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的眼泪
作者:萨德
一个妓女
毫无原则
毫无原则
1-1
洛桑热伯爵夫人是个高级妓女,她凭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和许多放荡的行为挣得了大量的财产。她拥有的众多头衔尽管令人眼花缭乱,但都只存在于基西接岛的档案之中,这些头衔由她与生俱来的放荡不羁所铸就,被轻信的人们加以传播而流传至今。她头发油黑,身段婀娜,眼角眉梢含有一种独特的春情。正是这种蔚为时尚的怀疑一切的春情增添了几分情欲,促使男人们更积极追求像她这样的女人。她处世有些凶狠,毫无原则,认为任何事情对她而言都没有坏处,不过,她的良心还没有败坏到麻木不仁的地步。骄傲而淫荡,这就是洛桑热夫人。
尽管如此,这个女人所受的教育还是最上乘的。她是巴黎一位大银行家的女儿,和比她小三岁的妹妹鞠斯汀娜一起在修道院里长大,这所修道院是巴黎最著名的。在那里,一个长到十五岁,一个长到十二岁,谆谆的教导、优秀的老师、美好的书籍、一切的才华,无一不施予她们。
就在这个决定两姐妹的德行操守的关键时刻,一夜之间她们却失去了一切。一场可怕的破产使她们的父亲陷入了悲惨的境地,他终于郁郁而亡。一个月之后,她们的母亲也接着进了坟墓。冷漠而疏远的双亲也曾考虑过如何安排两个年幼的孤女,但他们的财产已被债务吞食殆尽,他们能留给两个孤女的只有每人一百埃居。没有人打算收留她们。修道院的大门也将对她俩关闭了,修道院允许她们把遗产带出去,然后就听任她俩自生自灭了。
当时,洛桑热夫人名叫鞠丽埃特,她的性格与思想已经形成,与她三十岁的时候几乎一样,我们要讲的故事就从此时开始。这时她好像只感到自由的快乐,一点也不考虑使她从家庭束缚中解脱出来的那残酷的厄运。我在前面已说过了鞠斯汀娜当时才十二岁,她性格阴沉忧郁,这使她更深地感受到了处境的险恶。她天性温柔、敏感得令人吃惊,不像她姐姐那样富于心计、那样狡狯;她既天真,又单纯,很容易上当受骗。除了这许多的优点之外,她还具备温柔的容貌,这截然不同于造化赋与其姐姐的那种美貌。可以说,姐姐的相貌中有多少阴谋诡计和搔首弄姿的风情,妹妹的容貌中就有多少端庄正义和娇羞怯弱。妹妹有着圣处女般的神态,蓝色的大眼睛充满活力与关怀,肤色皎洁,身段纤柔,嗓音清脆,皓齿如贝,金发耀眼。我只能这样草草勾勒几笔,这是因为她那天真的美态和精妙的面容,远非我这支秃笔所能尽情描绘。
姐妹俩被限定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离开修道院,让她们带着各自的一百埃居随便上哪儿去。鞠丽埃特一见可以自己作主了,欣喜欲狂,起先还想去擦拭妹妹的泪水,后来看见做不到,便不再安慰妹妹,开始责骂她。她指责妹妹太多愁善感了,并且以一种远远超过她那个年龄的哲学口吻告诫妹妹说:在这个世界上,只能为那些损伤了我们自己的利益的事情而悲伤。我们在自己身上就可以获得相当刺激的、足够器官享受的肉体欢愉,这完全足够消除那些可能使我们痛苦的精神创伤。运用这样的办法非常必要,主要是因为真正的明智在于不断地增加快乐,而不是增加忧愁。总之,为了消磨这种危害甚大的多愁善感,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像妹妹这样的多愁善感,只能为他人所利用,只能给自己徒增烦恼。然而,要使一颗善良的心变得冷漠是困难的,它抵御着奸猾凶恶的人的理论,它的愉快的感觉足以使它不受虚假闪亮的巧言令色的诱惑。
见自己的劝说尚未奏效,鞠丽埃特又采取了其他的方法。她对妹妹说,以她俩这样的岁数和美貌,她们不可能被饿死。她还举了一个邻居的女儿为例,说她从父亲家里跑出来之后,如今被阔老养着,过着富足的生活,这无疑比待在家里快活多了。千万不要以为婚姻能使女人幸福,做了合法婚姻的奴隶,就得忍受对方乖戾的性情,而可以指望的欢愉却微乎其微。然而,要是纵情放荡,就能够确保情人不会性情乖张,或者说,由于有许多情人,就不至于为此深感苦恼。
听到这番议论,鞠斯汀娜感到十分可怕。她表示宁愿死去,也不愿失贞纵欲。之后,姐姐又多次加以劝说,她看到姐姐执意要自行其是,就坚决拒绝和姐姐再住在一起。
既然两位姑娘的意愿是如此迥然不同,于是,她们没有互相许诺再次见面就分手了。鞠丽埃特自命今后一定要成为贵妇人,怎能同意接纳一个天性贞洁因而可能使她丢脸的小姑娘呢?从鞠斯汀娜这方面来说,她又怎么会愿意冒丧失美德的危险,与一个即将沦为公开的荒淫行为的牺牲品、道德败坏的女人同流合污呢?因此,姐妹俩互相诀别,第二天就双双离开了修道院。
鞠斯汀娜小时候得到过母亲的女裁缝的宠爱,以为这个女人会对自己的不幸表示同情,便去找她,向她诉说了自己的厄运,请求她给自己一点事情做做,……不料,对方刚刚认出她来,就粗暴地把她赶走了。
“噢,上帝啊!”这个可怜的姑娘喊道,“难道我初入世界的第一步就这样悲惨? 过去这个女人是喜欢我的,可是为什么今天抛弃了我?唉!就是因为我成了孤儿而且一贫如洗,就是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已一无所有。看来人们是根据从他那里能够得到多少帮助与好处来衡量一个人的。”
鞠斯汀娜哭着去找自己的神父,以她那个年龄的率真向神父倾诉了她的处境……她身着小小的白色紧身连衣裙,秀发随随便便地卷在一顶大帽子下面。她微微隆起的胸脯在两三尺薄纱下面若隐若现。由于极度的悲伤,她的脸色有些惨白,眼眶中滚动的泪珠使她的表情更加妩媚动人。
“您看见了吧,先生?”她对神圣的教士说,“是的,您看见我正处于对年轻姑娘来说非常痛苦的境地。我失去了双亲……在我最需要他们的帮助的年龄,上帝夺去了他们。……他们死于破产,先生,我们什么也没有了……瞧,这就是他们留给我所有的东西。”她掏出自己那十二枚路易给教父看,又继续说道,“……我连稍稍安身的一个角落都没有了!……您会可怜我的,是吧,先生?您是宗教的使者,而宗教在我心目中一直是积德行善的。看在我崇拜的,以您为化身的上帝的份上,请您像我的父亲那样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应该怎样做人?”
仁慈的神父斜眼瞅着鞠斯汀娜,回答说,教区的负担已经很重,再也不能进行新的救济了。不过,假如鞠斯汀娜愿意为他服务,如果她愿意“干粗活”,他的厨房里总会有面包给她吃的。这位代表神意的使者一边说着,一边就把手伸过去,抚摸着她的下巴,并给了她一个对于一位神职人员来说过于世俗的吻。对他的用意,鞠斯汀娜很明白,她立即推开神父,说道:
“先生,我来既不是向您乞求施舍,也不是为了寻求一个女佣的位置。我前不久的地位远远不适合乞求这样的恩典,我还不至于降低到乞求这种施舍的地步。我来是想请您给我忠告,我很年轻,又遭受不幸,非常需要您的忠告,而您却打算让我为此付出过于昂贵的代价。”
被揭穿的神父羞愧难当,马上就把这个可怜的姑娘赶走了。不幸的鞠斯汀娜被迫孑然一身的头一天就遭到两次拒绝。她只好走进一栋挂着出租牌子的楼房,在六楼租了一间小房间,预付了租金,进去之后就痛哭流涕起来,流尽了辛酸的眼泪。因为她生性敏感,而她仅有的一点自尊刚刚却被残酷地碰得粉碎了。
请容许我们暂时撇下鞠斯汀娜,回过头来说说鞠丽埃特,看看她如何在不到十五年的时间里,从我们见到的,并不比妹妹强的贫贱境地中,变成了一位具有封号的贵妇人,她拥有三万利弗尔年金,还有不少珍贵珠宝,在城里和乡下还有两三处房子。并且,目前她还拥有枢密官科韦勒先生的心、财产与信任。这位先生此刻官运正亨通,就快要当上内阁大臣了。无庸置疑,她的历程荆棘丛生。这类姑娘往往都是从最耻辱、最艰苦的学徒做起,走上了人生之路。也许今天与某位王爷同榻而眠的某一位,前不久还由于年轻、没有经验而落入过一些淫棍的魔掌,此刻还带着饱受他们虐待的烙印呢。
离开修道院之后,鞠丽埃特就去找她说的那位邻居女孩曾提到过的一个女人。她打算学坏,并且已经受到这个女孩的勾引而跟着学坏了。她身穿邋里邋遢的蓝色长裙,胳膊下夹着小包袱,披散着头发,去找这个女人。倘若说这个打算学坏的姑娘的眼睛还称得上有魅力,那她那张脸庞可以说是世上最漂亮的。她向这个女人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乞求她像对待邻居的女孩那样保护她。
“您多大岁数?”迪韦尔吉埃问。
“过几天就满十五周岁了,夫人。”鞠丽埃特回答。
“就从来没跟过男人?”老女人继续问道。
“噢!没有,夫人,我向您发誓。”鞠丽埃特说。
“不过,有时候在那些修道院里,”老女人又说,“什么听忏悔的神父呀,修女呀,女朋友呀,什么的,……我需要确凿的证据。”
“您自己就能找到这些证据了。”鞠丽埃特回答,脸红了。
老女人装模作样地戴上一副眼镜,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查看了那些东西。
“好吧,”她对姑娘说,“您就留下吧,要重视我的劝告,要严格遵守我定的规矩,要干净、节省,对我要坦诚无私,对女伴们要讲策略,对男人们要手腕灵活。这样,用不了十年,我保证让您有资格住在四楼,将会有自己的座柜、壁炉镜子和女佣,您将在我这里学到的技巧会为您提供余下的一切。”
训诫完毕,迪韦尔吉埃抓过鞠丽埃特的小包袱,问她还有没有钱,鞠丽埃特非常诚实,向她承认有一百埃居。亲爱的妈妈没收了这些钱,并让她的新女孩放心,她将用这笔钱为她买彩票,一个小姑娘身边是不应该有钱的。
“金钱是做坏事的手段,”她对姑娘说,“在这样一个腐朽的世道之中,一个本分的、出身高贵的姑娘应该竭力避免可能使她上当受骗的圈套。我说这些是为了您好,我的小姑娘,”老女人补充道,“你应该感谢我为您做的事情。”
这一番说教完了之后,新来的姑娘被介绍给她的女伴们,接着被领到她的房间里。从第二天开始,她那刚上市的鲜果就待价而沽了。
四个月的工夫,这件商品被接连不断地卖给了近一百个人。一些人对夜里见红很满意,另一些更难缠、更下流(这个问题尚未解决)的人则想让这个已绽开过的花蕾重新盛放。每一次,迪韦尔吉埃都设法使之狭窄,重新修整一下。所以,四个月以来,这个老狗婆始终都拿得出刚上市的鲜货款待顾客。经过这段艰辛的入门实习,鞠丽埃特终于获得了打杂妓女的执照。从这个时候起,她就真正地被承认是这家妓院的一位姑娘了,同时也就开始了同甘共苦的生活。
这是又一次学习。如果说在第一个学校里,除了偶尔的脱离正轨之外,鞠丽埃特还是遵从了自然规律,那么在这第二个学校里,她已经把这些规律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完全败坏了自己美好的品德,她在邪恶中获取的胜利使她的灵魂完全堕落了。她感到自己就是为犯罪而生的,至少本来就是攀高枝的材料,早就应该抛弃在低人一等的境况中奄奄一息的生活,这样的生活让她犯同样的错误,也同样让她堕落,但是,让她获得的收益却完全不同。她很讨一个十分淫荡的老贵族的欢喜,起初他叫她来只是为了片刻的欢乐,而她却有本事迫使他把她当个阔太太供养起来。她终于出现在剧院里、出现在散步道上,陪伴她的总是佩戴着基西拉勋章的蓝绶带的人。人们注视她,时常以她为榜样,暗暗羡慕她,而这个狡狯的女人也确实神通广大,在不到四年的时间里,她就使六个男人破了产,其中最穷的一个也有十万埃居的年金。想出名,这就足够了。上流社会的人都是睁眼瞎,这样的一个女人表现得越是邪恶,他们就越是巴不得把她列入宠幸的名单;似乎一个女人堕落的程度成了人们争先恐后向她奉献热诚的尺度。
鞠丽埃特刚满二十虚岁时,一个大约四十岁的狂热的贵族疯狂地爱上了她,此人就是洛桑热伯爵。他决定把自己的姓氏赋于她,还让她享有一万两千埃居的年金,并且允诺,如果他先她而去,遗留的财产将全部归她所有。此外,他给了她一幢房子、若干仆人――都穿着特定的号衣,还让她在社交界获得了相当不坏的地位。这样一来,不出两三年,人们也就忘记了她当初是怎样开始的。
