本韻。○賦也。
驕、人、好、好、,勞、人、草、草、。本韻。「蒼天蒼天,視彼驕人,矜此勞人!」本韻。[評]較前意深。○賦也。
彼譖人者,誰適與謀?取、彼、譖、人、,投、畀、豺、、虎、;本韻。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本韻。有、北、不、受、,投、畀、有、昊、!本韻。[評]刺讒諸詩無如此之快利,暢所欲言。○賦也。
楊園之道,猗于畝丘。寺人孟子,作為此詩。凡百君子,敬而聽之!本韻。○興也。
小序謂「刺幽王」,大序謂「寺人傷于讒,故作是詩」。按謂寺人傷于讒,特一說耳。或是本為士夫,以被讒而宮刑者,又一說也。或是寺人見人之被讒,作此詩以恨讒人而儆君子,又一說也。然如序說,寺人最近于王,又安得有人譖之?或同類則可。
集傳不信序,故多不注何王之世。于末章忽引劉氏曰「其後王后、太子及大夫果多以讒廢者」,殊令人不解。
[二章]「成是南箕」下,大東篇已自注矣,曰「載翕其舌」。
【巷伯七章:四章章四句,一章五句,一章八句,一章六句。】
谷風
習習谷風,維風及雨。將恐將懼,維予與女,將安將樂,女轉棄予。本韻。○興也。下同。
習習谷風,維風及頹。將恐將懼,寘、予、于、懷、。將安將樂,棄、予、如、遺、。本韻。[評]俱較前深。
習習谷風,維山崔嵬。無草不死;無木不萎。本韻。忘我大德,思我小怨。通韻。
小序謂「刺幽王」,汎甚。此固朋友相怨之詩,然何以列于雅,而其體亦絕類風?不可解。嚴氏曰:「來自大谷之風,大風也。又習習然連續不斷,繼之以雨,喻連變恐懼之時,猶後人以『震風、凌雨』喻不安也。二章言『維風及頹』,頹,暴風也。三章言草、木萎死,無生長之意。舊說『谷風』為生長,『習習』為和調,難通矣。」
三章皆言「習習谷風」,集傳以上二章為興,下一章為比,何也?
【谷風三章,章六句。】
蓼莪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本韻。○比而賦也。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勞瘁!本韻。○比而賦也。
缾、之、罄、矣、,維、罍、之、恥、。[評]奇想。鮮民之生,不如死之久本韻。矣!無父何怙,無母何恃?出、則、銜、恤、,入、則、靡、至、。本韻。○比而賦也。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本韻。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本韻。○賦也。[評]實言所以「劬勞」、「勞瘁」,勾人淚眼全在此無數「我」字,何必王褒!
南山烈烈,飄風發發。民莫不穀,我獨何害!本韻。○興也。下同。
南山律律,飄風弗弗。民莫不穀,我獨不卒!本韻。○興也。下同。
小序謂「刺幽王」,亦混。大序謂「民人勞苦,孝子不得終養」,以「民人勞苦」合「刺王」之意。不知詩云「民莫不穀,我獨何害」,則止係一人之事,豈得泛言「民」乎!集傳從之,非。鄭氏謂「二親病亡之時,時在役所,不得見」,據末二章「南山」、「飄風」而云也。不知「南山」二句是興,非賦也。若行役則當遠,何為只在南山地耶?且亦未有適在役所而二親齊病亡者。詩之事不可考,而孝子之情感傷痛極,則千古為昭也。
[三章]缾小,罍大,皆盛水器,缾所以注水於罍也。缾喻子,罍喻父母。缾既罄竭則罍無所資,為罍之恥,猶子不得養父母而貽親之辱也。集傳以缾喻父母,罍喻子,正是反見。
【蓼莪六章:四章章四句,二章章八句。】
大東
有饛簋飧,有捄棘匕。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睠焉顧之,潸焉出涕。本韻。○興也。
小東、大東,杼、柚其空。糾糾葛屨,可以履霜。佻佻公子,行彼周行。本韻。既往既來,使我心疚。本韻。○賦也。
有冽氿泉,無浸穫薪。契契寤歎,哀我憚人。本韻。薪是穫薪,尚可載也。哀我憚人,亦可息。本韻。也。興而比也。
東人之子,職勞不來。西人之子,粲粲衣服。本韻。舟人之子,熊、羆是裘。私人之子,百僚是試。本韻。
或、以、其、酒、,不、以、其、漿、。鞙、鞙、佩、璲、,不、以、其、長、。本韻。○賦也。下同。維。天。有。漢。,監。亦。有。光。。跂。彼。織。女。,終。日。七。襄。。[評]以下忽入天文志,光怪陸離,非人世所有。
雖。則。七。襄。,不。成。報。章。。睆。彼。牽。牛。,不。以。服。箱。。本韻。東。有。啟。明。,西。有。長。庚。。有。捄。天。畢。,載。施。之。行。。
維。南。有。箕。,不。可。以。簸。揚。。維。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漿。。本韻。維。南。有。箕。,載。翕。其。舌。。維。北。有。斗。,西。柄。之。揭。。本韻。
大序謂「東國困于役而傷于財」,是已。謂「譚大夫作」,則無可稽。幽王之時,號令猶行于諸侯,故東國諸侯之民愁怨如此。若東遷之後,則不能爾矣。
[一章]「有饛簋飧」二句,興「周道如砥」二句。周道,周行之道路也,亦興意。謂道路平直,君子之所履行,小人之所瞻視,喻為政平直,君子行之而小人攸賴焉;今則不然也。
[二章]「杼柚其空」,唯此一句實寫正旨。
[五章]「或以其酒」四句,單言西人,皆寫其暴侈奢取意。或用其酒,曾漿之不若;雖鞙鞙然之佩璲,亦不以為長也。「酒漿」句,毛傳謂「或醉于酒,或不得其漿」,「佩璲」句,鄭氏謂「美其佩而無其德」,二義不貫。集傳云:「東人或餽之以酒,而西人曾不以為漿;東人或與以鞙然之佩,而西人曾不以為長。」增添太多,未宜用。
[六章]「維天有漢,監亦有光」,此二句不必有義。蓋是時方中夜,仰天感歎,適見天河爛然有光,即所見以抒寫其悲哀也。又跂織女,不覺動「杼柚其空」之意。又因織女及牽牛,以見其輸載之勞,無可諉也。啟明、長庚、天畢又因織女、牽牛及之,亦望中所見,所曰「載施之行」。不必有取義。蓋其所取義者,上惟牛、女,下唯箕、斗耳。從來解者,于啟明諸星,亦以「有星名而無實用」為解,不但毫無意義,且使上下牛、女、箕、斗之義反覺平常,不見其奇妙矣。孰知此之無義處,正借以陪其上下,其味更長也。「跂」,「跂予望之」之謂。「睆」,視也。集傳依舊說,皆非。
[七章]後四句,歐陽氏曰:「箕、斗非徒不可用而已:箕張其舌,反若有所噬;斗西其柄,反若有所挹取於東。」其解自不可易。
【大東七章,章八句。】
四月
四月維夏,六月徂暑。先祖匪人,胡寧忍予?本韻。○賦也。
秋日淒淒,百卉具腓。亂離瘼「瘼」,原誤「漠」,今校改。矣,奚其適歸?本韻。○賦也。
冬日烈烈,飄風發發。民莫不穀,我獨何害!本韻。○賦也。
山有嘉卉,侯栗侯梅。廢為殘賊,莫知其尤。本韻。○興也。
相彼泉水,載清載濁。我日構禍,曷云能穀?本韻。○興也。
滔滔、江、、漢、,南、國、之、紀、。盡瘁以仕,寧莫我有。本韻。○興也。
匪、鶉、匪、鳶、,翰、飛、戾、天、。匪、鱣、匪、鮪、,潛、逃、于、淵、。本韻。○比也。[評]即大雅旱麓「鳶飛戾天」二句,他為四句。
山有蕨、薇,隰有杞、桋。君子作歌,維以告哀!本韻。○興也。
此疑大夫之後為仕者遭小人構禍,身歷南國,而嘆其無所容身也。或單主行役言,非。或主思祭祖言,亦鑿。
[一章]「先祖」必先朝之大夫有功于國者,故曰,「先祖非人乎?胡不念之,而忍其子孫如此也!」指王而言。
[二章]「腓」,當依爾雅作「痱」。「痱」訓病,若「腓」則屬足趾r1「趾」,原誤「肚」,今校改。
[六章]西京之人何緣忽及江、漢?其或身歷南國荊、揚之地,即所見而起興與?
