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明錄 〔宋〕劉義慶
《幽明錄》,南朝宋劉義慶撰。劉義慶(403-444),彭城(今江蘇徐州)人,劉宋宗室,襲封臨川王。曾任南兗州刺史、荊州刺史、都督加開府儀同三司等職。寡嗜欲,喜文學,招納文士,撰集著述多種。其中《世說新語》是當時志人小說的代表作,本書則是志怪小說的代表作。
書名“幽”、“明”二字,分別代表鬼神和人間世果,本書力求探索二者之間的關係,因而帶有明顯的因果輪迴的消極成分。但在客觀上,它也反映了人世間的現實和人們追求美好生活的願望。其中比較突出的,是寫青年男女對自由愛情的嚮往,愛情的力量可以衝破人與神、生與死的界限。書中還生動地反映了不同歷史時期的社會思潮,如漢代重儒尊經,老狸也能化為人與董仲舒論五經;魏晉尚清談,公雞也會和人談玄理。不少情節奇幻的故事,則是佛教對中國本土文學產生巨大影響的折射。很多故事,成為唐代傳奇、清代小說取資的素材。
《幽明錄》大約在宋代已亡佚,後人只能從《世說新語》的劉孝標注和一些類書中輯集它的佚文。魯迅在本心說初從大量文獻輯得本書佚文,收入《古小說鉤沉》,堪稱該備。今即以此本為底本,作分段標點。
幽明錄
廟方四丈,不作墉壁。道廣五尺,夾樹蘭香。齋者煮以沐浴,然後親祭,所謂“浴蘭湯”。
海中有金台,出水百丈,結構巧麗,窮盡神工,橫光岩渚,竦曜星漢。台內有金几,雕文備置,上有百味之食,四大力神常立守護。有一五通仙人來,欲甘膳,四神排擊,延而退。
鄴城鳳陽門五層樓,去地二十丈,長四十丈,廣二十丈,安金鳳皇二頭於其上。石季龍將衰,一頭飛入漳河,清朗見在水底;一頭今猶存
始興縣有皋天子國。因山崎嶇,十有餘里,坑塹數重,阡陌交通。城內堂基碎瓦,柱穿猶存。東有皋天子冢。皋天子,未之聞也。
始興縣有睪天子城,城東有冢。昔有發之者,垂陷,而冢裡有角聲震於外,懼而塞之。
始興靈水,源有湯泉。每至霜雪,見其上烝氣高數十丈,生物投之,須臾便熟。泉中常有細赤魚出游,莫有獲者。
艾縣輔山有溫冷二泉,同出一山之足。兩泉發源,相去數尺。熱泉可煮雞豚,冰泉常若冰生。雙流數丈而合,俱會於一溪。
襄邑縣南瀨鄉,老子之舊鄉也。有老子廟,廟中有九井,能潔齋入祠者,水溫清隨人意念。
始安熙平縣東南有山,山西其形長狹,水從下注塘,一日再減盈縮,因名為“朝夕塘”。
耒陽縣東北有蘆塘,淹地八頃,其深不可測。中有大魚,常至五日一躍奮出水,大可三圍,其狀異常。每躍出水,則小魚奔迸,隨水上岸,不可勝計。
宜都建平二郡之界,有五六峰,參差互出。上有倚石,如二人像,攘袂相對。俗謂二郡督郵爭界於此。
武昌陽新縣北山上有望夫石,狀若人立。相傳:昔有貞婦,其夫從役,遠赴國難,婦攜弱子,餞送此山,立望夫而化為立石,因以為名焉。
巴丘縣自金岡以上二十里,名黃金潭,莫測其深;上有瀨,亦名黃金瀨。古有釣於此潭,獲一金鎖,引之,遂滿一船。有金牛出,聲貌莽壯。釣人被駭,牛因奮勇躍而還潭,鎖乃將盡,釣人以刀斫得數尺。潭、瀨因此取名。
淮南牛渚津水極深,無可算計,人見一金牛,形甚瑰壯,以金為鎖絆。
廬山自南行十餘里,有雞山,山有石雞,冠距如生。道士李鎮於此下住,常寶玩之。雞一日忽摧毀,鎮告人曰:“雞忽如此,吾其終乎?”因與知故訣別,後月餘遂卒。
三峰最為竦桀,自非清霽素朝,不可望見。峰下有泉,飛流如舒一匹絹,分映青林,直注山下。雖纖不動,其上翛翛,恒凄清風也。
宮亭湖邊傍山間,有石數枚,形圓若鏡,明可以鑒人,謂之石鏡。後有行人過,以火燎一枚,至不復明,其人眼乃失明。
山陰縣九侯神山上有靈壇,壇前有古井,常無水,及請告神,水即湧出,供用足,乃復漸止。
譙縣城東,因城為台,方二十丈,高八尺,一曰:古之葬也,魏武帝即築以為台,東面墻崩,金玉流出,取者多死,因復築之。
樂安縣故市經荒亂,人民餓死,枯骸填地。每至天陰將雨,輒聞吟嘯呻嘆聲聒於耳。
平都縣南陂上有冢,行人於陂取得鯉,道逢冢中人來云:“何敢取吾魚?”奪著車上而去。
廣陵有冢,相傳是漢江都王建之墓也。常有村人行過,見地有數十具磨,取一具持歸。暮即叩門求磨甚急,明旦送著故處。
廣陵露白村人,每夜輒見鬼怪,咸有異形醜惡。怯弱者莫敢過。村人怪如此,疑必有故,相率得十人,一時發掘,入地尺許,得一朽爛方相頭。訪之故老,咸云:“嘗有人冒雨送葬,至此遇劫,一時散走,方相頭陷沒泥中。”
碩縣下有眩潭,以視之眩人眼,因以為名。旁有田陂,昔有人船行過此陂,見一死蛟在陂上不得下。無何,見一人,長壯烏衣,立於岸側,語行人云:“吾昨下陂,不過而死,可為報眩潭。”行人曰:“眩潭無人,云何可報?”烏衣人云:但至潭,便大言之。”行人如其旨,須臾,潭中有號泣聲。
東萊人性靈,作酒多醇,濁而更清,二人曰以是醇□。
楚文王少時好獵,有一人獻一鷹,文王見之,爪距神爽,殊絕常鷹。故為獵於雲夢,置網雲布,煙燒張天,毛群羽族,爭噬競搏。此鷹軒頸瞪目,無搏噬之志。王曰:“吾鷹所獲以百數,汝鷹曾無奮意,將欺余耶?”獻者曰:“若效於雉兔,臣豈敢獻?”俄而,雲際有一物凝翔,鮮白不辨其形,鷹便竦翮而升,矗若飛電。須臾,羽墮如雪,血下如雨,有大鳥墮地,度其兩翅,廣數十里,眾莫能識。時有博物君子曰:“此大鵬雛也。”文王乃厚賞之。
漢武帝常微行過人家,家有婢,國色,帝悅之,因留宿,夜與婢□。有書生亦家宿,善天文。忽見客星移掩帝座甚逼,書生大驚躍,連呼咄咄,不覺聲高。乃見一男子,操刀將欲入戶,聞書生聲急,謂為己故,遂蹙縮走,客星應時即退。帝聞其聲,異而召問之,書生具說所見,乃悟曰:“此人是婢婿,將欲肆其凶於朕。”乃召羽林,語主人曰:“朕,天子也。”於是擒奴伏誅,厚賜書生。
漢武見物如牛肝,入地不動,問東方朔,朔曰:“此積愁之氣,惟酒可以忘愁,今即以酒灌之,即消。”
漢武帝在甘泉宮,有玉女降,常與帝圍棋相娛。女風姿端正,帝密悅,乃欲逼之。女因唾帝面而去,遂病瘡經年。故《漢書》云:“避暑甘泉宮,正其時也。”
甘泉王母降。
漢武帝與群臣宴於未央,方啖黍臛,忽聞人語云:“老臣冒死自訴。”不見其形,尋覓良久,樑上見一老翁長八九寸,面目赬皺,鬚髮皓白,拄杖僂步,篤老之極。帝問曰:“叟姓字何?居在何處?何所病苦,而來訴朕?”翁緣柱而下,放杖稽首,默而不言。因仰頭視屋,俯指帝腳,忽然不見。帝駭愕不知何等,乃曰:“東方朔必識之。”於是召方朔以告,朔曰:“其名為‘藻兼’,水木之精也。夏巢幽林,冬潛深河。陛下頃日頻興造宮室,斬伐其居,故來訴耳。仰頭看屋,而復俯指陛下腳者,足也。願陛下宮室足於此也。”帝感之。既而息役。幸瓠子河,聞水底有弦歌之聲,前樑上翁及年少數人,絳衣素帶,纓佩甚鮮,皆長八九寸,有一人,長尺餘,凌波而出,衣不沾濡,或有挾樂器者。帝方食,為之輟膳,命列坐於食案前。帝問曰:“聞水底奏樂,為是君耶?”老翁對曰:“老臣前昧死歸訴,幸蒙陛下天地之施,即息斧斤,得全其居,不勝歡喜,故私相慶樂耳!”帝曰:“可得奏樂否?”曰:“故齎樂來,安敢不奏?”其最長人便治弦而歌,歌曰:“天地德兮垂至仁,愍幽魄兮停斧斤。保窟宅兮庇微身,願天子兮壽萬春!”歌聲小大無異於人,清徹繞越樑棟。又二人鳴管撫節調契聲諧。帝歡悅,舉觴並勸曰:“不德不足當雅貺。”老翁等並起拜爵,各飲數升不醉。獻帝一紫螺殼,中有物狀如牛脂。帝問曰:“朕暗,無以識此物。”曰:“東方生知之耳!”帝曰:“可更以珍異見貽。”老翁顧命,取洞穴之寶。一人受命,下沒淵底,倏忽還到,得一大珠,徑數寸,明耀絕世,帝甚愛玩。翁等忽然而隱。帝問朔:“紫螺殼中何物?”朔曰:“是蛟龍髓,以傅面,令人好顏色;又女子在孕,產之必易。”會後宮難產者,試之,殊有神效。帝以脂塗面,便悅澤。又曰:“何以此珠名洞穴珠?”朔曰:“河底有一穴,深數百丈,中有赤蚌,蚌生珠,故以名焉。”帝既深嘆此事,又服朔之奇識。
漢武帝以玄豹白鳳膏磨青錫屑,以酥油和之為燈,雖雨中燈不滅。
董仲舒嘗下帷獨詠,忽有客來,風姿音氣,殊為不凡,與論《五經》,究其微奧。仲舒素不聞有此人而疑其非常。客又曰:“欲雨。”因此戲之曰:“巢居知風,穴居知雨。卿非狐狸,即是鼷鼠!”客聞此言,色動形坏,化成老狸,蹶然而走。
文翁常欲斷大樹,砍斷處去地一丈八尺,翁先祝曰:“吾若得二千石,斧當著此處。”因擲之,中所砍一丈八尺處。後果為郡。
長安有張氏者,晝獨處室,有鳩自入,止於對床。張惡之,披怀祝曰:“鳩,爾來為我禍耶止承塵,為我福耶入我怀。”鳩翻飛入怀,以手探之,不知所在,而得一金帶鉤焉。遂寶之。自是之後,子孫昌盛。
漢何比干夢有貴客,車騎滿門,覺,以語妻子。未已,門首有老姥,年可八十餘,求避雨,雨甚盛而衣不沾濡。比干延入,禮待之,乃曰:“君先出自後稷,佐堯,至晉有陰功,今天賜君策。”如簡,長九寸,凡九百九十枚以授之,曰:“子孫能佩者富貴。”言訖出門,不復見。
漢建武元年,東萊人姓乜,家嘗作酒盧,入內政見三奇客,共持曲飯至抒其酒飲,異以飯曲代處,而三鬼相與醉於林中。
漢明帝永平五年,剡縣劉晨、阮肇共入天台山取穀皮,迷不得返,經十三日,糧食乏盡,飢餒殆死。遙望山上有一桃樹,大有子實,而絕岩邃澗,永無登路。攀援藤葛,乃得至上。各啖數枚,而飢止体充。復下山,持杯取水,欲盥漱,見蕪菁葉從山腹流出,甚鮮新,復一杯流出,有胡麻飯糝,相謂曰:“此知去人徑不遠。”便共沒水,逆流二三里,得度山出一大溪,溪邊有二女子,姿質妙絕,見二人持杯出,便笑曰:“劉、阮二郎,捉向所失流杯來。”晨、肇既不識之,緣二女便呼其姓,如似有舊,乃相見忻喜。問:“來何晚邪?”因邀還家。其家筒瓦屋,南壁及東壁下各有一大床,皆施絳帳,帳角懸鈴,金銀交錯。床頭各有十侍婢,敕云:“劉、阮二郎,經涉山岨,向雖得瓊實,猶尚虛弊,可速作食。”食胡麻飯、山羊脯、牛肉甚甘美。食畢行酒,有一群女來,各持五三桃子,笑而言:“賀汝婿來。”酒酣作樂,劉、阮忻怖交併。至暮,令各就一帳宿,女往就之,言聲清婉,令人忘憂。十日後,欲求還去,女云:“君已來是,宿福所牽,何復欲還邪?”遂停半年。氣候草木是春時,百鳥啼鳴,更怀悲思,求歸甚苦。女曰:“罪牽君,當可如何?”遂呼前來女子有三四十人,集會奏樂,共送劉、阮,指示還路。既出,親舊零落,邑屋改異,無復相識。問訊得七世孫,傳聞上世入山,迷不得歸。至晉太元八年,忽復去,不知何所。
曹娥父溺死,娥見瓜浮,得屍。
漢袁安父亡,母使安以雞酒詣卜工,問葬地。道逢三書生,問安何之?具以告。書生曰:“吾知好葬地。”安以雞酒禮之,畢,告安地處云:“當葬此地,世世為貴公。”便與別,數步顧視,皆不見。安疑是神人,因葬其地,遂登司徒,子孫昌盛,曰世五公焉。
陳仲舉微時,常行宿主人黃申家。申婦夜產,仲舉不知。夜三更,有扣門者,久許聞裡有人應云:“門裡有貴人,不可前,宜從後門往。”俄聞往者還,門內者問之:“見何兒?名何?當幾歲?”還者云:“是男兒,名阿奴,當十五歲。”又問曰:“後當若為死?”答曰:“為人作屋,落地死。”仲舉聞此,默志之。後十五年,為豫章太守,遣吏往問昔兒阿奴所在家,云:“助東家作屋,落地而死矣。”仲舉後果大貴。
隴西秦嘉,字士會,俊秀之士。婦曰徐淑,亦以才美流譽。桓帝時,嘉為曹掾赴洛。淑歸寧於家,晝臥,流涕覆面,嫂怪問之,云:“適見嘉自說往津鄉亭病亡,二客俱留,一客守喪,一客齎書還,日中當至。”舉家大驚。書至,事事如夢。
常山張顥為梁相。天新雨後,有鳥如山鵲,飛翔稍下墜地。民爭取,即化為一圓石。顥椎破之,得金印,文曰:“忠孝侯印。”顥表上聞,藏之秘府。顥漢靈帝時至太尉。
馮貴,前漢漢桓帝貴人也,美豔絕雙。死後卅餘年,群賊發其冢,見貴人顏色如故。賊遂競奸之,鬥爭相煞而死。
句章人至東野還,暮不至門,見路旁有小屋燈火,因投寄宿。有一小女,不欲與丈夫共處,呼鄰家止宿。女自伴夜,共彈琴箜篌。至曉,此人謝去,問其姓字,女不答,彈弦而歌曰:“連綿葛上藤,一援復一緪;欲知我姓名,姓陳名阿登。”
漢時太山黃原,平旦開門,忽有一青犬在門外伏守,備如家養。原紲犬,隨鄰里獵,日垂夕,見一鹿,便放犬,犬行甚遲,原絕力逐終不及。行數里,至一穴,入百餘步,忽有平衢,槐柳列植,行墻回匝。原隨犬入門,列房櫳戶可有數十間,皆女子,姿容妍媚,衣裳鮮麗。或撫琴瑟,或執博棋。至北閣,有三間屋,二人侍直,若有所伺。見原,相視而笑:“此青犬所致妙音婿也!”一人留,一人入閣。須臾,有四婢出,稱太真夫人,白黃郎:“有一女年已弱笄,冥數應為君婦。”既暮,引原入內。內有南向堂,堂前有池,池中有台,台四角有徑尺穴,穴中有光映帷席。妙音容色婉妙,侍婢亦美。交禮既畢,宴寢如舊。經數日,原欲暫還報家,妙音曰:“人神異道,本非久勢。”至明日,解珮分袂,臨階涕泗,後會無期,深加愛敬:“若能相思,至三月旦,可修齋潔。”四婢送出門,半日至家。情念恍惚,每至其期,常見空中有軿車彷彿若飛。
漢末大亂,潁川有人將避地他郡。有女七八歲,不能涉遠,勢不兩全。道邊有古冢穿敗,以繩繫女下之。經年餘還,於冢尋覓,欲更殯葬。忽見女尚存,父大驚,問女得活意,女云:“冢中有一物,於晨暮徐輒伸頭翕氣,為試效之,果覺不復飢渴。”家人於冢尋索此物,乃是大龜。
孫鐘,吳郡富春人,堅之父也。少時家貧,與母居,至孝篤信,種瓜為業。瓜熟,有三少年容服妍麗,詣鐘乞瓜。鐘引入庵中,設瓜及飯,禮敬殷勤。三人臨去,謂鐘曰:“蒙君厚惠,今示子葬地,欲得世世封侯乎?欲為數代天子乎?”鐘跪曰:“數代天子,故當所樂。”便為定墓。又曰:“我司命也,君下山,百步勿反顧。”鐘下山六十步,回看,並為白鶴飛去。鐘遂於此葬母,冢上有氣觸天。鐘後生堅,堅生權,權生亮,亮生休,休生和,和生皓,為晉所伐,降為歸命侯。
董卓信巫,軍中常有言禱祀求福。一日,從卓求布,倉卒與新布手巾。又求取筆,便捉以書手巾上。如作兩口,一口大,一口小,相累於巾上。授卓曰:“慎此也!”後卓為呂布所殺,後人乃知況呂布也。
魏武帝猜忌晉宣帝子非曹氏純臣。又嘗夢三匹馬,在一槽中共食,意尤憎之。因召文、明二帝,告以所見,並云:“防理自多,無為橫慮。”帝然之。後果害族移器,悉如夢焉。
鍾繇忽不復朝會,意性有異於常。寮友問其故,云:“常有婦人來,美麗非凡。”問者曰:“必是鬼物,可殺之。”後來,止戶外曰:“何以有相殺意?”元常曰:“無此。”殷勤呼入,意亦有不忍,乃微傷之。便出去,以新綿拭血,竟路。明日,使人尋跡,至一大冢,棺中一婦人形体如生,白練衫,丹繡裲襠,傷一髀,以裲襠中綿拭血。自此便絕。
魏齊王芳時,中山有王周南者,為襄邑長。忽有鼠從穴出,語曰:“周南,爾以某日死。”周南不應。至期,更冠幘皂衣而出,曰:“周南,爾以日中死。”亦不應,鼠復入穴。日適中,鼠又冠幘而出,曰:“周南,汝不應,我何道?”言絕,顛蹶而死,即失衣冠所在。就視之,與常鼠無異。
孫權時,南方遣吏獻犀簪。吏過宮亭湖廬山君廟請福,神下教求簪,而盛簪器便在神前。吏叩曰:“簪獻天子,必乞哀念。”神云:“臨入石頭,當相還。”吏遂去,達石頭,有三尺鯉魚跳入船,吏破腹得之。
孫權病,巫啟云:“有鬼著絹巾,似是故將相,呵叱初不顧,徑進入宮。”其夜,權見魯肅來,衣巾悉如其言。
吳興錢乘,孫權時,曾晝臥久,不覺兩吻沫出數升。其母怖而呼之,曰:“適見一老公,食以熇筋,恨未盡而呼之。”乘本尪瘠,既爾之後,遂以力聞。官至無難監。
葛祚,吳時衡陽太守,郡境有大槎橫水,能為妖怪。百姓為立廟,行旅禱祀,槎乃沉沒;不者,槎浮,則船為之破坏。祚將去官,乃大具斤斧,將去民累。明日當至,其夜,聞江中哅哅有人聲。往視,槎移去,沿流下數里,駐灣中,自此行者無復沉覆之患。衡陽人為祚立碑曰:正德祈禳,神木為移也。
吳時,有王姥,年九歲病死,自朝至暮復蘇。云:見一老嫗,挾將飛見北斗君,有狗如獅子大,深目,伏井欄中,云此天公狗也。
吳時,陳仙以商賈為事,驅驢行。忽過一空宅,廣夏朱門,都不見人,仙牽驢入宿。至夜,聞有語聲:“小人無畏,敢見行災?”便有一徑到仙前,叱之曰:“汝敢輒入官舍!”時籠月曖昧,見其面上黶深,目無瞳子,唇褰齒露,手執黃絲。仙即奔走後村,具說事狀。父老云:“舊有惡鬼。”明日,看所見屋宅處,並高墳深(土遂)。
吳末,中書郎失其姓名,夜讀書。家有重門,忽聞外面門皆開,恐有急詔。戶復開,一人有八尺許,烏衣帽,持杖坐床下,與之熟相視,吐舌至膝。於是大怖,裂書為火,至曉雞鳴,便去。門戶閉如故,其人平安。
鄧艾廟在京口,上有一草屋。晉安北將軍司馬恬於病中,夢見一老翁曰:“我鄧公,屋舍傾坏,君為治之。”後訪之,乃知艾廟,為立瓦屋。隆安中,有人與女子會於神座上,有一蛇來繞之數四匣。女家追尋見之,以酒脯禱祠,然後得解。
有人相羊叔子父墓,有帝王之氣,叔子於是乃自掘斷墓。後相者又云:“此墓尚當出折臂三公。”祜工騎乘,有一兒五六歲,端明可喜。掘墓之後,兒即亡,羊時為襄陽都督,因盤馬落地,遂折臂。於時士林咸嘆其忠誠。
漢時,洛下有一洞穴,其深不測。有一婦人欲殺夫,謂夫曰:“未嘗見此穴。”夫自逆視之,至穴,婦遂推下,經多時至底。婦於後擲飯物,如欲祭之。此人當時顛墜恍惚,良久乃蘇,得飯食之,氣力小強。周皇覓路,仍得一穴,便匍匐從就。崎嶇反側,行數十里,穴寬,亦有微明,遂得寬平廣遠之地。步行百餘里,覺所踐如塵,而聞糠米香,啖之,芬美過於充飢。即裹以為糧,緣穴行而食此物。既盡,復過如泥者,味似向塵,復齎以去。所歷幽遠,里數難詳,□就明廣。食所齎盡,便入一都。郛郭修整,宮館壯麗,台榭房宇,悉以金魄為飾,雖無日月,而明逾三光。人皆長三丈,被羽衣,奏奇樂,非世間所聞。便告求哀,長人語令前去,從命前進。凡過如此者九處。最後所至,苦飢餒,長人指中庭一大柏樹,近百圍,下有一羊,令跪捋羊鬚。初得一珠,長人取之,次捋亦取,後捋令啖,即得療飢。請問九處之名,求停不去。答曰:“君命不得停,還問張華,當悉此間。”人便隨穴而行,遂得出交郡。往還六七年間,即歸洛。問華,以所得二物視之。華云:“如塵者是黃河下龍涎,泥是昆山下泥。九處地,仙名九館大夫。羊為痴龍,其初一珠,食之與天地等壽,次者延年。後者充飢而已。”
嵩高山北有大穴,晉時有人誤墮穴中,見二人圍棋。下有一杯白飲,與墮者飲,氣力十倍。棋者曰:“汝欲停此否?”墮者曰:“不願停。”棋者曰:“從此西行有大井,其中有蛟龍,但投身入井,自當出。若餓,取井中物食之。”墮者如言,可半年,乃出蜀中。歸洛下,問張華。華曰:“此仙館。夫所飲者玉漿,所食者龍穴石髓。”
張華將敗,有飄風吹衣軸,六七倚壁。
陳郡謝鯤,嘗在一亭中宿。此亭從來殺人,夜四更末,有一人黃衣呼:“幼輿可開戶。”鯤令申臂於窗中,於是授腕,鯤即極力而牽之,臂便說,乃還去。明日,看,乃鹿臂,尋血,遂取獲焉。
阮德如嘗於廁見一鬼,長丈餘,色黑而眼大,著皂單衣,平上幘,去之咫尺。德如心安氣定,徐笑語之曰:“人言鬼可憎,果然!”鬼即赧愧而退。
阮瞻素秉無鬼論,世莫能難,每自謂理足可以辨正幽明。忽有一鬼,通姓名作客詣阮,寒溫畢,即談名理。客甚有才情,末及鬼神事,反覆甚苦,遂屈。乃作色曰:“鬼神,古今聖賢所共傳,君何獨言無耶?僕便是鬼!”於是忽變為異形,須臾消滅。阮默然,意色大惡。後年餘病死。
永嘉中,泰山巢氏先為相縣令,居在晉陵。家婢採薪,忽有一人追之,如相問訊,遂共通情,隨婢還家,仍住不復去。巢恐為禍,夜輒出婢。聞與婢謳歌言語,大小悉聞,不使人見,見形者唯婢而已。每與婢宴飲,輒吹笛而歌,歌云:“閑夜寂已清,長笛亮且鳴。若欲知我者,姓郭字長生。”
晉永嘉之亂,郡縣無定主,強弱相暴。宜陽縣有女子,姓彭名娥,父母昆弟十餘口,為長沙賊所攻。時娥負器出汲於溪,聞賊至,走還。正見塢壁已破,不勝其哀,與賊相格,賊縛娥驅出溪邊,將殺之。溪際有大山,石壁高數十丈,娥仰天呼曰:“皇天寧有神不?我為何罪,而當如此!”因奔走向山,山立開,廣數丈,平路如砥。群賊亦逐娥入山,山遂隱合,泯然如初,賊皆壓死山裡,頭出山外,娥遂隱不復出。娥所捨汲器化為石,形似雞。土人因號曰石雞山,其水為娥潭。
晉元帝世,有甲者,衣冠族姓,暴病亡。見人將上天詣司命,司命更推校,算歷未盡,不應枉,召主者發遣令還。甲尤腳痛,不能行,無緣得歸。主者數人共愁,相謂曰:“甲若卒以腳痛不能歸,我等坐枉人之罪。”遂相率具白司命,司命思之良久,曰:“適新召胡人康乙者,在西門外,此人當遂死,其腳甚健,易之,彼此無損。”主者承敕出,將易之。胡形体甚醜,腳殊可惡,甲終不肯。主者曰:“君若不易,便長決留此耳?”不獲已,遂聽之。主者令二人並閉目,倏忽,二人腳已各易矣。仍即遣之,豁然復生。具為家人說,發視果是胡腳,叢毛連結,且胡臭。甲本士,愛玩手足,而忽得此,了不欲見,雖獲更活,每惆悵殆欲如死。旁人見識此胡者,死猶殯,家近在茄子浦。甲親往視胡屍,果見其腳著胡体,正當殯斂,對之泣。胡兒並有至性,每節朔,兒並悲思,馳往抱甲腳號咷。忽行路想遇,便攀援啼哭。為此每出入時,恒令人守門,以防胡子。終身憎穢,未嘗誤視。雖三伏盛暑,必復重衣,無暫露也。
王敦召吳猛,猛至江口,入水中,命船人並進。船至大雷,見猛行水上,從東北還逆船。弟子問其故,猛云:“水神數興波浪,賊害行旅,暫過約敕。”以真珠一握為信。
王敦近吳猛,惡之於坐,欻然失去。乃附載還南,一宿行千里,同行客視船下有兩龍載船,皆不著水。
晉有乾慶者,無疾而終。時有術士吳猛,語慶之子曰:“乾侯算未窮,方為請命,未可殯殮。”屍臥靜舍,惟心下稍暖。居七日,時盛暑,慶形体向坏,猛凌晨至,教令屬候氣續為作水,令以洗,並飲漱,如此便退。日中許,慶蘇焉,旋遂張目開口。尚未發聲,闔門皆悲喜。猛又令以水含灑,遂起,吐腐血數升,稍能言語。三日,平復如常。說初見十數人來,執縛桎梏到獄。同輩十餘人,以次語對。次未至,俄而見吳君北面陳釋斷之,王遂敕脫械令歸。所經官府,莫不迎接。請謁吳君,而吳君皆與之抗禮,即不知悉何神也。