这时,可悲的鞠丽埃特把自己的出身门第和所受的良好教育给予的感情忘得一干二净,并且受到了不良劝告和危险书籍的毒害。她急切地想独自享乐,独自拥有显赫的姓氏,而不想受到任何羁绊,于是斗胆产生了缩短丈夫生命的罪恶的想法。有了这丑恶的图谋,她便加以酝酿,不幸的是,在这些道德的错误使肉体的欲念更加强烈的危险时刻里,她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在这样的危险时刻,不正常的愿望和激荡的情欲不会遭到任何反对,冲破的阻碍、抹去的圣洁越多,得到的快感就越强烈。所以,人们就更不想拒绝了。假如恢复理智,梦幻一旦消逝,妨碍倒也不大,无非是心灵的一时出轨,我们知道这并不损害任何人。然而,不幸的是她走得太远了,竟敢这样对自己说:“这个想法,即使实现,又算得了什么?既然它一经出现,就使人大受鼓舞,使人这样激动!”于是,这个可诅咒的想法愈来愈强烈,而有这样的想法本身就是一种罪恶。
洛桑热夫人非常幸运,极其隐蔽地实现了计划,居然没有受到追究。她把促使丈夫急速进入坟墓的一切痕迹连同丈夫一起埋葬了。
重获自由、并且成了伯爵夫人的洛桑热夫人恢复了往日的习惯。不过,她自以为已是上流社会中的一个人物了,行为举止稍微检点了一些。她不再是个被男人供养的娼妓,而是有钱的贵妇人了。她经常摆设豪华的晚宴,王室成员和城里的达官显贵无不以被邀请为荣。一句话,她是一个端庄体面的女人,不过,和她睡一夜索价二百路易,而包月只收五百。
直到二十六岁以前,洛桑热夫人依然战绩辉煌、频频得手。她把三位外国大使、四位大贸易商、两位主教、一位红衣主教和三位御前侍卫骑士害得倾家荡产。不过,初次作奸犯科之后很少有就此住手的,尤其是初犯就交上好运,更是欲罢不能,可悲的鞠丽埃特又两次犯罪,罪恶毫不逊于头一次。一次是强占了她的一个情夫的钱财,这个男人将家里不知道的一笔巨款交给她保管,而洛桑热夫人就把这笔钱据为己有了。另一次是隐匿了十万法郎的遗产,这笔钱是她的另一位情夫以第三者的名义交给她的,让她在此人死后奉还。除了这些恶行之外,洛桑热夫人还犯了三四起谋杀胎儿的罪行。她害怕损害自己的体态,并且想掩盖左右逢源的奸情,她不顾一切,下决心把淫荡的证据扼杀在子宫之内。这些罪行和其他的罪行一样不为人知,也就无法阻拦这个野心勃勃的狡诈女人每天勾引甘愿受骗上当的男人自投罗网。
的确,好运确实可以伴随着最恶劣的行径,并且,在淫乱之中,男人们所谓的幸福也可以充斥于生活。但是,这个残酷的、不可避免的真理没有引起人们的警觉,我们下面就要呈现的灾祸到处追逼着美德的恶例并没有使善良的人们更多的感到忧虑和不安。通过罪恶享受到的福祉是虚假的,只是浮光掠影。上帝早就为被成功所迷惑的那些罪人们准备好了惩罚,况且,他们虽然还没有受到惩罚,但是,难道他们内心深处就没有一条毒虫时刻不停在啃噬,使他们无法享受这虚假的快乐吗?在他们心里留下的不是甜蜜,而是对把他们引诱到这般地步的罪行的痛苦回忆。对于受命运折磨的不幸的人来说,他有自己的良心作为慰藉,他的美德赋于他的内心的喜悦很快就补偿了人世的不公正。
当享有前述声誉、受人敬重的、五十岁的科韦勒先生决定为这个女人献出一切,永远把自己与她拴在一块的时候,洛桑热夫人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也许是洛桑热夫人还存有几分关心,也可能是出于一种手法或者手段,他达到了目的,同她一起生活了四年,俨若合法夫妻。这时,为了将在蒙塔尔基附近的一块土地过户到他们名下,他们二人必须到那个省去度过了一段时间。
一天晚上,天气极好,他们延长了散步的时间,从住的地方一直走到了蒙塔尔基。他们走得太累了,无法再像来时那样走回去,便歇息在来自里昂的驿车停留的那个小客栈里,打算从那里派个人去给他们找一辆马车来。他们正在客栈的低矮而寒冷的客厅里休息,看见一辆驿车驶入了客栈的院子。
看着旅客们走下驿车是一件相当自然、有趣的事情,可以为下来的是些什么人打赌:一个婊子,一名军官,一个神父或是一名僧侣,差不多总是可以赌赢的。洛桑热夫人站起身来,科韦勒先生跟着出去。两个人以观看被颠得散架的人们走进客栈而取乐。车里好像已经没有人了,忽然又见一个骑警从车上下来,他伸开双臂从另一名骑警手里接过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姑娘。姑娘身穿一件印花棉布的旧短袄,一件黑色塔夫绸的斗篷把她裹住,直至眉梢。她被捆绑着,像是个犯人,看起来十分虚弱,要不是那两名看守把她扶住,她肯定会倒下去。因惊讶与恐惧,洛桑热夫人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这时,年轻女子转过身来,只见她身段极其苗条,面容非常高贵,非常动人,令人爱怜,百般娇媚,令人赏心悦目,更令人激动的是她显得清白无辜,表情痛苦却又十分温顺,令人感动,更增添她的美貌。
科韦勒先生及其情妇不禁对这位可怜的姑娘产生了兴趣。他们走过去,询问一个看守这个不幸的女子所犯何事。
“她被控犯了三种罪,”看守回答,“杀人、偷盗、纵火。不过,我得向你们承认,我和我的同伴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如此不情愿押送犯人,看上去,她非常温顺,也非常正派。”
“啊,啊!”科韦勒先生说,“下面各级法庭就不可能发生一些差错么?……是在哪儿犯的事?”
“在距里昂几法里的一个旅店里,因此,她是在里昂受审的。按照惯例,她得去巴黎核准判决,然后再返回里昂执行。”
洛桑热夫人离得很近,听到了这番谈话。她向科韦勒先生低声表示想听一听这位姑娘亲口说说自己遭遇苦难的故事。科韦勒先生也有同样的愿望,就向两位骑警提出了要求,同时表明了身份。两位看守觉得不便拒绝,当下决定在蒙塔尔基过夜。科韦勒先生订了一个合适的套间,并为女囚担保,看守便给她松了绑,让她吃了一点东西。对这位姑娘产生了最强烈的兴趣的洛桑热夫人,大概正在想:“这个姑娘也许是无辜的,却被当作罪犯来对待;我周围的一切都很幸运兴旺,然而,我却是一个因可怕的罪孽而站污了自己的人。”洛桑热夫人见她精神稍好了点而且由于受到这样的关怀而得到慰藉,便迫不及待地让姑娘说说:她看上去这么温柔,究竟是犯了什么事搞到如此悲惨的境地。
“夫人,对您讲述我的生平,”美丽的女犯对伯爵夫人说,“就是给了您一个无辜的人一再遭灾受难最明显的例子,这无异于控告上苍的安排,无异于抱怨至高无上的人的意志,也就是反抗他神秘的意图,……我不敢这样做,……”这时,泪水从这位身世悲惨的姑娘眼中滚滚而下。痛哭了一阵之后,她开始讲述自己的遭遇。
夫人,请允许我隐瞒自己的姓名与出身。我的出身虽然不显赫,但也是个正经人家,本不该受您现在所见的屈辱的遭遇。我很小就失去了父母,原以为凭他们留下的那一点钱财可以等待一个合适的位置,因而拒绝了所有不合适的工作。在我的出生地――巴黎不知不觉地吃完了我仅有的一点东西。我越穷,人家就越瞧不起我;我越需要帮助,就越没有希望得到。在我不幸的遭遇开始时,我碰到过各种各样的刻薄待遇、听到过各种各样的尖酸言词,但我只想向您说说我在迪布尔先生家里遇到的事情。他是首都最有钱的贸易商之一。我住的房子的房东太太指点我去找他,说是他的声誉和财富完全可以帮助我缓解艰难的处境。在他家的前厅里等了很长时间之后,才有人来把我领了进去。四十八岁的迪布尔先生刚刚起床。他胡乱地披着一件宽大的睡袍,刚刚能遮住他乱糟糟的模样。有人准备为他梳头,他让此人出去,问我有什么事。
我非常狼狈
我非常狼狈
1-2
我非常狼狈,答道:“唉,先生,我是一个可怜的孤儿,还不到十四岁,就饱尝了不幸的种种磨难。我求求您发发慈悲,可怜可怜我,我求求您了。”
接着,我向他详细地叙述了我遭受的不幸和找到一个工作的困难,也许还说了我承担一个工作的困难,因为我生来不是干这个的。还有在这段日子里,我吃完了我仅有的一点东西……没有事做,希望他能行个方便,能帮助我解决生活上的困难。总之,说了不幸使人能言善辩之后要说的一切,对一个敏感的人来说,为了求告于有钱人,说起话来也很快就利索了……迪布尔先生心不在焉地听我说完之后,问我是不是一直很规矩。
“先生,如果我不规矩,我就不会这样可怜,这样窘困了。”我回答道。
“但是,”迪布尔对我说,“如果你不愿意为有钱的人服务,那你凭什么认为有钱人该帮助你呢?”
“先生,您指的是什么服务?”我说,“只要不出格,只要我这个岁数做得到,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在任何一个家庭,像你这样的一个孩子的服务用处都是不大的。你这个岁数,凭你这副身段,也不可能像你自己说的找个什么差事。你最好还是做些讨男人欢心的事,并且努力寻找一个同意照顾你的人。你夸耀的那个什么道德在世界上毫无用处。你尽管拜倒在道德的祭坛之下,它的无用的香火是填不饱你的肚子的。最不能迎合男人的,男人最看不上的,他们绝对藐视的,就是你们女性的循规蹈矩!我的孩子,世间受重视的只是能带来利益或者使人愉快的东西,女人的道德对我们有什么用处呢?正是她们的放荡对我们有用、使我们快乐,不过,她们的贞洁我们也感兴趣。一句话,我们这类的人付出的目的,从来就是为了得到回报!否则的话,像你这样的一个小姑娘,除了献出对方要求的肉体之外,又能怎样报答别人为你做的一切呢?”
“啊!先生,”我心中叹息不已,说道,“这么说,男人就再也没有正派、愿意行善的了?”
“很少,”迪布尔回答,“说的倒很多,可你想哪儿有呢?无偿施舍的怪癖已成过去。从行善中得到的乐趣,无非是虚荣心的满足,既然任何东西都不会立即消失,人们就要求更实在的感受。比方说,人家看到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就觉得作为付出的报答,应该是尽可能获取淫荡所能提供的一切快感,这比无偿帮助所获得的冰冷的、微不足道的快感强得多。男人心胸开阔、乐善好施、慷慨大度的名声,甚至都不如销魂时刻感官上的最轻微的快乐。”
“唉!先生,照您说来,不幸的人只有等死了!”
“那又算什么!反正法国的人口已经过剩了。只要机器保持住原来的弹性,挤压它的人多一个少一个对国家来说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您认为当孩子们受到这样的虐待时,他们还会尊重自己的父亲吗?”
“子女尽给父亲添麻烦,爱不爱,对父亲又算得了什么?”
“那么,最好把我们掐死在摇篮里?!”
“完全正确,许多国家都是这么干的。这是古希腊人的习俗,也是东方人的习惯。在这些地方,走霉运的孩子们不是被遗弃,就是被掐死。让这些小东西活着干吗?既然他们不能再指望父母的帮助,这或者是因为他们失去了父母,或者是因为他们不被自己的父母所承认,从而只能给政府增加已经过于沉重的食品负担。私生子、孤儿、不合时宜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应该处死。对于前两类孩子来说,因为没人愿意或者能够照料他们,所以他们只是一种终有一日会产生致命危险的渣滓,只会玷污社会;其他的孩子也一样,这是因为他们对于社会也毫无用处。这些人对社会来说,就像以吮吸健康肢体的汁液为生的赘肉一般,他们削弱、败坏健康的肢体;如果您愿意,或者说,就像寄生的植物,攀附在茂盛植物上面,使它们的营养种子适应自己的需要,腐蚀之,蚕食之。施舍东西来喂养这样的废物,人们甚至荒唐地为他们修建了布置得富丽堂皇的房子,好像人还太少,太稀罕,必须连最下贱的玩艺也要保留!不过,我的孩子,咱们不谈你一定一点也不明白的政治问题了。为什么要抱怨自己的命运呢?改善命运全靠你自己了。”
“老天爷啊!这要付出什么代价啊!”