【四月八章,章四句。】
北山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偕偕士子,朝夕從事。王事靡盬,憂我父母。本韻。○賦也。下同。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本韻。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本韻。
四牡彭彭,王事傍傍。嘉我未老,鮮我方將。旅力方剛,經營四方。本韻。或。燕燕居息;或。盡瘁治國。本韻。或。息偃在床;或。不已于行。本韻。或。不知叫號;或。慘慘劬勞。本韻。或。棲遲偃仰;或。王事鞅掌。本韻。或。湛樂飲酒;或。慘慘畏咎。本韻。或。出、入、風、「風」,原誤「諷」,今校改。議、,或。靡、事、不、為、。本韻。[評]「或」字作十二疊,甚奇。末更無收結,尤奇。
孟子曰「勞于王事而不得養父母也」。但此為為士者所作以怨大夫也,故曰「偕偕士子」,曰「大夫不均」有明文矣。集傳謂「大夫行役而作」,謬。
[一章]「偕偕」,同也。時行役之士非一人,而此詩則一人所作也。
[二章]「獨賢」,王介甫曰:「取數多謂之賢。禮記曰『某賢于某若干純』。」
【北山四章:三章章六句,一章十二句。】末舊分三章,今當為一章,以其文法相同也。
無將大車
無將大車,祗自塵兮。無思百、憂、,祇自疧「疧」,原誤「●」,今校改。本韻。「疧」,何玄子謂古「」、「昏」字同寫,則此當作「●」。兮。興也。下同。
無將大車,維塵冥冥。無思百憂,不出于熲。本韻。[評]句古。
無將大車,維塵雝音壅。兮。無思百憂,祇自重本韻。兮。
此詩以「將大車」而起塵興「思百憂」而自病,故戒其「無」。觀上下同用「無」字及「祇自」字可見。他篇若此甚多。此尤興體之最明者。自小序誤作比意,因大車用「將」字,遂曰「大夫悔將小人」,甚迂。集傳則謂「行役勞苦而憂思之作」。觀三章「無思百憂」二句,並無行役之意,是必以「將大車」為行役,甚可笑。且若是則為賦,何云興乎?其辯說又謂「序不識興而誤為比」,何也?或亦以「大車」為比,謂「君子任重」及「小人任重」諸說,皆不可用。
此賢者傷亂世,憂思百出;既而欲暫已,慮其甚病,無聊之至也。
[二章]「維塵冥冥」,障蔽昏晦也。「熲」,大光。「不出于熲」,謂思百憂則亦同為冥冥,不能出于光明也。
【無將大車三章,章四句。】
小明
明明上天,照臨下土。我征徂西,至于艽野。二月初吉,載離寒暑。心之憂矣,其毒大音泰。苦。念彼共人,涕零如雨。豈不懷歸,畏此罪罟!本韻。○賦也。下同。
昔我往矣,日月方除,曷云其還,歲聿云莫?念我獨兮,我事孔庶。心之憂矣,憚我不暇。念彼共人,睠睠懷顧,豈不懷歸,畏此譴怒!本韻。
昔我往矣,日月方奧,曷云其還,政事愈蹙?歲聿云莫,采蕭、穫菽。心之憂矣,自詒伊戚。念彼共人,興言出宿,豈不懷歸,畏此反覆!本韻。
嗟爾君子,無恆安處!靖共爾位,正直是與。神之聽之,式穀以女。本韻。
嗟爾君子,無恆安息!靖共爾位,好是正直,神之聽之,介爾景福。本韻。
小序謂「大夫悔仕于亂世」。按此特以詩中「自詒伊戚」一語摹擬為此說,非也。士君子出處之道早宜自審;世既亂,何為而仕?既仕,何為而悔?進退無據,此中下之人,何足為賢而傳其詩乎?蓋「自詒伊戚」不過自責之辭,不必泥也。此詩自宜以行役為主,勞逸不均,與北山同意;而此篇辭意尤為渾厚矣。
[一章]「共」,恭同。「共人」,即「靖恭爾位」之人,大抵謂僚友之共處者,當時必有所指也。
[四章、五章]「君子」,即「共人」;以下云「靖共爾位」,故避之。呼之以「君子」,勉之以「靖共」,祝之以「式穀」、「介福」,其忠厚之意藹然可見。孫文融曰「怨苦何能盡,須得此正言收束,意乃完足」,亦善于論文也。
【小明五章:三章章十二句,二章章六句。】
鼓鐘
鼓鐘將將,淮水湯湯。憂心且傷。淑人、君子,懷允不忘。本韻。○賦也。下同。
鼓鐘喈喈,淮水湝湝。憂心且悲。淑人、君子,其德不回。本韻。
鼓、鐘、伐、鼛、,淮、有、三、洲、。憂心且妯。淑人、君子,其德不猶。本韻。
鼓鐘欽欽,鼓瑟鼓琴,笙。、磬。同。音。。[評]妙音。以、雅、以、南、,以、籥、不、僭、。本韻。
小序謂「刺幽王」,甚混。幽王無至淮之事,固不待歐陽氏而後疑之矣。嚴氏謂「古事亦有不見于史者」,此遵序之過也。孔疏謂韓詩以為昭王,以左傳有「南征」之說也。後人多從之;然亦未敢信。集傳既云「此詩之義未詳」,又引王氏指幽王之說,何耶?
[四章]「笙、磬同音」,以其異器也;若琴、瑟則不言同音矣。此固夫人知之。然別有妙旨:笙在堂上,磬在堂下,言堂上、堂下之樂皆和也。然尤有妙旨:小雅言「鼓瑟鼓淵淵,嘒嘒管聲」,又曰「依我磬聲」,則鼓、管依于磬,p吹笙」,則瑟依于笙,商頌「故言「笙、磬」,以統堂上、堂下之樂。詩人之善言如此。「南」,二南也。二南為文王之詩,後世子孫必以用之為樂矣。唯「雅」未詳,或大雅與?大抵制「制」,原誤「諸」,今改。禮作樂之說出于三百篇後,不可據以解三百篇也。然二南亦非如禮所言以為歌,蓋以為籥耳。「籥」,管籥也,吹以應舞也。季札觀樂,所謂「見舞象箾、南籥者」是矣。此南籥也,故承之曰「以籥不僭」,謂以籥南,以籥雅也。集傳釋「不僭」之義,曰「言三者皆不僭也」,以籥與雅、南為三者,謬。
【鼓鐘四章,章五句。】
楚茨
楚楚者茨,言抽其棘。自昔何為?我蓺黍、稷。我黍與與,我稷翼翼。我倉既盈,我庾維億。以為酒食,以享以祀,以妥以侑,以介景福。本韻。○賦也。下同。
濟濟蹌蹌,絜爾牛、羊,以往烝、嘗,或剝或亨,或肆或將。祝、祭、于、祊、,[評]祭之始。祀事孔明。先祖是皇,神保是饗,「孝孫有慶,報以介福,萬壽無疆!」本韻。
執、爨、踖、踖、,為俎孔碩,或燔或炙,君。婦。莫。莫。。[評]摹神。為豆孔庶,為賓為客,獻酬交錯。禮儀卒度,笑語卒獲。神△保△是△格△,「報以介福,萬壽攸酢!」本韻。
我。孔。熯。矣。,式。禮。莫。愆。。[評]承上接下,妙於無痕。工、祝、致、告、,「徂、賚、孝、孫、。本韻。苾芬孝祀,神嗜飲食。卜爾百福,如幾如式,既齊既稷,既匡既敕,永錫爾極,時萬時億!」本韻。
禮儀既備,鐘鼓既戒,孝、孫、徂、位、。本韻。工、祝、致、告、,[評]應上章二句而倒之。「神具醉止」,皇戶載起。本韻。鼓鐘送尸,神△保△聿△歸△。諸、宰、、君、婦、,廢、徹、不、遲、。[評]祭之後。諸父、兄弟,備言燕私。本韻。
樂具入奏,以綏後、祿、,本韻。爾殽既將,莫怨具慶。本韻。既醉既飽,小大稽首。「神嗜飲食,使君壽考。本韻。孔惠孔時,維其盡之。子子孫孫,勿替引本韻。之!」
小序謂「刺幽王」,說者因謂「思古以見今之不然」。按此唯泥「自昔何為」一句耳。不知此句正喚起下「黍、稷」句,以見黍、稷之所由來也。其餘皆詳敘祭祀,自始至終,極其繁盛,無一字刺意。而說者猶爭之,何也?集傳不用序說,是已;然以為公卿之詩,又非也。彼第以儀禮少牢饋食例之,謂其為公卿。不知鼓鐘送尸,儀禮所無;祝稱「萬壽無疆」,天保篇亦云「君曰卜爾,萬壽無疆」,此豈臣子所可當乎!