王丞相見郭景純,請為一卦。卦成,郭意甚惡,雲有震厄,能命駕西出數里,得一柏樹,截如公長,置常寢處,災可消也。王從之,數日果震,柏木粉碎。
王丞相茂弘夢人欲以百萬錢買大兒長豫,丞相甚惡之。潛為祈禱者備炭作屋,得一窖錢,料之。百萬億。大懼,一皆藏閉。俄而長豫亡。
中書郎王長豫有美名,父丞相導,至所珍愛。遇疾轉篤,導憂念特至。正在北床上坐,不食已積日。忽見一人,形狀甚壯,著鎧持刀,王問:“君是何人?”答曰:“僕是蔣侯也,公兒不佳,欲為請命,故來耳。勿復憂。”王欣喜動容,即求食,食至數升,內外咸未達所以。食畢,忽復慘然謂王曰:“中書命盡,非可救者。”言終不見也。
蔡謨在廳事上坐,忽聞鄰左復魄聲,乃出庭前望。正見新死之家,有一老嫗,上著黃半袖,下著縹裙,飄然升天。聞一喚聲,輒回顧,三喚三顧,徘徊良久。聲既絕,亦不復見。問喪家,云亡者衣服如此。
某郡張甲者,與司徒蔡謨上有親,僑住謨家。暫行數宿,過期不反。謨晝眠,夢甲云:“暫行忽暴病,患心腹脹滿,不得吐痢,某時死,主人殯殮。”謨悲涕相對。又云:“我病名乾霍亂,自可治也。但人莫知其藥,故今死耳。”謨曰:“何以治之?”甲曰:“取蜘蛛,生斷取腳而吞之,則愈。”謨覺,使人往甲行所驗之,果死。問主人,病與時日,皆與夢符。後有患乾霍亂者,謨試用,輒差。
晉建武中,剡縣馮法作賈。夕宿荻塘,見一女子,著縗服,白皙,形狀短小,求寄載。明旦,船欲發,云暫上取行資。既去,法失絹一匹,女抱二束置船中。如此十上,失十絹。法疑非人,乃縛兩足,女云:“君絹在前草中。”化形作大白鷺,烹食之,肉不甚美。
晉司空郗方回葬婦於離山,使會稽郡吏史澤治墓,多平夷古墓。後坏一冢,構製甚偉,器物殊盛。冢發,內聞鼓角聲。時郗公自來觀墓,俄而罕然,自是多如此。
晉南頓王平新營一宅,始移,夢見一人云:“平輿令王欲以一器金賂暴勝之,為暴所戮,埋金在吾上。見鎮迮甚,若君復築室,無復出入涯。”平明旦即鑿壁下入五尺,果得金。
巴丘縣有巫師舒禮,晉永昌元年病死,土地神將送詣太山。俗人謂巫師為道人,路過冥司福舍前,土地神問吏:“此是何等舍?”吏曰:“道人舍。”土地神曰:“是人亦道人。”便以相付。禮入門,見數千間瓦屋,皆懸竹簾,自然床榻,男女異處,有誦經者,唄偈者,自然飲食者,快樂不可言。禮文書名已到太山門,而身不至。推問土地神,神云:“道見數千間瓦屋,即問吏,言是道人,即以付之。”於是遣神更錄取。禮觀未遍,見有一人,八手四眼,提金杵,逐欲撞之。便怖走還出門,神已在門迎,捉送太山。太山府君問禮:“卿在世間,皆何所為?”禮曰:“事三萬六千神,為人解除祠祀,或殺牛犢豬羊雞鴨。”府君曰:“汝佞神殺生,其罪應上熱熬。”使吏牽著熬所。見一物,牛頭人身,捉鐵叉,叉禮著投鐵床上,宛轉身体焦爛,求死不得。經一宿二日,備極冤楚。府君問主者:“禮壽命應盡?為頓奪其命?”校祿籍,餘算八年。府君曰:“錄來。”牛首人復以鐵叉叉著熬邊。府君曰:“今遣卿歸,終畢餘算。勿復殺生淫祀。”禮忽還活,遂不復作巫師。
晉太寧元年,餘杭人姓王,失其名,往上舍,過廟乞福。既去,亡履,已行五六里,懶復更反取,一白衣人持履後至,云:“官使還君。”化為鵠,飛入田中。
晉太興二年,吳氏華隆好獵,養一快犬,名曰的尾,常將自隨,隆後至江邊伐荻,犬暫出渚次。隆為大蛇所圍,繞周身。犬還,便咋蛇,蛇死。隆僵仆無所知,犬彷彿涕泣。走還船,復反草中。其伴怪其所以,隨往,見隆悶絕委地。將歸家二日,犬為不食。隆復蘇,乃始進飯。隆愈愛惜,同於親戚。後忽失之,二年尋求,見在顯山。
晉咸和初,徐精遠行,夢與妻寢,有身。明年歸,妻果產,後如其言矣。
牽騰以咸和三年為沛郡太守,出行不節,夢烏衣人告云:“何數出不輟?唯當斷馬足。”騰後出行,馬足自斷。騰行近郭外,忽然而暗。有一人,長丈餘,玄冠白衣,遙叱將車人,使避之。俄而長人至,以馬鞭擊御者,即倒。既明,從人視車空,覓騰所在,行六七十步,見在榛莽中,隱几而坐,云了不自知。騰後五十日被誅。
晉咸康中,豫州刺史毛寶戍邾城。有一軍人於武昌市買得一白龜,長四五寸,置甕中養之。漸大,放江中。後邾城遭石氏敗,赴江者莫不沉溺。所養人被甲入水中,覺如墮一石上。須臾視之,乃是先放白龜。既得至岸,回顧而去。
庾崇者,建元中於江州溺死,爾日即還家。見形一如平生,多在妻樂氏室中。妻初恐懼,每呼諸從女作伴。於是作伴漸疏,時或暫來,輒恚罵云:“貪與生者接耳!反致疑惡,豈副我歸意邪?”從女在內紡績,忽見紡績之具在空中,有物撥亂,或投之於地,從女怖懼皆去。鬼即常見。有一男,才三歲,就母求食,母曰:“無錢,食那可得?”鬼乃凄愴,撫其兒頭曰:“我不幸早世,令汝窮乏,愧汝念汝,情何極也!”忽見將二百錢置妻前,云可為兒買食。如此經年,妻轉貧苦不立。鬼云:“卿既守節,而貧苦若此,直當相迎耳!”未幾,妻得疾亡,鬼乃寂然。
石勒問佛圖澄:“劉曜可擒,兆可見不?”澄令童子齋七日,取麻油掌中研之,燎旃檀而咒。有頃,舉手向童子,掌內晃然有異。澄問:“有所見不?”曰:“唯見一軍人,長大白皙,有異望,以朱縛其肘。”澄曰:“此即曜也。”其年,果生擒曜。
石虎時,太武殿圖賢人之像,頭忽悉縮入肩中。
新城縣民陳緒家,晉永和中,旦聞扣門,自通云陳都尉。便有車馬聲,不見形,徑進,呼主人共語曰:“我應來此,當權住君家,相為致福。”令緒施設床帳於齋中。或人詣之,齋持酒禮求願,所言皆驗。每進酒食,令人跪拜授闈裡,不得開視。復有一身,疑是狐狸之類,因跪急把取,此物卻還床後,大怒曰:“何敢嫌試都尉?”此人心痛欲死,主人為扣頭謝,良久意解。自後眾不敢犯,而緒舉家無恙。每事益利,此外無多損益也。
晉升平元年,剡縣陳素家富,娶婦十年,無兒。夫欲娶妾,婦禱祠神明,忽然有身。鄰家小人婦亦同有,因貨鄰婦云:“我生若男,天願也;若是女,汝是男者,當交易之。”便共將許。鄰人生男,此婦後三日生女,便交取之。素忻喜,養至十三,當祠祀。家有老婢,素見鬼,云:“見府君先人,來至門首便住。但見一群小人來座所,食啖此祭。”父甚疑怪,便迎見鬼人至,祠時轉令看,言語皆同。素便入問婦,婦懼,具說言此事。還男本家,喚女歸。
晉升平末,故章縣老公有一女,居深山,餘杭□廣求為婦,不許。公後病死,女上縣買棺,行半道,逢廣。女具道情事。女因曰:“窮逼,君若能往家守父屍,須吾還者,便為君妻。”廣許之。女曰:“我欄中有豬,可為殺以飴作兒。”廣至女家,但聞屋中有抃掌欣舞之聲。廣披離,見眾鬼在堂,共捧弄公屍。廣把杖大呼入門,群鬼盡走。廣守屍,取豬殺。至夜,見屍邊有老鬼,伸手乞肉。廣因捉其臂,鬼不得去,持之愈堅。但聞戶外有諸鬼共呼云:“老奴貪食至此,甚快。”廣語老鬼:“殺公者必是汝,可速還精神,我當放汝;汝若不還者,終不置也。”老鬼曰:“我兒等殺公。”比即喚鬼子:“可還之。”公漸活,因放老鬼。女載棺至,相見驚悲,因取女為婦。
苻堅時,有射師經嵩山。望見松柏上有一雙白鳥,似鵠而大。至樹下,又見一蛇,長五丈許,上樹取鳥。未至鳥一丈,鳥便欲飛,蛇張口翕之,鳥不得去。繽紛一食頃,鳥轉欲困,射師殼弩射三矢,蛇隕而鳥得颺。去樹百餘步,山邊整理毛羽。須臾,雲晦雷發,驚耳駭目,射師懾,不得旋踵。見向鳥徘徊其上,毛落紛紛,似如相援。如此數陣,雷息電滅,射師得免,鳥亦高飛。
晉司空桓豁在荊州,有司空翦五月五日鴝鵒舌,教令學語,遂無所不名,與人相問。顧參軍善彈琵琶,鴝鵒每立聽移時。又善能效人語笑聲。司空大會吏佐,令悉效四座語,無不絕似。有生齆鼻,語難學,學之不似,因內頭於甕中以效焉,遂與齆者語聲不異。主典人於鴝鵒前盜物,參軍如廁,鴝鵒伺無人,密白主典人盜某物,將軍銜之而未發。後盜牛肉,鴝鵒復白,參軍曰:“汝云盜肉,應有驗。”鴝鵒曰:“以新荷裹著屏風後。”檢之,果獲,痛加治,而盜者患之,以熱湯灌殺。參軍為之悲傷累日,遂請殺此人,以報其怨。司空教曰:“原殺鴝鵒之痛,誠合治殺,不可以禽鳥故,極之於法。”令止五歲刑也。
桓衝鎮江陵,正會夕當烹牛。牛忽熟視帳下都督甚久,目中泣下。都督咒之曰;“汝若能向我跪者,當啟活也。”牛應聲而拜,眾甚異之。都督復謂曰:“汝若須活,遍拜眾人者,直往。”牛涕殞如雨,遂拜不止。值衝醉,不得啟,遂殺牛。衝醉止得啟,衝聞之嘆息,都督痛加鞭罰。
晉桓豹奴為江州時,有甘錄事者,家在臨川郡治下。兒年十三,遇病死,埋著家東群塚之間。旬日,忽聞東路有打鼓倡樂聲,可百許人,徑到甘家,問:“錄事在否?故來相詣,賢子亦在此。”止聞人聲,亦不見其形也。乃出數甕酒與之,俄頃失去,兩甕皆空。始聞有鼓聲,臨川太守謂是人戲,必來詣己,既而寂爾不到。甘說之,大驚。
王輔嗣注《易》,輒笑鄭玄為儒,云“老奴甚無意。”於時夜分,忽然聞門外閣有著屐聲。須臾進,自云鄭玄,責之曰:“君年少,何以輕穿文鑿句,而妄譏誚老子邪?”極有忿色,言竟便退。輔心生畏惡,經少時,遇厲疾卒。
謝安石當桓溫之世,恆懼不全。夜忽夢乘桓輿行十六里,見一白雞而止,不得復前,莫有解此夢者。溫死後,果代居宰相,歷十六年,而得疾。安方悟云:“乘桓輿者,代居其位也;十六里者,得十六年也;見白雞住者,今太歲在酉,吾病殆將不起乎?”少日而卒。
陳相子,吳興烏程人,始見佛家經,遂學升霞之術。及在人間齋,輒聞空中殊音妙香,芬芳清越。
安開者,安城之俗巫也,善於幻術。每至祠神時,擊鼓宰三牲,積薪然火盛熾,束帶入火中,章紙燒盡,而開形體衣服猶如初。時王凝之為江州,伺王當行,陽為王刷頭,簪荷葉以為帽,與王著。當是亦不覺帽之有異,到坐之後,荷葉乃見,舉坐驚駭,王不知。
晉左軍琅邪王凝之夫人謝氏,頓亡二男,痛惜過甚,銜淚六年。後忽見二兒俱還,並著械,慰其母曰:“可自割,兒並有罪謫,宜為作福。”於是得止哀,而勤為求請。
晉世王彪之,年少未官。嘗獨坐齋中,前有竹,忽聞有歎聲,彪之惕然,怪似其母,因往看之,見母衣服如昔。彪之跪拜歔欷,母曰:“汝方有奇厄,自今已去。當日見一白狗,若能東行出千里,三年,然後可得免災。”忽不復見。彪之悲悵達旦。既明,獨見一白狗,恆隨行止。便經營行裝,將往會稽。及出千里外,所見便蕭然都盡。過三年乃歸,齋中復聞前聲,往見母如先,謂曰:“能用吾言,故來慶汝。汝自今已後,年逾八十,位班台司。”後皆如母言。
晉海西公時,有一人母終,家貧,無以葬。因移柩深山,於其側志孝結墳,晝夜不休。將暮,有一婦人抱兒來寄宿。轉夜,孝子未作竟,婦人每求眠,而於火邊睡,乃是一狸抱一烏雞。孝子因打殺,擲後坑中。明日,有男子來問:“細小昨行,遇夜寄宿,今為何在?”孝子云:“止有一狸,即已殺之。”男子曰:“君枉殺吾婦,何得言狸?狸今何在?”因共至坑視,狸已成婦人,死在坑中。男子因縛孝子付官,應償死。孝子乃謂令曰:“此實妖魅,但出獵犬,則可知魅。”令因問獵事:“能別犬否?”答云:“性畏犬,亦不別也。”因放犬,便化為老狸,則射殺。視之,婦人已還成狸。
桓溫北征姚襄,在伊水上,許遜曰:“不見得襄而有大功,見襄走入太玄中。”問曰:“太玄是何等也?”答曰:“南為丹野,北為太玄,必西北走也。”果如其言。
桓大司馬鎮赭圻時,有何參軍晨出,行於田野中,溺死人髑髏上。還晝寢,夢一婦人語云:“君是佳人,何以見穢污?暮當令知之!”是時有暴虎,人無敢行夜出者,何常穴壁作溺穴。其夜,趨穴欲溺,虎怒溺,斷陰莖,即死。
桓溫內懷無君之心,時比丘尼從遠來,夏五月,尼在別室浴,溫竊窺之。見尼裸身,先以刀自破腹,出五藏,次斷兩足,及斬頭手。有頃浴竟,溫問:“向窺見尼,何得自殘毀如此?”尼云:“公作天子,亦當如是。”溫惆悵不悅。
陳郡袁真在豫州,送妓女阿薛、阿郭、阿馬三人與桓宣武。至經時,三人共出庭前觀望,見一流星,直墮盆水中。薛、郭二人更以瓢取,皆不得;阿馬最後取星,正入瓢中。使飲之,即覺有妊,遂生桓玄。
習鑿齒為荊州主簿,從桓宣武出獵,見黃物,射之,即死,是老雄狐,臂帶絳綾香囊。
桓大司馬溫時,有參軍夜坐,忽見屋樑棟間,有一伏兔,張目切齒而向之,甚可畏。兔來轉近,遂引刀而斫之,見正中兔,而實反傷其膝,流血滂沱。深怪此意,命家中悉藏刀刃,不以自近。後忽復見如前,意回惑,復索刀重斫,因傷委頓。幸刀不利,故不至死,再過而止。
顧長康在江陵愛一女子,還家,長康思之不已,乃畫作女形,簪著壁上。簪處正刺心,女行十里,忽心痛如刺,不能進。
劉琮善彈琴,忽得困病,許遜曰:“近見蔣家女鬼相錄在山石間,專使彈琴作樂,恐欲致災也。”琮曰:“吾常夢見女子將吾宴戲,恐必不免。”遜笑曰:“蔣姑相愛重,恐不能相放耳。已為誄之,今去,當無患也。”琮漸差。
陶公在尋陽西南一塞取魚,自謂其池曰“鶴門。”
許遜少孤,不識祖墓,傾心所感,忽見祖語曰:“我死三十餘年,於今得正葬,是汝孝悌之至。”因舉標榜曰:“可以此下求我。”於是迎喪,葬者曰:“此墓中當出一侯及小縣長。”
桂陽君章,二十許,都未有意,不屬意學問。常晝寢,夢得一鳥卵,五色雜耀,不似人間物,夢中因取吞之。於是漸有志向。遂勤學,讀九經,以清才聞。
桓玄時,牛大疫,有一人食死牛肉,因得病亡。死時,見人執錄,將至天上,有一貴人問云:“此人何罪?”對曰:“此人坐食疫死牛肉。”貴人云:“今須牛以轉輸,既不能肉以充百姓食,何故復殺之?”催令還。既更生,具說其言。於是食牛肉者,無復有患。
吳北寺終祚道人臥齋中,鼠從坎出,言終祚後數日必當死。終祚呼奴令買犬,鼠云:“亦不畏此也。但令犬入此戶,必死。”犬至,果然。終祚乃下聲語其奴曰:“明日市雇十擔水來。”鼠已逆知之,云:“止!欲水澆取我?我穴周流,無所不至。”竟日澆灌,了無所獲。密令奴更借三十餘人,鼠云:“吾上屋居,奈我何?”至時,處在屋上。奴名周,鼠云:“阿周盜二十萬錢叛。”後試開庫,實如所言也。奴亦叛去。終祚當為商賈,閉其戶而謂鼠曰:“汝正欲使我富耳!今有遠行,勤守吾房中,勿令有所零失也。”時桓溫在南州禁殺牛,甚急。終祚載數萬錢,竊買牛皮還東。貨之,得二十萬。還,室猶閉,一無所失,其怪亦絕。遂大富。
桓玄既肆無君之心,使御史害太傅道子於安城。玄在南州坐,忽見一平上幘人,持馬鞭,通云:“蔣侯來。”玄驚愕然,便見階下奴子御幰車,見一士大夫,自云是蔣子文:“君何以害太傅?與為伯仲。”顧視之間,便不復見。
桓玄在南郡國第居時,出詣殷荊州,於鵠穴逢一老公,驅一青牛,形色瑰異,桓即以所乘馬易牛。乘至零陵溪,牛忽駿駛非常。因息駕飲牛,牛徑入水不出。桓遣人覘守,經日絕跡也。
索元在歷陽疾病,西界一年少女子姓某,自言為神所降,來與元相聞,許為治護。元性剛直,以為妖惑,收以付獄,戮之中於市中。女臨死曰:“卻後十日,當令索元知其罪。”如期,元果亡。
晉孝武帝母李太後本賤人,簡文無子,曾遍令善相者相宮人,李太后給卑役不豫焉。相者指之:“此當生貴子,而有虎厄。”帝因幸之,生孝武帝、會稽王道子。既登尊位,服相者之見,而怪有虎厄,且生所未見,乃令人畫作虎象。因以手撫,欲打虎戲,患手腫痛,遂以疾崩。
晉太元初,苻堅遣將楊安侵襄陽,其一人於軍中亡,有同鄉人扶喪歸。明日應到家,死者夜與婦夢云:“所送者非我屍,倉樂面下者是也。汝昔為吾作結髮猶存,可解看便知。”迄明日,送喪者果至,婦語母如此,母不然之。婦自至南豐,細檢他家屍,髮如先,分明是其手跡。
北府索盧貞者,本中郎荀羨之吏也。以晉太元五年六月中病亡,經一宿而蘇。云見羨之子粹,驚喜曰:“君算未盡,然官須得三將,故不得便爾相放。君若知有干捷如君者,當以相代。”盧貞即舉龔穎,粹曰:“穎堪事否?”盧貞曰:“穎不復下已。”粹初令盧貞疏其名,緣書非鬼用,粹乃索筆自書之。盧貞遂得出。忽見一曾鄰居者,死亡七八年矣,為太山門主,謂盧貞曰:“索都督獨得歸邪?”因囑盧貞曰:“卿歸,為謝我婦。我未死時,埋萬五千錢於宅中大床下。我乃本欲與女市釧,不意奄,終不得言於女妻也。”盧貞許之。及蘇,遂使人報其妻,已賣宅移居武進矣。固往語之,仍告買宅主,令掘之,果得錢如其數焉。即遣其妻與女市釧。尋而龔穎亦亡,時果共奇其事。
琅邪人,姓王,忘名,居錢塘。妻朱氏,以太元九年病亡,有二孤兒。王復以其年四月暴死,三日,而心下猶暖,經七日方蘇。說:初死時,有二十餘人,皆烏衣,見錄。剝去到朱門白壁,狀如宮殿。吏朱衣紫帶,玄冠介幘。或所被著,悉珠玉相連結,非世中儀服。復前,見一人長大,所著衣狀如雲氣。王向叩頭,自說:“婦已亡,餘孤兒,尚小,無奈何。”便流涕。此人為之動容,云:“汝命自應來,以汝孤兒,特與三年之期。”王又曰:“三年不足活兒。”左右有一人語云:“俗屍何癡?此間三年,世中是三十年。”因便送出。又三十年,王果卒。
晉太元十年,阮瑜之居在始興佛圖前,少孤貧不立,哭泣無時。忽見一鬼書磚著前云:“父死歸玄冥,何為久哭泣?即後三年中,君家可得立。僕當寄君家,不使有損失。勿畏我為凶,要為君作吉。”後鬼恆在家,家須用者,鬼與之。二三年,用小差,為鬼作食,共談笑語議。阮問姓,答云:“姓李名留之,是君姊夫耳。”阮問:“君那得來?”鬼云:“僕受罪已畢,今暫生鬼道,權寄君家,後四五年當去。”曰:“復何處去?”答云:“當生世間。”至期,果別而去。
晉太元中,瓦官寺佛圖前淳於矜,年少潔白。送客至石頭城南,逢一女子,美姿容。矜悅之,因訪問。二情既和,將入城北角,共盡歡好,便各分別。期更克集,便欲結為伉儷。女曰:“得婿如君,死何恨?我兄弟多,父母併在,當問我父母。”矜便令女婢問其父母,父母亦懸許之。女因敕婢取銀百斤,絹百匹,助矜成婚。經久,養兩兒。當作秘書監,明日,騶卒來召,車馬導從,前後部鼓吹。經少日,有獵者過,覓矜,將數十狗,徑突入,咋婦及兒,並成狸。絹帛金銀,並是草及死人骨蛇魅等。
晉太元中,高衡為魏郡太守,戍石頭。其孫雅之在廄中,云有神來降,自稱白頭公,拄杖,光耀照屋。與雅之輕舉霄行,暮至京口,晨已來還。後雅之父子為桓玄所滅。
大元中,臨海有李巫,不知所由來。能卜相作,水符治病多愈,亦禮佛讀經。語人云:“明年天下當大疫,此境尤劇。又,二紀之後,此邦之西北大郡,僵屍橫路。”時汝南周叔道罷臨海令,權停家。巫云:“周令今去宜南行,必當暴死。”便指北山曰:“後二十日,此應有異事彰也。後十日餘,大石夜頹落百丈,砰磕若雷。庾楷為臨海太守,過詣周,設饌作伎。至夜,庾還航中,天曉。庾自披屏風,呼:“叔道,何癡不起?”左右憮看,氣絕久矣。到明年,縣內病死者數千人。
泰元中,有一師從遠來,莫知所出,云:“人命應終,有生樂代死者,則死者可生。若逼人求代,亦復不過少時。”人聞此,咸怪其虛誕。王子猷。子敬兄弟特相和睦。子敬疾,屬纊,子猷謂之曰:“吾才不如弟,位亦通塞,請以餘年代弟。”師曰:“夫生代死者,以己年限有餘,得以足亡者耳。今賢弟命既應終,君侯算亦當盡,復何所代?”子猷先有背疾,子敬疾篤,恆禁來往。聞亡,便撫心悲惋,都不得一聲,背即潰裂。推師之言,信而有實。
王允、祖安國、張顯等,以太元中乘船。見仙人賜糖飴三餅,大如比輸錢,厚二分。
大元中,北地人陳良,與沛國劉舒友善。又與同鄰李焉,共為商賈,曾獲厚利,共致酒相慶,焉遂害良。以韋裹之,棄之荒草。經十許日,良復生歸家。說:死時,見一人著赤幘引良去,造一城門,門下有一床,見一老人執朱筆點校。赤幘人言曰:“向下土有一人,姓陳名良,遊魂而已,未有統攝,是以將來。”校籍者曰:“可令便去。”良既出,忽見友人劉舒,謂曰:“不圖於此相見。卿今幸蒙尊神所遣,然我家廁屋後桑樹中有一狸,常作妖怪,我家數數橫受苦惱。卿歸,豈能為我說邪?”良然之。既蘇,乃詣官疏李焉而伏罪。仍特報舒家,家人涕泣,云悉如言。因伐樹得狸,殺之,其怪遂絕。
晉太元末,長星見,孝武甚惡之。是日,華林園中飲,帝因舉杯屬星曰:“長星,勸爾一杯酒!自古亦何時有萬歲天子?”取杯酬之。帝亦尋崩也。
南康宮亭廟,殊有神驗。晉孝武世,有一沙門至廟,神像見之,淚出交流,因標姓字,則是昔友也。自說:“我罪深,能見濟脫不?”沙門即為齋戒誦經,語曰:“我欲見卿真形。”神云:“稟形甚醜,不可出也。”沙門苦請,遂化為蛇,身長數丈,垂頭樑上,一心聽經,目中血出。至七日七夜,蛇死,廟亦歇絕。
晉孝武帝於殿中北窗下清暑,忽見一人,著白夾黃練單衣,舉身沾濡,自稱華林園中池水神,名曰淋涔君也。若善見待,當相福祐。時帝飲已醉,取常所佩刀擲之。刀空過無礙,神忿曰:“不以佳士垂接,當令知所以居。”少時,而帝暴崩。皆呼此靈為禍也。
義熙三年,山陰徐琦每出門,見一女子,貌極豔麗,琦便解臂上銀鈐贈之。女曰:“感君來貺。”以青銅鏡與琦,便爾結為伉儷。
晉義熙五年,彭城劉澄常見鬼。及為左衛司馬,與將軍巢營廨宇相接。澄夜相就坐語,見一小兒,赭衣,手把赤幟,團團似芙蓉花。數日,巢大遭火。
義熙七年,東陽費道思新娶得婦,相愛。婦梳頭,道思戲拔銀釵著戶閣頭。
晉義熙中,范寅為南康郡時,贛縣吏說:先入山採薪,得二龜,皆如二尺盤大。薪未足,遇有兩樹駢生,吏以龜側置樹間,復行採伐。去龜處稍遠,天雨,懶復取。後經十二年,復入山,見先龜,一者甲已枯;一者尚生,極長,樹木所夾處,可厚四寸許,兩頭厚尺餘,如馬鞍狀。
義熙中,江乘聶湖忽有一板,廣數尺,長二丈餘,恆停在此川溪,採菱及捕魚者資以自濟。後有數人共乘板入湖,試以刀斫,即有血出,板仍沒,數人溺死。
河東賈弼之,小名翳兒,具諳究世譜。義熙中,為琅邪府參軍。夜夢有一人,面皻皰,甚多鬚,大鼻(目閑)目,請之曰;“愛君之貌,欲易頭,可乎?”弼曰:“人各有頭面,豈容此理?”明晝又夢,意甚惡之。乃於夢中許易。明朝起,自不覺,而人悉驚走藏。云:“那漢何處來?”琅邪王大驚,遣傳教呼視,弼到琅邪,遙見起還內。弼取鏡自看,方知怪異。因還家,家人悉驚入內,婦女走藏,云:“那得異男子?”弼坐自陳說良久,並遣人至府檢問,方信。後能半面啼,半面笑,兩足、手、口、各捉一筆,俱書,辭意皆美。此為異也,餘並如先。俄而安帝崩,恭帝立。
晉義熙中,羌主姚略壞洛陽陰溝取磚,得一雙雄鵝,並金色,交頸長鳴,聲聞九皋,養之此溝。