“就以付出一个空想为代价,以牺牲一样只有你的自尊心认为有价值的东西为代价。而且……”这个野蛮的人站起来,打开门,接着说道:“这就是我能帮你做的一切。要么你同意,要么你就走人,我不喜欢要饭的!”
我的泪水流了下来,我无法止住眼泪。夫人,您相信吗,我的泪水非但没有使这个人的心肠软下来,反而激怒了他。他把门关上,一把揪住我的衣领,粗暴地对我说,他要强迫我做我不情愿为他做的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受到的痛苦给了我勇气。我挣脱开他的双手,朝大门跑去。
“无耻的人,”我跑开之后对他说,“你已经触怒了上帝。总有一天,上帝会惩罚你这种粗暴的行为,你罪有应得。你不值得拥有你如此下流地使用的财富,甚至也不值得在这个被你的野蛮行径玷污了的世界上呼吸空气!”
我迫不及待地向我的房东述说在她让我去的那个人家里的遭遇。然而,这个可恶的女人不但没有同情我的痛苦,反而对我大加责难,这使我大吃一惊。
“你这个蠢货!”她怒气冲冲地对我说,“你以为男人就那样愚蠢,愿意救济你这样的小姑娘而不索要一点利息?迪布尔先生这样对你真是太善良了。要是我的话,不得到满足是不会放你走的。不过,既然你不乐意利用我给你的帮助,那么随便你怎么办吧!你明天必须把欠我的钱还来,不然的话,就送你进监狱!”
“夫人,可怜可怜我吧!……”
“可怜你,我就饿死了!”
“可是,您让我怎么办呢?”
“回到迪布尔先生那儿去,去满足他。你必须把钱给我带回来,我这就去见他,先去告诉他一声,去设法弥补你干的蠢事。我去向他替你道歉,可你必须放聪明一些!”
我感到羞愧、绝望,不知道如何是好,我被人们无情地推出门外,几乎走投无路。我只好对德罗什夫人(这是房东的名字)说,为了满足她,我决心不顾一切了。于是,她到那个有钱人家里去了,回来后告诉我,迪布尔先生非常气愤,她好不容易才使他软了下来,愿意迁就我,答应明天早上再见我一次。但是,我一定要对自己的行为举止处处小心,要是我再不听他的话,他就要亲自把我送进监狱。
我忐忑不安地去了。他一个人在家,其模样比昨天更无耻下流。他那阴险的目光里喷射着残暴、放荡以及一切淫邪的火焰。
“你应该感谢德罗什夫人,”他冷冷地对我说,“我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对你发发善心。你想必已认识到了,你昨天那样的举动是不值得我再发这样的善心的。脱光衣服,如果你对我的欲望有一丝一毫的反抗,有两个男人正在前厅里等着你,他们会把你送到一个地方去,你这辈子就休想出来了。”
“噢,先生,”我一边说,一边哭着跪倒在这个野蛮的男人面前,“请您饶了我吧,求您啦!请您发发慈悲救救我,不要要求我付出胜过我生命的代价,而顺从您的要求……是的,我宁愿去死一千次,也不愿违背我自小就接受的原则……先生,先生,我求您不要强迫我。在厌恶和眼泪中,您难道能感到幸福吗?您看见的只有反感,难道这样还有乐趣吗?您的罪恶尚未完成,我绝望的景象就会使您羞愧难耐……”
然而,杜布尔沉溺于可耻的情欲,怎能容我把话说完,他感到我的痛苦只是满足他情欲的又一方式,我怎能指望感动这样的一个人?夫人,您肯定难以相信:我哀告的尖锐叫声只能使这个无耻之徒欲火中烧,他残忍地品味着这种声音,并准备着罪恶的尝试!他站起来,终于向我露出了理智已丧失殆尽的模样,他的模样让我认识到我的抗拒只能更加增添他情欲的火焰。他粗暴地抓住我,狂热地剥去我身上依然掩盖着他心急如焚地想要享受的东西的衣衫。他又是咒骂,又是恭维,又是折磨,又是抚摸……噢!我的上帝,多可怕的场面啊!闻所未闻的残忍和淫荡!在我生平头一遭的过程中,上帝似乎要在我心中打下永久的烙印,要我永世不忘这样的罪行和种种祸害今后必将蜂拥而至,永世不忘此刻感到的恐惧。但是,我似乎不应该抱怨上帝。不!肯定不应该。正是由于他操之过急,我终于得救了!要是他稍稍收敛一些,我就会得到永远的痛苦。迪布尔的欲火在激烈的行动中熄灭了。上帝为我报仇,销解了这个恶魔即将放肆逞其淫欲的暴虐。他的精力耗尽,我这才得以幸免失去贞操。
但这样一来,迪布尔只能变得更加蛮横。他说他一时乏力,全是我的过错,他打算以新的凌辱和更加恶毒的漫骂来补偿。他什么都说了,什么都试了,干了他那奸诈的想象力、残暴的性格和堕落的习俗所能让他做的一切。我的笨拙使他急不可耐,而我根本没有动作的意愿,丝毫不愿配合,仍然悔恨交集。……于是,他一点也没有成功。我任由他摆布,但他再也无法重新燃烧他的火焰。纵然他时而温柔,时而暴躁,时而奴颜婢膝,时而恣意暴虐,时而拘谨守礼,时而荒淫无耻,结果还是精疲力尽,彼此厌烦。幸好他没有采用向我进行最危险的进攻的手段。他放弃了,让我答应明天再来见他。为了让我一定来,他坚决只给我欠德罗什夫人的钱。就这样,我回到她家,这样的遭遇使我倍受凌辱,我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决不到他家里去第三次。我对她讲述了一切经过,还了债,拼命咒骂这恶棍竟敢如此卑鄙地利用我的贫困处境。然而,我的咒骂非但远远没让上帝迁怒于他,反而让他交上了好运。一星期之后,我得知这个恶贯满盈的淫棍刚刚从政府搞到了一份专卖差事,使他的年金增加了四十万利弗尔。我正在苦苦思索命运何以这样乖张薄情的时候,眼前似乎突然闪亮出一丝希望的微光。
有一天,德罗什来告诉我她终于为我找到了一处人家。只要我举止规矩点,他们乐意接收我。
“噢,天啊!夫人,”我一面对她说,一面激动万分地投入她的怀抱,“这个条件是我自己定的,您想想我怎么会不欣然同意呢?”
我要侍候的人是巴黎的一个远近闻名的放高利贷的人。他发家的手段一是抵押贷款,二是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不受惩罚地骗取公众的钱财。他住在坎康普瓦大街一栋房子的三楼,与他同居的是个五十岁的女人,他称做妻子,起码跟他一样坏。
“泰瑞丝(我隐姓埋名,起了这么个名字),”这个吝啬鬼对我说:“泰瑞丝,我们家最重要的品德就是诚实,你只要偷拿了家里的一丁点东西,我就把你送去绞死,听明白了吗?我的孩子。我的妻子和我现在享受到的一点点舒适全是我们辛苦勤劳、节衣缩食挣来的,……我的小姑娘,你吃的多吗?”
“每天几两面包,先生。”我回答道,“还有水,还喝点汤,要是我走运能得到的话。”
“喝汤!他妈的,喝汤!您瞧瞧,亲爱的,”放高利贷的对他的女人说,“追求奢侈的家伙,她还讲条件!饿了一年了,小东西还要喝汤!我们像苦役犯那样辛苦地工作,都只有在星期天才做一次汤。我的小姑娘,你每天将得到三两面包,半瓶河水,每一年半给你一条我老婆的旧裙子,一年干完给你三百埃居的工钱。当然,条件是我们对你的服务感到满意,你节省符合我们的要求,家里搞得干净,要有条有理、兴旺繁荣的样子。你要干的活,简单得很,一眨眼就完,就是每个星期把这个六居室的套间擦洗清洁三次,整理床铺,给客人开门,给我的假发扑粉,给我老婆梳头,照料狗和鹦鹉,收拾厨房,擦洗锅碗瓢盆,我老婆做饭时帮她的忙,每天匀出四五个钟头来做衣服、袜子、帽子还有其他小零碎儿。泰瑞丝,你瞧这算不了什么,你剩下的时间还很多,我们允许你利用这些时间为自己做些事情,只要你听话,孩子,不多话,特别是要节省,这是最重要的!”
夫人,您可想而知,只有处在我这样可怕的境地,我才会接受这个位置。不仅活儿太多,超过了我的力量,而且他给的工钱简直让我活不下去。不过,我还是不想挑剔,当晚就在他们家住下了。
夫人,倘若我的悲惨的境况允许我使您开心一笑,倘若我只考虑怎样博取您的同情心的话,我愿冒味讲一讲我在这个家庭里亲眼所见的那种悭吝刻薄的情况。但是,从一开始就有一场可怕的灾难在等着我,所以,我不能详细讲述那些可笑的事情,先得说说降临到我头上的不幸。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说说吧,夫人。在迪阿尔潘先生的房子里从来没有其他的光线,他们只用正好竖在卧室对面的路灯的亮光。他们二人从来不穿内衣,我做的内衣都存放起来,他们一辈子也不打算去碰一碰。先生上衣的袖子、太太裙子的袖子都有一对旧袖套,还是裁衣服时缝制的,就套在袖子上面,要我每星期六晚上洗干净。他们不用床单,不用毛巾,这是为了避免浆洗。他家里从来不喝酒,迪阿尔潘太太说白水是人类的天然饮料,是最卫生、最没有危险的。每当切面包的时候,刀子下面都得放上一个篮子,以便接住掉下去的东西,再加上吃饭时掉下的所有的面包渣子,星期日用一点点黄油烤一烤,就成了休息日的美味佳肴。从来不能拍打衣服与家具,这是担心磨损它们,只可以用羽毛掸子轻轻地掸去灰尘。先生与太太的鞋底上都钉上了铁掌,还都是他们举行婚礼时穿的。不过,他们还让我每周干一次一种更为奇怪的工作:他们的房子有一间相当大的书房,墙壁没有贴壁纸,我得用刀子从墙上刮下一定数量的白灰,然后用细筛子筛过,这番动作之后得到的就是梳妆用的粉,我每天早晨都用它来给先生的假发和太太的发髻扑粉。啊!上帝保佑这两个小气鬼只干了这些卑鄙的事情吧!保住财产,只是人们再自然也不过的愿望,但是,打算用别人的财富来增加自己的财富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我没用很长时间就发现了迪阿尔潘家就是这样发财的。
我们楼上住着一位先生,非常有钱,拥有相当值钱的珠宝。或者因为是邻居,或者因为这些珠宝被我主人的手翻动过,我的主人对这些珠宝的情况非常清楚。我常听见他跟妻子说起,非常垂涎那位先生的一个什么金盒子,价值三四十路易。他说倘若当初他的手段再高明一些,这个盒子一定归他所有了。最后,为了拿回盒子、安慰自己,正直的迪阿尔潘先生打算把盒子偷回来。他让我来干这个买卖。
他对我大讲特讲盗窃不算什么,而且全世界都认为有益无害,因为盗窃可以恢复由于财富不均而完全紊乱的平衡。还有,惩罚是极少见的,因为平均在二十个小偷中死了还不到两个人,这是有事实证明的。他还以我料想不到的稀有的博学,向我指出偷盗在古希腊是颇受敬重的,现在还有很多民族都允许偷盗、鼓励偷盗,把偷盗当作证明勇气和技巧(任何英勇善战的民族都视为必不可少的两种美德)的行为而给予奖励。总之,他让我相信,即使我被人发现了,他也会使我摆脱困境。迪阿尔潘先生给了我两把钥匙,一把是开那位邻居的房门的,一把是开存放那个金盒子的桌子抽屉的。他要求我马上把金盒子给他搞来,完成这件如此重要的工作之后,今后两年他给我增加年工资一埃居。
“啊!先生,”这个建议使我浑身发抖,我大声叫道,“主人怎么能这样腐蚀仆人!谁能阻止我用您交给我的武器来反对您呢?如果有朝一日我使您成为您的原则的牺牲品,您拿什么来阻止我呢?”