此農事既成,王者嘗、烝以祭宗廟之詩。
自此篇至大田,小序皆謂「刺幽王」,集傳皆謂指公卿,並謬,不悉辯。
[一章]從「自昔」言黍、稷起,見始事也。再言倉、庾,見收成也。然後入以為酒食,以享祀事。
[二章]烝、嘗,秋冬之祭也,是此篇眼目。「神保是饗」,此迎神初獻也。「神保」,何玄子曰,「本其生存謂之祖,言其精氣謂之神」。朱子謂「神保」蓋尸之嘉號,猶楚辭所謂「靈保」者。按楚辭云「思靈保兮賢姱」,乃謂神安附於巫身,以「賢姱」目巫,非以「靈保」目巫也。若以「神保」名尸,則于第三章,「神保是格」固自難通,而第五章「神保聿歸」之前不應變言「皇尸載起」矣。
[三章]「君婦」,后也,以祖考故稱「婦」。言君婦,則知亞獻也。言賓客獻酬,則知三獻畢也。故曰「神保是格」。
[四章]「我孔熯矣,式禮莫愆」,以此二句寫祭者,見祭事將畢,下及祝嘏之事也。是夾敘法。長篇大文用此略頓,承上起下,文章之妙法,後人鮮知。古人于祭,慮其不極誠敬則神不饗,故祝詞以「神嗜飲食」告之,而下諸父、昆弟亦告之以此語也。
[五章]此祭畢也。上章「徂賚孝孫」,時在主祭之位。此「孝孫徂位」,復未祭時之位也。又云「工祝致告」,告以「神具醉止」也。「神保聿歸」,應上「是饗是格」,以見其終也。諸宰徹諸饌,君婦徹籩豆,諸宰徹于先,君婦徹于後,故言「諸宰」在「君婦」先。何玄子以「君婦」在「諸宰」之後,遂謂君婦為九嬪、世婦、女御之屬,鑿也。「諸父、昆弟,備言燕私」二句,為末章起。「燕私」,祭畢,同姓燕于寢也。
[六章]此言燕私也。「後祿」二字妙,以見前之飲福、獻酬,是為「前祿」也。煌煌大篇,備極典制。其中自始至終一一可按,雖繁不亂。儀禮特牲、少牢兩篇皆從此脫胎。
【楚茨六章,章十二句。】
信南山
信彼南山,維禹甸之。畇畇原隰,曾孫田本韻。之。我、疆、我、理、,南、、東、其、畝、。本韻。[評]經制。○賦也。下同。
上。天。同。雲。,雨。雪。雰。雰。;益。之。以。霢。霂。。[評]冬雪、春雨,寫景皆入微,後世不能到。既、優、既、渥、,既、霑、既、足、,生、我、百、穀、。本韻。
疆埸翼翼,黍、稷彧彧。曾孫之穡,以為酒、食。本韻。畀我尸、賓,壽考萬年!本韻。
中、田、有、廬、,疆、埸、有、瓜、。是、剝、是、菹、,獻、之、皇、祖、。[評]牲、酒之前,先及獻瓜為一章,甚雅甚閒。曾孫壽考,受天之祜。本韻。
祭以清酒,從以騂牡,享于祖、考。本韻。執、其、鸞、刀、,以、啟、其、毛、,取、其、血、膋、。本韻。
是烝是享,苾苾芬芬,祀事孔明,先祖是皇。報以介福,萬壽無疆!本韻。
此篇與楚茨略同。但彼篇言烝、嘗,此獨言烝,蓋言王者「烝祭歲」也。集傳亦以為大指與楚茨相似,而以「曾孫」為凡祭者皆得稱之。案首章從「南山」、「禹甸」言起。以疆理南、東之制屬之曾孫,此豈為公卿者耶!謬矣。
[一章]借終南山為言,言畿內之地耳,莫泥「山」字。禹平水土,始定則壤、成賦之制,故曰「禹甸」。此篇言「曾孫」與上篇「曾孫」別:上篇「曾孫」指主祭者,此言「我疆我理」則指成王也。蓋「我疆」二句,此初制為徹法也。「畝」,畝身。凡有四方,言南、東以該北、西。南者亙于北,東者亙于西,即一縱一橫之謂,猶後世言「阡、陌」也。風俗通云「南北曰阡,東西曰陌」,或曰「河南以東西為阡,南北為陌」,蓋由畝之南、東無定,故阡、陌之為南為東亦無定則,何如直言「南、東」之為明也。其所以言「南、東」者,則因地勢之宜,左傳云「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是也。又西北常高, 東南常下,言東南者亦順其水之所趨也。又取東南向陽,易于生長之義。詩多曰「南畝」,王制曰「東田」,皆是也。
[二章]上章言田制,此章言生長,下章方及收成以為祭祀也。田事:冬雪宜大,春雨宜小。「雰雰」以言雪大,「霢霂」以言雨小。「優、渥、霑、足」皆承雨言,則夏亦可知矣。
[四章]公田,百畝中二十畝為廬舍,故曰「中田有廬」,一夫各得二畝半,廬舍之外於其疆埸而種瓜菜焉,此孟子言井田之制所未及也。其瓜因民獻之,而曾孫因以獻皇祖耳。
[五章]先言酒,繼言牲,故郊特牲云「既灌然後迎牲」。
[六章]此篇與楚茨篇互相備。楚茨但言牛羊剝亨,此言騂牡及鸞刀、啟毛、取膋,蓋益詳云。
上篇鋪敘閎整,敘事詳密;此篇則稍略而加以跌蕩,多閒情別致,格調又自不同。
【信南山六章,章六句。】
甫田
倬彼甫田,歲取十千。我、取、其、陳、,食、我、農、人、。[評]古農田逸事。自古有年。本韻。今適南畝,或耘或耔,黍、稷嶷嶷。攸介攸止,烝我髦士。本韻。○賦也。下同。
以我齊明,與我犧羊,以社以方。我田既臧,農夫之慶。本韻。琴、瑟擊鼓,以御田祖,以祈甘雨,以介我稷、黍,以穀我士、女。本韻。
曾孫來止,以其婦、子,饁彼南畝,田畯至喜。攘、其、左、右、,嘗、其、旨、否、。[評]古省耕逸事。禾易長畝,終善且有。
曾、孫、不、怒、,農、夫、克、敏、。[評]雋句。「敏」字韻。餘本韻。曾孫之稼,如茨如梁。曾孫之庾,如坻如京。乃求千斯倉,乃求萬斯箱。黍、稷、稻、粱,農夫之慶。報以介福,萬壽無疆。本韻。
此王者祭方社及田祖,因而省耕也。詩云「或耘或耔」,又云「以祈甘雨」,皆夏時也。
[一章]「倬」,大也。毛傳謂「明貌」,不切。「我取其陳,食我農人」,二「我」字皆農夫自我也。「今適南畝,或耘或耔」,亦農人適南畝而耘、耔也。不特下章云「曾孫來止」,今不當先云「適南畝」,且「曾孫來止」為農夫語氣,若作曾孫語氣亦不似。「烝我髦士」,當亦有司所擇而進之之事,併於此云。
[二章]「齊明」,集傳云:「齊,與『粢』同。曲禮『稷曰明粢』,此言『齊明』,便文以韻耳。」按曲禮後世之書,不可執以解詩;安知曲禮不以詩之「齊明」為「明粢」,而謂詩以曲禮之「明齊」為「齊明」,便文以協韻乎!又曰:「周禮籥章,『凡國祈年于田祖,則吹豳雅,擊土鼓,以樂田畯』,是也。」後于大田篇下云:「或疑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四篇即為豳雅,亦未知其是否也。」其說之謬,固不必言。然于此處既引為注,後又作此疑詞,何耶?「以祈甘雨」,只是祭田祖而順祈之,非別為雩祭也。
[三章]此曾孫始來省耕而之也。田事以出黍、稷,黍、稷莫先于祭祖,故田間之人順呼王者為「曾孫」也。王者省耕,至于嘗其饁食,古王之愛民重農如此。
[四章]「黍、稷、稻、粱,農夫之慶」,農夫自言也。「報以介福,萬壽無疆」,祝上之詞也。集傳謂「歸美于下,厚報之」,蓋誤泥楚茨篇「報以介福」之上為「孝孫有慶」係下祝上,則此云「農夫之慶」當為上祝下也。夫詩人語意,隨文各異,豈如制舉之文有一定程式;且為上者愛民重農則有之,從未有祝民者,而且祝之以「萬壽無疆」乎!大有不通,此何止「固哉」而已乎!
【甫田四章,章十句。】
大田
大田多稼,既種既戒,既備乃事。以我覃耜,俶載南畝。本韻。播厥百穀,既庭且碩,曾孫是若。本韻。○賦也。下同。
既方既皁,既堅既好,不稂不莠。本韻。去其螟、螣,及其蟊賊,本韻。無害我田!田祖有神,秉畀炎火。本韻。
有。渰。萋。萋。,興。雨。祁。祁。。雨。我。公。田。,遂。及。我。私。。[評]正以無理語見其忠懇。彼。有。不。穫。。,此。有。不。斂。穧。。彼。有。遺。秉。,此。有。滯。穗。,伊。寡。婦。之。利。!本韻。[評]描摹收穫之多全用閒情別致。泥句下便非。
曾孫來止,以其婦、子,饁彼南畝;田畯至喜。來方禋祀本韻。以其騂、黑,與其黍、稷,以享以祀,以介景福。本韻。
此王者西成省斂也。集傳謂「農夫答前篇之意」,誤而又誤。且以前篇為公卿,此云「頌美其上」,何也?豈以公卿為「上」乎?