隆安初,陳郡殷氏為臨湘令。縣中一鬼,長三丈餘,跂上屋,猶垂腳至地。殷入便來,命之。每搖屏風,動窗戶,病轉甚。其弟觀亦見,恆拔刀在側,與言爭。鬼語云:“勿為罵我,當打汝口破!”鬼忽隱形,打口流血。後遂喎偏,成殘廢人。
安帝隆安初,雍州刺史高平郤恢家內,忽有一物如蜥蜴。每來輒先扣戶,則便有數枚,便滅燈火,兒女大小,莫不驚懼。以白卻,不信,須臾即來。至龍安二年,郤恢與殷仲堪謀議不同,下奔京師,道路遇害,並及諸子。
晉安帝隆安初,曲阿民謝盛乘船,入湖採菱。見一蛟來向船,船迴避,蛟又從其後。盛便以叉殺之,懼而還家,經年無患。至元興中,普天亢旱,盛與同旅數人,步至湖中,見先叉在地,拾取之,云:“是我叉。”人問其故,具以實對。行數步,乃得心痛,還家一宿便死。
殷仲宗以隆安初入蜀,為毛璩參軍。至涪陵郡,暮宿在亭屋中。忽有一鬼,體上皆毛,於窗欞中執仲宗臂牽仲宗。大呼,左右來救之,鬼乃去。
晉隆安年中,顏從嘗起新屋,夜夢人語云:“君何壞我塚?”明日,床前掘除之,遂見一棺材。從便為設祭,云:“今當移好處,別作小塚。”明朝,一人詣門求通,姓朱名護。列坐,乃言云:“我居四十年,昨厚貺,相感何已!今是吉日,便可出棺矣。僕巾箱中有金鏡以相助。”遂以棺頭舉巾箱,出金鏡三雙贈從。
晉安帝元興中,一人年出二十,未婚對,然目不干色,曾無穢行。嘗行田,見一女甚麗,謂少年曰:“聞君自以柳李之儔,亦復有桑中之歡邪?”女便歌,少年微有動色。後復重見之,少年問姓,云:“姓蘇,名瓊,家在途中。”遂要還,盡歡。從弟便突入以杖打女,即化成雌白鵠。
晉元熙中,桂陽郡有一老翁,常以釣為業。後清晨出釣,遇大魚食餌,掣綸甚急,船人奄然俱沒。家人尋喪於釣所,見老翁及魚併死,為釣綸所纏。魚腹下有丹字,文曰:“我聞曾潭樂,故從簷潭來。磔死弊老翁,持釣數見欺。好食赤鯉鱠,今日得汝為。”
孫恩作逆時,吳興紛亂,一男子避急,突入蔣侯廟。始入門,木像彎弓射之,即死。行人及守廟者無不皆見也。
諸葛長民富貴後,嘗一月或數十日輒於夜眠中驚起,跳踉如與人相打狀。毛修之嘗與同宿,駭愕不達此意,視之良久。長民告毛:“此物奇健,非我無以制之。”毛曰:“是何物?”長民曰:“我正見一物甚黑,而手腳不分明。少日中多夕來,輒共鬥,深自驚懼焉。”屋中柱及椽角間,悉見有蛇頭。令人以刀懸斫,應刀隱滅,去輒復出。悉以紙裹柱桷,紙內蔌蔌如有行聲。
司馬休之遣文武千餘人迎家,達南都,值風泊船。上岸伐薪,見聚肉有數百斤,乃割取之。還以鑊煮之,湯始欲熱,皆變成數千蝦蟆也。
姚泓叔父大將軍紹總司戎政,召胡僧問以休咎。僧乃以面為大胡餅形,徑一丈,僧坐在上。先食正西,次食正北,次食正南,所餘卷而吞之。訖便起去,了無所言。是歲五月,楊盛大破姚軍於清水。九月,晉師北討,掃定潁洛,遂席捲豐鎬,生禽泓焉。
安定人姓韋,北伐姚泓之時,歸國至都,住親知家。時□□擾亂,齊有客來問之,韋云:“今雖免慮,而體氣惙然,未有氣力。思作一羹,尤莫能得,至淒苦。”夜中眠熟,忽有扣床而來告者云:“官與君錢。”便驚,出戶,見一千錢在外。又見一烏紗冠幘子執板背戶而立,呼主人共視,比來已不復見,而取錢用之。
晉末黃祖,奉親至孝。母病篤,庭中稽顙。俄頃,天漢開明,有一老公,將小兒,持箱自通。即以兩丸藥賜母服之,眾患頓消。因停宿。夜中廳事上有五色氣際天,琴歌清好。祖往視之,坐斗帳裡,四角及頂上各有一大珠,形如鵝子,明彩炫耀。翁曰:“汝入三月,可泛河而來。”依期行,見門題曰“善福門”,內有水曰“湎源池”,有芙蕖如車輪。
晉臨川太守謝摛,夜中聞鼓吹聲。兄藻曰:“夜者陰間,不及存,將在身後。”及死,贈長水校尉,加鼓吹。
晉兗州刺史沛國宋處宗,嘗買一長鳴雞,愛養甚至,恆籠著窗間。雞遂作人語,與處宗談論,極有言致,終日不輟。處宗因此言功大進。
晉王文度鎮廣陵,忽見二騶,持鵠頭板來召之。王大驚問騶:“我作何官?”騶云:“召作平北將軍、徐兗二州刺史。”王曰:““我已作此官,何故復召邪?”鬼云:“此人間耳,今所作是天上官也。”王大懼之。尋見迎官玄衣人及鵠衣小吏甚多。王尋病薨。
晉廬陵太守廬企,字子及。上祖坐事繫獄,而非其罪。見螻蛄行其左右,相謂曰:“使爾有神,能活我死,不當善乎?”因投飯與螻蛄,食盡去。有頃復來,形體稍大,意異之。復與食,數日間其大如豚。及當行刑,螻蛄掘壁根,為大孔,破,得從此孔出亡。後遇赦得活。
晉秘書監太原溫敬林亡一年,婦柏氏,忽見林還,共寢處,不肯見子弟。兄子來見林,林小開窗出面見之。後酒醉形露,是鄰家老黃狗,乃打殺之。
王仲文為河南主簿,居緱氏縣。夜歸,道經大澤中。顧車後有一白狗,甚可愛,便欲呼取。忽變為人形,長五六尺,狀似方相,或前或卻,如欲上車。仲文大怖,走至捨,捉火來視,便失所在。月餘日,仲文將奴共在路,忽復見,與奴並頓伏,俱死。
潁川陳慶孫家後有神樹,多就求福,遂起廟,名天神廟慶孫有烏牛,神於空中言:“我是天神,樂卿此牛。若不與我,來月二十日當殺爾兒。”慶孫曰:“人生有命,命不由汝。”至日,兒果死。復言:“汝不與我,至五月殺汝婦。”又不與。至時婦果死。又來言:“汝不與我,秋當殺汝。”又不與。至秋遂不死。鬼乃來謝曰:“君為人心正,方受大福。願莫道此事,天地聞之,我罪不細。實見小鬼,得作司命度事幹,見君婦兒終期,為此欺君索食耳,願深恕亮。君祿籍年八十三,家方如意,鬼神祐助,吾亦當奴僕相事。”遂聞稽顙聲。
畢修之外祖母郭氏,嘗夜獨寢,喚婢,應而不至,郭屢喚猶爾。後聞塌床聲甚重,郭厲聲呵婢,又應諾諾不至。俄見屏風上有一面,如方相。兩目如升,光明一屋,手掌如簸箕,指長數寸,又挺動其耳目。郭氏道精進,一心至念,此物乃去。久之,婢輩悉來,云:“向欲應,如有物鎮壓之者。體輕便來。”
桓邈為汝南郡人,齎四烏鴨作禮。大兒夢四烏衣人請命,覺,忽見鴨將殺,遂救之,買肉以代,還夢,四人來謝而去。
桓恭為桓安民參軍,在丹徒所住廨。床前一小陷穴,詳視是古墓,棺已朽壞。桓食,常先以鮭飯投穴中,如此經年。後眠始覺,見一人在床前,云:“我終沒以來,七百餘年,後絕嗣滅,烝嘗莫繼。君恆食見播及,感德無已。依君籍,當應為寧州刺史。”後果如言。
庾宏為竟陵王府佐,家在江陵。宏令奴無患者載米餉家,未達三里,遭劫被殺,屍流泊查口村。時岸旁有文欣者,母病,醫云:“須得髑髏屑,服之即差。”欣重賞募索。有鄰婦楊氏,見無患屍,因斷頭與欣。欣燒之,欲去皮肉,經三日夜不焦,眼角張轉。欣雖異之,猶惜不棄。因刮耳頰骨與母服之,即覺骨停喉中,經七日而卒。尋而楊氏得疾,通身洪腫,形如牛馬,見無患頭來罵云:“善惡之報,其能免乎?”楊氏以語兒,言終而卒。
陽羨縣小吏吳龕,有主人在溪南。嘗以一日乘掘頭舟過水,溪內忽見一五色浮石。取內床頭,至夜化成一女子,自稱是河伯女。
河南人趙良,與其鄉人諸生至長安。及新安界,遭霖雨,糧乏,相謂曰:“爾當正飢,那得美食邪?”在後堂應時羹飯備具,兩人驚愕,不敢食。有人聲曰:“但食無嫌也。”明日早,兩人復曰:“那復得美食?”即復在前。遂至長安,無他禍福。
成彪兄喪,哀悼結氣,晝夜哭泣。兄提二升酒一盤梨就之,引酌相歡。彪問略答,彪悲咽問:“兄今在天上,福多苦多?”久弗應,肅然無言。瀉餘酒著甌中,挈罌而去。後釣於湖,經所共飲處,釋綸悲感。有大魚跳入船中,俯視諸小魚。彪仰天號慟,俯而見之,悉放諸小魚,大者便自出船去。
東平呂球,豐財美貌。乘船至曲阿湖,值風不得行,泊菰際。見一少女,乘船採菱,舉體皆衣荷葉。因問:“姑非鬼邪?衣服何至如此?”女則有懼色,答云:“子不聞‘荷衣兮蕙帶,倏而來兮忽而逝’乎?”然有懼容,回舟理棹,逡巡而去。球遙射之,即獲一獺,向者之船,皆是蘋蘩薀藻之葉。見老母立岸側,如有所候,望見船過,因問云:“君向來不見湖中採菱女子邪?”球云:“近在右。”尋射,復獲老獺。居湖次者咸云:“湖中常有採菱女,容色過人,有時至人家,結好者甚眾。”
河東常醜奴寓居章安縣,以採蒲為業。將一小兒,湖邊拔蒲,暮,恆宿空田舍中。時日向暝,見一女子,容姿殊美,乘一小船,載蓴徑前,投醜奴舍寄住。醜奴嘲之,滅火共臥,覺有腥氣,又指甚短,惕然疑是魅。女已知人意,便求出戶,變而為獺。
人有山行墜澗者,無出路,飢餓欲死。見龜蛇甚多,朝暮引頸向四方。人因學之,遂不飢。體殊輕便,能登巖岸。經數年後,竦身舉臂,遂超出澗上,即得還家。顏色悅澤,頗更聰慧。淚食穀,啖滋味,百日復其本質。
建德民虞敬上廁,輒有一人授手內草與之,不睹其形,如此非一過。後至廁,久無送者,但聞戶外鬥聲。窺之,正見死奴與死婢爭先進草。奴適在前,婢便因後撾,由此輒兩相擊。食頃,敬欲出,婢奴陣勢方未已,乃厲聲叱之,奄如火滅。自是遂絕。
廣陵韓咎字興彥,陳敏反時,與敏弟恢戰於尋陽。還營下馬,覺鞭重,見有綠錦囊,中有短卷書著鞭鞘,皆不知所從來。開視之,故谷紙佛神咒經,乃世之常聞也。
武宣程羈,偏生,未被舉。家常使種蔥,後連理樹生於園圃。
譙郡胡馥之娶婦李氏,十餘年無子,而婦卒。哭慟,云:“竟無遺體遂傷,此酷何深!”婦忽起坐曰:“感君痛悼,我不即朽。君可瞑後見就,依平生時陰陽,當為君生一男。”語畢,還臥。馥之如言,不取燈燭,暗而就之交接。後歎曰:“亡人亦無生理。可別作屋見置,瞻視滿十月,然後殯。”爾來覺婦身微暖,如未亡。既及十月,果生一男,男名靈產。
王伯陽亡,其子營墓,得三漆棺,移置南岡。夜夢魯肅瞋云:“當殺汝父!”尋復夢見伯陽云:“魯肅與弟爭墓。”後於坐褥上見數升血,疑魯肅殺之故也。墓今在長廣橋東一里。
海陵民黃尋,先居家單貧。嘗因大風雨,散錢飛至其家,來觸籬援,誤落在餘處,皆拾而得之。尋後巨富,錢至數千萬,遂擅名於江表。
餘杭人沈縱,家素貧,與父同入山。還,未至家,見一人左右導從四百許,前車輜重,馬鞭夾道,鹵簿如二千石。遙見縱父子,便喚住,就縱手中然火。縱因問:“是何貴人?”答曰:“是鬥山王,在餘杭南。”縱知是神,叩頭云:“願見祐助!”後入山得一玉枕。從此所向如意,田蠶並收,家遂富。
項縣民姚牛,年十餘歲。父為鄉人所殺,牛常賣衣物市刀戟,圖欲報仇。後在縣署前相遇,手刃之於眾中。吏捕得,官長深矜孝節,為推遷其事,會赦得免。又為州郡論救,遂得無他。令後出獵,逐鹿入草中,有古深阱數處,馬將趣之。忽見一公,舉杖擊馬,馬驚避,不得及鹿。令怒,引弓將射之。公曰:“此中有阱,恐君墮耳!”令曰:“汝為何人?”翁跪曰:“民姚牛父也,感君活牛,故來謝恩。”因滅不見。令身感冥事,在官數年,多惠於民。
吳縣費升為九里亭吏,向暮,見一女從郭中來,素衣,哭,入埭,向一新塚哭。日暮,不得入門,便寄亭宿。升作酒食,至夜,升彈琵琶令歌,女云:“有喪儀,勿笑人也。”歌音甚媚,云:“精氣感冥昧,所降若有緣。嗟我遘良契,寄忻霄夢間。”中曲云:“成公從儀起,蘭香降張碩。荀雲冥分結,纏綿在今夕。”下曲云:“佇我風雲會,正矣今夕遊。神交雖未久,中心已綢繆。”寢處向明,升去,顧謂曰:“且至御亭。”女便驚怖。獵人至,郡狗入屋,於床咬死,成大狸。
代郡界,有一亭,常有怪,不可詣止。有諸生壯勇,行歌止宿,亭吏止之。諸生曰:“我自能消此。”乃住宿食。至夜,鬼吹五孔笛,有一手,都不能得攝笛。諸生不耐,忽便笑謂:“汝止有一手,那得遍笛?我為汝吹來。”鬼云:“卿為我少指邪?”乃引手,即有數十指出。諸生知其可擊,拔劍斫之,得一老雄雞,從者並雞雛耳。
一士人姓王,坐齋中。有一人通刺詣之,題刺雲舒甄仲。既去,疑非人,尋刺,曰:是予捨西土瓦中人。令掘之,果於瓦器中得一銅人,長尺餘。
襄陽城南有秦民,為性至孝,親沒,泣血三年。人有為其詠《蓼莪》詩者,民聞其義,涕泗不自勝。
尋陽參軍夢一婦人,前跪自稱:“先葬近水淹沒,誠能見救,雖不能富貴,可令君薄免禍。”參軍答曰:“何以為志?”婦人曰:“君見渚邊上有魚釵,即我也。”參軍明旦覓,果見一毀墳,其上有釵,移置高燥處。卻十餘日,參軍行至東橋,牛奔直趨水,垂墮,忽轉,正得無恙也。
清河崔茂伯女,結婚裴氏,克期未至,女暴亡。提一金罌,受二升許,徑到裴床前立,以罌贈裴。
宏農徐儉家,有一遠來客寄宿。有馬一匹,中夜驚跳。客不安,騎馬而去。一物長丈餘,來逐馬後,客射之,聞如中木聲。明日尋昨路,見箭著一碓柵。
劉松在家,忽見一鬼,拔劍斫之。鬼走,松起逐。見鬼在高山巖石上臥,乃往逼突。群鬼爭走,遺置藥杵臼及所餘藥,因將還家。松為人合藥時,臨熟取一撮經此臼者,無不效驗。
曲阿有一人,忘姓名,從京還,逼暮不得至家。遇雨,宿廣屋中。雨止月朗,遙見一女子,來至屋簷下。便有悲歎之音,乃解腰中綣繩,懸屋角自絞。又覺屋簷上如有人牽繩絞。此人密以刀斫綣繩,又斫屋上,見一鬼西走。向曙,女氣方蘇,能語:“家在前。”持此人將歸,向女父母說其事。或是天運使然,因以女嫁與為妻。
爰琮為新安太守,郡南界有刻石,爰至其下宴。忽有人得剪刀於石下者,眾咸異之。綜問主簿,主簿對曰:“昔吳長沙桓王嘗飲餞孫洲,父老云:‘此洲狹而長,君嘗為長沙乎?’果應。夫三刀為州,得交刀,君亦當交州。”後果交州。
有一傖小兒,放牛野中,伴輩數人。見一鬼,依諸叢草間,處處設網,欲以捕人。設網後未竟,傖小兒竊取前網,仍以罨之,即縛得鬼。
琅邪諸葛氏兄弟二人,寓居晉陵,家甚貧耗,常假乞自給。穀在圌中,計日月未應盡,而早以空罄。始者故謂是家中相竊盜,故復封檢題識,而耗如初。後有宿客遠來,際夕,至巷口,見數人擔穀從門出,客借問:“諸葛在不?”答云:“悉在。”客進,語訖,因問:“卿何得大糶擔?”主人云:“告乞少穀欲充口,云何復得糶之?”客云:“我向來逢見數人,擔穀從門出。若不糶者,為是何事?”主人兄弟相視,竊自疑怪。試入看,封題儼然如故。試開圌量視,即無十許斛,知前後所失,非人為之也。
河南陽起,字聖卿,少時病瘧,逃於社中,得《素書》一卷,譴劾百鬼法,所劾輒效。為日南太守。母至廁上,見鬼,頭長數尺,以告聖卿。聖卿曰:“此肅霜之神。劾之出來,變形如奴。送書京師,朝發暮反,作使當千人之力。有與忿恚者,聖卿遣神夜往,趨其床頭,持兩手,張目正赤,吐舌柱地,其人怖幾死。
劉斌在吳郡時,婁縣有一女,忽夜乘風雨,恍惚至郡城內。自覺去家止一炊頃,衣不沾濡。曉在門上,求通言:“我天使也,府君宜起迎我,當大富貴。不爾,必有凶禍。”劉問所來,亦不知。自後二十許日,劉果誅。
護軍琅邪王華,有一牛,甚快,常乘之,齒已長。華後夢牛語之曰:“衰老不復堪苦載,載二人尚可,過此必死。”華謂偶爾夢。與三人同載還府,此牛果死。
吳興戴眇家僮客姓王,有少婦,美色,而眇中弟恆往就之。客私懷忿怒,具以白眇:“中郎作此,甚為無禮,願遵敕語。”眇以問弟,弟大罵曰:“何緣有此?必是妖鬼。敕令撲殺。”客初猶不敢約厲分明,後來閉戶欲縛,便變成大狸,從窗中出。
巴東有道士,忘其姓名。事道精進,入屋燒香。忽有風雨至,家人見一白鷺從屋中飛出。雨住,遂失道士所在。
會稽謝祖之婦,初育一男,又生一蛇,長二尺許,便徑出門去。後數十年,婦以老終。祖忽聞西北有風雨之聲,頃之,見蛇,長十數丈,腹可十餘圍,入戶造靈座。因至柩所,繞數匝,以頭打柩,目血淚俱出,良久而去。
會稽郡吏鄮縣薛重,得假還家。夜,戶閉,聞妻床上有丈夫鼾聲。喚妻,妻從床上出,未及開戶,重持刀便逆問妻曰:“醉人是誰?”妻大驚愕,因苦自申明,實無人意。重家唯有一戶,搜索,了無所見,見一大蛇,隱在床腳,酒臭,重便斬蛇寸斷,擲於後溝。經數日,而婦死。又數日,而重卒。經三日復生,說始死時,有神人將重到一官府,見官寮,問:“何以殺人?”重曰:“實不曾行凶。”曰:“寸斷擲在後溝,此是何物?”重曰:“此是蛇,非人。”府君愕然而悟曰:“我常用為神,而敢淫人婦,又妄訟人。敕左右召來!”吏卒乃領一人來,著平巾幘,具詰其淫妻之過,將付獄。重乃令人送還。
曲阿虞晚所居宅內,有一皂莢,大十餘圍,高十餘丈,枝條扶疏,陰覆數家,諸鳥依其上。晚令奴斫上枝,因墜殆死。空中有罵者曰:“虞晚,汝何意伐我家居?”便以瓦石擲之,大小並委頓。如此二年,漸消滅。
虞晚家有皂莢樹,有神。隔路有大榆樹,古傳曰:是雌雄。晚被斫,此樹枯死。
太原王仲德,年少時遭亂,避胡賊,絕粒三日,草中臥。忽有人扶其頭,呼云:“可起啖棗。”王便寤。瞥見天小兒,長四尺,即隱。乃有一囊乾棗在前,啖之,小有氣力,便起。
安定人周敬,種瓜時亢旱,鬼為槤水澆瓜,瓜大滋繁。問姓名,不答。還白父:“嘗有惠於人否?”父曰:“西郭樊營,先作郡吏,償官數百斛米,我時以百斛助之。其人已死。”
有人家甚富,止有一男,寵恣過常。遊市,見一女子美麗,賣胡粉,愛之,無由自達。乃托買粉,日往市,得粉便去,初無所言。積漸久,女深疑之。明日復來,問曰:“君買此粉,將欲何施?”答曰:“意相愛樂,不敢自達。然恆欲相見,故假此以觀姿耳!”女悵然有感,遂相許以私,克以明夕。其夜,安寢堂屋,以俟女來。薄暮,果到,男不勝其悅,把臂曰:“宿願始伸於此!”歡踴遂死。女惶懼,不知所以。因遁去,明還粉店。至食時,父母怪男不起,往視,已死矣。當就殯斂。發篋笥中,見百餘裹胡粉,大小一積。其母曰:“殺吾兒者,必此粉也。”入市遍買胡粉,次此女,比之,手跡如先,遂執問女曰:“何殺我兒?”女聞嗚咽,具以實陳。父母不信,遂以訴官。女曰:“妾豈復吝死?乞一臨屍盡哀!”縣令許焉。徑往,撫之慟哭,曰:“不幸致此,若死魂而靈,復何恨哉?”男豁然更生,具說情狀,遂為夫婦,子孫繁茂。
許攸夢烏衣吏奉漆案,案上有六封文書。拜跪曰:“府君當為北斗君,明年七月。”復有一案,四封文書,云:“陳康為主簿。”覺後,康至,曰:“今來當謁。”攸聞益懼,問康曰:“我作道師,死不過作社公。今日得北斗,主簿余為忝矣!”明年七月,二人同日而死。
廣平太守馮孝將男馬子,夢一女人,年十八九歲,言:“我乃前太守徐玄方之女,不幸早亡。亡來四年,為鬼所枉殺。按生菉,乃壽至八十餘。今聽我更生,還為君妻,能見聘否?”馬子掘開棺視之,其女已活,遂為夫婦。
京口有徐郎者,家甚襤褸,常於江邊拾流柴。忽見江中連船蓋川而來,徑回入浦,對徐而泊,遣使往,云:“天女今當為徐郎妻。”徐入屋角,隱藏不出。母兄妹勸勵強出。未至舫,先令於別室為徐郎浴。水芬香,非世常有,贈以繒絳之衣。徐唯恐懼,累膝床端,夜無酬,接之禮。女然後發遣,以所贈衣物乞之而退。家大小怨情煎罵,遂懊歎卒。
侯官縣常有閣下神,歲終,諸吏殺牛祀之。沛郡武曾作令斷之,經一年,曾遷作建威參軍。神夜來問曾:“何以不還食?”聲色極惡,甚相譴責。諸吏便於道中買牛,共謝之,此神乃去。
甄沖,字叔讓,中山人,為云社令,來至惠懷縣。忽有一人來通云:“社郎須臾便至。”年少,容貌美淨。既坐,寒溫云:“大人見使,貪慕高援,欲以妹與君婚,故來宣此意。”甄愕然曰:“僕長大,且已有家,何緣此理?”社郎復云:“僕妹年少,且令色少雙,必欲得佳對,云何見拒?”甄曰:“僕老翁,見有婦,豈容違越?”相與反覆數過,甄殊無動意。社郎有恚色,云:“大人當自來,恐不得違爾。”既去,便見兩岸上有人,著幘,捉馬鞭,列相隨,行從甚多。社公尋至,鹵簿導從如方伯,乘馬輿,青幢赤絡,覆車數乘。女郎乘四望車,錦步障數十張,婢十八人,來車前。衣服文彩,所未嘗見。便於甄旁岸邊上張幔屋,舒薦席。社公下,隱膝幾,坐白旃坐褥。玉唾壺,以玳瑁為手巾籠,捉白麈尾。女郎卻在東岸,黃門白拂夾車立,婢子在前。社公引佐吏,令前坐,當六十人。命作樂,器悉如琉璃。社公謂甄曰:“僕有陋女,情所鐘愛。以君體德令茂,貪結親援,因遣小兒已具宣此旨。”甄曰:“僕既老悴,已有家室,兒子且大,雖貪貴聘,不敢聞命。”社公復云:“僕女年始二十,姿色淑令,四德克備。今在岸上,勿復為煩,但當成禮耳!”甄拒之轉苦,謂是邪魅,便拔刀橫膝上,以死拒之,不復與語。社公大怒,便令呼三斑兩虎來,張口正赤,號呼裂地,徑跳上,如此者數十次。相守至天明,無如之何,便去。留一牽車。將從數十人,欲以迎甄,甄便移惠懷上縣中住。所迎車及人至門,中有一人,著單衣幘,向之揖,於此便住,不得前。甄停十餘日,方敢去。故見二人著幘、捉馬鞭隨至家。至家少日,而婦病遂亡。
秣陵人趙伯倫曾往襄陽,船人以豬豕為禱,及祭,但豚肩而已。爾夕,倫等夢見一翁一姥,鬢首蒼素,皆著布衣,手持橈楫,怒之。明發,輒觸沙衝石,皆非人力所禁。更施厚饌,即獲流通。
桂陽人李經,與朱平帶戟逐焉。行百餘步,忽見一鬼,長丈餘,止之曰:“李經有命,豈可殺之?無為,必傷汝手。”平乘醉直往經家,鬼亦隨之。平既見經,方欲奮刃,忽屹然不動,如被執縛,果傷左手指焉。遂立庭間,至暮,乃醒而去。鬼曰:“我先語汝,云何不從?”言終而滅。
剡縣胡章與上虞管雙喜好干戈。雙死後,章夢見之,躍刃戲其前,覺,甚不樂。明日,以符帖壁。章欲近行,已泛舟理楫,忽見雙來,攀留之云:“夫人相知,情貫千載。昨夜就卿戲,值眠,吾即去,今何故以符相厭?大丈夫不體天下之理,我畏符乎!”
吳中人姓顧,往田舍。晝行去舍十餘里,但聞西北隱隱。因舉首,見四五百人,皆赤衣,長二丈,倏忽而至,三重圍之。顧氣奄奄不通,輾轉不得。且至晡,圍不解,口不得語,心呼北斗。又食頃,鬼相謂曰:“彼正心在神,可捨去。”豁如霧除。顧歸舍,疲極臥。其夕,戶前一處,火甚盛而不然,鬼紛紜相就,或往或來,呼顧談,或入去其被,或上頭,而輕如鴻毛。開晨失。
劉道錫與從弟康祖少不信有鬼,從兄興伯少來見鬼,但辭論不能相屈。嘗於京口長廣橋宅東,云“有殺鬼在東籬上。”道錫便笑問其處,牽興伯俱去,捉大刀,欲斫之。興伯在後喚云:“鬼擊汝!”道錫未及鬼處,便聞如有大仗聲,道錫因倒地,經宿乃醒,一月日都差。興伯復云:“廳事東頭桑樹上有鬼,形尚孺,長必害人。”康祖不信,問在樹高下,指處分明。經十餘日,是月晦夕,道錫逃暗中,以戟刺鬼所住便還,人無知者。明日,興伯早來,忽驚曰:“此鬼昨夜那得人刺之?殆死,都不能復動,死亦當不久。”康祖大笑。
鄴縣故尉趙吉,常在田陌間。昔日有一蹇人死,埋在陌邊。後二十餘年,有一遠方人過趙所門外。遠方人行十餘步,忽作蹇,趙怪問其故,遠人笑曰:“前有一蹇鬼,故效以戲耳!”