迪阿尔潘非常尴尬,赶忙找了一个拙劣的藉口。他对我说他这么做是有意考验我,我经受住了,是很幸运的。……如果我服从了,我就完了……这样的谎言真让我感到滑稽,不过,我立刻就感觉到如此坚定的回绝是一个错误。坏人不喜欢他们企图引诱的人表示反抗。只要他们对你提出要求,只能算你倒霉,你是没有中间道路可走的。这时,如果你不做他们的同谋,这是非常危险的;你就得做他们的敌人,这就更加危险。当时假使我的经验稍微多一些,我会立刻离开他们;但是,仿佛是天意,我的每一个诚实的动作都会遭受不幸。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就是说差不多到了我到迪阿尔潘先生家后第二年的年终,他对我拒绝偷盗这件事一直只字未提,也没有丝毫不满的表示。忽然,一天晚上,我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准备稍稍休息一下,房门砰地一下被撞开了。迪阿尔潘先生领着一位探长和四名夜间巡逻兵冲了进来,一直冲到我的床前。
“执行您的职责吧,”他对执法的人说,“这个坏蛋偷了我价值一千埃居的钻戒。您会在她的房间里或者她的身上搜到。这是肯定的!”
“我,偷了您的东西?先生!”我惶恐不安,从床上一下跳了起来,“我,公正的上帝啊!啊!您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会干这种事情。我是多么厌恶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可是迪阿尔潘拼命吵闹,以致根本没人听见我说的话。他吩咐继续搜查,那要命的戒指居然在我的床垫下面找了出来。有了这个有力的证据,就无话可说了。我立刻被逮捕,戴上手铐,送往监狱。我无法为自己辩解,人家连一个字也不愿听。
在这样一个人们认为道德与贫困无法共存,贫穷就是对被告定罪的充足证据的国家里,对一个既得不到信任、又得不到保护的不幸的姑娘的审判很快就结束了。一种不公正的偏见使人们相信我确实犯了罪。人们如何对待正在接受审判的犯人,全看他地位的高低,一旦没有金钱或爵位来证实他清白无辜,那么,不言而喻,他就不可能是清白无辜的。
不管我怎样为自己辩解,不管我向为我指定的、形式上的律师提供了怎样无可置疑的证明,都毫无用处。既然主人指控我,并且钻戒是在我的房间里找到的,那就再清楚也不过了,就是我偷的。我揭露了迪阿尔潘先生可怕的行径,以证明我的不幸不过是他报复的结果,是他想除掉一个掌握着他的秘密、有可能控制他的人的结果。但是他们把这些申述当成反咬一口,告诉我说二十年来,迪阿尔潘先生是公认的完美无缺的人,绝对不可能干我所说的那种坏事。我被移送到巴黎裁判所的附属监狱,将在那里因为拒绝参与一桩罪行而了结一生。我快要死了,但一次新的犯罪救了我。如果说是天意的话,罪恶至少有这么一次庇护了美德,使我避免跌入愚蠢的法官准备将我投入的深渊。
我同室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既艳丽惊人,又以罪行恶劣且怙恶不悛著称。人们叫她杜布瓦,她也即将被判处死刑。怎样处死她成了法官的难题,她犯下了所有可以想象出来的罪行,法官不得不要么为她发明一种新的酷刑,要么让她经受一种女性本该豁免的刑罚。我引起了她的兴趣,这是一种罪恶的兴趣。因为她有着罪恶的过去,我后来知道,她极想使我成为她的门徒。
一天晚上,大概是我们即将要送掉性命的前两天。杜布瓦对我说不要睡觉,要不露声色地和她在一起,尽可能挨近牢门。
她说,“在七点至八点之间,监狱里一定会着火,这是我安排的杰作。大概有不少人将被烧死,这无关紧要,泰瑞丝,”这个女魔鬼竟然这样对我说,“只要对我们自己有利,别人算得了什么!确定无疑的是我们就要逃出去了!四个男人――我的同谋与朋友将同我们会合,我保证你将获得自由。”
夫人,我对您说过,这是上帝的旨意,我因为天性善良而受到惩罚,而上帝又让我的这个保护人罪恶得逞。火烧起来了,十分可怕,有二十一个人被活活烧死,但是我们倒逃脱了。当天我们就逃到了邦迪森林一个偷猎者的茅屋里,他是我们这个匪帮的亲密的朋友。
“你现在自由了,泰瑞丝,”这时,杜布瓦对我说,“你现在可以选择你喜欢的生活了。不过,我对你倒有个建议,你必须放弃讲什么道德。你也看到了,道德从来没有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你不识时务的道德行为险些把你送上绞架,而我的罪恶行动却救了我的命。你看看吧,善行在这世上管什么用,果真值得为它牺牲自己吗?泰瑞丝,你既年轻又漂亮,不出两年,我保证让你发财。但是,你别指望我会沿着道德的小路把你引入致富的殿堂。亲爱的姑娘,当人们寻觅自己的道路时,就要从事多种职业、进行各种阴谋活动。你赶紧下决心吧,我们在这茅屋里并不安全,我们得迅速离开这里。”
“噢!夫人,”我对我的救命恩人说,“您对我恩重如山,我绝对不会忘恩负义。您救了我的命,但使用的是罪恶的方法,这对我来说是骇人听闻的。请您相信,如果让我用犯罪来交换的话,我宁愿去死一千次,也不愿忍受因犯罪而感受到的良心上的痛苦。我已经感觉到了遵从永远在我心中的正直的感情所经历的危险,但是,夫人,无论如何,我情愿继续经受美德带来的坎坷,也不愿接受罪恶给予的危险的幸运。感谢上帝,我内心深处的宗教信念永远不会泯灭。如果说天意要我经受此生的痛苦,那是为了在一个更美好的世界给我补偿。这样的希望给我慰藉,减轻我的悲伤,使我敢于接受上帝给我的一切考验。倘若我用罪恶玷污了这种欢乐,它就会立刻在我心中熄灭。倘若怀着被这个世界惩罚的恐惧心情,我将痛苦地看见地狱的酷刑,一刻也得不到我渴望的安宁!”
“小姑娘,这样荒唐的想法不久就会把你送进收容所!”杜布瓦皱着眉头说,“相信我,把什么上帝的审判、惩罚或补偿扔到一边去吧,这些淡而无味的废话只能使我们饿死。噢,泰瑞丝,正因为富人冷酷无情,所以穷人们有权作出不轨的行为。要是他们把钱包给我们打开,要是他们心里还有点人道观念,我们就可能在心里确立道德观念。然而,我们的不幸、我们忍受不幸的耐心、我们的诚心诚意、我们被奴役的地位只是加重了我们身上的枷锁,我们的犯罪就是他们造成的!既然犯罪能够减轻他们残酷地加在我们身上的枷锁时,不这么干真是愚不可及呢。人生下来是一律平等的,泰瑞丝,如果命运把普遍规律的这第一个准则搞乱了,就应该由我们来纠正它,用我们的技巧来夺回强权者们侵占的东西。我愿意听见那些有钱人、那些爵爷、那些当官的、那些教士,我愿意看见他们对我们宣讲道德。谁要是拥有比生活所必需的东西多出三倍的财富,就很难不被偷盗;谁要是周围全是言听计从、吹牛拍马的人和奴隶,就很难设想不被谋杀;谁要是每时每刻都面对着最丰盛的美味佳肴,那就很难节制、清醒;即使欺骗不会为他们带来任何利益,他们也很难变得诚实。……可是我们呢,泰瑞丝,我们被你疯狂崇拜的、那个野蛮的上帝打入地狱,注定我们像蛇在草丛中爬行那样匍匐于屈辱之中。人们对我们只有蔑视,就因为我们软弱可欺,我们的嘴唇只有苦汁可饮,我们的脚步踏着的只是荆棘。只有犯罪为我们打开了生活的大门,让我们得以生存,得以保持生命,免于毁灭,你却要我们不去犯罪!你希望我们永远屈从,永远卑下,而统治我们的那个阶级却拥有命运的一切恩典,留给我们的只有艰难、沮丧、痛苦、需求、眼泪、耻辱和绞架!不,不行,泰瑞丝,绝对不行!要么这个你敬重的上帝只是为了蔑视我们而存在,要么这些绝对不是他的意志。你应该对天命有更清楚的认识,你要相信,既然上帝迫使我们处于只有做坏事是我们的必然的境地,同时又让我们有可能干坏事,那么,干坏事就像做好事一样,是顺从它的法则,对他来说有着相同的收获。他把我们创造出来就是平等的,打破平等地位的人反而不比力求恢复平等的人更有罪。实际上,这两种人都是利用上帝给予的推动力行事的,泰瑞丝,我们应该秉承上帝的旨意,好好利用这种推动力。”
我承认,如果说我有过那么一次动摇的话,那就是受到这个狡猾的女人的诱惑。然而,在我的心里有一个比她更强的声音在反对她的这些诡辩,我听从了这个声音。我向杜布瓦宣布,我绝对不受她的腐蚀。
“那好吧,”她回答我说,“你爱怎么样都随你,就让你去受厄运的摆布吧!但是,如果有一天你被抓住了――这是你命中注定的,因为罪恶总是被拯救,道德总是被牺牲,千万要记住,不要出卖我们。”
产生新的犯罪念头
产生新的犯罪念头
1-3
在我们辩论的时候,杜布瓦的四个同伙和偷猎者一起喝酒。酒精使坏人产生了新的犯罪念头,连刚才的罪行都忘了。这帮恶棍一听说我的决定,便执意要对我下手,既然我不想加入他们一伙。他们信奉邪恶的原则,道德败坏,我们歇息的小屋漆黑一团,他们自信安全无碍,又喝得醉醺醺的,加之,我又年轻又无助,这些对他们都是鼓励。他们从桌旁站起来,商议了一下,并且请示了杜布瓦。这番阴森可怖的神秘举动吓得我浑身发抖。结果,他们命令我立即准备好满足他们每个人的欲望――不自愿,就强迫从事。如果自愿,他们每个人给我一埃居,并且带我去我想去的地方;如果必须使用暴力,这件事照样进行,只是,满足之后,他们要把我一刀戳死,然后把我埋在大树底下。
我用不着向您描述这个惨无人道的建议对我产生的影响,夫人,您肯定理解的。我跪倒在杜布瓦脚下,苦苦哀求她再救我一命。而她对我的眼泪只是嘲笑。
她对我说,“噢……他妈的,你真是个愚蠢的女人!……怎么,他们这么英俊的四个大小伙子,要你一个个地服侍,你居然吓得发抖?你要知道在巴黎有一万个女人巴不得舍弃金银财宝来顶替你!不过……”她想了想,又说:“你听着,这些家伙还是很听我的话的,我可以让他们饶了你,但是得有一个条件。”
“唉!夫人,您要我做什么呢?”我泪流满面,喊道,“您就吩咐吧,我愿意照办。”
“跟我们走,入伙,我们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许有丝毫不乐意。付出这个代价,我就救你。”
我认为不能再有丝毫的犹豫了。接受这个令人痛苦的条件,我将会有新的危险,但不像现在这样迫在眉睫,并且将来也许我能躲得过去。然而,现在没有任何方法能够帮助我躲过眼前的危险。
“我什么地方都去,夫人,”我立刻对杜布瓦说,“我什么地方都去,我答应您。可您得救我,让我不受这些人的侵犯,那我就一辈子跟您走。”
“孩子们,”杜布瓦对四个强盗说,“这个姑娘是咱们一伙儿的了,我收留了她,把她安插进来了。我请你们不要强暴她,不要让她从第一天起就对咱们这个行当感到厌恶。你们看到了,她的年纪与脸蛋对咱们可是大有用处,我们要好好利用她来发财,别为一时快活糟蹋了。”
可是,男人的情欲在达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就难以制服了。我面对的这几个男人这时已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们一拥而上,把我团团围住,似乎要把我吞噬。他们以一种更可怕的模样威胁着我,准备抓住我,对我施行强暴。
“她必须过这一关,”他们其中的一个人说,“再也不能放过她!不是常说要入强盗伙,就得把道德考验考验吗?她是不是处女不是一样为咱们服务吗?”