[一章]此追敘方春始種而言。
[二章]爾雅云「食苗心曰『螟』;食葉『蟘』;食節『賊』;食根『蟊』」。按「賊」乃賊害之義,以此押韻;以為蟲名,恐非。
[三章]何玄子曰:「『渰』,說文『雲雨貌』。毛傳專以渰為『雲興貌』,似無據。『祈祈』,當指雲言,韓奕之詩曰『祈祈如雲』可證。『有渰萋萋』雖兼雲而意專在雨,言隨雲之雨萋萋然。『興雨祈祈』雖專指雨而意獨在雲,言興雨之雲祈祈然也。」按此解特佳。因知呂覽、韓詩、漢書「興雨」皆作「興雲」,可不必從矣。後人主「興雲」之說者,謂雨宜云「降」,不得言「興」;不知正謂雲興雨耳。「彼有不穫」至末,極形其粟之多也,、寡共之即上篇「千倉、萬箱」之意,而別以妙筆出之;非謂其有餘而不盡取也,非謂其與也,非謂其為不費之惠也,非謂其亦不棄於地也。而解者不知,偏以此等為言,且以「粒米狼戾」為反襯語。嗟乎,是安可與言詩哉!
【大田四章:二章章八句,二章章九句。】
瞻彼洛矣
瞻彼洛矣,維水泱泱。君子至止,本韻。福、祿如茨。韎、韐、有、奭、,[評]韻。以作六師。本韻。○賦也。下同。
瞻彼洛矣,維水泱泱。君子至止,見上。鞞、、琫、有、珌、。[評]韻。君子萬年,保其家室。本韻。
瞻彼洛矣,維水泱泱。君子至止,見上。福、祿既同。君子萬年,保其家邦。本韻。○每章六句,三句一韻,首、末句協,甚為創格。
何玄子曰:「紀東遷也。按史『周幽王十有一年,申侯與犬戎入寇,弒王于驪山下。鄭桓公死之;鄭共立其子掘突,是為武公。時晉、衛、秦皆以兵來救,平戎。武公收父餘兵,從諸侯東迎故太子宜臼于申,立之,是為平王。王以豐、鎬逼近戎狄,乃遷都于洛』。此詩正其事也。孔氏云:『王制言「諸侯之世子未賜爵,視天子之元士以君其國」,此言「韎韐」,故知諸侯子未賜爵命,服士服也。』按武公新喪父,故服韎韐。左傳謂『周之東遷,晉、鄭焉依』,故書有文侯之命,此為鄭武公也。」按何氏此說近是。洛水既屬東都,韎韐亦自非天子服,故存其說。若孔疏本于鄭氏之以禮說詩,未可用也。
「琫」、「珌」字皆從玉。今世有古玉琫玉珌。毛傳謂「天子玉琫而珧珌」,說文「珧,蜃甲」,不可用。
【瞻彼洛矣三章,章六句。】
裳裳者華
裳裳者華,其葉湑兮。我覯之子,我心寫兮。我心寫兮,是以有譽處本韻。兮。興也。下同。
裳裳者華,芸其黃矣。我覯之子,維其有章矣。維其有章矣,是以有慶本韻。矣。
裳裳者華,或黃或白。我覯之子,乘其四駱。乘其四駱,六轡沃若。本韻。
左之左之,君子宜、本韻。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維其有、之、,是以似、本韻。之、。
何玄子亦以此詩為美鄭武公,曰:「詩曰『維其有之,是以似之』,知其賦象賢也。終周之世,唯周公之後有魯公,鄭桓之後有鄭武足以當之。末章,毛傳曰『左,陽道,朝祀之事;右,陰道,喪戎之事』。按老子言『吉事尚左,凶事尚右』,毛傳本此。觀下文單以『維其有之』為言,明是指武公帥師興復之事。」此說亦存之。
一說,「『左之左之』、『右之右之』,承上『六轡沃若』而言。兩章宜為一章。『或黃或白』,當是『左之』、『右之』之興」。亦似有理。但謂與上章承接,不必謂共為一章耳。
【裳裳者華四章,章六句。】
桑扈
交交桑扈,有、鶯、其、羽、。君子樂胥,受天之祜。本韻。○興也。
交交桑扈,有、鶯、其、領、。君子樂胥,萬邦之屏。本韻。○興也。
之、屏、之翰,百辟為憲。本韻。不、戢、不、難、,受、福、不、那、。本韻。[評]規。○賦也。下同。
兕。觥。其。觩。,旨。酒。思。柔。。[評]妙義。彼、交、匪、敖、,萬、福、來、求、。本韻。[評]規。
此天子饗諸侯之詩。左傳成十四「四」原誤作「三」,今校改。年:「衛侯饗苦成叔,甯惠子相。苦成叔傲;甯子曰:『苦成叔其亡乎?古之為饗食也,以觀威儀,省禍福也。故詩曰「兕觥其觩,旨酒思柔。彼交匪傲,萬福來求」。今夫子傲,取禍之道也。』。」正解此詩之意。
按此詩頌不忘規,異于蓼蕭、湛露矣,其在周之上世乎?
[一章、二章]「有鶯其羽」、「有鶯其領」,有如鶯之羽與領也。古用字多拗折如此。
[三章]「不戢不難」二句,皆正言之。「那」,語辭。「受福不那」,猶言不受福也,亦倒字句也。下章「萬福來求」,正應此句。若以此為「受福豈不多」,下又云「來求」,義既複,味亦索然矣。
[四章]兕性剛,好觸,故以其角製為觥飲酒,所以寓鑒戒之意,使人不敢剛而敖也。觩,角曲貌。故曰,持此兕觥之觩,飲此甘美之酒,當思所以柔和其德性。彼交于事者匪敖,則萬福來求矣。鄭氏謂「兕觥」為「罰爵」,非也。罰爵偶用兕觥,非兕觥為罰爵也。「躋彼公堂」,豈亦用罰爵乎!「思」,非語詞。
【桑扈四章,章四句。】
鴛鴦
鴛、鴦于飛,畢之羅之。君子萬年,福祿宜本韻。之。興也。下同。
鴛、、鴦、在、梁、,戢、其、左、翼、。[評]畫。君子萬年,宜其遐福。本韻。
乘馬在廄,摧之秣之。君子萬年,福祿艾本韻。之。
乘馬在廄,秣「秣」原作「抹」,今校改。之摧之。君子萬年,福祿綏本韻。之。
說詩忌鑿,然有可取者。何玄子曰:「疑為幽王娶申后而作。以白華之詩證之,其第七章曰『鴛、鴦在梁,戢其左翼。之子無良,二三其德』。是詩亦有『在梁』二語,詞旨昭然。詩人追美其初昏。凡詩言『于飛』者六:曰,『黃鳥于飛』,曰『倉庚于飛』,曰『雄雉于飛』,皆單舉一鳥。曰『燕燕于飛』,雖重言之,然以比莊姜、戴媯,猶之乎皆雌燕也。今解以『燕燕』為一燕,惜何未知。曰『鴻、雁于飛』,則以有大、小之異。其以雌、雄連言者,惟『鳳、凰于飛』及此『鴛、鴦于飛』耳。卷阿鳳、凰,雖不從配匹取義,而左傳載齊懿氏之卜妻陳敬仲也,其妻占之曰『吉,是謂「鳳、凰于飛,和鳴鏘鏘」』,亦以雄鳳、雌凰之于飛比夫、婦也。然則此詩雙舉『鴛、鴦』以興夫、婦,何疑焉!興重『于飛』,不重『畢、羅』。『乘馬』二章,皆親迎之事而因以致其禱頌之意。漢廣之詩曰『之子于歸,言秣其馬』,亦同。」愚按此說始于鄒肇敏,謂成王初昏;而何氏因以為幽王,較鄒自勝。何氏解詩純鑿,似此近理者絕少。恐其理于荊榛中,故表而出之。
自瞻彼洛矣至此篇,小序皆謂「刺幽王」,不辯。
【鴛鴦四章,章四句。】
詩經通論卷十二
新安首源姚際恆著
小雅
頍弁
有頍者弁,實維伊何?爾酒既旨,爾殽既嘉;豈伊異人,兄弟匪他。本韻。蔦與女蘿,施于松、柏。未見君子,憂心奕奕;既見君子,庶幾說懌。本韻。○興而比也。下同。
有頍者弁,實維何期?爾酒既旨,爾殽既時;豈伊異人,兄弟具來。本韻。蔦與女蘿,施于松上。未見君子,憂心怲怲;既見君子,庶幾有臧。本韻。
有頍者弁,實維在首。爾酒既旨,爾殽既阜;豈伊異人,兄弟、甥舅。本韻。如、彼、雨、雪、,先、集、維、霰、。死喪無日,無幾相見。樂、酒、今、夕、,君子維宴。 本韻。