東萊王明兒居在江西,死經一年,忽形見還家。經日命招親好敘平生,云天曹許以暫歸。言及將離語,便流涕問訊鄉里,備有情焉。敕兒曰:“吾去人間,便已一周。思睹桑梓。”命兒同觀鄉閭。行經鄧艾廟,令燒之。兒大驚曰:“艾生時為征東將軍,沒而有靈,百姓祠以祈福,奈何焚之?”怒曰:“艾今在尚方摩鎧,十指垂掘,豈其有神?”因云:“王大將軍亦作牛驅馳殆斃,桓溫為卒,同在地獄。此等並困劇理盡,安能為人損益?汝欲求多福者,正當恭順盡忠孝,無恚怒,便善流無極。”又令可錄指爪甲,死後可以贖罪。又使高作戶限,鬼來入人室,記人罪過,越限撥腳,則忘事矣。
廣陵劉青松晨起,見一人著公服,賚板云:“召為魯郡太守。”言訖便去。去後,亦不復見。至來日,復至曰:“君便應到職。”青松知必死,告妻子處分家事,沐浴。至晡,見車馬,吏侍左右。青松奄忽而絕。家人咸見其升車,南出,百餘步漸高而沒。
豫章太守賈雍有神術,出界討賊,為賊所殺,失頭,上馬回營,胸中語曰:“戰不利,為賊所傷,諸君視有頭佳乎?無頭佳乎?”吏涕泣曰:“有頭佳。”雍云:“不然,無頭亦佳。”言畢遂死。
呂順喪婦,更娶妻之從妹,因作三墓,構累垂就,輒無成。一日,順晝臥,見其婦來,就同衾,體冷如冰,順以死生之隔語使去。後婦又見其妹,怒曰:“天下男子獨何限,汝乃與我共一婿!作塚不成,我使然也。”俄而,夫婦俱殪。
衡陽太守王矩為廣州。矩至長沙,見一人長丈餘,著白布單衣,將奏在岸上呼矩奴子:“過我!”矩省奏,為杜靈之,入船共語,稱敘希闊。矩問:“君京兆人,何時發來?”答矩:“朝發。”矩怪問之,杜曰:“天上京兆,身是鬼,見使來詣君耳!”矩大懼。因求紙筆,曰:“君必不解天上書。”乃更作,折卷之,從矩求一小箱盛之,封付矩曰:“君今無開,比到廣州,可視耳。”矩到數月,悁悒,乃開視。書云:“令召王矩為左司命主簿。”矩意大惡,因疾卒。
馬仲叔、王志都併遼東人也,相知至厚。叔先亡,後年,忽形見,謂曰:“吾不幸早亡,心恆相念。念卿無婦,當為卿得婦。期至十一月二十日送詣卿家,但掃除設床席待之。”至日,都密掃除施設。天忽大風,白日晝昏。向暮,風止。寢室中忽有紅帳自施,發視其中,床上有一婦,花媚莊嚴,臥床上,才能氣息。中表內外驚怖,無敢近者。唯都得往。須臾,便蘇起坐,都問:“卿是誰?”婦曰:“我河南人,父為清河太守,臨當見嫁,不知何由,忽然在此。”都具語其意。婦曰:“天應令我為君妻。”遂成夫婦。往詣其家,大喜,亦以為天相與也。遂與之生一男,後為南郡太守。
會稽賀思令善彈琴,嘗夜在月中坐,臨風撫奏。忽有一人,形器甚偉,著械,有慘色。至其中庭稱善,便與共語。自云是嵇中散,謂賀云:“卿下手極快,但於古法未合。”因授以《廣陵散》。賀因得之,於今不絕。
巨鹿有龐阿者,美容儀。同郡石氏有女,曾內睹阿,心悅之。未幾,阿見此女來詣阿,阿妻極妒,聞之,使婢縛之,送還石家,中路遂化為煙氣而滅。婢乃直詣石家,說此事。石氏之父大驚,曰:“我女都不出門,豈可毀謗如此?”阿婦自是常加意伺察之。居一夜,方值女在齋中,乃自拘執以詣石氏。石氏父見之,愕眙曰:“我適從內來,見女與母共作,何得在此?”即令婢僕於內喚女出,向所縛者,奄然滅焉。父疑有異,故遣其母詰之。女曰:“昔年龐阿來廳中,曾竊視之。自爾彷彿即夢詣阿,及入戶,即為妻所縛。”石曰:“天下遂有如此奇事!”夫棈神所感,靈神為之冥著,滅者,蓋其魂神也。既而女誓心不嫁。經年,阿妻忽得邪病,醫藥無徵,阿乃授幣石氏女為妻。
會稽國司理令朱宗之,常見亡人殯,去頭三尺許,有一青物,狀如覆甕。人或當其處則滅,人去隨復見,凡屍頭無不有此青物者。又云,人殯時,鬼無不暫還臨之。
新野庾謹母病,兄弟三人,悉在侍疾。忽聞床前狗鬥,聲非常。舉家共視,了不見狗,只見一死人頭在地。猶有血,兩眼尚動。其家怖懼,夜持出,於後園中埋之。明旦視之,出在土上,兩眼猶爾。即又埋之,後旦已復出。乃以磚著頭,令埋之,不復出。後數日,其母遂亡。
東陽丁譁出郭,於方山亭宿。亭渚有劉散騎遭母喪,於京葬還。夜中,忽有一婦自通云:“劉郎患瘡,聞參軍能治,故來耳。”譁使前,姿形端媚,從婢數人。命僕具餚饌,酒酣,歎曰:“今夕之會,令人無復貞白之操。”丁云:“女郎盛德,豈顧老夫?”便令婢取瑟琶彈之,歌曰:“久聞所重名,今遇方山亭。肌體雖朽老,故是悅人情。”放瑟琶上膝,抱頭又歌曰:“女形雖薄賤,願得忻作婿。繾綣觀良覿,千載結同契。”聲氣婉媚,令人絕倒。便令滅火,共展好情。比曉,忽不見。吏云:“此亭舊有妖魅。”
京兆董奇,庭前有大樹,陰映甚佳。後霖雨,奇獨在家鄉,有小吏言云:“承雲府君來。”乃見承雲,著通天冠,長八尺,自稱為方伯,“某第三子有雋才,方當與君周旋。”明日,覺樹下有異,每晡後無人,輒有一少年,就奇語戲,或命取飲食。如是半年,奇氣強壯,一門無疾。奇後適下墅,其僕客三人送護,言:“樹材可用,欲貨之,郎常不聽,今試共斬斫之。”奇遂許之。神亦自爾絕矣。
清河郡太守至,前後輒死。新太守到,如廁,有人長三尺,冠幘皂服,云:“府君某日死。”太守不應,意甚不樂,催使吏為作主人,外頗怪。其日日中,如廁,復見前所見人,言:“府君今日中當死。”三言,亦不應。乃言:“府君當道而不道,鼠為死。”乃頓僕地,大如豚。郡內遂安。
此虞魏虔祖婢,名皮納,有色,徐密樂之。鼠乃托為其形而就密宿。密心疑之,以手摩其四體,便覺縮小,因化為鼠而走。
晉陵民蔡興忽得狂疾,歌吟不恆。常空中與數人言笑。或云:“當再取誰女?”復一人云:“家已多。”後夜,忽聞十餘人將物入里人劉餘之家。餘之拔刀出後戶,見一人黑色,大罵曰:“我湖長,來詣汝,而欲殺我?”即喚:“群伴何不助余邪?”餘之即奮刀亂砍,得一大鼉及狸。
江淮有婦人,為性多欲,存想不捨日夜。嘗醉,旦起,見屋後二少童,甚鮮潔,如宮小吏者。婦因欲抱持,忽成掃帚,取而焚之。
東魏徐,忘名,還作本郡,卒,墓在東安靈山。墓先為人所發,棺柩已毀。謝玄在彭城,將有齊郡司馬隆,弟進,及安東王箱,等。共取壞棺,分以作車。少時,三人悉見患,更相注連,凶禍不已。箱母靈語子孫雲:“箱昔與司馬隆兄弟取徐府君墓中棺為車,隆等死亡喪破,皆由此也。”
秦高平李羨家奴健,至石頭岡,忽見一人云:“婦與人通情,遂為所殺,欲報仇,豈能見助?”奴用其言,果見人來。鬼便捉頭,奴換與手,即時倒地,還半路,便死。鬼以千錢一匹青絞稯袍與奴,囑云:“此袍是市西門丁與許,君可自著,勿賣也。”
宋初,義興周超,為謝晦司馬在江陵。妻許氏在家,遙見屋裡月光一死人頭在地,血流甚多,大驚,怪即便失去。後超被法。
宋永初三年,吳郡張縫家,忽有一鬼,云:“汝分我食,當相祐助。”便與鬼食,舒席著地,以飯布席上,肉酒五餚。如是,鬼得便,不復犯暴人。後為作食,因以刀斫其所食處,便聞數十人哭,哭亦甚悲,云:“死何由得棺材?”又聞云:“主人家有梓船,奴甚愛惜,當取以為棺。”見擔船至,有斧鋸聲。治船既竟,聞呼喚“舉屍著棺中。”縫眼不見,唯聞處分,不聞下釘聲,便見船漸漸升空,入雲霄中。久久滅,從空中落,船破成百片。便聞如有百數人大笑,云:“汝那能殺我?我當為汝所困者邪?但知惡心,我憎汝狀,故破船壞耳。”縫便回意奉事此鬼。問吉凶及將來之計,語縫曰:“汝可以大甕著壁角中,我當為覓物也。”十日一倒,有錢及金銀銅鐵魚腥之屬。
宋高祖永初中,張春為武昌太守時,人有嫁女,未及升車,忽便失性。出外,毆擊人乘云:“已不樂嫁俗人。”巫云是邪魅,乃將女至江際,擊鼓,以術祝治療。春以為欺惑百姓,刻期須得妖魅。後有一青蛇來到巫所,即以大釘釘頭。至日中,復見大龜從江來,伏前。更以赤朱書背作符,更遣去入江。至暮,有大白鼉從江中出,乍沉乍浮,向龜隨後催逼。鼉自分死,冒未先入幔與女辭訣。女慟哭云:“失其姻好。”自此漸差。或問巫曰:“魅者歸於何物?”巫云:“蛇是傳通,龜是媒人,鼉是其對。所獲三物,悉是魅。”春始知靈驗。
宋初,淮南郡有物髡人髮。太守朱誕曰:“吾知之矣。”多置黐以塗壁。夕有數蝙蝠,大如雞,集其上。不得去,殺之乃絕。屋簷下,已有數百人頭髻。
有貴人亡後,永興令王奉先夢與之相對,如平生。奉先問:“還有情色乎?”答云:某日至其家問奷。後覺,問其婢,云:“此日魘夢郎君來。”
徐羨之為王雄少傅主簿,夢父祚之謂曰:“汝從今已後,勿渡朱雀桁,當貴。”羨之後行半桁,憶先人夢,回馬,而以此除主簿。後果為宰相。
吳郡張茂度在益州時,忽有人道朝廷誅徐羨之、傅亮、謝晦三人,遂傳之紛紜。張推問道:“造言之主,何由言此?”答曰:“實無所承,恍惚不知言之耳!”張鞭之,傳者遂息。後乃驗。
景平元年,曲阿有一人病死,見父於天上。父謂曰:“汝算錄正餘八年,若此限竟,死便入罪謫中。吾比欲安處汝,職局無缺者,惟有雷公缺。當啟以補其職。”即奏按入內,便得充此任。令至遼東行雨,乘露車,中有水,東西灌灑。未至,於中路復被符至遼西。事畢還,見父,苦求還,云:“不樂處職。”父遣去,遂得蘇活。
元嘉初,散騎常侍劉俊家在丹陽郡。後嘗閑居,而天大驟雨。見門前有三小兒,皆可六七歲,相牽狡獪,而並不沾濡。俊疑非人。俄見共爭一瓠壺子,俊引彈彈之,正中壺,霍然不見。俊得壺,因掛閣邊。明日,有一婦人入門,執壺而泣,俊問之,對曰:“此是小兒物,不知何由在此?”俊具語所以,婦持壺埋兒墓前。間一日,又見向小兒持來門側,舉之,笑語俊曰:“阿儂已復得壺矣。”言終而隱。
元嘉九年,征北參軍明裔之有一從者,夜眠,大魘。裔之自往喚之,頃間不能應。又失其頭髻,三日乃寤,說云:“被三人捉足,一人髻之。忽夢見一道人,以丸藥與之,如桐子。令以水服之。”及寤,手中有藥,服之遂瘥。
元嘉九年,南陽樂遐嘗在內坐。忽聞空中有人呼其夫婦名,甚急,半夜乃止,殊自驚懼。後數日,婦屋後還,忽舉體衣服總是血,未一月,而夫婦相繼病卒。
元嘉中,交州刺史太原王徵始拜,乘車出行。聞其前錚錚有聲,見一輀車當路,而餘人不見,至州遂亡。
元嘉中,益州刺史吉翰遷為南徐州。先於蜀中載一青牛,下常自乘,恆於目前養視。翰遘疾多日,牛亦不肯食。及亡,牛流涕滂沱。吉氏喪未還都,先遣驅牛向宅。牛不肯行。知其異,即待喪。喪既下船,便隨去。
吉米翰從弟名礐石,先作檀道濟參軍。嘗病,因見人著千衣,前來揖云:“特來將迎。”礐石厚為設求免,鬼曰:“感君延接,當為少停。”乃不復見。礐石漸差。後丁艱,還壽陽,復見鬼,曰:“迎使尋至,君便可束裝。”礐石曰:“君前已留懷,今復得見愍否?”鬼曰:“前召欲相使役,故停耳。今泰山屈君為主簿,又使隨至,不可辭也。”便見車馬傳教,油戟列於前。指示家人,家人莫見也。礐石介書呼親友告別,語笑之中,便奄然而盡。
趙泰,字文和,清河貝邱人。公府辟不就,精進典籍,鄉黨稱名。年三十五,宋太始五年七月十三日夜半,忽心痛而死,心上微暖,身體屈伸。停屍十日,氣從咽喉如雷鳴,眼開,索水飲,飲訖便起。說初死時,有二人乘黃馬,從兵二人,但言捉將去。二人扶兩腋東行,不知幾里,便見大城如錫鐵崔嵬。從城西門入,見官府舍,有二重黑門,數十樑瓦屋。男女當五六十,主吏著皂單衫,將泰名在第三十。須臾將入,府君西坐,斷勘姓名。復將南入黑門,一人絳衣,坐大屋下,以次呼名前,問生時所行事,有何罪故,行何功德,作何善行。言者各各不同。主者言:“許汝等辭。恆遣六部都錄使者,常在人間疏記人所作善惡,以相檢校。人死有三惡道,殺生禱祠最重。奉佛持五戒十善,慈心布施,生在福捨,安穩無為。”泰答:“一無所為,永不犯惡。”斷問都竟,使為水官監作吏,將千餘人,接沙著岸上。晝夜勤苦,啼泣悔言:“生時不作善,今墮在此處。”後轉水官都督,總知諸獄事。給馬,東到地獄按行。復到泥犁地獄,男子六千人,有火樹,縱廣五十餘步,高千丈,四邊皆有劍,樹上然火,其下十十五五,墮火劍上,貫其身體。云:“此人咒咀罵詈,奪人財物,假傷良善。”泰見父母及一弟在此獄中涕泣。見二人齎文書來,敕獄吏,言“有三人,其家事佛,為有寺中懸幡蓋,燒香,轉《法華經》,咒願救解生時罪過,出就福捨。”已見自然衣服,往詣一門,云“開光大舍”。有三重門,皆白壁赤柱。此三人即入門,見大殿珍寶耀日,堂前有二獅子並伏,負一金玉床,云名“獅子之座”。見一大人,身可長丈餘,姿顏金色,項有白光,坐此床上。沙門立侍甚眾,四座名“真人菩薩”。見泰山府君來作禮,泰問吏:“何人?”吏曰:“此名佛,天上天下,度人之師。”便聞佛言:“今欲度此惡道中及諸地獄中人,皆令出。”應時云有萬九千人,一時得出地獄。即時見呼十人,當上生天,有車馬迎之,升虛空而去。復見一城雲縱廣二百里,名為“受變形城”。云生來不聞道法,而地獄考治已畢者,當於此城更受變報。入北門,見數千百土屋,中央有瓦屋,廣五十餘步,下有五百餘吏,對錄人名作善惡事狀,受所變身形之路,各從其所趨去:殺生者當作蜉蝣蟲,朝生夕死;若為人,常短命。偷盜者作豬羊,身屠,肉償人。淫逸者作鵠鶩蛇身。惡舌者作鴟鴞鵂鶹惡聲,人聞皆咒令死。抵債者為驢馬牛魚鱉之屬。大屋下有地房北向,一戶南向。呼從北戶,又出南戶者,皆變身形作鳥獸。又見一城,縱廣百里,其中瓦屋,安居快樂。云生時不作惡,亦不為善,當在鬼趣,千歲得出為人。又見一城,廣有五千餘步,名為“地中”。罰謫者不堪苦痛。男女五六萬,皆裸形無服,飢困相扶。見泰,叩頭啼哭。泰按行畢還,主者問:“地獄如法否?卿無罪,故相浼為水官都督。不爾,與獄中人無異。”泰問:“人生何以為樂?”主者言:“唯奉佛弟子精進不犯禁戒為樂耳。”又問:“未奉佛時,罪過山積,今奉佛法,其過得除否?”曰:“皆除。”主者又召都錄使者,問:“趙泰何故死?”來使開縢檢年紀之籍,云:“有算三十年,橫為惡鬼所取,今遣還家。”由是大小發意奉佛,為祖、父母及弟懸幡蓋、誦《法華經》作福也。
蔡廓作豫章郡,水發。大兒始迎婦,在渚次。兒欲渡婦船,衣掛船頭,遂墮水,即沒。徐羨之作揚州,登敕兩岸,厚賞漁人及昆侖,共尋覓,至二更不得。婦哀泣之間,彷彿如夢聞婿告之曰:“吾今在卿船下。”以告婢,婢白之,令水工沒覓,果見坐在船下。初出水,顏色如平生。
宋永興縣吏鐘道,得重病初差,情欲倍常。先樂白鶴墟中女子,至是猶存想焉。忽見此女子振衣而來,即與燕好。是後數至。道曰:“吾甚欲雞舌香。”女曰:“何難。”乃掏香滿手以授道,道邀女同含咀之。女曰:“我氣素芳,不假此。”女子出戶,狗忽見隨。咋殺之,乃是老獺,口香即獺糞,頓覺臭穢。
近世有人,得一小給使,頻求還家,未遂。後日久,此吏在南窗下眠,此人見門中有一婦人,年五六十,肥大,行步艱難。吏眠失覆,婦人至床邊取被以覆之,回復出門去。吏轉側衣落,婦人復如初。此人心怪。明問吏以何事求歸。吏云:“母病。”次問狀貌及年,皆如所見,唯云形瘦不同。又問:“母何患?”答云:“病腫。”而即與吏假,使出,便得家信,云母喪。追計所見之肥,乃是其腫狀也。
焦湖廟祝有柏枕,三十餘年,枕後一小坼孔。縣民湯林行賈,經廟祈福,祝曰:“君婚姻未?可就枕坼邊。”令林入坼內,見朱門、瓊宮、瑤台,勝於世見。趙太尉為林婚,育子六人,四男二女,選林秘書郎,俄遷黃門郎。林在枕中,永無思歸之懷,遂遭違忤之事。祝令林出外間,遂見向枕,謂枕內歷年載,而實俄忽之間矣。
宋時餘杭縣南有上湖,湖中央作塘。有一人乘馬看戲,將三四人至岑村,飲酒小醉,暮還。時炎熱,因下馬入水中,枕石眠。馬斷轡走歸,從人悉追馬,至暮不返。眠覺,日已向晡,不見人馬,見一婦來,年可十六七,云:“女郎再拜,日既向暮,此間大可畏,君作何計?”問:“女郎姓何?那得忽相聞?”復有一年少,年可十三四,甚了了,乘新車,車後二十人。至,呼上車云:“大人暫欲相見。”因回車而去。道中駱驛把火,尋見城郭邑居,至便入城。進廳事,上有信幡,題云“河泊”。俄見一人,年三十許,顏容如畫,侍衛繁多。相對欣然。敕行酒炙。云:“僕有小女,頗聰明,欲以給君箕帚。”此人知神,敬畏不敢拒逆。便敕備辦,令就郎中婚。承白已辦。送絲布單衣及紗袷、絹裙、紗衫、褌、履、屐,皆精好。又給十小吏,青衣數十人。婦年可十八九,姿宮婉媚,便成禮。三日後,大會客。拜閣,四日,云:“禮既有限,當發遣去。”婦以金甌、麝香囊與婿別,涕泣而分。又與錢十萬,藥方三卷,云:“可以施功布德”復云:“十年當相迎。”此人歸家,遂不肯別婚,辭親出家作道人。所得三卷方者,一卷脈經,一卷湯方,一卷丸方。周行救療,皆致神驗。後母老邁,兄喪,因還婚宦。
宋有一國,與羅剎相近。羅剎數入境,食人無度。王與羅剎約言:自今以後,國中人家,各專一日,當分送往,勿復枉殺。有奉佛家,唯有一子,始年十歲,次當充行。捨別之際,父母哀號,便至心念佛。以佛威神力,大鬼不得近。明日,見子尚在,歡喜同歸。於茲遂絕。國人嘉慶慕焉。
安侯世高者,安息國王子。與大長者子共出家,學道舍衛城中。值王不稱,大長者子輒恚,世高恆呵戒之。周旋二十八年,云當至廣州。值亂,有一人逢高,唾手拔刀曰:“真得汝矣!”高大笑曰:“我夙命負對,故遠來相償。”遂殺之。有一少年云:“此遠國異人而能作吾國言,受害無難色,將是神人乎?”眾皆駭笑。世高神識還生安息國,復為王子,名高。安侯年二十,復辭王學道。十數年,語同學云:“當詣會稽畢對。”過廬山,訪知識,遂過廣州。見年少尚在,徑投其家,與說昔事,大欣喜,便隨至會稽。過嵇山廟,呼神共語。廟神蟒形,身長數丈,淚出。世高向之語,蟒便去,世高亦還船。有一少年上船,長跪前受咒願,因遂不見。廣州客曰:“向少年即廟神,得離惡形矣。”云廟神即是宿長者子。後廟祝聞有臭氣,見大蟒死,廟從此神歇。前至會稽,入市門,值有相打者,誤中世高頭,即卒。廣州客遂事佛精進。
有新死鬼,形疲瘦頓。忽見生時友人,死及二十年,肥健,相問訊。曰:“卿那爾?”曰:“吾飢餓殆不自任,卿知諸方便,故當以法見教。”友鬼云:“此甚易耳。但為人作怪,人必大怖,當與卿食。”新鬼往入大墟東頭,有一家奉佛精進,屋西廂有磨,鬼就捱此磨,如人推法。此家主語子弟曰:“佛憐我家貧,令鬼推磨。’乃輦麥與之。至夕,磨數斛,疲頓乃去。遂罵友鬼:“卿那誑我?”又曰:“但復去,自當得也。”復從墟西頭入一家,家奉道,門傍有碓,此鬼便上碓如人舂狀。此人言:“昨日鬼助某甲,今復來助吾,可輦穀與之。”又給婢簸篩,至夕,力疲甚,不與鬼食。鬼暮歸,大怒曰:“吾自與卿為婚姻,非他比,如何見欺?二日助人,不得一甌飲食。”友鬼曰:“卿自不偶耳!此二家奉佛事道,情自難動。今去可覓百姓家作怪,則無不得。”鬼復去,得一家,門首有竹竿,從門入。見有一群女子,窗前共食。至庭中,有一白狗,便抱令空中行,其家見之大驚,言自來未有此怪。占云:“有客索食,可殺狗並甘果酒飯,於庭中祀之,可得無他。”其家如師言,鬼果大得食。此後恆作怪,友鬼之教也。
東昌縣山有物,形如人,長四五尺,裸身被髮,髮長五六寸。常在高山巖石間住,喑啞作聲,而不成語,能嘯相呼。常隱於幽昧之間,不可恆見。有人伐木,宿於山中。至夜眠後,此物抱子從澗中發石取蝦蟹,就人火邊,燒炙以食兒。時人有未眠者,密相覺語,齊起共突擊。便走,而遺其子,聲如人啼也。此物使男女群共引石擊人,趣得然後止。
會稽施子然。……有一人,身著黃練單衣帢,直造席,捧手與子然語。子然問其姓名,即答曰:“僕姓盧,名鉤,家在壇溪邊臨水。”復經半旬中,其作人掘田塍邊溝蟻垤,忽見大坎,滿中螻蛄,將近斗許。而有數頭極壯,一個彌大。子然至是始悟曰:“近日客稱盧鉤,反音則螻蛄也。家在壇溪,即西坎也。”悉灌以沸湯,自是遂絕。
吳興徐長夙與鮑南海神有神明之交,欲授以秘術,先謂徐“宜有納誓”。徐誓以不仕,於是受菉。常見八大神在側,能知來見往,才識日異。縣鄉翕然有美談,欲用為縣主簿。徐心悅之,八神一朝不見其七,餘一人倨傲不如常。徐問其故,答云:“君違誓,不復相為。使身一人留衛菉耳!”徐仍還菉,遂退。
彭虎子少壯有膂力,常謂無鬼神。母死,俗巫戒之云:“某日殃殺當還,重有所殺,宜出避之。”合家細弱,悉出逃隱,虎子獨留不去。夜中,有人排門入,至東西屋覓人,不得,次入屋,向廬室中。虎子遑遽無計,床頭先有一甕,便入其中,以板蓋頭。覺母在板上,有人問:“板下無人邪?”母云:“無。”相率而去。
晉升平元年,任懷仁年十三,為台書佐。鄉里有王祖復為令史,恆寵之。懷仁已十五六矣,頗有異意。祖銜恨,至嘉興,殺懷仁,以棺殯埋於徐祚後田頭。祚夜宿息田上,忽見有塚,至朝中暮三時,食輒分以祭之,呼云:“田頭鬼,來就我食。”至暝眠時,亦云:“來伴我宿。”如此積時,後夜忽見形云:“我家明當除服作祭,祭甚豐厚,君明隨去。”祚云:“我是生人,不當相見。”鬼云:“我自隱君形。”祚便隨鬼去,計行食頃,便到其家。家大有客,鬼將祚上靈座,大食滅。合家號泣,不能自勝,謂其兒還。見王祖來,便曰:“此是殺我人,猶畏之。”便走出,祚即形露。家中大驚,因問祚,因敘本末。遂隨祚迎喪,既去,鬼便斷絕。
臨淮朱綜遭母難,恆外處住。內有病,因前見,婦曰:“喪禮之重,不煩數還。”綜曰:“自荼毒以來,何時至內?”婦曰:“君來多矣。”綜知是魅,敕婦婢,候來便即閉戶執之。及來,登床,往赴視。此物不得去,遽變老白雄雞。推問是家雞,殺之,遂絕。
漢武鑿昆明,極深,悉是灰墨,無復土。舉朝不解,以問東方朔。朔曰:“臣愚,不足以知之。可試問西域胡僧。”帝以朔不知,難以核問。後漢帝時,外國道人來,入洛陽,時有憶方朔言者,乃試問之,胡人云:“經云:‘天地大劫將盡,則劫燒。’此燒之餘。”乃知朔言有旨。
蒲城李通,死來云:見沙門法祖為閻王講《首楞嚴經》。又見道士王浮身被鎖械。求祖懺悔,祖不肯赴。孤負聖人,死方思悔。
康阿得死三日,還蘇,說:初死時,兩人扶腋,有白馬吏驅之。不知行幾里,見北向黑暗門;南入,見東向黑門;西入,見南向黑門;北入,見有十餘樑間瓦屋。有人皂服籠冠,邊有三十餘吏,皆言府君,西南復有四五十吏。阿得便前拜府君。府君問:“何所奉事?”得曰:“家起佛圖塔寺,供養道人。”府君曰:“卿大福德。”問都錄使者:“此人命盡耶?”見持一卷書伏地案之,其字甚細,曰:“餘算三十五年。”府君大怒曰:“小吏何敢頓奪人命?”便縛白馬吏著柱,處罰一百,血出流漫。問得:“欲歸不?”得曰:“爾。”府君曰:“今當送卿歸,欲便遣卿案行地獄。”即給馬一匹,及一從人。東北出,不知幾里,見一城,方數十里,有滿城土屋。因見未事佛時亡伯、伯母、亡叔、叔母,皆著杻械,衣裳破壞,身體膿血。復前行,見一城,其中有臥鐵床上者,燒床正赤。凡見十獄,各有楚毒。獄名“赤沙”、“黃沙”、“白沙”,如此“七沙”。有刀山劍樹,抱赤銅柱。於是便還。復見七八十樑間瓦屋,夾道種槐,云名“福舍”,諸佛弟子住中。福多者上生天,福少者住此舍。遙見大殿二十餘樑,有二男子、二婦人從殿上來下,是得事佛後亡伯、伯母、亡叔、叔母。須臾,有一道人來,問得:“識我不?”得曰:“不識。”曰:“汝何以不識我?我共汝作佛圖主。”於是遂而憶之,還至府君所,即遣前二人送歸,忽便蘇活也。