夫人,您知道,我缓和了他们的脏话,我也减轻了当时残忍场面的分量。唉!他们那种淫秽的神情,如实说的话,您的羞耻之心是受不了的,至少与我的羞耻心一样将因“赤裸裸”而感到难受。
我是软弱无力、浑身颤抖的牺牲品,唉!我打着哆嗦,简直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我跪在他们面前,一会儿举起柔弱的双臂,苦苦哀求他们,一会儿又向杜布瓦求情。
“等一等!”一个首领模样,外号“铁石心肠”的人说。这是个三十六七岁的男人,具有公牛一样的力量,面孔好像半人半兽的妖怪。“等一等,朋友们,有可能大家都得到满足。既然这个小姑娘的贞操对她来说那么珍贵,并且杜布瓦说的非常正确:这个长处在个别的场合,对于我们可能是必需的,那就让她保留着吧!不过,必须让我们解解渴,杜布瓦,我们已经没有理智,按照我们此刻的情况,如果你对抗我们的情欲,我们可能把你也给杀掉。泰瑞丝,立刻脱光衣服!就像你刚出娘胎时那样光着身子,你得挨个儿摆出我们高兴要你摆出的姿势,与此同时,杜布瓦满足我们的欲火,我们要到小姑娘拒绝我们进入的祭坛上焚香。”
“要我把衣服脱光,上帝呀!”我喊道:“你们要干什么?当我这样送到你们眼前的时候,谁能保证不出事呢?……”
“铁石心肠”并不打算让我再说下去,也不打算中止他的情欲。他辱骂我,野蛮地毒打我,让我明白只能乖乖地顺从。杜布瓦也脱得和我差不多一样精光,双手抓住他的那个东西。他叫我趴下,双臂撑在地上,就像牲畜一样。这时,由杜布瓦来帮助他满足欲火,她把他的那个像魔鬼一样的东西放在自然造就的、我的两个祭坛中间的走廊上,每次“铁石心肠”冲撞时,她都用巴掌使劲抽打这两个祭坛,就像古时候人们用羊角冲锤撞击被围困的城池的城门一样。起初,猛烈的进攻使我节节后退。勃然大怒的“铁石心肠”威胁说,如果我敢躲避,他就用更厉害的方法来招待我。杜布瓦被命令加快速度,另外的一个淫棍过来抓住我的双肩,以阻止我躲避冲击。冲击变得更加猛烈了,我受了伤,但是我连一次冲击也躲不开。
“铁石心肠”一边呻吟着说,“说实话,要是我的话,与其看到大门被撞得如此震动,倒不如把大门敞开算了。不过,看样子,她不干,没关系,她早晚会投降的……使劲儿……杜布瓦,……使劲儿!”
最后,这个淫棍的欲火像霹雳闪电那样在惨遭折磨,但仍没有打开的裂缝上猛烈地爆发了。
第二个坏蛋让我跪在他的双腿之间,杜布瓦像对待“铁石心肠”那样抚慰他,他对我使用了两种方法。一会儿,他张开大手,使劲地抽打我的脸或者乳房;一会儿,他肮脏的嘴又来弄疼我的口唇。我的胸脯和脸部立刻变得红肿……我疼痛难忍,大声向他求饶。我的泪水滑落到他的眼睛上,这让他怒气冲天,他加大了力度。我的舌头被咬住了,两个乳头被揉搓得快裂开了,我不得不拼命往后躲,但是我被抓住了。突然,有人把我推到他身上,我被紧紧地压住,贴在他身上,他达到了高潮……
第三个家伙让我分开双腿,站在两张椅子上,他坐在下面,杜布瓦跪在他双腿之间刺激他。他让我俯下身来,直至他的嘴巴能贴在自然的神庙之上。夫人,您一定无法想象,这个该死的淫棍竟敢要求我做出表情回应。不管我是否愿意,都必须满足他的各种需要……上帝啊!乐于从如此的淫荡中得到片刻欢愉的人是多么堕落啊!……我按照他的要求做了,我使他浑身湿透。我完全的顺从使这个可恶的家伙如痴如醉,但倘若没有杜布瓦那些无耻下流的动作,这是不可能的。
第四个恶棍坐在离我七八尺远的地方,他用绳子把我身体一切可以拴上的部分都拴上了,并把绳头攥在手里,而杜布瓦则用抚摸与亲吻强烈地刺激他。他命令我笔直地站着,然后,这个野蛮人用力拉扯第一根绳子,以此来增加他的快感。我被拽得东摇西晃,没有一刻能保持平衡。而我每晃动一次,他就愈加兴奋了。最后,他把所有的绳子猛地一拽,我摔倒在了他的身边。这就是他最终的爆发,我的额头和脸上留下了这种怪癖造成的、疯狂的印记。
夫人,这就是我遭受的痛苦。不过,如果说我的廉耻之心受到了极大的侵害的话,但至少我的贞操得以保全了。
这伙强盗稍稍平静下来之后,就商议着继续赶路。当天夜里,他们抵达了勒特朗布莱,打算接近尚蒂利树林,他们期待着在那里可以狠捞几票。
我被迫跟着这样的一伙人,我的绝望心情是难以形容的。我下定决心,只要一有机会我就逃离他们。第二天我们睡在卢浮附近,就睡在草料堆底下。我想得到杜布瓦的保护,就在她身边过夜。不过,她似乎有其他的打算,并不想保护我的贞节不受到我所担心的侵犯。三个男人把她团团围住,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同时给他们三人享用。第四个男人走近我,他就是“铁石心肠”。
“美人儿,”他对我说,“希望你至少别拒绝我享受在你身边过夜的乐趣。”
他立即看出我万分不情愿,便说:“不要害怕,咱们就聊聊天,你不同意,我不会做任何事情。噢,泰瑞丝,”他把我搂入怀中,又说,“在我们当中你还打算保持纯洁,这不是发疯了吗?就算我们答应了,可这怎能符合咱们强盗团伙的利益呢?用不着向你隐瞒,亲爱的小姑娘。一旦我们到了城里,我们就要利用你的魅力设下圈套,引人上钩。”
“那么,先生,”我回答说,“既然我肯定宁愿去死也不去干这样丑恶的勾当,我对您还有什么用处呢?您为什么不让我逃走呢?"
“铁石心肠”回答道,“我们当然不会让你逃走,我的天使!你不为我们的利益服务,就得供我们取乐。你的不幸为你套上了这个枷锁,你必须接受它。不过,泰瑞丝,你知道,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听我说,你的命运由你自己来决定。答应和我在一起生活,亲爱的姑娘,答应只属于我一个人,我就让你免受指派你担当的悲惨角色。”
“我?先生,”我大叫一声,“让我做你的情妇?一个像你这样的……?”
“你就把那个词说出来吧,泰瑞丝,说出来。一个混蛋,对不对?我承认,可我不能给你别的称号,你知道的,我们这种人是不会结婚的。泰瑞丝,婚姻是神圣的结合,可我们对所有的人都充满着同样的轻蔑,所以,我们永远不会结婚。不过,你好好想一想,你目前的境地必然会使你丧失如此宝贵的贞操,那么,把它只给一个男人,不是比供所有人淫乐要强得多吗?何况,这个男人今后会成为你的靠山、你的保护人。”
“但是,”我回答说,“为什么我就不能有其他选择呢?”
“因为你在我的手掌之中,泰瑞丝,拉封丹早就说过了,‘强者总是有理的。’”他紧接着又说道,“实际上,还有什么比你这样重视最无聊的东西更荒唐可笑的吗?一个姑娘怎么会如此头脑简单,竟然认为贞操取决于身体的某个部位开得大一点或者小一点呢?哈!这个部位完好无损或者已经破裂对男人或者上帝又有什么关系呢?此外,上帝希望每个人都达到被创造出来时的预定目标,女人的存在就是为了供男人享受,显而易见,像你这样违抗上帝的旨意,显然是对他的冒犯。你是打算做一个对世界毫无用处的女人,因此,你就是一个让人鄙视的女人。虚幻的理智荒谬地赋予你贞洁的观念,这种观念使你从小非但对人类与社会无用,还明显地冒犯了它们。所以说,你的这种观念只不过是一种应受指责的固执,一个像你这样聪明的人是本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的。没关系,亲爱的姑娘,一个女人可以奉献给男人的乐趣多的是,她拥有许许多多的圣殿。你给我最微末的一座,我就满意了。亲爱的,你是知道的,在你的祭坛附近还有一个阴暗的洞穴,小爱神进入那里超然于世,以更大的活力诱惑着我们,那里是我顶礼膜拜的圣殿。泰瑞丝,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如果你害怕的是怀孕,采用这种办法,就绝对不可能发生,你美丽的身段就永远不会受到损害。你视若珍宝的鲜果也就可以保持新鲜,丝毫无损,无论你今后想怎样利用,奉献出来的都会是纯洁无垢的。姑娘的秘密是怎样也不可能从这里泄漏的。蜜蜂吮吸汁液之后,玫瑰花萼依然封闭,谁也想不到它曾经有过丝毫破绽。有不少姑娘以这种方式享受过许多年,甚至是跟好几个男人,最后照样嫁出去了,而且依然被看做是鲜货。……用这同样的方法,有多少忏悔的神父得到了服务,得到了满足,而做父母的完全没发现。总之,这是包藏秘密的避难所,就是在这里贤德的韧带把神秘紧紧与爱神捆绑为一体。……泰瑞丝,无须再多说了,只须告诉你,这座圣殿是最隐蔽的,同时也是最令人销魂的。只有在这里才能获得幸福所需的一切,它近在咫尺又能使人满心舒畅,富于吸引力却又绝对没有强烈的刺激,这与必须费尽力气才挤得进去,要停留在里面也非常不容易的那个地方不同。女人们自己也大得其乐,出于理性的逼迫而不得不品尝这种美味的女人永远也不会羡慕别的女人。试试吧,泰瑞丝,试一试,咱们两个人都会得到满足。”
“噢!先生,”我回答说,“这样的事情我还从来没有经验。不过,我听说过您吹捧的这条歪门斜道,先生,这是以一种更敏感的方法来污辱妇女……而且更加严重地违反自然规律。上帝必然会在今世就降下报应,所多玛①就是一个例子。”
这个淫棍又说:“多么无知!多么幼稚!这是谁教你的?请你注意听着,泰瑞丝,我要纠正你的想法。亲爱的姑娘,惟一可能的罪恶,只是浪费本该用来繁衍人类的种子。这样的话,假如我们体内产生种子只是为了繁衍后代,那我同意你的说法,转移其方向就是犯罪。但是,倘若表明,自然将种子放在我们的腰间,其目的远远不是把它全部用于生殖,那么,泰瑞丝,把它耗费在这里还是那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把它转移地点的男人并不比自然使用它的男人错误多少。我们只是在模仿自然的损失,到
①圣经中约旦河谷地的古城,由于居民淫乱不堪,被神毁灭。――译注
处不都有这种情况吗?可以这么做首先就证明并不违犯自然规律;承认可能违犯,也就无异于违犯我们认为万事皆遵守公平原则、深刻智慧的规律。其次,这样的浪费每天千百万次在自动重演,夜晚的遗精,女人怀孕期间播种的无用,难道不都是大自然的规律允许的浪费吗?这就向我们表明:大自然允许我们损失精液和它每天制造精液一样无动于衷。它容忍生殖,但必须在它的监督之下。它希望我们繁衍,不过,在这种行为或者反对这种行为的过程中,它得到的好处并不多,所以我们的选择对它来说无关紧要。是创造,还是不创造,抑或摧毁,全由我们自己作主,而挑选身体的这一部位或另一部位,以适合我们的行为,既不会使它高兴,也不会冒犯它。我们选择这个部位无非是因为这种行为对于我们所起的作用或影响非常强大。啊,泰瑞丝,请相信,自然对我们荒谬地崇拜的这些神秘的东西并不关心。不管是在哪座圣殿祭奠,只要大自然允许在里面烧香、顶礼膜拜就不有悖于自然规律。拒绝繁衍,浪费用来繁衍的种子,种子发芽之后把它消灭,幼苗成长多时之后予以灭绝,所有这一切,泰瑞丝,都是人们想象出来的罪孽,大自然是毫不在乎的。它只是予以嘲弄,就像嘲弄我们其他那些经常违犯它而不是服务它的生理结构一样。”
“铁石心肠”在发表这样恶劣的说词时,也越来越激动,我很快就看见他处在昨天使我非常恐惧的状态之中了。为了使他的说教更有影响力,他想立刻就把教诲付诸实践,不管我怎样抗拒,恶棍的双手还是摸索着,探向他要撞入的祭坛……
难道还需要我承认么,夫人?我被这坏蛋的引诱所迷惑,我有些让步,觉得稍作迁就,就可以护住对我来说最宝贵的东西,够满意的了。我没有考虑他的诡辩的不合逻辑和我自己将要遭遇的危险,因为这个淫秽的男人拥有巨人的体魄,但他不懂得女人最合适的部位在哪里,一心只想把我搞成残疾。对这一切我都盲目无所见,只想顺从他的欲望,为了保住贞操而即将犯罪,于是,我的抵抗就渐渐微弱了。无耻的征服者已经高踞宝座之上,一心一意要继续固定在那个位置。
就在这时,大路上传来车辆的声音,“铁石心肠”立刻放弃了淫乐而去执行他的职责。他把手下的人飞快召集到一起,去犯下新的罪行。不一会儿,我就听见了喊叫的声音,这些浑身血迹斑斑的恶棍们带着抢来的赃物凯旋而归。
“铁石心肠”吩咐道:“快,赶快离开这里!我们杀了三个人,尸体就在大路上,这儿再也不安全了。”
大伙瓜分战利品。“铁石心肠”分给我一份,二十路易。他们强迫我收下这笔钱,想到我拿着这样的不义之财,我不禁浑身打颤。不过,时间紧迫,每个人都带上自己的一份,很快出发了。
第二天,我们到达尚蒂利森林,安全了。吃晚饭时, 匪徒们计算这次行动使他们得到多少钱,结果抢得的总共还不到二百路易。
“说实在的,”他们中的一个说,“这么点钱,三条人命,真不值得!”