小序謂「諸公刺幽王」,是。集傳謂「燕兄弟、親戚之詩」。「死喪」語固可不忌,然「如彼雨雪」二句,確同「履霜堅冰」之義,則何以云?又每章有「豈伊異人」語,及云「兄弟匪他」,亦非善辭也。
【頍弁三章,章十二句。】
車舝
間、關、車、之、舝、左傳作「轄」。兮、,思、孌、季、女、逝、兮、。[評]曼音靡麗。匪飢匪渴,德音來括。本韻。雖無好友,式燕且喜。本韻。○賦也。
依彼平林,有集維鷮。辰彼碩女,令德來教。本韻。式燕且譽,好爾無射。本韻。○興也。雖無旨酒,式、飲、庶、幾、。雖無嘉殽,式、食、庶、幾、。二「幾」字同韻。雖無德與女,式、歌、且、舞、。本韻。○賦也。
陟彼高岡,析其柞薪。通韻。析其柞薪,其葉湑兮。鮮我覯爾,我心寫本韻。兮。興也。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本韻。四牡騑騑,六轡如琴。覯爾新昏,以慰我心。本韻。○興也。
小序謂「大夫刺幽王」。大序謂「褒姒嫉妒無道,周人思得賢女以配君子,故作是詩」。鄒肇敏曰:「思得孌女以間其寵,則是張儀傾鄭袖、陳平紿閼氏之計耳。以嬖易嬖,其何能淑!且賦白華者安在,豈真以不賢見黜?詩不諷王復故后而諷以別選新昏,無論豔妻驕扇,寵不再移,其為倍義而傷教亦已甚矣」。閱此可以擊節。集傳謂「此燕樂其新昏之詩」。若是,則何關國故?何玄子謂「幽王宮人思賢代褒姒為后」,依序略變,彷彿關雎,又足哂焉。
按左昭二十五年:「宋元夫人生子,以妻季平子。叔孫昭子如宋聘,且逆之。宋公享昭子,賦新宮;昭子賦車轄」。固取此詩之得賢女為昏也。然不可知其為何人事矣。
【車舝五章,章六句。】
青蠅
營營青蠅,止于樊。豈弟君子,無信讒言!本韻。○興而比也。下同。
營營青蠅,止于棘。讒人罔極,交亂四國。本韻。
營營青蠅,止于榛。讒人罔極,覯我二人。本韻。
小序謂「大夫刺幽王」,近是。厲、幽二王雖皆無道,而幽之信讒為尤著也。
【青蠅三章,章四句。】
賓之初筵
賓、之、初、筵、,左、右、秩、秩、。起二句無韻。[評]閱至後,方知此起之妙。籩、豆、有、楚、,殽、、核、維、旅、。本韻。酒既和旨,飲酒孔偕。本韻。鐘、鼓既設,舉逸逸。本韻。大侯既抗,弓、矢斯張,射夫既同,獻爾發功。本韻。發彼有的,以祈爾爵。本韻。○賦也。下同。
籥舞、笙鼓,樂既和奏。烝衎烈祖,以洽百禮。本韻。百禮既至,有壬有林。錫爾純嘏,子孫其湛,其湛曰樂,各奏爾能。本韻。賓、載、手、仇、,室、人、入、又、。酌、彼、康、爵、,以奏爾時。本韻。
賓之初筵,溫溫其恭。見上。其未醉止,威儀反反。曰既醉止,威儀幡幡。舍。其。坐。遷。,屢。舞。僊。僊。,本韻。[評]「屢舞」,醉態。凡作三層寫,一層深一層。其未醉止,威儀抑抑。曰既醉止,威儀怭怭。是曰既醉,不知其秩。本韻。
賓既醉止,載號載呶。亂。我。籩。豆。,[評]應首章「籩豆」。屢。舞。僛。僛。。是曰既醉,不知其郵。側。弁。之。俄。,屢。舞。傞。傞。。「呶」字通韻,餘本韻。既。醉。而。出。,並。受。其。福。。[評]良言實理。醉而不出,是謂「伐德」。本韻。飲酒孔嘉,維其令儀。本韻。
凡此飲酒,或醉或否。本韻。既、立、之、監、,或、佐、之、史、。彼醉不臧,不醉反恥。本韻。式勿從謂,無俾大泰。怠。本韻。匪言勿言,匪由勿語。由醉之言,俾、出、童、羖、。本韻。[評]奇語。三、爵、不、識、,矧、敢、多、又、。本韻。
「衛武公飲酒悔過」,出後漢書注引韓詩說,未知是否。小序因以為「衛武公刺時」。
[一章]此章言唯射乃飲酒也。前八句言射初燕飲,下六句言大射之事。毛傳謂「燕射」;鄭氏謂「大射」。按君唯大射,射必以燕,即燕射也;燕必以賓,即賓射也。前人分別諸名,皆非。「以祈爾爵」,罰不勝者爵也,亦是為射飲酒也。
[二章]此章言惟祭乃飲酒也。前八句言祭,後六句言飲福之事。「其湛曰樂」二句,子孫獻尸也。「子孫」即主人。「賓載手仇」二句,賓客獻尸也。「酌彼康爵」二句,尸酢主人及酢賓也。又祭畢而燕亦在其內,以其飲酒,故曰「康爵」。「康」,安也。「時」,時祭也,以見四時之祭皆飲酒也。以上二章,一言射,一言祭,以見古非射非祭不飲酒,故言此以為戒飲之發端云。
[三章、四章]以下三章皆言飲酒之失也。古人飲酒,酒酣必起舞以屬一人,所以極歡心、致誠意也;漢人謂之「屬某起舞」是也。故二章皆以舞言。然舞,可也,屢舞則不可,故皆以「屢舞」言其醉,以是為眼目;而屢舞之中又有由初醉至極醉之不同。始曰「舍其坐遷,屢舞僊僊」,猶是僅遷徙其坐處耳。「僊僊」,蹁躚自得貌。再曰「亂我籩豆,屢舞僛僛」,則且亂其有楚之籩豆矣。「僛僛」,欹傾貌,無復僊僊之狀矣。亦唯其僛僛,故亂及籩豆也。終曰「側弁之俄,屢舞傞傞」,甚至冠弁亦不正矣。「傞傞」,盤旋不休貌。亦惟其傞傞,故使弁側。由淺入深,備極形容醉態之妙。昔人謂唐人詩中有畫,豈知亦原本于三百篇乎!三百篇中有畫處甚多,此醉客圖也。
[五章]「既立之監」二句是正言立制之善處;舊謂欲令皆醉,非也。謂凡此飲酒之人,有或醉者,或不醉者:為醉者之不善,故立之監而佐之史,所以伺察其醉否也。今彼醉之不善者,胡反以不醉為恥哉!集傳云:「故既立監而佐之以史,則彼醉者所為不善而不自知,使不醉者反為之羞愧也」,語義欠明。「由醉之言」二句,謂其醉言無實,如可使出童羖然。此必無之物,甚言其不實也。集傳云「則將罰汝使出童羖矣,設言必無之物以恐之也」。既曰必無之物,又烏足以恐之?且醉者正以其變易情志,不畏于人,無所恐也;若猶有恐,則不醉矣。「三爵不識」二句,謂三爵之禮亦不識,況敢又多飲乎!集傳謂「飲至三爵,已昏然無所記矣」,夫人量有寬、窄,何以知其量止三爵乎?醉而失德者多因寬量,飲而不止所致;若三爵便已昏醉,則亦不能再飲,何由至于失德耶?況以「不識」為無所記,更不知欲其記何事也?大抵釋詩必須近人情,不可泥于字句之間。苟泥于字句以致不近人情,何貴釋詩哉!古人字句多折拗,不似後人馴順也。
【賓之初筵五章,章十四句。】
魚藻
魚在、在、藻,[評]二「在」字見姿。有頒其首。王在、在、鎬,隔句。豈樂飲酒。本韻。○興也。下同。
魚在在藻,有莘其尾。王在在鎬,飲酒樂豈。本韻。
魚在在藻,依、于、其、蒲、[評]皆變。。王在在鎬,有、那、其、居、。本韻。
小序謂「刺幽王」,非。阿序者大抵習為曲說,不悉辨也。集傳謂「天子燕諸侯,而諸侯美天子之詩」,只得如此說。然云「在鎬」,其為西周王者固無疑。鄒肇敏以為武王飲至。何玄子踵之,因以「豈樂」為愷旋之樂,按「豈」,愷同、亦樂也。其云「軍旅作愷樂」,他經未見,唯見于周禮,此偽書,不足信也。「愷旋」,疑秦、漢之說,武王時安得有之!必欲以為武王詩,則謂武王初都鎬之作,亦可。味二「在」字及「有那其居」句,似有祝其永遠在是而奠安之意;然未敢以為必然也。
[三章]「那」,語詞,猶晉人云「阿堵」,俗云「這箇」之類。諸解于桑扈篇「受福不那」,「那」字訓「多」,此篇「那」字訓「安」,豈可隨文改訓如是乎!