石長和死,四日蘇。說:初死時,東南行,見二人治道,恆去和五十步,長和疾行,亦爾。道兩邊棘刺皆如鷹爪。見人大小群走棘中,如被驅逐,身體破壞,地有凝血。棘中人見長和獨行平道,歎息曰:“佛弟子獨樂,得行大道中。”前行,見七八十樑瓦屋,中有閣十餘,樑上有窗向。有人面辟方三尺,著皂袍,四縱掖,憑向坐,唯衣襟以上見。長和即向拜。人曰:“石賢者來也,一別二十餘年。”和曰:“爾。”意中便若憶此時也。有馮翊牧孟承夫妻先死,閣上人曰:“賢者識承不?”長和曰:“識。”閣上人曰:“孟承生時不精進,今恆為我掃地。承妻精進,晏然與官家事。”舉手指西南一房,曰:“孟承妻今在中。妻即開窗向,見長和,問:“石賢者何時來?”遍問其家中兒女大小名字平安不,“還時過此,當因一封書”。斯須,見承閣西頭來,一手捉掃帚糞箕,一手捉把(上竹下拐),亦問家消息。閣上人曰:“聞魚龍超修精進,為信爾不?何所修行?”長和曰:“不食魚肉,酒不經口,恆轉尊經,救諸疾痛。”閣上人曰:“所傳莫妄!”閣上問都錄主者:“石賢者命盡耶?枉奪其命耶?”主者報:“按錄餘四十年。”閣上人敕主者:“(車賣)車一乘,兩辟車騎,兩吏送石賢者。”須臾,東向便有車騎人從如所差之數。長和拜辭,上車而歸。前所行道邊,所在有亭傳、吏民、床坐飲食之具。倏然歸家,前見父母坐其屍邊。見屍大如牛,聞屍臭。不欲入其中,繞屍三匝,長和歎息,當屍頭前。見其亡姊於後推之,便踣屍面上,因即蘇。
幽明录 〔宋〕刘义庆
《幽明录》,南朝宋刘义庆撰。刘义庆(403-444),彭城(今江苏徐州)人,刘宋宗室,袭封临川王。曾任南兖州刺史、荆州刺史、都督加开府仪同三司等职。寡嗜欲,喜文学,招纳文士,撰集著述多种。其中《世说新语》是当时志人小说的代表作,本书则是志怪小说的代表作。
书名“幽”、“明”二字,分别代表鬼神和人间世果,本书力求探索二者之间的关系,因而带有明显的因果轮回的消极成分。但在客观上,它也反映了人世间的现实和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其中比较突出的,是写青年男女对自由爱情的向往,爱情的力量可以冲破人与神、生与死的界限。书中还生动地反映了不同历史时期的社会思潮,如汉代重儒尊经,老狸也能化为人与董仲舒论五经;魏晋尚清谈,公鸡也会和人谈玄理。不少情节奇幻的故事,则是佛教对中国本土文学产生巨大影响的折射。很多故事,成为唐代传奇、清代小说取资的素材。
《幽明录》大约在宋代已亡佚,后人只能从《世说新语》的刘孝标注和一些类书中辑集它的佚文。鲁迅在本心说初从大量文献辑得本书佚文,收入《古小说钩沉》,堪称该备。今即以此本为底本,作分段标点。
幽明录
庙方四丈,不作墉壁。道广五尺,夹树兰香。斋者煮以沐浴,然后亲祭,所谓“浴兰汤”。
海中有金台,出水百丈,结构巧丽,穷尽神工,横光岩渚,竦曜星汉。台内有金几,雕文备置,上有百味之食,四大力神常立守护。有一五通仙人来,欲甘膳,四神排击,延而退。
邺城凤阳门五层楼,去地二十丈,长四十丈,广二十丈,安金凤皇二头于其上。石季龙将衰,一头飞入漳河,清朗见在水底;一头今犹存
始兴县有皋天子国。因山崎岖,十有余里,坑堑数重,阡陌交通。城内堂基碎瓦,柱穿犹存。东有皋天子冢。皋天子,未之闻也。
始兴县有睪天子城,城东有冢。昔有发之者,垂陷,而冢里有角声震于外,惧而塞之。
始兴灵水,源有汤泉。每至霜雪,见其上烝气高数十丈,生物投之,须臾便熟。泉中常有细赤鱼出游,莫有获者。
艾县辅山有温冷二泉,同出一山之足。两泉发源,相去数尺。热泉可煮鸡豚,冰泉常若冰生。双流数丈而合,俱会于一溪。
襄邑县南濑乡,老子之旧乡也。有老子庙,庙中有九井,能洁斋入祠者,水温清随人意念。
始安熙平县东南有山,山西其形长狭,水从下注塘,一日再减盈缩,因名为“朝夕塘”。
耒阳县东北有芦塘,淹地八顷,其深不可测。中有大鱼,常至五日一跃奋出水,大可三围,其状异常。每跃出水,则小鱼奔迸,随水上岸,不可胜计。
宜都建平二郡之界,有五六峰,参差互出。上有倚石,如二人像,攘袂相对。俗谓二郡督邮争界于此。
武昌阳新县北山上有望夫石,状若人立。相传:昔有贞妇,其夫从役,远赴国难,妇携弱子,饯送此山,立望夫而化为立石,因以为名焉。
巴丘县自金冈以上二十里,名黄金潭,莫测其深;上有濑,亦名黄金濑。古有钓于此潭,获一金锁,引之,遂满一船。有金牛出,声貌莽壮。钓人被骇,牛因奋勇跃而还潭,锁乃将尽,钓人以刀斫得数尺。潭、濑因此取名。
淮南牛渚津水极深,无可算计,人见一金牛,形甚瑰壮,以金为锁绊。
庐山自南行十余里,有鸡山,山有石鸡,冠距如生。道士李镇于此下住,常宝玩之。鸡一日忽摧毁,镇告人曰:“鸡忽如此,吾其终乎?”因与知故诀别,后月余遂卒。
三峰最为竦桀,自非清霁素朝,不可望见。峰下有泉,飞流如舒一匹绢,分映青林,直注山下。虽纤不动,其上翛翛,恒凄清风也。
宫亭湖边傍山间,有石数枚,形圆若镜,明可以鉴人,谓之石镜。后有行人过,以火燎一枚,至不复明,其人眼乃失明。
山阴县九侯神山上有灵坛,坛前有古井,常无水,及请告神,水即涌出,供用足,乃复渐止。
谯县城东,因城为台,方二十丈,高八尺,一曰:古之葬也,魏武帝即筑以为台,东面墙崩,金玉流出,取者多死,因复筑之。
乐安县故市经荒乱,人民饿死,枯骸填地。每至天阴将雨,辄闻吟啸呻叹声聒于耳。
平都县南陂上有冢,行人于陂取得鲤,道逢冢中人来云:“何敢取吾鱼?”夺着车上而去。
广陵有冢,相传是汉江都王建之墓也。常有村人行过,见地有数十具磨,取一具持归。暮即叩门求磨甚急,明旦送着故处。
广陵露白村人,每夜辄见鬼怪,咸有异形丑恶。怯弱者莫敢过。村人怪如此,疑必有故,相率得十人,一时发掘,入地尺许,得一朽烂方相头。访之故老,咸云:“尝有人冒雨送葬,至此遇劫,一时散走,方相头陷没泥中。”
硕县下有眩潭,以视之眩人眼,因以为名。旁有田陂,昔有人船行过此陂,见一死蛟在陂上不得下。无何,见一人,长壮乌衣,立于岸侧,语行人云:“吾昨下陂,不过而死,可为报眩潭。”行人曰:“眩潭无人,云何可报?”乌衣人云:但至潭,便大言之。”行人如其旨,须臾,潭中有号泣声。
东莱人性灵,作酒多醇,浊而更清,二人曰以是醇□。
楚文王少时好猎,有一人献一鹰,文王见之,爪距神爽,殊绝常鹰。故为猎于云梦,置网云布,烟烧张天,毛群羽族,争噬竞搏。此鹰轩颈瞪目,无搏噬之志。王曰:“吾鹰所获以百数,汝鹰曾无奋意,将欺余耶?”献者曰:“若效于雉兔,臣岂敢献?”俄而,云际有一物凝翔,鲜白不辨其形,鹰便竦翮而升,矗若飞电。须臾,羽堕如雪,血下如雨,有大鸟堕地,度其两翅,广数十里,众莫能识。时有博物君子曰:“此大鹏雏也。”文王乃厚赏之。
汉武帝常微行过人家,家有婢,国色,帝悦之,因留宿,夜与婢□。有书生亦家宿,善天文。忽见客星移掩帝座甚逼,书生大惊跃,连呼咄咄,不觉声高。乃见一男子,操刀将欲入户,闻书生声急,谓为己故,遂蹙缩走,客星应时即退。帝闻其声,异而召问之,书生具说所见,乃悟曰:“此人是婢婿,将欲肆其凶于朕。”乃召羽林,语主人曰:“朕,天子也。”于是擒奴伏诛,厚赐书生。
汉武见物如牛肝,入地不动,问东方朔,朔曰:“此积愁之气,惟酒可以忘愁,今即以酒灌之,即消。”
汉武帝在甘泉宫,有玉女降,常与帝围棋相娱。女风姿端正,帝密悦,乃欲逼之。女因唾帝面而去,遂病疮经年。故《汉书》云:“避暑甘泉宫,正其时也。”
甘泉王母降。
汉武帝与群臣宴于未央,方啖黍臛,忽闻人语云:“老臣冒死自诉。”不见其形,寻觅良久,梁上见一老翁长八九寸,面目赪皱,须发皓白,拄杖偻步,笃老之极。帝问曰:“叟姓字何?居在何处?何所病苦,而来诉朕?”翁缘柱而下,放杖稽首,默而不言。因仰头视屋,俯指帝脚,忽然不见。帝骇愕不知何等,乃曰:“东方朔必识之。”于是召方朔以告,朔曰:“其名为‘藻兼’,水木之精也。夏巢幽林,冬潜深河。陛下顷日频兴造宫室,斩伐其居,故来诉耳。仰头看屋,而复俯指陛下脚者,足也。愿陛下宫室足于此也。”帝感之。既而息役。幸瓠子河,闻水底有弦歌之声,前梁上翁及年少数人,绛衣素带,缨佩甚鲜,皆长八九寸,有一人,长尺余,凌波而出,衣不沾濡,或有挟乐器者。帝方食,为之辍膳,命列坐于食案前。帝问曰:“闻水底奏乐,为是君耶?”老翁对曰:“老臣前昧死归诉,幸蒙陛下天地之施,即息斧斤,得全其居,不胜欢喜,故私相庆乐耳!”帝曰:“可得奏乐否?”曰:“故赍乐来,安敢不奏?”其最长人便治弦而歌,歌曰:“天地德兮垂至仁,愍幽魄兮停斧斤。保窟宅兮庇微身,愿天子兮寿万春!”歌声小大无异于人,清彻绕越梁栋。又二人鸣管抚节调契声谐。帝欢悦,举觞并劝曰:“不德不足当雅贶。”老翁等并起拜爵,各饮数升不醉。献帝一紫螺壳,中有物状如牛脂。帝问曰:“朕暗,无以识此物。”曰:“东方生知之耳!”帝曰:“可更以珍异见贻。”老翁顾命,取洞穴之宝。一人受命,下没渊底,倏忽还到,得一大珠,径数寸,明耀绝世,帝甚爱玩。翁等忽然而隐。帝问朔:“紫螺壳中何物?”朔曰:“是蛟龙髓,以傅面,令人好颜色;又女子在孕,产之必易。”会后宫难产者,试之,殊有神效。帝以脂涂面,便悦泽。又曰:“何以此珠名洞穴珠?”朔曰:“河底有一穴,深数百丈,中有赤蚌,蚌生珠,故以名焉。”帝既深叹此事,又服朔之奇识。
汉武帝以玄豹白凤膏磨青锡屑,以酥油和之为灯,虽雨中灯不灭。
董仲舒尝下帷独咏,忽有客来,风姿音气,殊为不凡,与论《五经》,究其微奥。仲舒素不闻有此人而疑其非常。客又曰:“欲雨。”因此戏之曰:“巢居知风,穴居知雨。卿非狐狸,即是鼷鼠!”客闻此言,色动形坏,化成老狸,蹶然而走。
文翁常欲断大树,砍断处去地一丈八尺,翁先祝曰:“吾若得二千石,斧当着此处。”因掷之,中所砍一丈八尺处。后果为郡。
长安有张氏者,昼独处室,有鸠自入,止于对床。张恶之,披怀祝曰:“鸠,尔来为我祸耶止承尘,为我福耶入我怀。”鸠翻飞入怀,以手探之,不知所在,而得一金带钩焉。遂宝之。自是之后,子孙昌盛。
汉何比干梦有贵客,车骑满门,觉,以语妻子。未已,门首有老姥,年可八十余,求避雨,雨甚盛而衣不沾濡。比干延入,礼待之,乃曰:“君先出自后稷,佐尧,至晋有阴功,今天赐君策。”如简,长九寸,凡九百九十枚以授之,曰:“子孙能佩者富贵。”言讫出门,不复见。
汉建武元年,东莱人姓乜,家尝作酒卢,入内政见三奇客,共持曲饭至抒其酒饮,异以饭曲代处,而三鬼相与醉于林中。
汉明帝永平五年,剡县刘晨、阮肇共入天台山取谷皮,迷不得返,经十三日,粮食乏尽,饥馁殆死。遥望山上有一桃树,大有子实,而绝岩邃涧,永无登路。攀援藤葛,乃得至上。各啖数枚,而饥止体充。复下山,持杯取水,欲盥漱,见芜菁叶从山腹流出,甚鲜新,复一杯流出,有胡麻饭糁,相谓曰:“此知去人径不远。”便共没水,逆流二三里,得度山出一大溪,溪边有二女子,姿质妙绝,见二人持杯出,便笑曰:“刘、阮二郎,捉向所失流杯来。”晨、肇既不识之,缘二女便呼其姓,如似有旧,乃相见忻喜。问:“来何晚邪?”因邀还家。其家筒瓦屋,南壁及东壁下各有一大床,皆施绛帐,帐角悬铃,金银交错。床头各有十侍婢,敕云:“刘、阮二郎,经涉山岨,向虽得琼实,犹尚虚弊,可速作食。”食胡麻饭、山羊脯、牛肉甚甘美。食毕行酒,有一群女来,各持五三桃子,笑而言:“贺汝婿来。”酒酣作乐,刘、阮忻怖交并。至暮,令各就一帐宿,女往就之,言声清婉,令人忘忧。十日后,欲求还去,女云:“君已来是,宿福所牵,何复欲还邪?”遂停半年。气候草木是春时,百鸟啼鸣,更怀悲思,求归甚苦。女曰:“罪牵君,当可如何?”遂呼前来女子有三四十人,集会奏乐,共送刘、阮,指示还路。既出,亲旧零落,邑屋改异,无复相识。问讯得七世孙,传闻上世入山,迷不得归。至晋太元八年,忽复去,不知何所。
曹娥父溺死,娥见瓜浮,得尸。
汉袁安父亡,母使安以鸡酒诣卜工,问葬地。道逢三书生,问安何之?具以告。书生曰:“吾知好葬地。”安以鸡酒礼之,毕,告安地处云:“当葬此地,世世为贵公。”便与别,数步顾视,皆不见。安疑是神人,因葬其地,遂登司徒,子孙昌盛,曰世五公焉。
陈仲举微时,常行宿主人黄申家。申妇夜产,仲举不知。夜三更,有扣门者,久许闻里有人应云:“门里有贵人,不可前,宜从后门往。”俄闻往者还,门内者问之:“见何儿?名何?当几岁?”还者云:“是男儿,名阿奴,当十五岁。”又问曰:“后当若为死?”答曰:“为人作屋,落地死。”仲举闻此,默志之。后十五年,为豫章太守,遣吏往问昔儿阿奴所在家,云:“助东家作屋,落地而死矣。”仲举后果大贵。
陇西秦嘉,字士会,俊秀之士。妇曰徐淑,亦以才美流誉。桓帝时,嘉为曹掾赴洛。淑归宁于家,昼卧,流涕覆面,嫂怪问之,云:“适见嘉自说往津乡亭病亡,二客俱留,一客守丧,一客赍书还,日中当至。”举家大惊。书至,事事如梦。
常山张颢为梁相。天新雨后,有鸟如山鹊,飞翔稍下坠地。民争取,即化为一圆石。颢椎破之,得金印,文曰:“忠孝侯印。”颢表上闻,藏之秘府。颢汉灵帝时至太尉。
冯贵,前汉汉桓帝贵人也,美艳绝双。死后卅余年,群贼发其冢,见贵人颜色如故。贼遂竞奸之,斗争相煞而死。
句章人至东野还,暮不至门,见路旁有小屋灯火,因投寄宿。有一小女,不欲与丈夫共处,呼邻家止宿。女自伴夜,共弹琴箜篌。至晓,此人谢去,问其姓字,女不答,弹弦而歌曰:“连绵葛上藤,一援复一緪;欲知我姓名,姓陈名阿登。”
汉时太山黄原,平旦开门,忽有一青犬在门外伏守,备如家养。原绁犬,随邻里猎,日垂夕,见一鹿,便放犬,犬行甚迟,原绝力逐终不及。行数里,至一穴,入百余步,忽有平衢,槐柳列植,行墙回匝。原随犬入门,列房栊户可有数十间,皆女子,姿容妍媚,衣裳鲜丽。或抚琴瑟,或执博棋。至北阁,有三间屋,二人侍直,若有所伺。见原,相视而笑:“此青犬所致妙音婿也!”一人留,一人入阁。须臾,有四婢出,称太真夫人,白黄郎:“有一女年已弱笄,冥数应为君妇。”既暮,引原入内。内有南向堂,堂前有池,池中有台,台四角有径尺穴,穴中有光映帷席。妙音容色婉妙,侍婢亦美。交礼既毕,宴寝如旧。经数日,原欲暂还报家,妙音曰:“人神异道,本非久势。”至明日,解佩分袂,临阶涕泗,后会无期,深加爱敬:“若能相思,至三月旦,可修斋洁。”四婢送出门,半日至家。情念恍惚,每至其期,常见空中有軿车彷佛若飞。
汉末大乱,颍川有人将避地他郡。有女七八岁,不能涉远,势不两全。道边有古冢穿败,以绳系女下之。经年余还,于冢寻觅,欲更殡葬。忽见女尚存,父大惊,问女得活意,女云:“冢中有一物,于晨暮徐辄伸头翕气,为试效之,果觉不复饥渴。”家人于冢寻索此物,乃是大龟。
孙钟,吴郡富春人,坚之父也。少时家贫,与母居,至孝笃信,种瓜为业。瓜熟,有三少年容服妍丽,诣钟乞瓜。钟引入庵中,设瓜及饭,礼敬殷勤。三人临去,谓钟曰:“蒙君厚惠,今示子葬地,欲得世世封侯乎?欲为数代天子乎?”钟跪曰:“数代天子,故当所乐。”便为定墓。又曰:“我司命也,君下山,百步勿反顾。”钟下山六十步,回看,并为白鹤飞去。钟遂于此葬母,冢上有气触天。钟后生坚,坚生权,权生亮,亮生休,休生和,和生皓,为晋所伐,降为归命侯。
董卓信巫,军中常有言祷祀求福。一日,从卓求布,仓卒与新布手巾。又求取笔,便捉以书手巾上。如作两口,一口大,一口小,相累于巾上。授卓曰:“慎此也!”后卓为吕布所杀,后人乃知况吕布也。
魏武帝猜忌晋宣帝子非曹氏纯臣。又尝梦三匹马,在一槽中共食,意尤憎之。因召文、明二帝,告以所见,并云:“防理自多,无为横虑。”帝然之。后果害族移器,悉如梦焉。
钟繇忽不复朝会,意性有异于常。寮友问其故,云:“常有妇人来,美丽非凡。”问者曰:“必是鬼物,可杀之。”后来,止户外曰:“何以有相杀意?”元常曰:“无此。”殷勤呼入,意亦有不忍,乃微伤之。便出去,以新绵拭血,竟路。明日,使人寻迹,至一大冢,棺中一妇人形体如生,白练衫,丹绣裲裆,伤一髀,以裲裆中绵拭血。自此便绝。
魏齐王芳时,中山有王周南者,为襄邑长。忽有鼠从穴出,语曰:“周南,尔以某日死。”周南不应。至期,更冠帻皂衣而出,曰:“周南,尔以日中死。”亦不应,鼠复入穴。日适中,鼠又冠帻而出,曰:“周南,汝不应,我何道?”言绝,颠蹶而死,即失衣冠所在。就视之,与常鼠无异。
孙权时,南方遣吏献犀簪。吏过宫亭湖庐山君庙请福,神下教求簪,而盛簪器便在神前。吏叩曰:“簪献天子,必乞哀念。”神云:“临入石头,当相还。”吏遂去,达石头,有三尺鲤鱼跳入船,吏破腹得之。
孙权病,巫启云:“有鬼着绢巾,似是故将相,呵叱初不顾,径进入宫。”其夜,权见鲁肃来,衣巾悉如其言。
吴兴钱乘,孙权时,曾昼卧久,不觉两吻沫出数升。其母怖而呼之,曰:“适见一老公,食以熇筋,恨未尽而呼之。”乘本尪瘠,既尔之后,遂以力闻。官至无难监。
葛祚,吴时衡阳太守,郡境有大槎横水,能为妖怪。百姓为立庙,行旅祷祀,槎乃沉没;不者,槎浮,则船为之破坏。祚将去官,乃大具斤斧,将去民累。明日当至,其夜,闻江中哅哅有人声。往视,槎移去,沿流下数里,驻湾中,自此行者无复沉覆之患。衡阳人为祚立碑曰:正德祈禳,神木为移也。
吴时,有王姥,年九岁病死,自朝至暮复苏。云:见一老妪,挟将飞见北斗君,有狗如狮子大,深目,伏井栏中,云此天公狗也。
吴时,陈仙以商贾为事,驱驴行。忽过一空宅,广夏朱门,都不见人,仙牵驴入宿。至夜,闻有语声:“小人无畏,敢见行灾?”便有一径到仙前,叱之曰:“汝敢辄入官舍!”时笼月暧昧,见其面上黡深,目无瞳子,唇褰齿露,手执黄丝。仙即奔走后村,具说事状。父老云:“旧有恶鬼。”明日,看所见屋宅处,并高坟深(土遂)。
吴末,中书郎失其姓名,夜读书。家有重门,忽闻外面门皆开,恐有急诏。户复开,一人有八尺许,乌衣帽,持杖坐床下,与之熟相视,吐舌至膝。于是大怖,裂书为火,至晓鸡鸣,便去。门户闭如故,其人平安。
邓艾庙在京口,上有一草屋。晋安北将军司马恬于病中,梦见一老翁曰:“我邓公,屋舍倾坏,君为治之。”后访之,乃知艾庙,为立瓦屋。隆安中,有人与女子会于神座上,有一蛇来绕之数四匣。女家追寻见之,以酒脯祷祠,然后得解。
有人相羊叔子父墓,有帝王之气,叔子于是乃自掘断墓。后相者又云:“此墓尚当出折臂三公。”祜工骑乘,有一儿五六岁,端明可喜。掘墓之后,儿即亡,羊时为襄阳都督,因盘马落地,遂折臂。于时士林咸叹其忠诚。
汉时,洛下有一洞穴,其深不测。有一妇人欲杀夫,谓夫曰:“未尝见此穴。”夫自逆视之,至穴,妇遂推下,经多时至底。妇于后掷饭物,如欲祭之。此人当时颠坠恍惚,良久乃苏,得饭食之,气力小强。周皇觅路,仍得一穴,便匍匐从就。崎岖反侧,行数十里,穴宽,亦有微明,遂得宽平广远之地。步行百余里,觉所践如尘,而闻糠米香,啖之,芬美过于充饥。即裹以为粮,缘穴行而食此物。既尽,复过如泥者,味似向尘,复赍以去。所历幽远,里数难详,□就明广。食所赍尽,便入一都。郛郭修整,宫馆壮丽,台榭房宇,悉以金魄为饰,虽无日月,而明逾三光。人皆长三丈,被羽衣,奏奇乐,非世间所闻。便告求哀,长人语令前去,从命前进。凡过如此者九处。最后所至,苦饥馁,长人指中庭一大柏树,近百围,下有一羊,令跪捋羊须。初得一珠,长人取之,次捋亦取,后捋令啖,即得疗饥。请问九处之名,求停不去。答曰:“君命不得停,还问张华,当悉此间。”人便随穴而行,遂得出交郡。往还六七年间,即归洛。问华,以所得二物视之。华云:“如尘者是黄河下龙涎,泥是昆山下泥。九处地,仙名九馆大夫。羊为痴龙,其初一珠,食之与天地等寿,次者延年。后者充饥而已。”
嵩高山北有大穴,晋时有人误堕穴中,见二人围棋。下有一杯白饮,与堕者饮,气力十倍。棋者曰:“汝欲停此否?”堕者曰:“不愿停。”棋者曰:“从此西行有大井,其中有蛟龙,但投身入井,自当出。若饿,取井中物食之。”堕者如言,可半年,乃出蜀中。归洛下,问张华。华曰:“此仙馆。夫所饮者玉浆,所食者龙穴石髓。”
张华将败,有飘风吹衣轴,六七倚壁。
陈郡谢鲲,尝在一亭中宿。此亭从来杀人,夜四更末,有一人黄衣呼:“幼舆可开户。”鲲令申臂于窗中,于是授腕,鲲即极力而牵之,臂便说,乃还去。明日,看,乃鹿臂,寻血,遂取获焉。
阮德如尝于厕见一鬼,长丈余,色黑而眼大,着皂单衣,平上帻,去之咫尺。德如心安气定,徐笑语之曰:“人言鬼可憎,果然!”鬼即赧愧而退。
阮瞻素秉无鬼论,世莫能难,每自谓理足可以辨正幽明。忽有一鬼,通姓名作客诣阮,寒温毕,即谈名理。客甚有才情,末及鬼神事,反复甚苦,遂屈。乃作色曰:“鬼神,古今圣贤所共传,君何独言无耶?仆便是鬼!”于是忽变为异形,须臾消灭。阮默然,意色大恶。后年余病死。
永嘉中,泰山巢氏先为相县令,居在晋陵。家婢采薪,忽有一人追之,如相问讯,遂共通情,随婢还家,仍住不复去。巢恐为祸,夜辄出婢。闻与婢讴歌言语,大小悉闻,不使人见,见形者唯婢而已。每与婢宴饮,辄吹笛而歌,歌云:“闲夜寂已清,长笛亮且鸣。若欲知我者,姓郭字长生。”
晋永嘉之乱,郡县无定主,强弱相暴。宜阳县有女子,姓彭名娥,父母昆弟十余口,为长沙贼所攻。时娥负器出汲于溪,闻贼至,走还。正见坞壁已破,不胜其哀,与贼相格,贼缚娥驱出溪边,将杀之。溪际有大山,石壁高数十丈,娥仰天呼曰:“皇天宁有神不?我为何罪,而当如此!”因奔走向山,山立开,广数丈,平路如砥。群贼亦逐娥入山,山遂隐合,泯然如初,贼皆压死山里,头出山外,娥遂隐不复出。娥所舍汲器化为石,形似鸡。土人因号曰石鸡山,其水为娥潭。
晋元帝世,有甲者,衣冠族姓,暴病亡。见人将上天诣司命,司命更推校,算历未尽,不应枉,召主者发遣令还。甲尤脚痛,不能行,无缘得归。主者数人共愁,相谓曰:“甲若卒以脚痛不能归,我等坐枉人之罪。”遂相率具白司命,司命思之良久,曰:“适新召胡人康乙者,在西门外,此人当遂死,其脚甚健,易之,彼此无损。”主者承敕出,将易之。胡形体甚丑,脚殊可恶,甲终不肯。主者曰:“君若不易,便长决留此耳?”不获已,遂听之。主者令二人并闭目,倏忽,二人脚已各易矣。仍即遣之,豁然复生。具为家人说,发视果是胡脚,丛毛连结,且胡臭。甲本士,爱玩手足,而忽得此,了不欲见,虽获更活,每惆怅殆欲如死。旁人见识此胡者,死犹殡,家近在茄子浦。甲亲往视胡尸,果见其脚着胡体,正当殡敛,对之泣。胡儿并有至性,每节朔,儿并悲思,驰往抱甲脚号咷。忽行路想遇,便攀援啼哭。为此每出入时,恒令人守门,以防胡子。终身憎秽,未尝误视。虽三伏盛暑,必复重衣,无暂露也。