杜布瓦回答说,“小声点儿,我的朋友们,我鼓励你们不要饶恕任何一个旅行者,并非只是为了这些钱,而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犯罪不是我们的过错,是法律的过错。只要人们想要处死窃贼和凶手,偷盗时就应该附带凶杀。两种罪行同样要受到惩罚,既然杀人能够掩盖抢劫,干吗不杀呢?”
这个可怕的女人继续说道,“况且,你们在什么地方得知,二百路易不值得三条人命呢?在计算一些东西时,永远只能从我们的利害关系来算。只要一个人不再能威胁我们,干掉他又算得了什么呢?当然,这些人是活着还是进入坟墓,我们不会为此出一个铜板。所以,选择哪一种,要看对我们自己是否有利,只要有哪怕是最微小的利益,我们都必须毫不后悔地抉择对我们有利的一种。对于任何一桩无关痛痒的事情,假如我们聪明而且能够主宰事情的发展,就应该毫无疑问地使之对我们有利,而不必顾虑是否有人因而毙命。在与我们有关的事情和与其他人有关的事情之间并不存在合理的比例关系。与我们有关的事情是我们的肉体能感觉到的,而与他人有关的事情我们只能从精神方面感觉到,精神的感觉是靠不住的,只有肉体的感觉才是真实的。所以,非但两百路易足以要我们杀三个人,即使只是三十个苏①,也值得一干,因为这三十个苏可以给我们满足,虽然微不足道,对我们的影响却可能强烈得多,远远超过杀掉的、微不足道的那三个人。并且,三桩杀人案带来的损害不会触动咱们的一根毫毛。我们官能的脆弱、考虑的不周、我们成长所处的该死的偏见、对宗教或法律的无谓的恐惧,这些都是使傻瓜们在犯罪的生涯中止步、阻止他们向着‘伟大的事业’前进的因素。但是,任何一个身强力壮、意志坚强的人,理所当然自命胜过别人的人,自会用自己的秤来衡量自己的利益。他嘲笑上帝与人类,不怕死亡、蔑视法律,他深信应该把一切都给他自己,他感到无论对别人侵犯的程度有多深,都不及他最微末的乐趣之万一――哪怕是他以极大量的罪行换来的,他在肉体上都不会有所触动。
①法国古代的辅币,等于二十分之一法郎。――译注
快感使他忘乎所以
快感使他忘乎所以
1-4
快感使他忘乎所以,它就在他身上;犯罪的结果对他也没有影响,是他的身外之物。我要请问,有理性的人有谁会不喜欢使他舒服的东西,而喜欢他感到陌生的东西呢?又有谁会不同意干丝毫不觉得棘手的陌生事情,以此来换取自己安享快乐呢?”
“噢!夫人,”我对杜布瓦说,请她允许我回答她的诡辩,“您难道不认为,你们刚刚侥幸逃脱惩罚的罪行就注定了你们自身的毁灭?这样的原则只适合毫不惧怕别人的、相当有力量的人。可是我们呢,夫人,我们总是处于恐惧、屈辱的境地,被所有正直的人们唾弃,被所有法律判处死刑,我们能够接受只能使悬在我们头上的刀剑更加锋利的原则吗?假如我们的处境不这样悲惨,假如我们处于社会的中心,假如我们处在我们应该的位置,不这样为非作歹,不在祸患的重重威逼之下,您还以为这些原则对我们仍然适用吗?您怎能希望出于盲目自私而单枪匹马地危害他人利益的人不至于毁灭?社会允诺在其内部永远不能容忍反对它的人吗?况且,一个孤立无援的人能够和大家作对吗?他不接受社会公约,如果他不同意为长远的幸福而牺牲一点眼前的幸福的话,他能自诩是幸福而平静的吗?社会得以维持,只是依靠人人不断交换善举,这才是凝聚社会的韧带。而不愿这样行善,只奉献罪恶的人,因而被人畏惧的人,如果强大,必定受到攻击,如果孱弱,必定被随便哪个受他冒犯的人消灭。不过,无论如何他是被有力的道理消灭的。这个道理使人确保自己的安宁,而搅扰他的安宁的人将受到伤害。这就是使犯罪集团不可能长久的原因:既然团伙磨利自己的刀尖来损害他人的利益,那所有的人就会立即团结起来,使其锋刃不能奏效。甚至在我们之间,夫人,请允许我再进一言,当您劝告他们每一个人只根据自己的利益行事时,您又怎能来保证能维持团结呢?您现在有什么理由来反对我们当中的一个人要把其他的人杀掉,以便独吞抢来的东西呢?唉,即使在一个罪恶团伙里,道德也被证明是很有必要的,哪怕是在一个罪恶的社会里……可以肯定的是:丧失道德,这个社会一分钟也支持不下去!”
“铁石心肠”说:“泰瑞丝,你拿来反对我们的尽是些诡辩,并不是杜布瓦所说的,维持我们这样罪恶团伙的不是道德,而是利益、是利己主义。您从一个虚幻的设想中得出的对道德的赞扬是错误的。虽然我相信自己是这群人中间的最强者,但却并不想杀掉我的同伙,强夺他们的财物,这是因为如果我成为孤家寡人,就失去了保证我因他们的帮助而得到更多财富的方法。这也是使他们不向我开刀的惟一原因。这个原因,泰瑞丝,你看一看,是完全利己的,丝毫不见道德的踪影。你自己说的,谁想单枪匹马损害社会的利益,就只能灭亡。那么,当一个人在社会上生存,他一无所有,又被他人抛弃了,岂不是更加必死无疑吗?人们所谓的社会利益,无非是各个个人利益的集合,这种个人利益之所以与整体利益协调一致,与之合而为一,绝对不是靠放弃;而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你又能希望他放弃什么呢?如果他这样做了,你就得向我承认:他付出的比得到的多得多,他就更加困难了。在这种情况下,买卖的不公平使他无法交易。处在这种境况之中,这样的人最应该做的事,难道不是摆脱这个不公正的社会,依附于一个迥然不同的团体吗?既然这个团体的利益在于聚集成员的微薄力量,与企图迫使不幸的人放弃自己仅有的一点东西(因为他们不愿从他人那里夺取任何东西)的更强大的势力斗争。不过,你也许会说,这样也就会产生持续不断的战争。就算是吧,这难道不正是大自然的状态吗?这难道不是惟一的、真正适合我们的状态吗?自从有人类,我们就是彼此孤立的,贪婪而残忍,而且横行霸道,要得到一切,什么也不肯让出来,你争我夺,只为维护自己的野心,或者保住自己的权利。于是,立法者过来说:不要打了,双方互相退让一点,安宁就会重新出现。我不想谴责这样的公约,但我主张这两种人都不必遵守这样的公约,觉得自己是强者的,无须退让,就可以快活,而那些弱者,只好退让,舍弃的远远超过保证可以获得的。而组成社会的无非是强者和弱者,假如强者和弱者都不满意那个公约,它就根本不能适用于社会。他们都必定宁愿延续以前就存在的战争状态,既然它可以使人人得以自由施行其力量和技能;而不公正的公约却只能把这些剥夺掉,总是使强者损失太多,而弱者所得也总是不够。所以,真正聪明的人只会冒险恢复签订公约之前的那种战争状态,义无反顾地疯狂反对这个合约,尽可能地破坏它,因为他确信他从这些破坏中得到的要比他作为弱者可能失去的总是要多。遵守合约的话,他就还是原来的他;而破坏合约,他就有可能成为强者。并且,法律打算使他重新回到他想离开的阶级中去,更糟的是他可能还会丧命,这与在屈辱和贫困中生活相比就算不了什么大的不幸了。因此,我们只能有两种立场:或者是使我们幸福的犯罪,或者是使我们不再不幸的绞架。我要问一下,漂亮的泰瑞丝,你还能犹豫吗?凭你的聪明,还能找到什么足以反对的理由吗?”
我理直气壮地回答:“啊,先生,理由何止千百条。不过,这种生活一定是人类的惟一目标吗?人生经历的每一阶段(如果他是理智的)必将把他带到永久的幸福之中,这是道德确保的奖励。除此之外,难道还有其他的出路吗?假设我同意您的看法,而这是不可能的,是触犯理性所有的光辉的,――且不去管它吧,就算我暂时同意您的看法:罪行可以使犯罪的坏蛋幸福,但是您难道想不到公正的上帝会在另一个世界里等着这个恶人,并且向他复仇吗?……啊!请您别以为不会有报应,先生,我要含泪再说一遍,您可别相信! 这是不幸的人惟一的安慰,不要剥夺掉我们的这一慰藉,既然人类抛弃了我们,除了上帝,谁还会为我们报仇呢?”
“谁?谁也不会,没人为我们报仇,泰瑞丝,绝对没有任何人!丝毫没有必要为不幸报仇,不幸的人由于需要,才这样自我安慰,这种想法使他们得到慰藉,其实,仍然是虚假的。还不仅仅如此,不幸者受苦是势所必然的,因为他们受屈辱、受痛苦,是符合自然法则的,他们的存在对于自然是有益的,就和压迫他们的人富有是一样的。这就是真理,是它窒息了暴君或者怀有灵魂中的内疚。真理让这样的人不要与自己过不去,要不顾一切地去干他想出来的一切坏事。这是大自然的惟一呼声,这样的呼声提醒他们产生这样的念头,而这也正是大自然使人们成为实现其规律的工具的惟一方式。当它秘密地启示让我们干坏事的时候,就说明坏事对于它是必须的,它要求这样,那就是,罪恶总数还未达到,不足以满足平衡规律――这是支配它的惟一规律,它要求更多一些来保持平衡。所以灵魂被用来干坏事的人不要害怕,不要止步,只要他感受到干坏事的冲动,就要大胆地去干。要是抗拒,反倒触犯大自然。既然您原意谈谈神学,咱们就先放下一会儿道德问题。天真的姑娘,你先要明白,你赖以寄托的宗教只不过是人与上帝的关系,是人以为应该对人的创造者的崇拜,一旦这个创造者的存在被证明是虚幻的,宗教也就灭亡了。早期的人类被使他们震惊的现象吓破了胆,不得不认为有一个至高无上的、他们不了解的人在指引着这些现象、施加其影响。软弱的实质在于想象或者害怕一种力量。人类处于幼年时代,才智仍然过于不足,不能探求,不能发现大自然内部的运动规律――这个运动是使他们感到惊讶的全部机制的惟一的动力,他们认为要确证、界说这个伟岸的主宰,比研究大自然以求发现使他们惊愕万分的原因要困难得多,他们便接受了这个主宰万物的人,使众人对他顶礼膜拜。从此,每个民族制造出相似的风俗习惯、相似的认识、相似的风土人情。不久大地上有多少民族,就有多少宗教,有多少家庭,就有多少神明。不过,在所有这些偶像下面,很容易认出这个荒诞不经的灵魂――人类愚昧无知的第一个结果。人们给他穿上不同的衣服,但是永远是一回事。泰瑞丝,你说说看,一些无知的人确立了一个毫无价值的怪物并大谈怎样伺候它,我们难道应该依据这些胡言乱语就得出推论说,一个聪明的人必须放弃此生现实而确实可靠的幸福吗?应该像伊索所说的那只狗那样为了个影子而丢掉骨头,为了幻觉而抛弃真实的享受吗?不,泰瑞丝,不是这样的,没有什么上帝,自然可以自给自足,它一点也不需要一个创造者。这个想象出来的创造者只能瓦解自己的力量,只能是我们在学校里说的一种预期理由。要有上帝,就得有个什么创世,就是说,先得有那么一个瞬间是什么都没有的,或者说那一瞬间一切都在混沌之中。如若这两种状况中的一种是坏事,那为什么你的那个上帝还让它存在下去呢?如果是好事,那他为什么要改变它呢?而如果现在一切都完美无缺,那你的上帝就无事可干了,既然他毫无用处,还能是万能的吗?假如他不是万能的,他又怎能是上帝呢?如果自然最终死亡了,动力又有什么用处呢?如果动力通过使物质运动对其产生作用,那么它为什么不自己成为物质呢?你怎能设想,精神对物质的作用,物质接受精神的驱动,而精神本身却没有运动?冷静地审视一下那些不得不制造这可恨幻影的人们给它披上的由各种各样滑稽可笑、互相矛盾的优点构成的外衣,核实核实这些优良品质是怎样互相摧毁、互相消解的,你就会看出一部分人由于恐惧、所有人由于无知而神化的幻影不过是一个令人恶心的毫不足奇的玩艺,不值得我们稍予信仰,稍加审核,无非是个可悲的荒谬绝伦之物,令我们的心智反感,被我们的心灵厌弃,它从混沌黑暗之中出来只能永远回到黑暗当中去。
“所以,泰瑞丝,但愿你不要对这些原始谎言制造出来的未来世界心存指望或心怀恐惧,泰瑞丝,不要有丝毫疑虑,尤其不要想用它来制造对我们自己的束缚。我们是一种劣等的、原始的物质的一小部分,在我们死亡的时候,就是说构成我们的成分与整体的成分相结合的时候,我们就永远被消灭了。无论我们在世时行为如何,我们都总有那么个时刻,归于大自然熔炉,而后以其他形态重新喷射出来。此时,那些疯狂地为道德焚香上供的人并不比恣情纵欲的人拥有更多的特权,因为大自然并不觉得有什么触犯它,只要是人,都是出自它的怀抱,在世时的行为都是依据它给予的冲动,在他们离开人世之后,将在自然内部重新获得同样的归宿与命运。”
我正要反驳他这些可怕的亵渎神明的话,就听见有人骑马渐渐靠近我们。
“拿起武器!”“铁石心肠”大喊一声,他更着急的是把自己的理论付诸行动,并不急于巩固其理论基础。他们又去抢劫了……不多一会儿,他们就将一个不幸的旅行者带到我们扎营的树丛里。
强盗们问这个人为什么这么早就独自一人在一条偏僻的道路上旅行,并问了他的年龄和职业。骑马的人回答说,他叫圣弗洛朗,是里昂最富有的商人之一。他三十六岁,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从弗兰德尔来,身上没带多少钱,只有大量的票据。他又说,他的仆人头天夜里离开了他,他走夜路是为了免得受热,想当天就赶到巴黎去。到了巴黎,他另找个仆人就是了,然后,他会处理部分事务。此外,他走上这条偏僻的小道,大概是因为骑在马上睡着了,迷了路。这些话说完之后,他请求饶命,愿意把身上所带的一切都贡献出来。他们检查他的钱袋,数了数了他的钱,收获是再好不过了。圣弗洛朗带着将近50万见票即付的票据,还有些珠宝,外加大约一百路易……