【魚藻三章,章四句。】
采菽
采菽采菽,筐之筥之。君子來朝,何錫予本韻。之?雖、無、予、之、,路車、乘馬。又、何、予、之、?玄袞及黼。本韻。[評]承上作兩疊文法。○興也。
觱沸檻泉,言采其芹。本韻。君子來朝,言觀其旂。通韻。其旂淠淠,鸞聲噦噦。載驂載駟,君子所屆。本韻。○興也。
赤、芾、在、股、,邪、幅、在、下、本韻。[評]寫服飾有別致妙義。彼、交、匪、紓、,天、子、所、予、。本韻。樂只君子,天子命之。樂只君子,福祿申本韻。之。賦也。
維柞之枝,其葉蓬蓬,樂只君子,殿天子之邦。樂只君子,萬福攸同。平平左右,亦是率從。本韻。○興也。
汎汎楊舟,紼纚維之。樂只君子,天子葵之。樂只君子,福祿膍本韻。之。優哉游哉,亦是戾本韻。矣。興也。
小序謂「刺幽王」,非。集傳謂「天子所以答魚藻」,亦鑿。大抵西周盛王,諸侯來朝,加以錫命之詩。詩云「何錫予之?」「天子命之」,是也。
[一章]「雖無予之」、「又何予之」,承上「予之」之文,轉出所與之物。解者謂意猶以為薄,是泥其詞而誤也。觀「又何予之」句自明。
[四章]「平平」,韓詩作「便便」,安順義;亦作「辯」。毛傳云「辯治」,未聞。
【采菽五章,章八句。】
角弓
騂騂角弓,翩其反矣。兄弟、昏姻,無胥遠本韻。矣。興也。
爾之遠矣,民胥然本韻。矣。爾之教矣,民胥傚本韻。矣。賦也。
此令兄弟,綽綽有裕。不令兄弟,交相為瘉。本韻。○賦也。
民之無良,相怨一方。受爵不讓,至于已斯亡。本韻。○賦也。
老、馬、反、為、駒、,不、顧、其、後、。[評]取喻多奇。如食宜饇,如酌孔取。本韻。○比也。下同。
毋、教、猱、升、木、,如、塗、塗、附、。君子有徽猷,小人與屬。本韻。
雨、雪、瀌、瀌、,見、晛、曰、消、。莫肯下遺,式居婁驕。本韻。
雨雪浮浮,見晛曰流。如蠻如髦,我是用憂。本韻。
小序謂「刺幽王」。大序謂「不親九族而好讒佞」。謂刺幽王,或是因幽王好讒,必以此詩為刺讒矣。然詩中無指讒之事。首章言兄弟帶昏姻,三章單言兄弟,以兄弟為尤重也。何玄子謂「寵任昏姻,疏遠兄弟,故首章謂兄弟、昏姻不宜相遠,下章單言兄弟,不言昏姻」,此為臆解。昏姻者指何人乎?恐人惑其說,故及之。
[四章]「民之無良,相怨一方」,「一方」字不必泥。「民」通貴、賤而言,即不令之兄弟也;以疏遠之故,相怨于一處而已。集傳云:「相怨者各據其一方耳,若以責人之心責己,愛己之心愛人,使彼己之間交見而無蔽,則豈有相怨者哉!」說詩入理障,宋人之大病也。
[五章]此言王寵任小人也。寵任小人,自然疏遠骨肉。「老馬」二句,喻其不勝任也。「如食」二句,喻其貪殘也。
[六章]此承第二章「爾教」、「民傚」而言,謂小人如猱;本善升木,又反教之;塗已污矣,又塗附之:是益增其惡矣。故正言君子若有徽猷,則小人並屬之而為善矣。
[七章]雨雪陰凝,喻兄弟疑怨。王若加以恩澤,則疑怨可釋,如雨雪見日而消也。今乃莫肯以恩澤下遺,其居處猶數數驕慢,何哉?集傳引張說,謂「讒言遇明者自止」。既以「雨雪」喻讒言,于「莫肯下遺」意不貫,則解之曰「不肯貶下而遺棄之,更益以長慢」,迂折難通。
【角弓八章,章四句。】
菀柳
有菀者柳,不尚息焉。上帝甚蹈,無自暱焉。俾予靖之,後予極本韻。焉。興也。
有菀者柳,不尚愒焉。上帝甚蹈,無自瘵焉。俾予靖之,後予邁本韻。焉。興也。
有、鳥、高、飛、,亦、傅、于、天、。[評]喻得淡,妙。彼、人、之、心、,于、何、其、臻、?曷予靖之?居以凶矜「矜」,通韻,餘本韻。○興而比也。
小序謂「刺幽王」,或謂厲王。大序謂「諸侯皆不欲朝」,集傳從之,非也。君雖不淑,臣節宜敦,不朝豈可訓耶!大概是王待諸侯不以禮,諸侯相與憂危之詩。
[一章]「上帝甚蹈」,戰國策、荀子作「上天甚神」。古人引詩類多字句錯互,學者宜從本書,不必言矣;然其解釋則可以依之。如以「上帝」為「上天」,則上帝指天也。「蹈」,毛傳訓「動」。蹈者,足動而履之之謂,故訓動。郝仲輿謂猶樂記「發揚蹈厲」之「蹈」,亦可參證。謂上帝甚蹈厲,不可自暱于晏安也。集傳曰:「上帝,指王也;又不言何主。『蹈』,當作『神』。」既從國策諸書,以「蹈」作「神」,又不言出何書。而又別解「上帝」為「王」,混亂之極。且言「王甚神」,是贊之,非刺之矣。「極」,何玄子曰:「『劇』同。劇者,古以為勞倦之意,晉人所謂『小極』。」
[二章]「邁」,舊皆訓行,無可議。集傳訓「過」,曰「求之過其分」,曲解以合大序「不欲朝」之意,故遵序者莫若集傳也。
[三章]「居以凶矜」,舊皆謂居民以凶矜之地。「矜」,危也,亦無可議。集傳謂「乃徒然自取凶矜也」;「凶矜,遭凶禍而可憐也」,亦曲解以合序。
【菀柳三章,章六句。】
都人士
彼都人士,狐裘黃黃。其容不改,出言有章,行歸于周,萬民所望。本韻。○賦也。下同。
彼都人士,臺、笠、、緇、撮、。彼君子女,綢。直。如。髮。。我不見兮,我心不說!本韻。
彼都人士,充耳琇實。彼君子女,謂之尹、吉。我不見兮,我心苑結!本韻。
彼都人士,垂。帶。而。厲。。彼君子女,卷。髮。如。蠆。。[評]倩句。我不見兮,言從之邁!本韻。
匪。伊。垂。之。,帶。則。有。餘。。匪。伊。卷。之。,髮。則。有。旟。。[評]重加摹寫一層,真有形容不盡之意。我不見兮,云何盱本韻。矣!
小序謂「周人刺衣服無常」,此亦何止衣服乎!此襲禮緇衣為說也。詩云「彼都」,明是東周人指西周而言;蓋想舊都人物之盛,傷今不見而作。
[一章]「周」,舊說謂「忠信」,集傳謂「鎬京」。當從集傳。
[二章]「臺笠、緇撮」,季明德曰:「臺笠,出田時所戴,以在野言;緇撮,居家時所戴,以在國言。」如此分疏,亦通。「君子女」,集傳謂「都人貴家之女」。據辭義,此章言庶民之家;下三章乃言貴家。今雖不必如是分疏,然「綢直如髮」與「臺笠、緇撮」相當,何得以此為貴家耶!「綢直如髮」,毛謂「密直如髮」;鄭謂「其性情密緻,操行正直,如髮之本末無隆殺」,此說是。如此解,殊有味,正見古人罕譬之妙。且以「髮」喻女,亦本地風光。此云「如髮」,下以髮云「如蠆」,用字分明,安得泥此以為其髮乎!又此其髮,後又其髮,亦複。又此其髮之直,後又其髮之曲,亦矛盾。此言「如髮」者,以髮之本末而言也;其「卷髮」者,以其綰髻也。孔疏謂其鬢邊短髮,未然。
[三章]「尹、吉」,鄭氏曰:「『吉』,讀為『姞』。尹氏、姞氏,周室昏姻之舊姓。人見都人之家女,咸謂之尹氏、姞氏之女,言有禮法。」按人皆謂尹氏、姞氏之女者,猶詩言「齊姜」、「宋子」,後世言「鍾禮、郝法」之類。其謂周室昏姻之舊姓者,謂周室之人皆與尹、姞舊姓為昏,娶其女也。李氏何人,乃曰「尹、吉猶晉言王、謝,唐言崔、盧也」,誤認尹氏、姞氏互為昏姻。集傳載之,可發一哂!
[四章]「卷髮如蠆」,與衛風「領如蝤蠐、螓首、蛾眉」是一例語。此等語美人,獨讓三百篇後人不能為,亦不敢為也。
【都人士五章,章六句。】
采綠
終朝采綠,不盈一匊。予、髮、曲、局、,薄、言、歸、沐、。本韻。○賦也。下同。
終朝采藍,不盈一襜。五、日、為、期、,六、日、不、詹、。本韻。
之子于狩,言、韔、其、弓、。之子于釣,言、綸、之、繩、。本韻。
其、釣、維、何、?維、魴、及、鱮、維、魴、及、鱮、,薄、言、觀、者、。本韻。[評]只承「釣」言,大有言不盡意之妙。
此婦人思其夫之不至,既而敘其室家之樂,不知何取義也。
[一章]「曲局」字妙,與「卷髮如蠆」迥別。
[二章]「五日為期」二句:「五日」,成言也;「六日」,調笑之意。言本五日為期,今六日尚不瞻見;只是過期之意,不必定泥為六日而也。鄭氏以其不近理,改為「五月、六月」,吁,何其固哉!