王敦召吴猛,猛至江口,入水中,命船人并进。船至大雷,见猛行水上,从东北还逆船。弟子问其故,猛云:“水神数兴波浪,贼害行旅,暂过约敕。”以真珠一握为信。
王敦近吴猛,恶之于坐,欻然失去。乃附载还南,一宿行千里,同行客视船下有两龙载船,皆不着水。
晋有干庆者,无疾而终。时有术士吴猛,语庆之子曰:“干侯算未穷,方为请命,未可殡殓。”尸卧静舍,惟心下稍暖。居七日,时盛暑,庆形体向坏,猛凌晨至,教令属候气续为作水,令以洗,并饮漱,如此便退。日中许,庆苏焉,旋遂张目开口。尚未发声,阖门皆悲喜。猛又令以水含洒,遂起,吐腐血数升,稍能言语。三日,平复如常。说初见十数人来,执缚桎梏到狱。同辈十余人,以次语对。次未至,俄而见吴君北面陈释断之,王遂敕脱械令归。所经官府,莫不迎接。请谒吴君,而吴君皆与之抗礼,即不知悉何神也。
王丞相见郭景纯,请为一卦。卦成,郭意甚恶,云有震厄,能命驾西出数里,得一柏树,截如公长,置常寝处,灾可消也。王从之,数日果震,柏木粉碎。
王丞相茂弘梦人欲以百万钱买大儿长豫,丞相甚恶之。潜为祈祷者备炭作屋,得一窖钱,料之。百万亿。大惧,一皆藏闭。俄而长豫亡。
中书郎王长豫有美名,父丞相导,至所珍爱。遇疾转笃,导忧念特至。正在北床上坐,不食已积日。忽见一人,形状甚壮,着铠持刀,王问:“君是何人?”答曰:“仆是蒋侯也,公儿不佳,欲为请命,故来耳。勿复忧。”王欣喜动容,即求食,食至数升,内外咸未达所以。食毕,忽复惨然谓王曰:“中书命尽,非可救者。”言终不见也。
蔡谟在厅事上坐,忽闻邻左复魄声,乃出庭前望。正见新死之家,有一老妪,上着黄半袖,下着缥裙,飘然升天。闻一唤声,辄回顾,三唤三顾,徘徊良久。声既绝,亦不复见。问丧家,云亡者衣服如此。
某郡张甲者,与司徒蔡谟上有亲,侨住谟家。暂行数宿,过期不反。谟昼眠,梦甲云:“暂行忽暴病,患心腹胀满,不得吐痢,某时死,主人殡殓。”谟悲涕相对。又云:“我病名干霍乱,自可治也。但人莫知其药,故今死耳。”谟曰:“何以治之?”甲曰:“取蜘蛛,生断取脚而吞之,则愈。”谟觉,使人往甲行所验之,果死。问主人,病与时日,皆与梦符。后有患干霍乱者,谟试用,辄差。
晋建武中,剡县冯法作贾。夕宿荻塘,见一女子,着缞服,白皙,形状短小,求寄载。明旦,船欲发,云暂上取行资。既去,法失绢一匹,女抱二束置船中。如此十上,失十绢。法疑非人,乃缚两足,女云:“君绢在前草中。”化形作大白鹭,烹食之,肉不甚美。
晋司空郗方回葬妇于离山,使会稽郡吏史泽治墓,多平夷古墓。后坏一冢,构制甚伟,器物殊盛。冢发,内闻鼓角声。时郗公自来观墓,俄而罕然,自是多如此。
晋南顿王平新营一宅,始移,梦见一人云:“平舆令王欲以一器金赂暴胜之,为暴所戮,埋金在吾上。见镇迮甚,若君复筑室,无复出入涯。”平明旦即凿壁下入五尺,果得金。
巴丘县有巫师舒礼,晋永昌元年病死,土地神将送诣太山。俗人谓巫师为道人,路过冥司福舍前,土地神问吏:“此是何等舍?”吏曰:“道人舍。”土地神曰:“是人亦道人。”便以相付。礼入门,见数千间瓦屋,皆悬竹帘,自然床榻,男女异处,有诵经者,呗偈者,自然饮食者,快乐不可言。礼文书名已到太山门,而身不至。推问土地神,神云:“道见数千间瓦屋,即问吏,言是道人,即以付之。”于是遣神更录取。礼观未遍,见有一人,八手四眼,提金杵,逐欲撞之。便怖走还出门,神已在门迎,捉送太山。太山府君问礼:“卿在世间,皆何所为?”礼曰:“事三万六千神,为人解除祠祀,或杀牛犊猪羊鸡鸭。”府君曰:“汝佞神杀生,其罪应上热熬。”使吏牵着熬所。见一物,牛头人身,捉铁叉,叉礼着投铁床上,宛转身体焦烂,求死不得。经一宿二日,备极冤楚。府君问主者:“礼寿命应尽?为顿夺其命?”校禄籍,余算八年。府君曰:“录来。”牛首人复以铁叉叉着熬边。府君曰:“今遣卿归,终毕余算。勿复杀生淫祀。”礼忽还活,遂不复作巫师。
晋太宁元年,余杭人姓王,失其名,往上舍,过庙乞福。既去,亡履,已行五六里,懒复更反取,一白衣人持履后至,云:“官使还君。”化为鹄,飞入田中。
晋太兴二年,吴氏华隆好猎,养一快犬,名曰的尾,常将自随,隆后至江边伐荻,犬暂出渚次。隆为大蛇所围,绕周身。犬还,便咋蛇,蛇死。隆僵仆无所知,犬彷佛涕泣。走还船,复反草中。其伴怪其所以,随往,见隆闷绝委地。将归家二日,犬为不食。隆复苏,乃始进饭。隆愈爱惜,同于亲戚。后忽失之,二年寻求,见在显山。
晋咸和初,徐精远行,梦与妻寝,有身。明年归,妻果产,后如其言矣。
牵腾以咸和三年为沛郡太守,出行不节,梦乌衣人告云:“何数出不辍?唯当断马足。”腾后出行,马足自断。腾行近郭外,忽然而暗。有一人,长丈余,玄冠白衣,遥叱将车人,使避之。俄而长人至,以马鞭击御者,即倒。既明,从人视车空,觅腾所在,行六七十步,见在榛莽中,隐几而坐,云了不自知。腾后五十日被诛。
晋咸康中,豫州刺史毛宝戍邾城。有一军人于武昌市买得一白龟,长四五寸,置瓮中养之。渐大,放江中。后邾城遭石氏败,赴江者莫不沉溺。所养人被甲入水中,觉如堕一石上。须臾视之,乃是先放白龟。既得至岸,回顾而去。
庾崇者,建元中于江州溺死,尔日即还家。见形一如平生,多在妻乐氏室中。妻初恐惧,每呼诸从女作伴。于是作伴渐疏,时或暂来,辄恚骂云:“贪与生者接耳!反致疑恶,岂副我归意邪?”从女在内纺绩,忽见纺绩之具在空中,有物拨乱,或投之于地,从女怖惧皆去。鬼即常见。有一男,才三岁,就母求食,母曰:“无钱,食那可得?”鬼乃凄怆,抚其儿头曰:“我不幸早世,令汝穷乏,愧汝念汝,情何极也!”忽见将二百钱置妻前,云可为儿买食。如此经年,妻转贫苦不立。鬼云:“卿既守节,而贫苦若此,直当相迎耳!”未几,妻得疾亡,鬼乃寂然。
石勒问佛图澄:“刘曜可擒,兆可见不?”澄令童子斋七日,取麻油掌中研之,燎旃檀而咒。有顷,举手向童子,掌内晃然有异。澄问:“有所见不?”曰:“唯见一军人,长大白皙,有异望,以朱缚其肘。”澄曰:“此即曜也。”其年,果生擒曜。
石虎时,太武殿图贤人之像,头忽悉缩入肩中。
新城县民陈绪家,晋永和中,旦闻扣门,自通云陈都尉。便有车马声,不见形,径进,呼主人共语曰:“我应来此,当权住君家,相为致福。”令绪施设床帐于斋中。或人诣之,斋持酒礼求愿,所言皆验。每进酒食,令人跪拜授闱里,不得开视。复有一身,疑是狐狸之类,因跪急把取,此物却还床后,大怒曰:“何敢嫌试都尉?”此人心痛欲死,主人为扣头谢,良久意解。自后众不敢犯,而绪举家无恙。每事益利,此外无多损益也。
晋升平元年,剡县陈素家富,娶妇十年,无儿。夫欲娶妾,妇祷祠神明,忽然有身。邻家小人妇亦同有,因货邻妇云:“我生若男,天愿也;若是女,汝是男者,当交易之。”便共将许。邻人生男,此妇后三日生女,便交取之。素忻喜,养至十三,当祠祀。家有老婢,素见鬼,云:“见府君先人,来至门首便住。但见一群小人来座所,食啖此祭。”父甚疑怪,便迎见鬼人至,祠时转令看,言语皆同。素便入问妇,妇惧,具说言此事。还男本家,唤女归。
晋升平末,故章县老公有一女,居深山,余杭□广求为妇,不许。公后病死,女上县买棺,行半道,逢广。女具道情事。女因曰:“穷逼,君若能往家守父尸,须吾还者,便为君妻。”广许之。女曰:“我栏中有猪,可为杀以饴作儿。”广至女家,但闻屋中有抃掌欣舞之声。广披离,见众鬼在堂,共捧弄公尸。广把杖大呼入门,群鬼尽走。广守尸,取猪杀。至夜,见尸边有老鬼,伸手乞肉。广因捉其臂,鬼不得去,持之愈坚。但闻户外有诸鬼共呼云:“老奴贪食至此,甚快。”广语老鬼:“杀公者必是汝,可速还精神,我当放汝;汝若不还者,终不置也。”老鬼曰:“我儿等杀公。”比即唤鬼子:“可还之。”公渐活,因放老鬼。女载棺至,相见惊悲,因取女为妇。
苻坚时,有射师经嵩山。望见松柏上有一双白鸟,似鹄而大。至树下,又见一蛇,长五丈许,上树取鸟。未至鸟一丈,鸟便欲飞,蛇张口翕之,鸟不得去。缤纷一食顷,鸟转欲困,射师壳弩射三矢,蛇陨而鸟得扬。去树百余步,山边整理毛羽。须臾,云晦雷发,惊耳骇目,射师慑,不得旋踵。见向鸟徘徊其上,毛落纷纷,似如相援。如此数阵,雷息电灭,射师得免,鸟亦高飞。
晋司空桓豁在荆州,有司空翦五月五日鸲鹆舌,教令学语,遂无所不名,与人相问。顾参军善弹琵琶,鸲鹆每立听移时。又善能效人语笑声。司空大会吏佐,令悉效四座语,无不绝似。有生齆鼻,语难学,学之不似,因内头于瓮中以效焉,遂与齆者语声不异。主典人于鸲鹆前盗物,参军如厕,鸲鹆伺无人,密白主典人盗某物,将军衔之而未发。后盗牛肉,鸲鹆复白,参军曰:“汝云盗肉,应有验。”鸲鹆曰:“以新荷裹着屏风后。”检之,果获,痛加治,而盗者患之,以热汤灌杀。参军为之悲伤累日,遂请杀此人,以报其怨。司空教曰:“原杀鸲鹆之痛,诚合治杀,不可以禽鸟故,极之于法。”令止五岁刑也。
桓冲镇江陵,正会夕当烹牛。牛忽熟视帐下都督甚久,目中泣下。都督咒之曰;“汝若能向我跪者,当启活也。”牛应声而拜,众甚异之。都督复谓曰:“汝若须活,遍拜众人者,直往。”牛涕殒如雨,遂拜不止。值冲醉,不得启,遂杀牛。冲醉止得启,冲闻之叹息,都督痛加鞭罚。
晋桓豹奴为江州时,有甘录事者,家在临川郡治下。儿年十三,遇病死,埋着家东群冢之间。旬日,忽闻东路有打鼓倡乐声,可百许人,径到甘家,问:“录事在否?故来相诣,贤子亦在此。”止闻人声,亦不见其形也。乃出数瓮酒与之,俄顷失去,两瓮皆空。始闻有鼓声,临川太守谓是人戏,必来诣己,既而寂尔不到。甘说之,大惊。
王辅嗣注《易》,辄笑郑玄为儒,云“老奴甚无意。”于时夜分,忽然闻门外阁有着屐声。须臾进,自云郑玄,责之曰:“君年少,何以轻穿文凿句,而妄讥诮老子邪?”极有忿色,言竟便退。辅心生畏恶,经少时,遇厉疾卒。
谢安石当桓温之世,恒惧不全。夜忽梦乘桓舆行十六里,见一白鸡而止,不得复前,莫有解此梦者。温死后,果代居宰相,历十六年,而得疾。安方悟云:“乘桓舆者,代居其位也;十六里者,得十六年也;见白鸡住者,今太岁在酉,吾病殆将不起乎?”少日而卒。
陈相子,吴兴乌程人,始见佛家经,遂学升霞之术。及在人间斋,辄闻空中殊音妙香,芬芳清越。
安开者,安城之俗巫也,善于幻术。每至祠神时,击鼓宰三牲,积薪然火盛炽,束带入火中,章纸烧尽,而开形体衣服犹如初。时王凝之为江州,伺王当行,阳为王刷头,簪荷叶以为帽,与王着。当是亦不觉帽之有异,到坐之后,荷叶乃见,举坐惊骇,王不知。
晋左军琅邪王凝之夫人谢氏,顿亡二男,痛惜过甚,衔泪六年。后忽见二儿俱还,并着械,慰其母曰:“可自割,儿并有罪谪,宜为作福。”于是得止哀,而勤为求请。
晋世王彪之,年少未官。尝独坐斋中,前有竹,忽闻有叹声,彪之惕然,怪似其母,因往看之,见母衣服如昔。彪之跪拜歔欷,母曰:“汝方有奇厄,自今已去。当日见一白狗,若能东行出千里,三年,然后可得免灾。”忽不复见。彪之悲怅达旦。既明,独见一白狗,恒随行止。便经营行装,将往会稽。及出千里外,所见便萧然都尽。过三年乃归,斋中复闻前声,往见母如先,谓曰:“能用吾言,故来庆汝。汝自今已后,年逾八十,位班台司。”后皆如母言。
晋海西公时,有一人母终,家贫,无以葬。因移柩深山,于其侧志孝结坟,昼夜不休。将暮,有一妇人抱儿来寄宿。转夜,孝子未作竟,妇人每求眠,而于火边睡,乃是一狸抱一乌鸡。孝子因打杀,掷后坑中。明日,有男子来问:“细小昨行,遇夜寄宿,今为何在?”孝子云:“止有一狸,即已杀之。”男子曰:“君枉杀吾妇,何得言狸?狸今何在?”因共至坑视,狸已成妇人,死在坑中。男子因缚孝子付官,应偿死。孝子乃谓令曰:“此实妖魅,但出猎犬,则可知魅。”令因问猎事:“能别犬否?”答云:“性畏犬,亦不别也。”因放犬,便化为老狸,则射杀。视之,妇人已还成狸。
桓温北征姚襄,在伊水上,许逊曰:“不见得襄而有大功,见襄走入太玄中。”问曰:“太玄是何等也?”答曰:“南为丹野,北为太玄,必西北走也。”果如其言。
桓大司马镇赭圻时,有何参军晨出,行于田野中,溺死人髑髅上。还昼寝,梦一妇人语云:“君是佳人,何以见秽污?暮当令知之!”是时有暴虎,人无敢行夜出者,何常穴壁作溺穴。其夜,趋穴欲溺,虎怒溺,断阴茎,即死。
桓温内怀无君之心,时比丘尼从远来,夏五月,尼在别室浴,温窃窥之。见尼裸身,先以刀自破腹,出五藏,次断两足,及斩头手。有顷浴竟,温问:“向窥见尼,何得自残毁如此?”尼云:“公作天子,亦当如是。”温惆怅不悦。
陈郡袁真在豫州,送妓女阿薛、阿郭、阿马三人与桓宣武。至经时,三人共出庭前观望,见一流星,直堕盆水中。薛、郭二人更以瓢取,皆不得;阿马最后取星,正入瓢中。使饮之,即觉有妊,遂生桓玄。
习凿齿为荆州主簿,从桓宣武出猎,见黄物,射之,即死,是老雄狐,臂带绛绫香囊。
桓大司马温时,有参军夜坐,忽见屋梁栋间,有一伏兔,张目切齿而向之,甚可畏。兔来转近,遂引刀而斫之,见正中兔,而实反伤其膝,流血滂沱。深怪此意,命家中悉藏刀刃,不以自近。后忽复见如前,意回惑,复索刀重斫,因伤委顿。幸刀不利,故不至死,再过而止。
顾长康在江陵爱一女子,还家,长康思之不已,乃画作女形,簪着壁上。簪处正刺心,女行十里,忽心痛如刺,不能进。
刘琮善弹琴,忽得困病,许逊曰:“近见蒋家女鬼相录在山石间,专使弹琴作乐,恐欲致灾也。”琮曰:“吾常梦见女子将吾宴戏,恐必不免。”逊笑曰:“蒋姑相爱重,恐不能相放耳。已为诔之,今去,当无患也。”琮渐差。
陶公在寻阳西南一塞取鱼,自谓其池曰“鹤门。”
许逊少孤,不识祖墓,倾心所感,忽见祖语曰:“我死三十余年,于今得正葬,是汝孝悌之至。”因举标榜曰:“可以此下求我。”于是迎丧,葬者曰:“此墓中当出一侯及小县长。”
桂阳君章,二十许,都未有意,不属意学问。常昼寝,梦得一鸟卵,五色杂耀,不似人间物,梦中因取吞之。于是渐有志向。遂勤学,读九经,以清才闻。
桓玄时,牛大疫,有一人食死牛肉,因得病亡。死时,见人执录,将至天上,有一贵人问云:“此人何罪?”对曰:“此人坐食疫死牛肉。”贵人云:“今须牛以转输,既不能肉以充百姓食,何故复杀之?”催令还。既更生,具说其言。于是食牛肉者,无复有患。
吴北寺终祚道人卧斋中,鼠从坎出,言终祚后数日必当死。终祚呼奴令买犬,鼠云:“亦不畏此也。但令犬入此户,必死。”犬至,果然。终祚乃下声语其奴曰:“明日市雇十担水来。”鼠已逆知之,云:“止!欲水浇取我?我穴周流,无所不至。”竟日浇灌,了无所获。密令奴更借三十余人,鼠云:“吾上屋居,奈我何?”至时,处在屋上。奴名周,鼠云:“阿周盗二十万钱叛。”后试开库,实如所言也。奴亦叛去。终祚当为商贾,闭其户而谓鼠曰:“汝正欲使我富耳!今有远行,勤守吾房中,勿令有所零失也。”时桓温在南州禁杀牛,甚急。终祚载数万钱,窃买牛皮还东。货之,得二十万。还,室犹闭,一无所失,其怪亦绝。遂大富。
桓玄既肆无君之心,使御史害太傅道子于安城。玄在南州坐,忽见一平上帻人,持马鞭,通云:“蒋侯来。”玄惊愕然,便见阶下奴子御幰车,见一士大夫,自云是蒋子文:“君何以害太傅?与为伯仲。”顾视之间,便不复见。
桓玄在南郡国第居时,出诣殷荆州,于鹄穴逢一老公,驱一青牛,形色瑰异,桓即以所乘马易牛。乘至零陵溪,牛忽骏驶非常。因息驾饮牛,牛径入水不出。桓遣人觇守,经日绝迹也。
索元在历阳疾病,西界一年少女子姓某,自言为神所降,来与元相闻,许为治护。元性刚直,以为妖惑,收以付狱,戮之中于市中。女临死曰:“却后十日,当令索元知其罪。”如期,元果亡。
晋孝武帝母李太后本贱人,简文无子,曾遍令善相者相宫人,李太后给卑役不豫焉。相者指之:“此当生贵子,而有虎厄。”帝因幸之,生孝武帝、会稽王道子。既登尊位,服相者之见,而怪有虎厄,且生所未见,乃令人画作虎象。因以手抚,欲打虎戏,患手肿痛,遂以疾崩。
晋太元初,苻坚遣将杨安侵襄阳,其一人于军中亡,有同乡人扶丧归。明日应到家,死者夜与妇梦云:“所送者非我尸,仓乐面下者是也。汝昔为吾作结发犹存,可解看便知。”迄明日,送丧者果至,妇语母如此,母不然之。妇自至南丰,细检他家尸,发如先,分明是其手迹。
北府索卢贞者,本中郎荀羡之吏也。以晋太元五年六月中病亡,经一宿而苏。云见羡之子粹,惊喜曰:“君算未尽,然官须得三将,故不得便尔相放。君若知有干捷如君者,当以相代。”卢贞即举龚颖,粹曰:“颖堪事否?”卢贞曰:“颖不复下已。”粹初令卢贞疏其名,缘书非鬼用,粹乃索笔自书之。卢贞遂得出。忽见一曾邻居者,死亡七八年矣,为太山门主,谓卢贞曰:“索都督独得归邪?”因嘱卢贞曰:“卿归,为谢我妇。我未死时,埋万五千钱于宅中大床下。我乃本欲与女市钏,不意奄,终不得言于女妻也。”卢贞许之。及苏,遂使人报其妻,已卖宅移居武进矣。固往语之,仍告买宅主,令掘之,果得钱如其数焉。即遣其妻与女市钏。寻而龚颖亦亡,时果共奇其事。
琅邪人,姓王,忘名,居钱塘。妻朱氏,以太元九年病亡,有二孤儿。王复以其年四月暴死,三日,而心下犹暖,经七日方苏。说:初死时,有二十余人,皆乌衣,见录。剥去到朱门白壁,状如宫殿。吏朱衣紫带,玄冠介帻。或所被着,悉珠玉相连结,非世中仪服。复前,见一人长大,所著衣状如云气。王向叩头,自说:“妇已亡,余孤儿,尚小,无奈何。”便流涕。此人为之动容,云:“汝命自应来,以汝孤儿,特与三年之期。”王又曰:“三年不足活儿。”左右有一人语云:“俗尸何痴?此间三年,世中是三十年。”因便送出。又三十年,王果卒。
晋太元十年,阮瑜之居在始兴佛图前,少孤贫不立,哭泣无时。忽见一鬼书砖着前云:“父死归玄冥,何为久哭泣?即后三年中,君家可得立。仆当寄君家,不使有损失。勿畏我为凶,要为君作吉。”后鬼恒在家,家须用者,鬼与之。二三年,用小差,为鬼作食,共谈笑语议。阮问姓,答云:“姓李名留之,是君姊夫耳。”阮问:“君那得来?”鬼云:“仆受罪已毕,今暂生鬼道,权寄君家,后四五年当去。”曰:“复何处去?”答云:“当生世间。”至期,果别而去。
晋太元中,瓦官寺佛图前淳于矜,年少洁白。送客至石头城南,逢一女子,美姿容。矜悦之,因访问。二情既和,将入城北角,共尽欢好,便各分别。期更克集,便欲结为伉俪。女曰:“得婿如君,死何恨?我兄弟多,父母并在,当问我父母。”矜便令女婢问其父母,父母亦悬许之。女因敕婢取银百斤,绢百匹,助矜成婚。经久,养两儿。当作秘书监,明日,驺卒来召,车马导从,前后部鼓吹。经少日,有猎者过,觅矜,将数十狗,径突入,咋妇及儿,并成狸。绢帛金银,并是草及死人骨蛇魅等。
晋太元中,高衡为魏郡太守,戍石头。其孙雅之在厩中,云有神来降,自称白头公,拄杖,光耀照屋。与雅之轻举霄行,暮至京口,晨已来还。后雅之父子为桓玄所灭。
大元中,临海有李巫,不知所由来。能卜相作,水符治病多愈,亦礼佛读经。语人云:“明年天下当大疫,此境尤剧。又,二纪之后,此邦之西北大郡,僵尸横路。”时汝南周叔道罢临海令,权停家。巫云:“周令今去宜南行,必当暴死。”便指北山曰:“后二十日,此应有异事彰也。后十日余,大石夜颓落百丈,砰磕若雷。庾楷为临海太守,过诣周,设馔作伎。至夜,庾还航中,天晓。庾自披屏风,呼:“叔道,何痴不起?”左右怃看,气绝久矣。到明年,县内病死者数千人。
泰元中,有一师从远来,莫知所出,云:“人命应终,有生乐代死者,则死者可生。若逼人求代,亦复不过少时。”人闻此,咸怪其虚诞。王子猷。子敬兄弟特相和睦。子敬疾,属纩,子猷谓之曰:“吾才不如弟,位亦通塞,请以余年代弟。”师曰:“夫生代死者,以己年限有余,得以足亡者耳。今贤弟命既应终,君侯算亦当尽,复何所代?”子猷先有背疾,子敬疾笃,恒禁来往。闻亡,便抚心悲惋,都不得一声,背即溃裂。推师之言,信而有实。
王允、祖安国、张显等,以太元中乘船。见仙人赐糖饴三饼,大如比输钱,厚二分。
大元中,北地人陈良,与沛国刘舒友善。又与同邻李焉,共为商贾,曾获厚利,共致酒相庆,焉遂害良。以韦裹之,弃之荒草。经十许日,良复生归家。说:死时,见一人着赤帻引良去,造一城门,门下有一床,见一老人执朱笔点校。赤帻人言曰:“向下土有一人,姓陈名良,游魂而已,未有统摄,是以将来。”校籍者曰:“可令便去。”良既出,忽见友人刘舒,谓曰:“不图于此相见。卿今幸蒙尊神所遣,然我家厕屋后桑树中有一狸,常作妖怪,我家数数横受苦恼。卿归,岂能为我说邪?”良然之。既苏,乃诣官疏李焉而伏罪。仍特报舒家,家人涕泣,云悉如言。因伐树得狸,杀之,其怪遂绝。
晋太元末,长星见,孝武甚恶之。是日,华林园中饮,帝因举杯属星曰:“长星,劝尔一杯酒!自古亦何时有万岁天子?”取杯酬之。帝亦寻崩也。
南康宫亭庙,殊有神验。晋孝武世,有一沙门至庙,神像见之,泪出交流,因标姓字,则是昔友也。自说:“我罪深,能见济脱不?”沙门即为斋戒诵经,语曰:“我欲见卿真形。”神云:“禀形甚丑,不可出也。”沙门苦请,遂化为蛇,身长数丈,垂头梁上,一心听经,目中血出。至七日七夜,蛇死,庙亦歇绝。
晋孝武帝于殿中北窗下清暑,忽见一人,着白夹黄练单衣,举身沾濡,自称华林园中池水神,名曰淋涔君也。若善见待,当相福佑。时帝饮已醉,取常所佩刀掷之。刀空过无碍,神忿曰:“不以佳士垂接,当令知所以居。”少时,而帝暴崩。皆呼此灵为祸也。
义熙三年,山阴徐琦每出门,见一女子,貌极艳丽,琦便解臂上银钤赠之。女曰:“感君来贶。”以青铜镜与琦,便尔结为伉俪。
晋义熙五年,彭城刘澄常见鬼。及为左卫司马,与将军巢营廨宇相接。澄夜相就坐语,见一小儿,赭衣,手把赤帜,团团似芙蓉花。数日,巢大遭火。
义熙七年,东阳费道思新娶得妇,相爱。妇梳头,道思戏拔银钗着户阁头。
晋义熙中,范寅为南康郡时,赣县吏说:先入山采薪,得二龟,皆如二尺盘大。薪未足,遇有两树骈生,吏以龟侧置树间,复行采伐。去龟处稍远,天雨,懒复取。后经十二年,复入山,见先龟,一者甲已枯;一者尚生,极长,树木所夹处,可厚四寸许,两头厚尺余,如马鞍状。
义熙中,江乘聂湖忽有一板,广数尺,长二丈余,恒停在此川溪,采菱及捕鱼者资以自济。后有数人共乘板入湖,试以刀斫,即有血出,板仍没,数人溺死。