“铁石心肠”用手枪指着他的鼻子对他说,“朋友,你得明白,这样抢了你之后,我们还是不能让你活命。”
“噢,先生!”我大叫一声,跪倒在这个恶棍的脚下,“我求求您,在我加入这个团伙时,不要让我看到这个不幸的人送命的可怕景象!让他活下去吧!请不要拒绝我向您提出的第一个宽恕请求。”
我对这个人这样关心,总得有个合乎情理的理由,我急中生智,立刻编出了一个相当独特的理由。
“这位先生刚才提到了姓名,我倒想起来了,我跟他还是远房亲戚呢。先生,您不必奇怪,”我急忙对那个旅行者说,“不要奇怪在这种境遇中碰到一位亲戚,这一切我会向您解释的。”我又转向我们的首领哀求道,“因为这个原因,先生,为我饶了这个可怜的人的性命吧!我会竭尽全力来报答您的这个恩典。”
“铁石心肠”回答说,“泰瑞丝,你知道我答应你的条件是什么,你知道我要你怎样,……”
“是的,先生,我什么都答应,”我喊着,冲到那个不幸的人和随时要杀他的头目之间,“是的,怎样都行,先生,干什么都行,饶了他吧。”
“铁石心肠”说,“那就暂且让他活着吧,但是他得加入我们的行列,这个条件是必不可少的。否则的话,我就无能为力了,伙计们会反对的。”
那个商人吃了一惊,根本不理解我怎么会跟他是亲戚,不过,看到如果同意这些建议就能保全他的性命,自然懂得不能有片刻犹豫。他们让他吃了点东西,打算天亮再离开这个地方。
“泰瑞丝,”“铁石心肠”对我说,“我答应了你的要求,不过,今天晚上我太累了,你给我安安静静地在杜布瓦身边休息,天快亮的时候我再叫你。你要是敢犹豫,要是敢耍滑,我就结果这小子的性命!”
“睡吧,先生,睡吧,”我回答道,“请您相信,我对您满怀感激之情,没有别的愿望,只求能报答您。”
这远远不是我想说的,不过,我认为如果可以欺骗的话,那也只好这么说了。这伙坏蛋对我深信不疑,他们继续喝酒,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在我身边的杜布瓦和其他的人一样也醉了,很快也合上了眼睛。我的行动完全自由了。
趁周围的恶棍们酣睡的时候,我立刻抓住时机,对年轻的里昂商人说:“先生,最可怕的灾难使我身不由己地陷入这伙强盗中间。我痛恨他们,痛恨使我落入贼伙的厄运。我大概没有那分荣幸能成为您的亲戚,只是耍个花招,希望能让您和我从这伙强盗手中跑出去。”
我又补充道,“此刻正好有机会,我们逃走吧!我看见您的钱袋在那儿,您赶快拿着,。现金在他们的衣服口袋里,就不要拿了,我们要动它就会有危险的。咱们走吧,请可怜可怜我的命运,不要像这些人这样残忍。请尊重我的贞操,这是我惟一的珍宝,我交托给您了,请让我保留着吧,就算是他们,也没有把它强夺走。”
圣弗洛朗如何装模作样地表示感激,难以描述。他简直不知道用怎样的言词来向我表达,况且我们也来不及说话。要紧的是赶紧逃命。我灵巧地取出钱袋交给了他,然后迅速穿过树丛。我们没牵马,害怕马蹄声会惊醒那伙人。我们赶快走上了可以走出森林的一条小径。也是我们走运,天亮时分,恰好走出了森林,后面并没有人跟踪。上午十点钟之前,我们来到吕扎尔什。到了那里,我们没有什么危险了,就想着好好休息一下。
生活中有些时候,尽管腰缠万贯,却无法活下去。圣弗洛朗的情况正是如此。他的钱袋里有五十万法郎的支票,却没有一个埃居的现金。这使他想进客栈,却止住了脚步。
我见他为难,便说:“先生,别着急,我离开的那伙强盗给了我一些钱,二十路易,拿去吧,我求您把它花了,用剩下的就给穷人。不管怎样,我再也不想保留杀人越货得来的钱了。”
圣弗洛朗假装客气,其实远远不是我设想的那样替别人着想,他只是不想露出一下子拿走我主动给他的东西的样子。他问我有何打算,表示我想怎样,他都当做义不容辞的义务去实现,能够报答我是他惟一的愿望。
他吻着我的手,说道:“泰瑞丝,我的财产和生命都是您保住的!除了把这两样东西交给您,我还能做什么呢?请接受它们吧,求您啦!还请求上帝允许用婚姻来加强我们友谊的韧带。”
也许是预感吧,也可能是冷淡,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绝对不相信我对这个年轻人做的事情会引发他这样的感情。他从我脸上的表情看出我不敢明确表示拒绝。他明白了,不再坚持,只是问我他能为我做些什么。
“先生,”我对他说,“要是您当真觉得我做的还不是没有价值,想要报答的话,我只求您把我带到里昂去,把我安顿到一个规规矩矩的家庭里,让我的羞耻之心再也不受损害。”
“您真是找对人了,”圣弗洛朗对我说,“任何人也比不上我更能够为您效劳,我在里昂有二十来家亲戚。”
接着,年轻的商人请我说说我为何不得不离开我告诉过他我诞生的地方――巴黎,我既天真又信任地向他讲述了这一切。
“噢!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用不着到达里昂,我就可以为您效劳。”年轻人说,“什么也不用怕了,泰瑞丝,您那个官司已经和缓了,没有人再搜捕您了,我给您安排的避难所比任何别处都更加安全。我在邦迪附近有一个亲戚,她住在那里一个景色迷人的乡村里。我肯定她会非常乐意让您跟她住在一起。我明天就把您介绍给她。”
轮到我对他充满感激之情了,这样合适的安排我当然接受。当天剩下的时间我们就在吕扎尔什休息,打算第二天就去离这里不过六里之遥的邦迪。
“天气真好,”圣弗洛朗对我说,“如果您相信我,泰瑞丝,咱们就步行到我亲戚的城堡去,到了之后就把我们这段历险记讲给她听,我觉得这样到达那里会对您更有好处。”
我丝毫没有怀疑这个魔鬼的企图,也根本想象不到跟他在一起反倒比跟刚刚离开的那些恶棍在一起更加危险。我既不担心也不反感地同意了。我们在一起吃了晚饭和宵夜,他一点也不反对我单独住一间房过夜。照他的说法,把最热的时间躲过去之后,只要四五个小时就能到他亲戚家里。于是,第二天,我们离开吕扎尔什,徒步向邦迪进发。
我们进入森林时是大约下午五点。圣弗洛朗还没有露出马脚,他还是那么诚恳,一直在向我证明他对我的感情。即使我是跟父亲在一起,我也不会感到比现在更安全。黑夜的阴影开始在森林里散布宗教似的恐惧,这既使胆怯的心灵产生害怕的情绪,也使凶残的灵魂滋生罪恶的计划。我们只沿着小路行走。我走在前头,所以不时回过头来问问圣弗洛朗这些偏僻的小路是否确实是我们该走的路,有没有可能他走错了道,他是不是当真确信我们马上就能到达目的地。
“咱们到了,婊子!”这恶棍答道,同时用棍子猛击我的头部,把我打翻在地,我失去了知觉……
噢!夫人,这坏蛋说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我再也不知道了。但看看自己醒来后的状况,我不能不一下子就明白了我任其玩弄达到了怎样的程度。当我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我躺在一棵树下,远离大路。我衣衫破烂、浑身血迹……我失去了童贞!夫人。我为这个淫魔做的好事竟然得到的是这样的报答!这个恶棍在随意摆布、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甚至以最冒犯自然的方式玩弄了我之后,还抢走了我的钱财,正是我以前那么慷慨地要送给他的那笔钱。他撕碎了我的衣服,大部分衣服成为碎片散落在我的周围,我几乎一丝不挂,身上还有好几处伤。我怎样的处境,您就可想而知了,四周一片漆黑,孤立无援,失去了贞操,没有了希望,暴露于一切危险之下,我恨不得立刻结束自己的生命,如果给我一件武器,我会立即抓住它,用以结束这只会给我带来灾难的一生……
我对自己说,“魔鬼!我如何亏待了他?竟然遭到他这样残忍对待!我救了他的命,把他的钱财还给了他,他却夺走了我最为宝贵的东西!噢,人呀,只听从欲情的支配,就干出这样的罪行!最荒凉的旷野深处的老虎面对你干的坏事也会胆颤心惊。”初期的痛苦在刺激之后,是几分钟的身心俱焚,我两眼饱含着眼泪,机械地转身向天呼吁,我的心奔向寓居天上的主,……那纯净闪亮的苍穹,黑夜肃穆的寂静,冻结了我的知觉的恐惧,就在我颠倒错乱的心灵周围大自然那一片寂静景象,……这一切都在我内心散布着黑暗的恐怖,立即激起我祈祷的需要。我投身于万能的上帝,被亵渎神明者否认的上帝,苦命人、受难者希望之所在的上帝的脚下。
“神圣而威严的主啊!”我泪流满面地呼唤,“您在这个可怕的时刻让我的心中充满天堂的欢乐,您无疑阻止了我结束生命。噢,我的庇护者和我的引路人,我渴望您的仁慈,乞求您的怜悯,请您看看我是多么悲惨,多么坎坷,多么忍让,又多么满怀祈愿!万能的上帝!您是知道的,我无辜而柔弱,我被人背叛而受到虐待。我打算照着你的样子行善,你的意志却惩罚了我。您的意志实现了,噢,我的上帝!您的一切神圣的旨意我都倍感珍贵,我尊重它们,并且我不再抱怨。不过,倘若我在人世间只能发现遍地荆棘,我祈求您运用威力把我召回您的身边,以求不受困扰地向您祈祷,对您崇拜,远离这些恶人。唉!这些恶人只会给我带来祸害,他们沾满鲜血、阴险狡诈的双手随意就将我的悲惨日子投入泪水的激流和痛苦的深渊。”
祈祷是不幸的人最温暖的安慰,当它完成了这个使命时就变得更加强烈。于是,我站起身来,勇气十足,捡起那淫棍给我留下的破衣烂衫,躲进一处矮树丛里去过夜,这样,危险会少一些。我感到自己安全了。我刚才接近了上帝,尝到了满意的滋味,这样我便稍得安稳,休息了几个小时。我的双眼睁开时,太阳已经老高了。对不幸的人来说,醒来的时刻是可怕的。睡眠的温馨使得想象力更快恢复,更加凄凉,种种只是由于休息片刻而暂时忘却的悲惨遭遇重新涌上心头。
我扪心自问,对自己说,“的确,有一些女人被自然降低到与野兽相同的命运!她们躲在简陋的房子里,像野兽那样逃避着男人,现在我和她们之间什么区别呢?那么,我又何必生下来遭受这样可悲的命运呢?……”想到这些凄惨的事情,我泪如泉涌。哭泣还没有停止,就听见我周围有点什么声音。渐渐地,我听出来是两个男人在说话。我屏息静听。其中一人说道:
“过来,亲爱的朋友,咱们在这里好极了!我那讨厌的婶娘老是冷酷无情地监视着我们,真要命!不过,现在她阻止不了我跟你稍稍享受那么舒服的快感了。”
他们走近了,就站在对面离我很近的地方,他们说的话、做的动作,无一不被我听见、瞅见,于是,我看见了……上帝呀!夫人,命运怎会总是让我落入如此丑恶的境地!道德难以允许听见这样的叙述,羞耻之心也不允许描述这样的场景!这个可怕的罪行既违背自然,又违反社会习俗。一句话,这个罪行经常被上帝重重惩罚。“铁石心肠”认为它合乎情理,并向我提出过建议,刚才让我做牺牲品的刽子手在我失去知觉时也在我身上使用了这个方法。总之,我亲眼看见这个令人作呕、令人反感的行为被人用最深思熟虑的淫荡所能想象出来的各种肮脏的技巧和可怕的细节加以完成!其中的一个,就是奉献出自己的那个,二十四岁左右,衣着华丽,看得出他地位的高贵。另一个年龄与他相仿,好像是他的仆人。他们的行为无耻透顶,而且时间很长,即使一对合法的、相亲相爱的夫妻彼此爱抚也不像这样癫狂。年轻的主人双手支撑在我隐藏的树丛对面的一个小土堆顶上,将亵渎神灵的祭坛赤裸裸地暴露给他的仆人。后者见此情欲激荡,抚弄着主人的那个偶像,准备好用一把比邦迪的恶棍用来威胁我的匕首更可怕、更巨大的刀子来牺牲它。但是,年轻的主人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他的偶像似乎不惧受伤似地迎着送过来的利刃而上,而他的仆人逗弄它、刺激它、亲吻它的各个地方。渐渐地,他们的热情减少了……他们的嘴巴互相挤压,喘息融合在一起。
唉!这段时间多么难熬啊!我不敢动弹,生怕被他们发现了。终于,演出这淫秽一幕的两个罪犯大概心满意足了,他们站起来朝着一定是回家的路上走去。
当主人走近掩藏我的树丛时,我的帽子暴露了我,他看见了我。
“茉莉花,”他对仆人说,“咱们被人发现了……有个姑娘看见了咱们的秘密……你过来,把这个婊子给我揪出来,咱们得问问她躲在这儿干什么。”
我没有让他们费力把我从藏身的地方拽出来,我立刻自己走了出去,跪倒在他们的脚下。
“噢,先生们!”我向他们伸开双臂,大声叫道,“可怜可怜我这个不幸的女人吧,我的悲惨命运超出你们的想象。任何人经历的坎坷都不能与我相比。请你们不要因为发现我处于这样的境地而对我产生什么怀疑,之所以这样只是由于我陷入了绝境,不是我自己的过错。请一定不要再增加已经使我难以承受的灾难,请帮我摆脱逼迫着我的厄运,减轻我的痛苦!”