[四章]單言釣,不言狩。已從簡言釣,亦只「維魴及鱮」一句,上下皆虛衍及過遞語,殆簡而又簡。
【采綠四章,章四句。】
黍苗
芃芃黍苗,陰雨膏之。悠悠南行,召伯勞本韻。之。興也。
我、任、我、輦、,我、車、我、牛、。我行既集,蓋云歸本韻。哉!賦也。○下同。
我、徒、我、御、,我、師、我、旅、。我行既集,蓋云歸處!本韻。
肅肅謝功,召伯營之。烈烈征師,召伯成本韻。之。
原、隰、既、平、,泉、流、既、清、。[評]快。召、伯、有、成、,王、心、則、寧、。本韻。
宣王命召穆公營謝,功成,徒役作此。集傳謂「徒役南行,行者作此」,語意不明。如是,則下章何以云「歸」云「有成」乎?小序謂「刺幽王」,黃東發曰:「詩中明言美召公,而詩序乃以為刺幽王,此類亦何訝晦菴之去序耶!」
此篇與崧高同一事分大、小雅者,此為士役美召伯之作,彼為朝臣美申伯之作;此為短章,彼為大篇也。嚴氏以此第三章「我師我旅」,及第四章「烈烈征師」為平淮之役,非也。兩事非一時,豈有士役一詩中兼兩事者?且崧高詩亦只言營謝,不言平淮也。左傳云「君行師從,卿行旅從」,則天子之卿與諸侯同,故有師、旅也。
【黍苗五章,章四句。】
隰桑
隰桑有阿,其葉有難。既見君子,其樂如何?本韻。○興也。
隰桑有阿,其葉有沃。既見君子,云何不樂?本韻。○興也。
隰桑有阿,其葉有幽。既見君子,德音孔膠?本韻。○興也。
心乎愛矣,遐不謂本韻。矣!中、心、藏、之、,何、日、忘、本韻。之、。賦也。
此思見君子之詩,亦不知其何所指也。何玄子曰:「朱子謂『此喜見君子之詩,詞意大概與菁莪相類』,今細味實有不同者。菁莪取興自『中阿』而『中沚』,而『中陵』,有離潛向升之象。此三章但皆曰『隰桑』耳,隰者卑下之地,其非在高明之位可知。況『其樂如何』,『云何不樂』,又皆未有是事而假設之語乎!」
【隰桑四章,章四句。】
白華
白。華。菅。兮。,白。茅。束兮。[評]一比。之子之遠,俾我獨本韻。兮。比而賦也。下同。
英英白。雲。,露彼菅。、茅。。[評]二比。上二「白」總以「白雲」,妙筆。天。步。艱。難。,之子不猶。本韻。
滮。池。北。流。,浸、彼、稻、田、。[評]三比。嘯、歌、傷、懷、,念彼碩人。本韻。
樵、彼、桑、薪、,卬、烘、于、煁、。[評]四比。維彼碩人,實勞我心。本韻。
鼓、鐘、于、宮、,聲、聞、于、外、。[評]五比。念子懆懆,視我邁邁。本韻。
有、鶖、在、梁、;有、鶴、在、林、。[評]六比。維彼碩人,實勞我心。本韻。
鴛、鴦、在、梁、,戢、其、左、翼、。[評]七比。之子無良,二三其德。本韻。
有、扁、斯、石、,履、之、卑、兮、。[評]八比。之子之遠,俾我疧「疧」,原作「●」,今校改。本韻。兮。
小序謂「刺幽王」,大序謂「周人為之作是詩」,集傳以為申后作。按此詩情景淒涼,造語真率,以為申后作自可。郝仲輿曰:「愚幼受朱傳,疑申后能為白華之忠厚,胡不能戢父兄之逆謀?宜臼能為小弁之親愛,胡乃預驪山之大惡?讀古序,始知二詩托刺,故序不可易也。」何玄子駁之曰:「驪山之事,不可舉以責申后。申后被廢,未必大歸。又幽王遇弒事在十一年,距廢后時蓋已九載。此時申后存亡亦未可知。鄒肇敏謂『觀「于宮」、「于外」、「在梁」、「在林」之,當時或廢處深宮;其賦白華,亦如後世之賦長門耳』。此論為允。」愚按,郝氏佞序,最屬可恨,故錄何氏之駁于此,俾人無惑焉。
[一章]凡詩興、比之義,大抵不能盡詳。如「白華」、「白茅」,舊解皆以為白華喻后,白茅喻妾。按,白者取潔白之義,白華、白茅何所分焉?比意不楚。集傳謂「二物至微,猶必相須為用,何之子之遠而俾我獨耶?」又象以比夫、婦益疏。愚意,「白華」、「白茅」皆以比己之潔;「菅兮」、「束兮」者所以狀華與茅之用也。且下章總言「白雲」露此二物,更可見。
[二章]華、茅已白矣,又有英英之白雲而露之,使其滋養生長,又以比王無恩澤于我,不如白雲也。
[五章]「鼓鐘于宮」,即所見以喻之。
[六章]此則以「鶖」比妾,以「鶴」自比也。
[七章]此則以「鴛、鴦」比己與王也。
[八章]「有扁斯石」二句,言此扁石為人踐履,何其甚卑,見其不可以卑為尊也。集傳云:「有扁然而卑之石,則履之者亦卑矣。如妾之賤,則寵之者亦賤矣。」此類悍妒之婦罵夫,古人必無此語意。
此詩八章,凡八比,甚奇。
【白華八章,章四句。】
●蠻
●蠻黃鳥,止于丘阿。道之云遠,我、勞、如、何、!本韻。飲、之、食、之、,教、之、誨、之、;命、彼、後、車、,謂、之、載本韻。之、。興也。下同。
●蠻黃鳥,止于丘隅。豈敢憚行,畏不能趨。本韻。飲之食之,教之誨之;命彼後車,謂之載之。
●蠻黃鳥,止于丘側。豈敢憚行,畏不能極。本韻。飲之食之,教之誨之;命彼後車,謂之載之。
小序謂「刺亂」,無刺意。集傳謂「此微賤勞苦而思有所托者,為鳥言以自比也」。謂禽鳥亦有教、誨及後車之事,豈真誤讀大學「可以人而不如鳥乎」,而以此詩為鳥言耶?可嘆也!此疑王命大夫求賢,大夫為此詩。五「之」字,自我而言。「飲、食、教、誨」,言平日教養之事。先言「飲、食」,後言「教、誨」者,先養後教也。「命後車載之」者,稱王之命也。又按,舊解謂「大臣出使,小臣為介,依托于卿大夫,而望其飲、食、教、誨,後車以載」,然于末二句「命」字「謂」字不合;且意志卑陋,以飲食為先,奚足錄焉!