河东贾弼之,小名翳儿,具谙究世谱。义熙中,为琅邪府参军。夜梦有一人,面皻疱,甚多须,大鼻(目闲)目,请之曰;“爱君之貌,欲易头,可乎?”弼曰:“人各有头面,岂容此理?”明昼又梦,意甚恶之。乃于梦中许易。明朝起,自不觉,而人悉惊走藏。云:“那汉何处来?”琅邪王大惊,遣传教呼视,弼到琅邪,遥见起还内。弼取镜自看,方知怪异。因还家,家人悉惊入内,妇女走藏,云:“那得异男子?”弼坐自陈说良久,并遣人至府检问,方信。后能半面啼,半面笑,两足、手、口、各捉一笔,俱书,辞意皆美。此为异也,余并如先。俄而安帝崩,恭帝立。
晋义熙中,羌主姚略坏洛阳阴沟取砖,得一双雄鹅,并金色,交颈长鸣,声闻九皋,养之此沟。
隆安初,陈郡殷氏为临湘令。县中一鬼,长三丈余,跂上屋,犹垂脚至地。殷入便来,命之。每摇屏风,动窗户,病转甚。其弟观亦见,恒拔刀在侧,与言争。鬼语云:“勿为骂我,当打汝口破!”鬼忽隐形,打口流血。后遂喎偏,成残废人。
安帝隆安初,雍州刺史高平郄恢家内,忽有一物如蜥蜴。每来辄先扣户,则便有数枚,便灭灯火,儿女大小,莫不惊惧。以白却,不信,须臾即来。至龙安二年,郄恢与殷仲堪谋议不同,下奔京师,道路遇害,并及诸子。
晋安帝隆安初,曲阿民谢盛乘船,入湖采菱。见一蛟来向船,船回避,蛟又从其后。盛便以叉杀之,惧而还家,经年无患。至元兴中,普天亢旱,盛与同旅数人,步至湖中,见先叉在地,拾取之,云:“是我叉。”人问其故,具以实对。行数步,乃得心痛,还家一宿便死。
殷仲宗以隆安初入蜀,为毛璩参军。至涪陵郡,暮宿在亭屋中。忽有一鬼,体上皆毛,于窗棂中执仲宗臂牵仲宗。大呼,左右来救之,鬼乃去。
晋隆安年中,颜从尝起新屋,夜梦人语云:“君何坏我冢?”明日,床前掘除之,遂见一棺材。从便为设祭,云:“今当移好处,别作小冢。”明朝,一人诣门求通,姓朱名护。列坐,乃言云:“我居四十年,昨厚贶,相感何已!今是吉日,便可出棺矣。仆巾箱中有金镜以相助。”遂以棺头举巾箱,出金镜三双赠从。
晋安帝元兴中,一人年出二十,未婚对,然目不干色,曾无秽行。尝行田,见一女甚丽,谓少年曰:“闻君自以柳李之俦,亦复有桑中之欢邪?”女便歌,少年微有动色。后复重见之,少年问姓,云:“姓苏,名琼,家在途中。”遂要还,尽欢。从弟便突入以杖打女,即化成雌白鹄。
晋元熙中,桂阳郡有一老翁,常以钓为业。后清晨出钓,遇大鱼食饵,掣纶甚急,船人奄然俱没。家人寻丧于钓所,见老翁及鱼并死,为钓纶所缠。鱼腹下有丹字,文曰:“我闻曾潭乐,故从檐潭来。磔死弊老翁,持钓数见欺。好食赤鲤鲙,今日得汝为。”
孙恩作逆时,吴兴纷乱,一男子避急,突入蒋侯庙。始入门,木像弯弓射之,即死。行人及守庙者无不皆见也。
诸葛长民富贵后,尝一月或数十日辄于夜眠中惊起,跳踉如与人相打状。毛修之尝与同宿,骇愕不达此意,视之良久。长民告毛:“此物奇健,非我无以制之。”毛曰:“是何物?”长民曰:“我正见一物甚黑,而手脚不分明。少日中多夕来,辄共斗,深自惊惧焉。”屋中柱及椽角间,悉见有蛇头。令人以刀悬斫,应刀隐灭,去辄复出。悉以纸裹柱桷,纸内蔌蔌如有行声。
司马休之遣文武千余人迎家,达南都,值风泊船。上岸伐薪,见聚肉有数百斤,乃割取之。还以镬煮之,汤始欲热,皆变成数千虾蟆也。
姚泓叔父大将军绍总司戎政,召胡僧问以休咎。僧乃以面为大胡饼形,径一丈,僧坐在上。先食正西,次食正北,次食正南,所余卷而吞之。讫便起去,了无所言。是岁五月,杨盛大破姚军于清水。九月,晋师北讨,扫定颍洛,遂席卷丰镐,生禽泓焉。
安定人姓韦,北伐姚泓之时,归国至都,住亲知家。时□□扰乱,齐有客来问之,韦云:“今虽免虑,而体气惙然,未有气力。思作一羹,尤莫能得,至凄苦。”夜中眠熟,忽有扣床而来告者云:“官与君钱。”便惊,出户,见一千钱在外。又见一乌纱冠帻子执板背户而立,呼主人共视,比来已不复见,而取钱用之。
晋末黄祖,奉亲至孝。母病笃,庭中稽颡。俄顷,天汉开明,有一老公,将小儿,持箱自通。即以两丸药赐母服之,众患顿消。因停宿。夜中厅事上有五色气际天,琴歌清好。祖往视之,坐斗帐里,四角及顶上各有一大珠,形如鹅子,明彩炫耀。翁曰:“汝入三月,可泛河而来。”依期行,见门题曰“善福门”,内有水曰“湎源池”,有芙蕖如车轮。
晋临川太守谢摛,夜中闻鼓吹声。兄藻曰:“夜者阴间,不及存,将在身后。”及死,赠长水校尉,加鼓吹。
晋兖州刺史沛国宋处宗,尝买一长鸣鸡,爱养甚至,恒笼着窗间。鸡遂作人语,与处宗谈论,极有言致,终日不辍。处宗因此言功大进。
晋王文度镇广陵,忽见二驺,持鹄头板来召之。王大惊问驺:“我作何官?”驺云:“召作平北将军、徐兖二州刺史。”王曰:““我已作此官,何故复召邪?”鬼云:“此人间耳,今所作是天上官也。”王大惧之。寻见迎官玄衣人及鹄衣小吏甚多。王寻病薨。
晋庐陵太守庐企,字子及。上祖坐事系狱,而非其罪。见蝼蛄行其左右,相谓曰:“使尔有神,能活我死,不当善乎?”因投饭与蝼蛄,食尽去。有顷复来,形体稍大,意异之。复与食,数日间其大如豚。及当行刑,蝼蛄掘壁根,为大孔,破,得从此孔出亡。后遇赦得活。
晋秘书监太原温敬林亡一年,妇柏氏,忽见林还,共寝处,不肯见子弟。兄子来见林,林小开窗出面见之。后酒醉形露,是邻家老黄狗,乃打杀之。
王仲文为河南主簿,居缑氏县。夜归,道经大泽中。顾车后有一白狗,甚可爱,便欲呼取。忽变为人形,长五六尺,状似方相,或前或却,如欲上车。仲文大怖,走至舍,捉火来视,便失所在。月余日,仲文将奴共在路,忽复见,与奴并顿伏,俱死。
颍川陈庆孙家后有神树,多就求福,遂起庙,名天神庙庆孙有乌牛,神于空中言:“我是天神,乐卿此牛。若不与我,来月二十日当杀尔儿。”庆孙曰:“人生有命,命不由汝。”至日,儿果死。复言:“汝不与我,至五月杀汝妇。”又不与。至时妇果死。又来言:“汝不与我,秋当杀汝。”又不与。至秋遂不死。鬼乃来谢曰:“君为人心正,方受大福。愿莫道此事,天地闻之,我罪不细。实见小鬼,得作司命度事干,见君妇儿终期,为此欺君索食耳,愿深恕亮。君禄籍年八十三,家方如意,鬼神佑助,吾亦当奴仆相事。”遂闻稽颡声。
毕修之外祖母郭氏,尝夜独寝,唤婢,应而不至,郭屡唤犹尔。后闻塌床声甚重,郭厉声呵婢,又应诺诺不至。俄见屏风上有一面,如方相。两目如升,光明一屋,手掌如簸箕,指长数寸,又挺动其耳目。郭氏道精进,一心至念,此物乃去。久之,婢辈悉来,云:“向欲应,如有物镇压之者。体轻便来。”
桓邈为汝南郡人,赍四乌鸭作礼。大儿梦四乌衣人请命,觉,忽见鸭将杀,遂救之,买肉以代,还梦,四人来谢而去。
桓恭为桓安民参军,在丹徒所住廨。床前一小陷穴,详视是古墓,棺已朽坏。桓食,常先以鲑饭投穴中,如此经年。后眠始觉,见一人在床前,云:“我终没以来,七百余年,后绝嗣灭,烝尝莫继。君恒食见播及,感德无已。依君籍,当应为宁州刺史。”后果如言。
庾宏为竟陵王府佐,家在江陵。宏令奴无患者载米饷家,未达三里,遭劫被杀,尸流泊查口村。时岸旁有文欣者,母病,医云:“须得髑髅屑,服之即差。”欣重赏募索。有邻妇杨氏,见无患尸,因断头与欣。欣烧之,欲去皮肉,经三日夜不焦,眼角张转。欣虽异之,犹惜不弃。因刮耳颊骨与母服之,即觉骨停喉中,经七日而卒。寻而杨氏得疾,通身洪肿,形如牛马,见无患头来骂云:“善恶之报,其能免乎?”杨氏以语儿,言终而卒。
阳羡县小吏吴龛,有主人在溪南。尝以一日乘掘头舟过水,溪内忽见一五色浮石。取内床头,至夜化成一女子,自称是河伯女。
河南人赵良,与其乡人诸生至长安。及新安界,遭霖雨,粮乏,相谓曰:“尔当正饥,那得美食邪?”在后堂应时羹饭备具,两人惊愕,不敢食。有人声曰:“但食无嫌也。”明日早,两人复曰:“那复得美食?”即复在前。遂至长安,无他祸福。
成彪兄丧,哀悼结气,昼夜哭泣。兄提二升酒一盘梨就之,引酌相欢。彪问略答,彪悲咽问:“兄今在天上,福多苦多?”久弗应,肃然无言。泻余酒着瓯中,挈罂而去。后钓于湖,经所共饮处,释纶悲感。有大鱼跳入船中,俯视诸小鱼。彪仰天号恸,俯而见之,悉放诸小鱼,大者便自出船去。
东平吕球,丰财美貌。乘船至曲阿湖,值风不得行,泊菰际。见一少女,乘船采菱,举体皆衣荷叶。因问:“姑非鬼邪?衣服何至如此?”女则有惧色,答云:“子不闻‘荷衣兮蕙带,倏而来兮忽而逝’乎?”然有惧容,回舟理棹,逡巡而去。球遥射之,即获一獭,向者之船,皆是苹蘩薀藻之叶。见老母立岸侧,如有所候,望见船过,因问云:“君向来不见湖中采菱女子邪?”球云:“近在右。”寻射,复获老獭。居湖次者咸云:“湖中常有采菱女,容色过人,有时至人家,结好者甚众。”
河东常丑奴寓居章安县,以采蒲为业。将一小儿,湖边拔蒲,暮,恒宿空田舍中。时日向暝,见一女子,容姿殊美,乘一小船,载莼径前,投丑奴舍寄住。丑奴嘲之,灭火共卧,觉有腥气,又指甚短,惕然疑是魅。女已知人意,便求出户,变而为獭。
人有山行坠涧者,无出路,饥饿欲死。见龟蛇甚多,朝暮引颈向四方。人因学之,遂不饥。体殊轻便,能登岩岸。经数年后,竦身举臂,遂超出涧上,即得还家。颜色悦泽,颇更聪慧。泪食谷,啖滋味,百日复其本质。
建德民虞敬上厕,辄有一人授手内草与之,不睹其形,如此非一过。后至厕,久无送者,但闻户外斗声。窥之,正见死奴与死婢争先进草。奴适在前,婢便因后挝,由此辄两相击。食顷,敬欲出,婢奴阵势方未已,乃厉声叱之,奄如火灭。自是遂绝。
广陵韩咎字兴彦,陈敏反时,与敏弟恢战于寻阳。还营下马,觉鞭重,见有绿锦囊,中有短卷书着鞭鞘,皆不知所从来。开视之,故谷纸佛神咒经,乃世之常闻也。
武宣程羁,偏生,未被举。家常使种葱,后连理树生于园圃。
谯郡胡馥之娶妇李氏,十余年无子,而妇卒。哭恸,云:“竟无遗体遂伤,此酷何深!”妇忽起坐曰:“感君痛悼,我不即朽。君可瞑后见就,依平生时阴阳,当为君生一男。”语毕,还卧。馥之如言,不取灯烛,暗而就之交接。后叹曰:“亡人亦无生理。可别作屋见置,瞻视满十月,然后殡。”尔来觉妇身微暖,如未亡。既及十月,果生一男,男名灵产。
王伯阳亡,其子营墓,得三漆棺,移置南冈。夜梦鲁肃瞋云:“当杀汝父!”寻复梦见伯阳云:“鲁肃与弟争墓。”后于坐褥上见数升血,疑鲁肃杀之故也。墓今在长广桥东一里。
海陵民黄寻,先居家单贫。尝因大风雨,散钱飞至其家,来触篱援,误落在余处,皆拾而得之。寻后巨富,钱至数千万,遂擅名于江表。
余杭人沈纵,家素贫,与父同入山。还,未至家,见一人左右导从四百许,前车辎重,马鞭夹道,卤簿如二千石。遥见纵父子,便唤住,就纵手中然火。纵因问:“是何贵人?”答曰:“是斗山王,在余杭南。”纵知是神,叩头云:“愿见佑助!”后入山得一玉枕。从此所向如意,田蚕并收,家遂富。
项县民姚牛,年十余岁。父为乡人所杀,牛常卖衣物市刀戟,图欲报仇。后在县署前相遇,手刃之于众中。吏捕得,官长深矜孝节,为推迁其事,会赦得免。又为州郡论救,遂得无他。令后出猎,逐鹿入草中,有古深阱数处,马将趣之。忽见一公,举杖击马,马惊避,不得及鹿。令怒,引弓将射之。公曰:“此中有阱,恐君堕耳!”令曰:“汝为何人?”翁跪曰:“民姚牛父也,感君活牛,故来谢恩。”因灭不见。令身感冥事,在官数年,多惠于民。
吴县费升为九里亭吏,向暮,见一女从郭中来,素衣,哭,入埭,向一新冢哭。日暮,不得入门,便寄亭宿。升作酒食,至夜,升弹琵琶令歌,女云:“有丧仪,勿笑人也。”歌音甚媚,云:“精气感冥昧,所降若有缘。嗟我遘良契,寄忻霄梦间。”中曲云:“成公从仪起,兰香降张硕。荀云冥分结,缠绵在今夕。”下曲云:“伫我风云会,正矣今夕游。神交虽未久,中心已绸缪。”寝处向明,升去,顾谓曰:“且至御亭。”女便惊怖。猎人至,郡狗入屋,于床咬死,成大狸。
代郡界,有一亭,常有怪,不可诣止。有诸生壮勇,行歌止宿,亭吏止之。诸生曰:“我自能消此。”乃住宿食。至夜,鬼吹五孔笛,有一手,都不能得摄笛。诸生不耐,忽便笑谓:“汝止有一手,那得遍笛?我为汝吹来。”鬼云:“卿为我少指邪?”乃引手,即有数十指出。诸生知其可击,拔剑斫之,得一老雄鸡,从者并鸡雏耳。
一士人姓王,坐斋中。有一人通刺诣之,题刺云舒甄仲。既去,疑非人,寻刺,曰:是予舍西土瓦中人。令掘之,果于瓦器中得一铜人,长尺余。
襄阳城南有秦民,为性至孝,亲没,泣血三年。人有为其咏《蓼莪》诗者,民闻其义,涕泗不自胜。
寻阳参军梦一妇人,前跪自称:“先葬近水淹没,诚能见救,虽不能富贵,可令君薄免祸。”参军答曰:“何以为志?”妇人曰:“君见渚边上有鱼钗,即我也。”参军明旦觅,果见一毁坟,其上有钗,移置高燥处。却十余日,参军行至东桥,牛奔直趋水,垂堕,忽转,正得无恙也。
清河崔茂伯女,结婚裴氏,克期未至,女暴亡。提一金罂,受二升许,径到裴床前立,以罂赠裴。
宏农徐俭家,有一远来客寄宿。有马一匹,中夜惊跳。客不安,骑马而去。一物长丈余,来逐马后,客射之,闻如中木声。明日寻昨路,见箭着一碓栅。
刘松在家,忽见一鬼,拔剑斫之。鬼走,松起逐。见鬼在高山岩石上卧,乃往逼突。群鬼争走,遗置药杵臼及所余药,因将还家。松为人合药时,临熟取一撮经此臼者,无不效验。
曲阿有一人,忘姓名,从京还,逼暮不得至家。遇雨,宿广屋中。雨止月朗,遥见一女子,来至屋檐下。便有悲叹之音,乃解腰中绻绳,悬屋角自绞。又觉屋檐上如有人牵绳绞。此人密以刀斫绻绳,又斫屋上,见一鬼西走。向曙,女气方苏,能语:“家在前。”持此人将归,向女父母说其事。或是天运使然,因以女嫁与为妻。
爰琮为新安太守,郡南界有刻石,爰至其下宴。忽有人得剪刀于石下者,众咸异之。综问主簿,主簿对曰:“昔吴长沙桓王尝饮饯孙洲,父老云:‘此洲狭而长,君尝为长沙乎?’果应。夫三刀为州,得交刀,君亦当交州。”后果交州。
有一伧小儿,放牛野中,伴辈数人。见一鬼,依诸丛草间,处处设网,欲以捕人。设网后未竟,伧小儿窃取前网,仍以罨之,即缚得鬼。
琅邪诸葛氏兄弟二人,寓居晋陵,家甚贫耗,常假乞自给。谷在圌中,计日月未应尽,而早以空罄。始者故谓是家中相窃盗,故复封检题识,而耗如初。后有宿客远来,际夕,至巷口,见数人担谷从门出,客借问:“诸葛在不?”答云:“悉在。”客进,语讫,因问:“卿何得大粜担?”主人云:“告乞少谷欲充口,云何复得粜之?”客云:“我向来逢见数人,担谷从门出。若不粜者,为是何事?”主人兄弟相视,窃自疑怪。试入看,封题俨然如故。试开圌量视,即无十许斛,知前后所失,非人为之也。
河南阳起,字圣卿,少时病疟,逃于社中,得《素书》一卷,谴劾百鬼法,所劾辄效。为日南太守。母至厕上,见鬼,头长数尺,以告圣卿。圣卿曰:“此肃霜之神。劾之出来,变形如奴。送书京师,朝发暮反,作使当千人之力。有与忿恚者,圣卿遣神夜往,趋其床头,持两手,张目正赤,吐舌柱地,其人怖几死。
刘斌在吴郡时,娄县有一女,忽夜乘风雨,恍惚至郡城内。自觉去家止一炊顷,衣不沾濡。晓在门上,求通言:“我天使也,府君宜起迎我,当大富贵。不尔,必有凶祸。”刘问所来,亦不知。自后二十许日,刘果诛。
护军琅邪王华,有一牛,甚快,常乘之,齿已长。华后梦牛语之曰:“衰老不复堪苦载,载二人尚可,过此必死。”华谓偶尔梦。与三人同载还府,此牛果死。
吴兴戴眇家僮客姓王,有少妇,美色,而眇中弟恒往就之。客私怀忿怒,具以白眇:“中郎作此,甚为无礼,愿遵敕语。”眇以问弟,弟大骂曰:“何缘有此?必是妖鬼。敕令扑杀。”客初犹不敢约厉分明,后来闭户欲缚,便变成大狸,从窗中出。
巴东有道士,忘其姓名。事道精进,入屋烧香。忽有风雨至,家人见一白鹭从屋中飞出。雨住,遂失道士所在。
会稽谢祖之妇,初育一男,又生一蛇,长二尺许,便径出门去。后数十年,妇以老终。祖忽闻西北有风雨之声,顷之,见蛇,长十数丈,腹可十余围,入户造灵座。因至柩所,绕数匝,以头打柩,目血泪俱出,良久而去。
会稽郡吏鄮县薛重,得假还家。夜,户闭,闻妻床上有丈夫鼾声。唤妻,妻从床上出,未及开户,重持刀便逆问妻曰:“醉人是谁?”妻大惊愕,因苦自申明,实无人意。重家唯有一户,搜索,了无所见,见一大蛇,隐在床脚,酒臭,重便斩蛇寸断,掷于后沟。经数日,而妇死。又数日,而重卒。经三日复生,说始死时,有神人将重到一官府,见官寮,问:“何以杀人?”重曰:“实不曾行凶。”曰:“寸断掷在后沟,此是何物?”重曰:“此是蛇,非人。”府君愕然而悟曰:“我常用为神,而敢淫人妇,又妄讼人。敕左右召来!”吏卒乃领一人来,着平巾帻,具诘其淫妻之过,将付狱。重乃令人送还。
曲阿虞晚所居宅内,有一皂荚,大十余围,高十余丈,枝条扶疏,阴覆数家,诸鸟依其上。晚令奴斫上枝,因坠殆死。空中有骂者曰:“虞晚,汝何意伐我家居?”便以瓦石掷之,大小并委顿。如此二年,渐消灭。
虞晚家有皂荚树,有神。隔路有大榆树,古传曰:是雌雄。晚被斫,此树枯死。
太原王仲德,年少时遭乱,避胡贼,绝粒三日,草中卧。忽有人扶其头,呼云:“可起啖枣。”王便寤。瞥见天小儿,长四尺,即隐。乃有一囊干枣在前,啖之,小有气力,便起。
安定人周敬,种瓜时亢旱,鬼为槤水浇瓜,瓜大滋繁。问姓名,不答。还白父:“尝有惠于人否?”父曰:“西郭樊营,先作郡吏,偿官数百斛米,我时以百斛助之。其人已死。”
有人家甚富,止有一男,宠恣过常。游市,见一女子美丽,卖胡粉,爱之,无由自达。乃托买粉,日往市,得粉便去,初无所言。积渐久,女深疑之。明日复来,问曰:“君买此粉,将欲何施?”答曰:“意相爱乐,不敢自达。然恒欲相见,故假此以观姿耳!”女怅然有感,遂相许以私,克以明夕。其夜,安寝堂屋,以俟女来。薄暮,果到,男不胜其悦,把臂曰:“宿愿始伸于此!”欢踊遂死。女惶惧,不知所以。因遁去,明还粉店。至食时,父母怪男不起,往视,已死矣。当就殡敛。发箧笥中,见百余裹胡粉,大小一积。其母曰:“杀吾儿者,必此粉也。”入市遍买胡粉,次此女,比之,手迹如先,遂执问女曰:“何杀我儿?”女闻呜咽,具以实陈。父母不信,遂以诉官。女曰:“妾岂复吝死?乞一临尸尽哀!”县令许焉。径往,抚之恸哭,曰:“不幸致此,若死魂而灵,复何恨哉?”男豁然更生,具说情状,遂为夫妇,子孙繁茂。
许攸梦乌衣吏奉漆案,案上有六封文书。拜跪曰:“府君当为北斗君,明年七月。”复有一案,四封文书,云:“陈康为主簿。”觉后,康至,曰:“今来当谒。”攸闻益惧,问康曰:“我作道师,死不过作社公。今日得北斗,主簿余为忝矣!”明年七月,二人同日而死。
广平太守冯孝将男马子,梦一女人,年十八九岁,言:“我乃前太守徐玄方之女,不幸早亡。亡来四年,为鬼所枉杀。按生菉,乃寿至八十余。今听我更生,还为君妻,能见聘否?”马子掘开棺视之,其女已活,遂为夫妇。
京口有徐郎者,家甚褴褛,常于江边拾流柴。忽见江中连船盖川而来,径回入浦,对徐而泊,遣使往,云:“天女今当为徐郎妻。”徐入屋角,隐藏不出。母兄妹劝励强出。未至舫,先令于别室为徐郎浴。水芬香,非世常有,赠以缯绛之衣。徐唯恐惧,累膝床端,夜无酬,接之礼。女然后发遣,以所赠衣物乞之而退。家大小怨情煎骂,遂懊叹卒。
侯官县常有阁下神,岁终,诸吏杀牛祀之。沛郡武曾作令断之,经一年,曾迁作建威参军。神夜来问曾:“何以不还食?”声色极恶,甚相谴责。诸吏便于道中买牛,共谢之,此神乃去。
甄冲,字叔让,中山人,为云社令,来至惠怀县。忽有一人来通云:“社郎须臾便至。”年少,容貌美净。既坐,寒温云:“大人见使,贪慕高援,欲以妹与君婚,故来宣此意。”甄愕然曰:“仆长大,且已有家,何缘此理?”社郎复云:“仆妹年少,且令色少双,必欲得佳对,云何见拒?”甄曰:“仆老翁,见有妇,岂容违越?”相与反复数过,甄殊无动意。社郎有恚色,云:“大人当自来,恐不得违尔。”既去,便见两岸上有人,着帻,捉马鞭,列相随,行从甚多。社公寻至,卤簿导从如方伯,乘马舆,青幢赤络,覆车数乘。女郎乘四望车,锦步障数十张,婢十八人,来车前。衣服文彩,所未尝见。便于甄旁岸边上张幔屋,舒荐席。社公下,隐膝几,坐白旃坐褥。玉唾壶,以玳瑁为手巾笼,捉白麈尾。女郎却在东岸,黄门白拂夹车立,婢子在前。社公引佐吏,令前坐,当六十人。命作乐,器悉如琉璃。社公谓甄曰:“仆有陋女,情所钟爱。以君体德令茂,贪结亲援,因遣小儿已具宣此旨。”甄曰:“仆既老悴,已有家室,儿子且大,虽贪贵聘,不敢闻命。”社公复云:“仆女年始二十,姿色淑令,四德克备。今在岸上,勿复为烦,但当成礼耳!”甄拒之转苦,谓是邪魅,便拔刀横膝上,以死拒之,不复与语。社公大怒,便令呼三斑两虎来,张口正赤,号呼裂地,径跳上,如此者数十次。相守至天明,无如之何,便去。留一牵车。将从数十人,欲以迎甄,甄便移惠怀上县中住。所迎车及人至门,中有一人,着单衣帻,向之揖,于此便住,不得前。甄停十余日,方敢去。故见二人着帻、捉马鞭随至家。至家少日,而妇病遂亡。
秣陵人赵伯伦曾往襄阳,船人以猪豕为祷,及祭,但豚肩而已。尔夕,伦等梦见一翁一姥,鬓首苍素,皆着布衣,手持桡楫,怒之。明发,辄触沙冲石,皆非人力所禁。更施厚馔,即获流通。
桂阳人李经,与朱平带戟逐焉。行百余步,忽见一鬼,长丈余,止之曰:“李经有命,岂可杀之?无为,必伤汝手。”平乘醉直往经家,鬼亦随之。平既见经,方欲奋刃,忽屹然不动,如被执缚,果伤左手指焉。遂立庭间,至暮,乃醒而去。鬼曰:“我先语汝,云何不从?”言终而灭。
剡县胡章与上虞管双喜好干戈。双死后,章梦见之,跃刃戏其前,觉,甚不乐。明日,以符帖壁。章欲近行,已泛舟理楫,忽见双来,攀留之云:“夫人相知,情贯千载。昨夜就卿戏,值眠,吾即去,今何故以符相厌?大丈夫不体天下之理,我畏符乎!”
吴中人姓顾,往田舍。昼行去舍十余里,但闻西北隐隐。因举首,见四五百人,皆赤衣,长二丈,倏忽而至,三重围之。顾气奄奄不通,辗转不得。且至晡,围不解,口不得语,心呼北斗。又食顷,鬼相谓曰:“彼正心在神,可舍去。”豁如雾除。顾归舍,疲极卧。其夕,户前一处,火甚盛而不然,鬼纷纭相就,或往或来,呼顾谈,或入去其被,或上头,而轻如鸿毛。开晨失。
刘道锡与从弟康祖少不信有鬼,从兄兴伯少来见鬼,但辞论不能相屈。尝于京口长广桥宅东,云“有杀鬼在东篱上。”道锡便笑问其处,牵兴伯俱去,捉大刀,欲斫之。兴伯在后唤云:“鬼击汝!”道锡未及鬼处,便闻如有大仗声,道锡因倒地,经宿乃醒,一月日都差。兴伯复云:“厅事东头桑树上有鬼,形尚孺,长必害人。”康祖不信,问在树高下,指处分明。经十余日,是月晦夕,道锡逃暗中,以戟刺鬼所住便还,人无知者。明日,兴伯早来,忽惊曰:“此鬼昨夜那得人刺之?殆死,都不能复动,死亦当不久。”康祖大笑。
邺县故尉赵吉,常在田陌间。昔日有一蹇人死,埋在陌边。后二十余年,有一远方人过赵所门外。远方人行十余步,忽作蹇,赵怪问其故,远人笑曰:“前有一蹇鬼,故效以戏耳!”