【●蠻三章,章八句。】
瓠葉
幡幡瓠葉,采之亨之。君子有酒,酌言嘗本韻。之。賦也。下同。
有兔斯首,炮之燔之。君子有酒,酌言獻本韻。之。
有兔斯首,燔之炙之。君子有酒,酌言酢本韻。之。
有兔斯首,燔之炮之。君子有酒,酌言本韻。之。
小序謂「大夫刺幽王」。按詩中「君子有酒」句與他篇同;而下三章言「獻」、「酢」、「」,主賓之禮悉具,毫無刺意。毛、鄭謂「庶人」之禮,則篇中明云「君子」矣。集傳第混云「燕飲之詩」,亦只得如此說;但必以「瓠葉」、「兔首」為薄物,未免執泥古人之意,後人豈知,或偶舉二物為言,無不可耳。
【瓠葉四章,章四句。】
漸漸之石
漸漸之石,維其高矣。山川悠遠,維其勞矣。武人東征,不遑朝本韻。矣。賦也。下同。
漸漸之石,維其卒矣。山川悠遠,曷其沒矣。武人東征,不遑出本韻。矣。
有、豕、白、蹢、,烝、涉、波、矣、。[評]用事奇峭。月、離、于、畢、,俾、滂、沱、矣、。武人東征,不遑他本韻。矣。
將士東征,勞苦自嘆之詩。小序謂「刺幽王」,亦無據。
[一章]「不遑朝」,猶「不能晨夜」之意。
[三章]集傳引張子曰:「豕之負塗曳泥,其常性也。今其足皆白,眾與涉波而去,水患之多可知矣。」此正指既雨後為言也。乃集傳又曰「豕涉波,月離畢,將雨之驗也」,何居?姪炳曰,「將雨、既雨,諸說紛如,總因泥下『離畢』之義,認為苦雨;與鸛鳴蟻垤之說同一可哂。愚謂出師日久,三年六月,不知幾歷雨暘,武人何沾沾以此為苦?若東山零雨,特就歸途所遇而言,不可以彼例此也。豕性或喜群聚卑濕之所有之;若謂喜雨至于游泳波漣,鮮不『載胥及溺』矣。蓋二者皆以不得其所為興:豕性負塗而今涉波,月行中道而今離畢;武人有家室而今東征,是以行役久病,不遑他事。兩兩相況,意直捷而味深雋。」此說甚佳,存之。
【漸漸之石三章,章六句。】
苕之華
苕之華,芸其黃矣。心之憂矣,維其傷本韻。矣!興也。下同。
苕之華,其葉青青。知、我、如、此、,不、如、無、生、!本韻。[評]悲極。
牂。羊。墳。首。;三。星。在。罶。。人、可、以、食、,鮮、可、以、飽、!本韻。[評]尤刻鑿,匪夷所思。
此遭時饑亂之作,深悲其不幸而生此時也;與兔爰略同。
[三章]「牂羊」二句,但覺其奇妙,然不能深得其解。毛傳曰:「『牂羊墳首』,言無是道也。『三星在罶』,言不可久也。」集傳曰:「羊瘠則首大。罶中無雨而水靜,但見三星之光而已。言饑饉之餘,百物彫耗如此」。按,二說似皆非確義;然集傳較近。
【苕之華三章,章四句。】
何草不黃
何、草、不、黃、?何日不行?何人不將,經營四方?本韻。○興也。下同。
何。草。不。玄。?何人不矜?哀我征夫,獨為匪。民!本韻。
匪。兕。匪。虎,[評]順承上「匪」字。率彼曠野。哀我征夫,朝夕不暇!本韻。
有芃者狐,率彼幽草。有棧之車,行彼周道。本韻。
征伐不息,行者愁怨之詩。
[三章]「匪兕匪虎」,順承上「匪民」「匪」字用來,全不必泥,猶云「此兕也,此虎也」。以兕、虎「率彼曠野」興征夫朝夕在途,與下以狐「率彼幽草」興棧車行于周道,同為一例語。如必欲泥「匪」字,則以二句為倒字法,曰「率彼曠野者非兕非虎耶?」亦可也。從來人皆不知,執泥「匪」字求解。孔氏謂「今非是兕,非是虎,何為久不得歸宿,常循彼空野之中,與兕、虎禽獸無異乎?」後人皆從之。按詩人從不說理,如此解便與說理何異?且語亦拙陋;又與下「有芃者狐」絕不一例。因悟大序謂「視民如禽獸」,亦已主此解矣。集傳以此章為賦,下章為興,豈有詞同而體異之理?蓋亦沿舊解之誤,故致此也。因嘆千古少善說詩者!
【何草不黃四章,章四句。】
附論儀禮六笙詩
六笙詩者,儀禮所載南陔、白華、華黍、由庚、崇丘、由儀也。曷謂之「笙詩」?儀禮鄉飲酒禮、鄉射禮、燕禮皆上歌鹿鳴、四牡、皇皇者華。笙入堂下,磬南、北面立,樂南陔、白華、華黍。後間歌魚麗,笙由庚,歌南有嘉魚,笙崇丘;歌南山有臺,笙由儀。此「笙詩」所由名也。
六笙詩本不在三百篇中,係作序者所妄入;既無其詩,第存其篇名于詩中。今愚概從刪去,論之曰:古之作樂者取三百篇以為歌,用其施于匏、竹諸器者,則準諸律、呂,別製為詩,猶漢以下一代皆有樂章也。此六詩者,樂中用以吹笙者也。儀禮本文,以鹿鳴諸詩曰「歌」,以南陔諸詩曰「樂」,以魚麗諸詩曰「歌」,以由庚諸詩曰「笙」,皆可驗。郊特牲云:「歌者在上,匏、竹在下,貴人聲也。」樂以人聲為貴,匏、竹為賤;以堂上為貴,堂下為賤:故歌于堂上,用三百篇之詩;笙于堂下,用此六詩。既取其協于律、呂以為樂章,且亦不敢褻用三百篇之意也。南陔三篇則獨奏之;由庚三篇則間歌奏之。此儀禮作樂用詩之大略也。
儀禮之書作于周末,去三百篇之世已遠,其云作樂歌鹿鳴諸詩,與詩旨亦不相涉;況其為笙詩,于三百篇更奚與哉!自序詩者又出儀禮之後,見儀禮此文,認以為三百篇中所遺者,于是妄以六篇之名入于詩中;見儀禮以南陔、白華、華黍笙于鹿鳴三篇之後,故以之共為鹿鳴之什;見儀禮間歌以由庚、崇丘、由儀笙于魚麗、南有嘉魚、南山有臺之中,故以之附于其後。既不見笙詩之辭,第據其名妄解其義,以示序存而詩亡。于南陔、白華皆言「孝子」,因前後諸詩為忠,故以孝廁其間;用意甚稚。夫諸詩既為朝廟所用,言臣之忠,可也,何由及于家庭之孝子乎?于華黍為宜黍、稷,此不必言矣;于由庚、崇丘、由儀則難揣摹其義,第泛言萬物得所之意,以合乎國家治平景象而已。其彷彿杜撰,昭然可見。由是傳之于世,詩有三百十一篇矣。
按:古所傳詩唯三百五篇。孔子曰「詩三百」,舉成數言之。史記言「古詩三千餘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其可施于禮義者三百五篇」。龔遂謂昌邑王曰「大王誦詩三百五篇」。王式曰,「臣以三百五篇諫」。以及漢之讖緯諸書,亦無不言三百五篇者。皆歷歷可證漢世從無三百十一篇之說。且詩自秦後未有一篇缺失,不應唯經所用為笙詩者則盡失之;此即問之童稚而亦不信也。況人謂序作于周人:詩既失矣,序何由存?序既存矣,詩何由失?此又不待言者也。
且儀禮之樂章甚多,不止此六篇。燕禮記、大射皆云「奏肆夏」;禮記、左傳亦同。鄉飲酒、燕禮、大射皆云「奏陔」。此即南陔。大射又云「奏貍首」及「公入,」。燕禮記又云「下管新宮」。此等皆樂章名,皆有辭也。笙詩六篇,同是一篇。觀此,則當時作樂,被于八音諸器,皆係別有樂章,唯用三百篇為歌,甚明矣。左傳于文王之三、鹿鳴之三曰「工歌」,于肆夏之三曰「金奏」,亦可驗。第此諸樂章所習者為工瞽之徒,附于樂以行,又篇帙寥寥無多,故樂亡而詩與之俱亡耳;不若三百篇經聖人手定,褎然巨帙,傳之于學士大夫,朝夕絃誦,宜乎其獨存也。幸而序詩者不以肆夏等篇名亦入于三百篇,若入之,又令後人枉生疑障,議論起矣。此愚之獨斷,自信為確然無疑者。不知何以從來說詩家竟不一知之,于此六篇紛然猜擬,各出意見?
毛傳謂「有其義而亡其辭」;鄭氏謂「辭、義皆亡」。夫他不亡,何以獨亡儀禮所用之為「為笙詩」之「為」,疑是「六」之誤文。笙詩,前已辯之矣。劉原父以「亡」作「無」,謂「本有聲而無詞」。董氏、鄭樵氏主其說,而朱仲晦從之。朱謂「儀禮曰『笙』,曰『樂』,曰『奏』,而不言『歌』,則有聲而無詞明矣」。其據儀禮用字,亦略見及;而不虞其不知別為樂章而以為無詞也。
辯之者,嚴氏曰:「樂以人聲為主,人聲即所歌之詩也。若本無其辭,則亦無由有其義矣。」郝氏曰:「辭生于心;聲托于器。樂由心生;聲由辭生。有辭然後有聲;聲無辭不成章。所謂『鼓瑟而歌』者,手彈、口和,故曰『歌』。口吹而辭奏乎其中,故曰『笙』,曰『樂』,曰『奏』,未可以此為有聲無辭之證也。」以上辯「無辭」之非皆是,而惜其不知為非三百篇之詩也。朱又曰:「意古經篇題之下必有譜焉,如投壺魯鼓、薛鼓之節;而亡之耳。」此尤可笑。射與投壺所歌者,貍首、騶虞,以鼓為之節也。若以南陔諸詩為鼓而無辭,則貍首、騶虞亦無辭乎?既謂之譜,自無有辭;既有南陔諸名,自非為譜:何貿貿也?至于執儀禮工歌之序為據,謂毛公所移篇次為失,于是復移易之,沾沾自喜,謂悉依儀禮正之,嗟乎,則是以儀禮為經,三百篇為傳,顛倒惑亂至于如此,更何足與辯哉!
于是後人又有求其說而不可得,別為怪誕之論者。鄒肇敏謂六篇之辭即在小雅之內,南陔即天保云云。何玄子踵其意而變之,謂南陔即草蟲云云。皆不備錄。巧,滔滔奚止,更足嘆也競出新意,逞奇!
故愚將此篇名直從刪去,俾還「三百五篇」之舊;勿令別製樂章,以亂聖人「各得其所」之雅、頌。爰詳述其意,附諸小雅末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