东莱王明儿居在江西,死经一年,忽形见还家。经日命招亲好叙平生,云天曹许以暂归。言及将离语,便流涕问讯乡里,备有情焉。敕儿曰:“吾去人间,便已一周。思睹桑梓。”命儿同观乡闾。行经邓艾庙,令烧之。儿大惊曰:“艾生时为征东将军,没而有灵,百姓祠以祈福,奈何焚之?”怒曰:“艾今在尚方摩铠,十指垂掘,岂其有神?”因云:“王大将军亦作牛驱驰殆毙,桓温为卒,同在地狱。此等并困剧理尽,安能为人损益?汝欲求多福者,正当恭顺尽忠孝,无恚怒,便善流无极。”又令可录指爪甲,死后可以赎罪。又使高作户限,鬼来入人室,记人罪过,越限拨脚,则忘事矣。
广陵刘青松晨起,见一人着公服,赉板云:“召为鲁郡太守。”言讫便去。去后,亦不复见。至来日,复至曰:“君便应到职。”青松知必死,告妻子处分家事,沐浴。至晡,见车马,吏侍左右。青松奄忽而绝。家人咸见其升车,南出,百余步渐高而没。
豫章太守贾雍有神术,出界讨贼,为贼所杀,失头,上马回营,胸中语曰:“战不利,为贼所伤,诸君视有头佳乎?无头佳乎?”吏涕泣曰:“有头佳。”雍云:“不然,无头亦佳。”言毕遂死。
吕顺丧妇,更娶妻之从妹,因作三墓,构累垂就,辄无成。一日,顺昼卧,见其妇来,就同衾,体冷如冰,顺以死生之隔语使去。后妇又见其妹,怒曰:“天下男子独何限,汝乃与我共一婿!作冢不成,我使然也。”俄而,夫妇俱殪。
衡阳太守王矩为广州。矩至长沙,见一人长丈余,着白布单衣,将奏在岸上呼矩奴子:“过我!”矩省奏,为杜灵之,入船共语,称叙希阔。矩问:“君京兆人,何时发来?”答矩:“朝发。”矩怪问之,杜曰:“天上京兆,身是鬼,见使来诣君耳!”矩大惧。因求纸笔,曰:“君必不解天上书。”乃更作,折卷之,从矩求一小箱盛之,封付矩曰:“君今无开,比到广州,可视耳。”矩到数月,悁悒,乃开视。书云:“令召王矩为左司命主簿。”矩意大恶,因疾卒。
马仲叔、王志都并辽东人也,相知至厚。叔先亡,后年,忽形见,谓曰:“吾不幸早亡,心恒相念。念卿无妇,当为卿得妇。期至十一月二十日送诣卿家,但扫除设床席待之。”至日,都密扫除施设。天忽大风,白日昼昏。向暮,风止。寝室中忽有红帐自施,发视其中,床上有一妇,花媚庄严,卧床上,才能气息。中表内外惊怖,无敢近者。唯都得往。须臾,便苏起坐,都问:“卿是谁?”妇曰:“我河南人,父为清河太守,临当见嫁,不知何由,忽然在此。”都具语其意。妇曰:“天应令我为君妻。”遂成夫妇。往诣其家,大喜,亦以为天相与也。遂与之生一男,后为南郡太守。
会稽贺思令善弹琴,尝夜在月中坐,临风抚奏。忽有一人,形器甚伟,着械,有惨色。至其中庭称善,便与共语。自云是嵇中散,谓贺云:“卿下手极快,但于古法未合。”因授以《广陵散》。贺因得之,于今不绝。
巨鹿有庞阿者,美容仪。同郡石氏有女,曾内睹阿,心悦之。未几,阿见此女来诣阿,阿妻极妒,闻之,使婢缚之,送还石家,中路遂化为烟气而灭。婢乃直诣石家,说此事。石氏之父大惊,曰:“我女都不出门,岂可毁谤如此?”阿妇自是常加意伺察之。居一夜,方值女在斋中,乃自拘执以诣石氏。石氏父见之,愕眙曰:“我适从内来,见女与母共作,何得在此?”即令婢仆于内唤女出,向所缚者,奄然灭焉。父疑有异,故遣其母诘之。女曰:“昔年庞阿来厅中,曾窃视之。自尔彷佛即梦诣阿,及入户,即为妻所缚。”石曰:“天下遂有如此奇事!”夫棈神所感,灵神为之冥着,灭者,盖其魂神也。既而女誓心不嫁。经年,阿妻忽得邪病,医药无征,阿乃授币石氏女为妻。
会稽国司理令朱宗之,常见亡人殡,去头三尺许,有一青物,状如覆瓮。人或当其处则灭,人去随复见,凡尸头无不有此青物者。又云,人殡时,鬼无不暂还临之。
新野庾谨母病,兄弟三人,悉在侍疾。忽闻床前狗斗,声非常。举家共视,了不见狗,只见一死人头在地。犹有血,两眼尚动。其家怖惧,夜持出,于后园中埋之。明旦视之,出在土上,两眼犹尔。即又埋之,后旦已复出。乃以砖着头,令埋之,不复出。后数日,其母遂亡。
东阳丁哗出郭,于方山亭宿。亭渚有刘散骑遭母丧,于京葬还。夜中,忽有一妇自通云:“刘郎患疮,闻参军能治,故来耳。”哗使前,姿形端媚,从婢数人。命仆具肴馔,酒酣,叹曰:“今夕之会,令人无复贞白之操。”丁云:“女郎盛德,岂顾老夫?”便令婢取瑟琶弹之,歌曰:“久闻所重名,今遇方山亭。肌体虽朽老,故是悦人情。”放瑟琶上膝,抱头又歌曰:“女形虽薄贱,愿得忻作婿。缱绻观良觌,千载结同契。”声气婉媚,令人绝倒。便令灭火,共展好情。比晓,忽不见。吏云:“此亭旧有妖魅。”
京兆董奇,庭前有大树,阴映甚佳。后霖雨,奇独在家乡,有小吏言云:“承云府君来。”乃见承云,着通天冠,长八尺,自称为方伯,“某第三子有隽才,方当与君周旋。”明日,觉树下有异,每晡后无人,辄有一少年,就奇语戏,或命取饮食。如是半年,奇气强壮,一门无疾。奇后适下墅,其仆客三人送护,言:“树材可用,欲货之,郎常不听,今试共斩斫之。”奇遂许之。神亦自尔绝矣。
清河郡太守至,前后辄死。新太守到,如厕,有人长三尺,冠帻皂服,云:“府君某日死。”太守不应,意甚不乐,催使吏为作主人,外颇怪。其日日中,如厕,复见前所见人,言:“府君今日中当死。”三言,亦不应。乃言:“府君当道而不道,鼠为死。”乃顿仆地,大如豚。郡内遂安。
此虞魏虔祖婢,名皮纳,有色,徐密乐之。鼠乃托为其形而就密宿。密心疑之,以手摩其四体,便觉缩小,因化为鼠而走。
晋陵民蔡兴忽得狂疾,歌吟不恒。常空中与数人言笑。或云:“当再取谁女?”复一人云:“家已多。”后夜,忽闻十余人将物入里人刘余之家。余之拔刀出后户,见一人黑色,大骂曰:“我湖长,来诣汝,而欲杀我?”即唤:“群伴何不助余邪?”余之即奋刀乱砍,得一大鼍及狸。
江淮有妇人,为性多欲,存想不舍日夜。尝醉,旦起,见屋后二少童,甚鲜洁,如宫小吏者。妇因欲抱持,忽成扫帚,取而焚之。
东魏徐,忘名,还作本郡,卒,墓在东安灵山。墓先为人所发,棺柩已毁。谢玄在彭城,将有齐郡司马隆,弟进,及安东王箱,等。共取坏棺,分以作车。少时,三人悉见患,更相注连,凶祸不已。箱母灵语子孙云:“箱昔与司马隆兄弟取徐府君墓中棺为车,隆等死亡丧破,皆由此也。”
秦高平李羡家奴健,至石头冈,忽见一人云:“妇与人通情,遂为所杀,欲报仇,岂能见助?”奴用其言,果见人来。鬼便捉头,奴换与手,实时倒地,还半路,便死。鬼以千钱一匹青绞稯袍与奴,嘱云:“此袍是市西门丁与许,君可自着,勿卖也。”
宋初,义兴周超,为谢晦司马在江陵。妻许氏在家,遥见屋里月光一死人头在地,血流甚多,大惊,怪即便失去。后超被法。
宋永初三年,吴郡张缝家,忽有一鬼,云:“汝分我食,当相佑助。”便与鬼食,舒席着地,以饭布席上,肉酒五肴。如是,鬼得便,不复犯暴人。后为作食,因以刀斫其所食处,便闻数十人哭,哭亦甚悲,云:“死何由得棺材?”又闻云:“主人家有梓船,奴甚爱惜,当取以为棺。”见担船至,有斧锯声。治船既竟,闻呼唤“举尸着棺中。”缝眼不见,唯闻处分,不闻下钉声,便见船渐渐升空,入云霄中。久久灭,从空中落,船破成百片。便闻如有百数人大笑,云:“汝那能杀我?我当为汝所困者邪?但知恶心,我憎汝状,故破船坏耳。”缝便回意奉事此鬼。问吉凶及将来之计,语缝曰:“汝可以大瓮着壁角中,我当为觅物也。”十日一倒,有钱及金银铜铁鱼腥之属。
宋高祖永初中,张春为武昌太守时,人有嫁女,未及升车,忽便失性。出外,殴击人乘云:“已不乐嫁俗人。”巫云是邪魅,乃将女至江际,击鼓,以术祝治疗。春以为欺惑百姓,刻期须得妖魅。后有一青蛇来到巫所,即以大钉钉头。至日中,复见大龟从江来,伏前。更以赤朱书背作符,更遣去入江。至暮,有大白鼍从江中出,乍沉乍浮,向龟随后催逼。鼍自分死,冒未先入幔与女辞诀。女恸哭云:“失其姻好。”自此渐差。或问巫曰:“魅者归于何物?”巫云:“蛇是传通,龟是媒人,鼍是其对。所获三物,悉是魅。”春始知灵验。
宋初,淮南郡有物髡人发。太守朱诞曰:“吾知之矣。”多置黐以涂壁。夕有数蝙蝠,大如鸡,集其上。不得去,杀之乃绝。屋檐下,已有数百人头髻。
有贵人亡后,永兴令王奉先梦与之相对,如平生。奉先问:“还有情色乎?”答云:某日至其家问奷。后觉,问其婢,云:“此日魇梦郎君来。”
徐羡之为王雄少傅主簿,梦父祚之谓曰:“汝从今已后,勿渡朱雀桁,当贵。”羡之后行半桁,忆先人梦,回马,而以此除主簿。后果为宰相。
吴郡张茂度在益州时,忽有人道朝廷诛徐羡之、傅亮、谢晦三人,遂传之纷纭。张推问道:“造言之主,何由言此?”答曰:“实无所承,恍惚不知言之耳!”张鞭之,传者遂息。后乃验。
景平元年,曲阿有一人病死,见父于天上。父谓曰:“汝算录正余八年,若此限竟,死便入罪谪中。吾比欲安处汝,职局无缺者,惟有雷公缺。当启以补其职。”即奏按入内,便得充此任。令至辽东行雨,乘露车,中有水,东西灌洒。未至,于中路复被符至辽西。事毕还,见父,苦求还,云:“不乐处职。”父遣去,遂得苏活。
元嘉初,散骑常侍刘俊家在丹阳郡。后尝闲居,而天大骤雨。见门前有三小儿,皆可六七岁,相牵狡狯,而并不沾濡。俊疑非人。俄见共争一瓠壶子,俊引弹弹之,正中壶,霍然不见。俊得壶,因挂阁边。明日,有一妇人入门,执壶而泣,俊问之,对曰:“此是小儿物,不知何由在此?”俊具语所以,妇持壶埋儿墓前。间一日,又见向小儿持来门侧,举之,笑语俊曰:“阿侬已复得壶矣。”言终而隐。
元嘉九年,征北参军明裔之有一从者,夜眠,大魇。裔之自往唤之,顷间不能应。又失其头髻,三日乃寤,说云:“被三人捉足,一人髻之。忽梦见一道人,以丸药与之,如桐子。令以水服之。”及寤,手中有药,服之遂瘥。
元嘉九年,南阳乐遐尝在内坐。忽闻空中有人呼其夫妇名,甚急,半夜乃止,殊自惊惧。后数日,妇屋后还,忽举体衣服总是血,未一月,而夫妇相继病卒。
元嘉中,交州刺史太原王征始拜,乘车出行。闻其前铮铮有声,见一輀车当路,而余人不见,至州遂亡。
元嘉中,益州刺史吉翰迁为南徐州。先于蜀中载一青牛,下常自乘,恒于目前养视。翰遘疾多日,牛亦不肯食。及亡,牛流涕滂沱。吉氏丧未还都,先遣驱牛向宅。牛不肯行。知其异,即待丧。丧既下船,便随去。
吉米翰从弟名礐石,先作檀道济参军。尝病,因见人着千衣,前来揖云:“特来将迎。”礐石厚为设求免,鬼曰:“感君延接,当为少停。”乃不复见。礐石渐差。后丁艰,还寿阳,复见鬼,曰:“迎使寻至,君便可束装。”礐石曰:“君前已留怀,今复得见愍否?”鬼曰:“前召欲相使役,故停耳。今泰山屈君为主簿,又使随至,不可辞也。”便见车马传教,油戟列于前。指示家人,家人莫见也。礐石介书呼亲友告别,语笑之中,便奄然而尽。
赵泰,字文和,清河贝邱人。公府辟不就,精进典籍,乡党称名。年三十五,宋太始五年七月十三日夜半,忽心痛而死,心上微暖,身体屈伸。停尸十日,气从咽喉如雷鸣,眼开,索水饮,饮讫便起。说初死时,有二人乘黄马,从兵二人,但言捉将去。二人扶两腋东行,不知几里,便见大城如锡铁崔嵬。从城西门入,见官府舍,有二重黑门,数十梁瓦屋。男女当五六十,主吏着皂单衫,将泰名在第三十。须臾将入,府君西坐,断勘姓名。复将南入黑门,一人绛衣,坐大屋下,以次呼名前,问生时所行事,有何罪故,行何功德,作何善行。言者各各不同。主者言:“许汝等辞。恒遣六部都录使者,常在人间疏记人所作善恶,以相检校。人死有三恶道,杀生祷祠最重。奉佛持五戒十善,慈心布施,生在福舍,安稳无为。”泰答:“一无所为,永不犯恶。”断问都竟,使为水官监作吏,将千余人,接沙着岸上。昼夜勤苦,啼泣悔言:“生时不作善,今堕在此处。”后转水官都督,总知诸狱事。给马,东到地狱按行。复到泥犁地狱,男子六千人,有火树,纵广五十余步,高千丈,四边皆有剑,树上然火,其下十十五五,堕火剑上,贯其身体。云:“此人咒咀骂詈,夺人财物,假伤良善。”泰见父母及一弟在此狱中涕泣。见二人赍文书来,敕狱吏,言“有三人,其家事佛,为有寺中悬幡盖,烧香,转《法华经》,咒愿救解生时罪过,出就福舍。”已见自然衣服,往诣一门,云“开光大舍”。有三重门,皆白壁赤柱。此三人即入门,见大殿珍宝耀日,堂前有二狮子并伏,负一金玉床,云名“狮子之座”。见一大人,身可长丈余,姿颜金色,项有白光,坐此床上。沙门立侍甚众,四座名“真人菩萨”。见泰山府君来作礼,泰问吏:“何人?”吏曰:“此名佛,天上天下,度人之师。”便闻佛言:“今欲度此恶道中及诸地狱中人,皆令出。”应时云有万九千人,一时得出地狱。实时见呼十人,当上生天,有车马迎之,升虚空而去。复见一城云纵广二百里,名为“受变形城”。云生来不闻道法,而地狱考治已毕者,当于此城更受变报。入北门,见数千百土屋,中央有瓦屋,广五十余步,下有五百余吏,对录人名作善恶事状,受所变身形之路,各从其所趋去:杀生者当作蜉蝣虫,朝生夕死;若为人,常短命。偷盗者作猪羊,身屠,肉偿人。淫逸者作鹄鹜蛇身。恶舌者作鸱鸮鸺鹠恶声,人闻皆咒令死。抵债者为驴马牛鱼鳖之属。大屋下有地房北向,一户南向。呼从北户,又出南户者,皆变身形作鸟兽。又见一城,纵广百里,其中瓦屋,安居快乐。云生时不作恶,亦不为善,当在鬼趣,千岁得出为人。又见一城,广有五千余步,名为“地中”。罚谪者不堪苦痛。男女五六万,皆裸形无服,饥困相扶。见泰,叩头啼哭。泰按行毕还,主者问:“地狱如法否?卿无罪,故相浼为水官都督。不尔,与狱中人无异。”泰问:“人生何以为乐?”主者言:“唯奉佛弟子精进不犯禁戒为乐耳。”又问:“未奉佛时,罪过山积,今奉佛法,其过得除否?”曰:“皆除。”主者又召都录使者,问:“赵泰何故死?”来使开縢检年纪之籍,云:“有算三十年,横为恶鬼所取,今遣还家。”由是大小发意奉佛,为祖、父母及弟悬幡盖、诵《法华经》作福也。
蔡廓作豫章郡,水发。大儿始迎妇,在渚次。儿欲渡妇船,衣挂船头,遂堕水,即没。徐羡之作扬州,登敕两岸,厚赏渔人及昆仑,共寻觅,至二更不得。妇哀泣之间,彷佛如梦闻婿告之曰:“吾今在卿船下。”以告婢,婢白之,令水工没觅,果见坐在船下。初出水,颜色如平生。
宋永兴县吏钟道,得重病初差,情欲倍常。先乐白鹤墟中女子,至是犹存想焉。忽见此女子振衣而来,即与燕好。是后数至。道曰:“吾甚欲鸡舌香。”女曰:“何难。”乃掏香满手以授道,道邀女同含咀之。女曰:“我气素芳,不假此。”女子出户,狗忽见随。咋杀之,乃是老獭,口香即獭粪,顿觉臭秽。
近世有人,得一小给使,频求还家,未遂。后日久,此吏在南窗下眠,此人见门中有一妇人,年五六十,肥大,行步艰难。吏眠失覆,妇人至床边取被以覆之,回复出门去。吏转侧衣落,妇人复如初。此人心怪。明问吏以何事求归。吏云:“母病。”次问状貌及年,皆如所见,唯云形瘦不同。又问:“母何患?”答云:“病肿。”而即与吏假,使出,便得家信,云母丧。追计所见之肥,乃是其肿状也。
焦湖庙祝有柏枕,三十余年,枕后一小坼孔。县民汤林行贾,经庙祈福,祝曰:“君婚姻未?可就枕坼边。”令林入坼内,见朱门、琼宫、瑶台,胜于世见。赵太尉为林婚,育子六人,四男二女,选林秘书郎,俄迁黄门郎。林在枕中,永无思归之怀,遂遭违忤之事。祝令林出外间,遂见向枕,谓枕内历年载,而实俄忽之间矣。
宋时余杭县南有上湖,湖中央作塘。有一人乘马看戏,将三四人至岑村,饮酒小醉,暮还。时炎热,因下马入水中,枕石眠。马断辔走归,从人悉追马,至暮不返。眠觉,日已向晡,不见人马,见一妇来,年可十六七,云:“女郎再拜,日既向暮,此间大可畏,君作何计?”问:“女郎姓何?那得忽相闻?”复有一年少,年可十三四,甚了了,乘新车,车后二十人。至,呼上车云:“大人暂欲相见。”因回车而去。道中骆驿把火,寻见城郭邑居,至便入城。进厅事,上有信幡,题云“河泊”。俄见一人,年三十许,颜容如画,侍卫繁多。相对欣然。敕行酒炙。云:“仆有小女,颇聪明,欲以给君箕帚。”此人知神,敬畏不敢拒逆。便敕备办,令就郎中婚。承白已办。送丝布单衣及纱袷、绢裙、纱衫、裈、履、屐,皆精好。又给十小吏,青衣数十人。妇年可十八九,姿宫婉媚,便成礼。三日后,大会客。拜阁,四日,云:“礼既有限,当发遣去。”妇以金瓯、麝香囊与婿别,涕泣而分。又与钱十万,药方三卷,云:“可以施功布德”复云:“十年当相迎。”此人归家,遂不肯别婚,辞亲出家作道人。所得三卷方者,一卷脉经,一卷汤方,一卷丸方。周行救疗,皆致神验。后母老迈,兄丧,因还婚宦。
宋有一国,与罗剎相近。罗剎数入境,食人无度。王与罗剎约言:自今以后,国中人家,各专一日,当分送往,勿复枉杀。有奉佛家,唯有一子,始年十岁,次当充行。舍别之际,父母哀号,便至心念佛。以佛威神力,大鬼不得近。明日,见子尚在,欢喜同归。于兹遂绝。国人嘉庆慕焉。
安侯世高者,安息国王子。与大长者子共出家,学道舍卫城中。值王不称,大长者子辄恚,世高恒呵戒之。周旋二十八年,云当至广州。值乱,有一人逢高,唾手拔刀曰:“真得汝矣!”高大笑曰:“我夙命负对,故远来相偿。”遂杀之。有一少年云:“此远国异人而能作吾国言,受害无难色,将是神人乎?”众皆骇笑。世高神识还生安息国,复为王子,名高。安侯年二十,复辞王学道。十数年,语同学云:“当诣会稽毕对。”过庐山,访知识,遂过广州。见年少尚在,径投其家,与说昔事,大欣喜,便随至会稽。过嵇山庙,呼神共语。庙神蟒形,身长数丈,泪出。世高向之语,蟒便去,世高亦还船。有一少年上船,长跪前受咒愿,因遂不见。广州客曰:“向少年即庙神,得离恶形矣。”云庙神即是宿长者子。后庙祝闻有臭气,见大蟒死,庙从此神歇。前至会稽,入市门,值有相打者,误中世高头,即卒。广州客遂事佛精进。
有新死鬼,形疲瘦顿。忽见生时友人,死及二十年,肥健,相问讯。曰:“卿那尔?”曰:“吾饥饿殆不自任,卿知诸方便,故当以法见教。”友鬼云:“此甚易耳。但为人作怪,人必大怖,当与卿食。”新鬼往入大墟东头,有一家奉佛精进,屋西厢有磨,鬼就捱此磨,如人推法。此家主语子弟曰:“佛怜我家贫,令鬼推磨。’乃辇麦与之。至夕,磨数斛,疲顿乃去。遂骂友鬼:“卿那诳我?”又曰:“但复去,自当得也。”复从墟西头入一家,家奉道,门傍有碓,此鬼便上碓如人舂状。此人言:“昨日鬼助某甲,今复来助吾,可辇谷与之。”又给婢簸筛,至夕,力疲甚,不与鬼食。鬼暮归,大怒曰:“吾自与卿为婚姻,非他比,如何见欺?二日助人,不得一瓯饮食。”友鬼曰:“卿自不偶耳!此二家奉佛事道,情自难动。今去可觅百姓家作怪,则无不得。”鬼复去,得一家,门首有竹竿,从门入。见有一群女子,窗前共食。至庭中,有一白狗,便抱令空中行,其家见之大惊,言自来未有此怪。占云:“有客索食,可杀狗并甘果酒饭,于庭中祀之,可得无他。”其家如师言,鬼果大得食。此后恒作怪,友鬼之教也。
东昌县山有物,形如人,长四五尺,裸身被发,发长五六寸。常在高山岩石间住,喑哑作声,而不成语,能啸相呼。常隐于幽昧之间,不可恒见。有人伐木,宿于山中。至夜眠后,此物抱子从涧中发石取虾蟹,就人火边,烧炙以食儿。时人有未眠者,密相觉语,齐起共突击。便走,而遗其子,声如人啼也。此物使男女群共引石击人,趣得然后止。
会稽施子然。……有一人,身着黄练单衣帢,直造席,捧手与子然语。子然问其姓名,即答曰:“仆姓卢,名钩,家在坛溪边临水。”复经半旬中,其作人掘田塍边沟蚁垤,忽见大坎,满中蝼蛄,将近斗许。而有数头极壮,一个弥大。子然至是始悟曰:“近日客称卢钩,反音则蝼蛄也。家在坛溪,即西坎也。”悉灌以沸汤,自是遂绝。
吴兴徐长夙与鲍南海神有神明之交,欲授以秘术,先谓徐“宜有纳誓”。徐誓以不仕,于是受菉。常见八大神在侧,能知来见往,才识日异。县乡翕然有美谈,欲用为县主簿。徐心悦之,八神一朝不见其七,余一人倨傲不如常。徐问其故,答云:“君违誓,不复相为。使身一人留卫菉耳!”徐仍还菉,遂退。
彭虎子少壮有膂力,常谓无鬼神。母死,俗巫戒之云:“某日殃杀当还,重有所杀,宜出避之。”合家细弱,悉出逃隐,虎子独留不去。夜中,有人排门入,至东西屋觅人,不得,次入屋,向庐室中。虎子遑遽无计,床头先有一瓮,便入其中,以板盖头。觉母在板上,有人问:“板下无人邪?”母云:“无。”相率而去。
晋升平元年,任怀仁年十三,为台书佐。乡里有王祖复为令史,恒宠之。怀仁已十五六矣,颇有异意。祖衔恨,至嘉兴,杀怀仁,以棺殡埋于徐祚后田头。祚夜宿息田上,忽见有冢,至朝中暮三时,食辄分以祭之,呼云:“田头鬼,来就我食。”至暝眠时,亦云:“来伴我宿。”如此积时,后夜忽见形云:“我家明当除服作祭,祭甚丰厚,君明随去。”祚云:“我是生人,不当相见。”鬼云:“我自隐君形。”祚便随鬼去,计行食顷,便到其家。家大有客,鬼将祚上灵座,大食灭。合家号泣,不能自胜,谓其儿还。见王祖来,便曰:“此是杀我人,犹畏之。”便走出,祚即形露。家中大惊,因问祚,因叙本末。遂随祚迎丧,既去,鬼便断绝。
临淮朱综遭母难,恒外处住。内有病,因前见,妇曰:“丧礼之重,不烦数还。”综曰:“自荼毒以来,何时至内?”妇曰:“君来多矣。”综知是魅,敕妇婢,候来便即闭户执之。及来,登床,往赴视。此物不得去,遽变老白雄鸡。推问是家鸡,杀之,遂绝。
汉武凿昆明,极深,悉是灰墨,无复土。举朝不解,以问东方朔。朔曰:“臣愚,不足以知之。可试问西域胡僧。”帝以朔不知,难以核问。后汉帝时,外国道人来,入洛阳,时有忆方朔言者,乃试问之,胡人云:“经云:‘天地大劫将尽,则劫烧。’此烧之余。”乃知朔言有旨。
蒲城李通,死来云:见沙门法祖为阎王讲《首楞严经》。又见道士王浮身被锁械。求祖忏悔,祖不肯赴。孤负圣人,死方思悔。
康阿得死三日,还苏,说:初死时,两人扶腋,有白马吏驱之。不知行几里,见北向黑暗门;南入,见东向黑门;西入,见南向黑门;北入,见有十余梁间瓦屋。有人皂服笼冠,边有三十余吏,皆言府君,西南复有四五十吏。阿得便前拜府君。府君问:“何所奉事?”得曰:“家起佛图塔寺,供养道人。”府君曰:“卿大福德。”问都录使者:“此人命尽耶?”见持一卷书伏地案之,其字甚细,曰:“余算三十五年。”府君大怒曰:“小吏何敢顿夺人命?”便缚白马吏着柱,处罚一百,血出流漫。问得:“欲归不?”得曰:“尔。”府君曰:“今当送卿归,欲便遣卿案行地狱。”即给马一匹,及一从人。东北出,不知几里,见一城,方数十里,有满城土屋。因见未事佛时亡伯、伯母、亡叔、叔母,皆着杻械,衣裳破坏,身体脓血。复前行,见一城,其中有卧铁床上者,烧床正赤。凡见十狱,各有楚毒。狱名“赤沙”、“黄沙”、“白沙”,如此“七沙”。有刀山剑树,抱赤铜柱。于是便还。复见七八十梁间瓦屋,夹道种槐,云名“福舍”,诸佛弟子住中。福多者上生天,福少者住此舍。遥见大殿二十余梁,有二男子、二妇人从殿上来下,是得事佛后亡伯、伯母、亡叔、叔母。须臾,有一道人来,问得:“识我不?”得曰:“不识。”曰:“汝何以不识我?我共汝作佛图主。”于是遂而忆之,还至府君所,即遣前二人送归,忽便苏活也。
石长和死,四日苏。说:初死时,东南行,见二人治道,恒去和五十步,长和疾行,亦尔。道两边棘刺皆如鹰爪。见人大小群走棘中,如被驱逐,身体破坏,地有凝血。棘中人见长和独行平道,叹息曰:“佛弟子独乐,得行大道中。”前行,见七八十梁瓦屋,中有阁十余,梁上有窗向。有人面辟方三尺,着皂袍,四纵掖,凭向坐,唯衣襟以上见。长和即向拜。人曰:“石贤者来也,一别二十余年。”和曰:“尔。”意中便若忆此时也。有冯翊牧孟承夫妻先死,阁上人曰:“贤者识承不?”长和曰:“识。”阁上人曰:“孟承生时不精进,今恒为我扫地。承妻精进,晏然与官家事。”举手指西南一房,曰:“孟承妻今在中。妻即开窗向,见长和,问:“石贤者何时来?”遍问其家中儿女大小名字平安不,“还时过此,当因一封书”。斯须,见承阁西头来,一手捉扫帚粪箕,一手捉把(上竹下拐),亦问家消息。阁上人曰:“闻鱼龙超修精进,为信尔不?何所修行?”长和曰:“不食鱼肉,酒不经口,恒转尊经,救诸疾痛。”阁上人曰:“所传莫妄!”阁上问都录主者:“石贤者命尽耶?枉夺其命耶?”主者报:“按录余四十年。”阁上人敕主者:“(车卖)车一乘,两辟车骑,两吏送石贤者。”须臾,东向便有车骑人从如所差之数。长和拜辞,上车而归。前所行道边,所在有亭传、吏民、床坐饮食之具。倏然归家,前见父母坐其尸边。见尸大如牛,闻尸臭。不欲入其中,绕尸三匝,长和叹息,当尸头前。见其亡姊于后推之,便踣尸面上,因即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