撕心裂肺的痛苦
撕心裂肺的痛苦
纠正一下道德风气
纠正一下道德风气
2-1
我落在了勃瑞萨克伯爵(这是年轻的主人的名字)的手里。他极其邪恶而且淫荡,心中根本没有多少怜悯之情。在男人身上,淫荡窒息了怜悯是极其平常的事,这是令人遗憾的。淫荡使人心如铁石般死硬,一是那些丑恶的行为需要灵魂的麻木,二是这种肉欲给整个神经系统带来的强烈震动削弱了反应的能力,因此,淫荡的人绝少是慈悲的人。此外,除了我在此描绘的这类人天生性情中的冷酷无情之外,勃瑞萨克伯爵还有着对女性的那种根深蒂固的厌恶,他对凡是女性的特征无不仇恨至深,所以,我很难在他心中注入我希望引发的那种感动。
“树林里的斑鸠,”伯爵冷酷地对我说,“如果你想骗人,趁早去找别人。我的朋友和我永远不会为女人那肮脏的庙堂作出牺牲。你要是乞求施舍,去找那些乐善好施的人吧,我们从来不干这种事情……可是,你这个贱货,你是不是看见了这位先生和我之间的事情?”
我赶紧回答,“我看见你们在草地上谈话,就这个,先生,我保证!”
“我愿意相信,这是为你好。”年轻的伯爵说,“要是我知道你可能看见其他什么,你就休想从这个树林里出去!……茉莉花,时间还早,我们还有时间听听她的冒险故事,然后再看看该拿她怎么办。”
这两个年轻人坐下,命令我坐在他们身边。接着,我天真地把自出生以来遭受的种种灾难一一向他们讲述。
我一说完,勃瑞萨克伯爵就站起来说道,“来吧,茉莉花,咱们做一次公正的人吧。公正无私的特弥斯①裁定这个小东西必须灭亡,咱们不能让女神的意志被无情地践踏了,就让这个女犯接受她本来必须经受的死刑判决吧!这个小小的凶杀根本不是犯罪,不过是纠正一下道德风气。既然咱们有时也不幸破坏了道德秩序,就应该至少在机会到来的时候勇敢地弥补它……”
这两个残酷的家伙把我从地上拽起来,并把我拖向树林,他们对我的哭泣与叫喊只是尽情嘲笑。
“咱们把她的手脚捆在四棵树上,构成一个四方形。” 勃瑞萨克一面扒光我的衣服,一面吩咐道。
然后,他们用领带、手绢和吊袜带作为绳子把我迅速捆了起来,就和他们设计的方式一样,也就是说,按照人们所能想象的最残忍、最痛苦的方式。我遭受的痛苦是难以描述的,只觉得四肢都被撕裂了,肠胃也扯歪了,由于自身的重量直往地面上坠,简直随时都会裂开。汗水从我的额头上流下,我只
①希腊神话中掌管法律与正义的女神。――译注
是因为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才能活下去。如果痛苦不再控制我的神经,我就会立即看到死神降临。恶棍们以我的这种姿势取乐,他们一边鼓掌,一边仔细观赏着。
勃瑞萨克终于发话了:“我看够了,我决定这一次只让她受到小小的惊吓。”他解开我的手脚,命令我穿上衣服,继续说道,“泰瑞丝,不许你声张出去,跟我们走。只要你听话,就不会有什么可后悔的。我婶娘需要再找个女仆,我把你介绍给她,算我听信了你的故事,我可以向她担保你行为端正。不过,如果你违背我的一片好心,辜负我的信任,或者不服从我的意志,看看这四棵树,泰瑞丝,看看四棵树之间的这块地方,这里将是你的坟场。你要记住这个地方离我带你去的城堡只有一里,只要你犯一丁点错误,就会立刻被再带到这里来。”
我顿时忘记了遭受的苦难,投身于伯爵的脚下,哭着向他发誓一定照他的意思去做。但是,他对我的高兴与对我的痛苦一样无动于衷,他只是说:
“咱们走!今后怎么样,全看你自己的行为了,由你自己决定你的命运。”
我们向前走去。茉莉花和他的主人低声交谈,我恭顺地跟在后面,一言不发。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我们来到勃瑞萨克侯爵夫人的城堡。城堡的雄伟壮丽和里面成群的仆人使我觉得无论在这里干什么差事,都肯定比在迪阿尔潘先生家里当女仆要强得多。他们让我在一间房子里等候,茉莉花给我拿来食物让我吃一些。年轻的伯爵走进侯爵夫人房间去禀报她,半小时之后,他亲自来叫我,把我向他婶娘引见。
勃瑞萨克侯爵夫人约莫四十六岁,依然十分漂亮。尽管她信守的原则以及说话都有点严厉,我仍然觉得她很正直,也富有同情心。年轻伯爵的叔叔娶她的时候一无所有,只给了她一个贵族的头衔。现在她孀居已有两年了。勃瑞萨克先生可以指望的财产全都取决于这位婶娘,他从父亲那里得到的钱财刚刚够他吃喝玩乐的开销。勃瑞萨克夫人还给他一笔可观的补贴,但这也不够用。伯爵最珍视的莫过于肉欲享受,也许他的情欲比其他人的花费少一些,但却频繁得太多。这个家庭拥有五万埃居的年金,而勃瑞萨克先生现在还是单身。没法子叫他下决心去服兵役,凡是要他放弃淫乐的事情他都受不了,他是不会接受这样的枷锁的。侯爵夫人每年在这块领地上住上三个月,余下的日子在巴黎度过。她要求侄子与她共度的这三个月对这个年轻人来说就好像酷刑一般,因而他仇恨婶娘,认为离开他寻欢作乐的中心――巴黎的每时每刻都纯粹是浪费时间。
年轻的伯爵吩咐我把对他讲的事情再向侯爵夫人讲一遍,我讲完之后,勃瑞萨克夫人对我说:“你的诚实与幼稚不允许我对你说的话表示怀疑。关于你,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你对我说的那个人的女儿。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认识你的父亲,这就增加了一条理由,要我关心你。至于在迪阿尔潘家里发生的事情,我准备去大法官家两次,把它安排妥当,大法官是我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他是世界上最完美无缺的人。只要向他证明了你是清白无辜的,那就消除了一切对你不利的因素。不过,好好想一想,泰瑞丝,我答应你的这些,都要以你行为端正为条件,所以,你看,我要求你表示感谢,其结果都是为你好。”
我跪倒在侯爵夫人的脚下,向她保证我的行为一定使她满意,她和善地扶我起来,当即让我担任她的第二贴身女仆。
勃瑞萨克夫人向巴黎方面打听关于我的情况,两天之后就有了回音,和我希望的完全一样。侯爵夫人赞扬我一点也没有欺骗她,一切焦愁的想法终于从我的脑海中烟消云散了,我满怀希望,竭尽我的想象,期待着即将获得最甜美的慰藉。然而,上帝并不是这样安排的,可怜的泰瑞丝并没有从此就幸福了,如果说让她出现了片刻的安宁,那只是为了使她遭受接踵而至的灾难时更加辛酸难忍。
我们一返回巴黎,勃瑞萨克夫人就赶紧为我奔忙。首席法官同意接见我,他很关心地听我叙述了我的不幸。迪阿尔潘对我的污蔑得到了澄清,但无法对他绳之以法,因为他搞成功了几张假票据,使三四家人倾家荡产,从中获利将近二百万,然后跑到英国去了。至于司法监狱的纵火案,他们认为即使这件事对我有什么好处,至少我自己丝毫也没有参与,官司就此了结。他们让我放心,处理这个案子的法官们认为用不着履行其他的手续了。我就知道这些情况,他们对我说什么我都觉得满意,您马上就会发现我是不是错了。
很容易想见这么一来我是多么感激勃瑞萨克夫人,何况,她对我不是关怀倍至、恩重如山吗?这样的情况怎能不叫我永远紧紧依附于这样宝贵的一位保护人?但是,年轻伯爵的意图远远不是把我如此亲密地与他的婶子连在一起……现在,是向您描述一下这个魔鬼的时候了。
勃瑞萨克先生有着一张最诱人的面孔和青春的魅力。如果说他的体态与面部的表情有某些缺陷的话,那就是它们有点过于慵懒和绵软,也就是只有女性才具有的那种柔软和纤弱。似乎自然赋予他这些女人的特性的同时,也使他产生了女人的情趣……然而,在这种种女性魅力掩盖之下的灵魂却是多么险恶啊!凡是恶棍的罪恶癖好都集中在他身上,从来没人比他更恶毒、更具报复心理、更残忍、更不信宗教、更淫荡、更蔑视一切义务,他尤其蔑视大自然似乎要我们充分享受乐趣的那些责任。勃瑞萨克先生所有的恶行中特别严重的是对他婶娘的憎恶。侯爵夫人想尽了一切办法,打算使侄子回到道德的道路上来。也许她过于严厉了,结果,正是这种严厉更加煽旺了伯爵的欲情,他更加狂热地沉溺于恶劣的嗜好。可怜的侯爵夫人从对侄子的严加管教中得到的只是后者更强烈的憎恶。
“你不要以为,”伯爵经常对我说,“我的婶子为你做的一切都是自觉自愿的,泰瑞丝。请你相信,要不是我随时多方催促,她大概不怎么记得答应过你的什么话。她要你感激她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我做的。是的,泰瑞丝,是的,你应该感谢的只是我一个人。你应该感到我是全然无私的,因为不管你多么漂亮,你知道得很清楚,我根本不想博得你的欢心。泰瑞丝,我期待你的完全是另一种类型的报答。等你深信了我为你安稳度日所做的一切,我希望在你的心中能找到我有权期待的东西。”
我觉得他的这些话很难明白,不知道如何来回答。但是我还是信口回答了几句,也许太轻率了。还用得着向您承认么?唉,是的,要是向您隐瞒我的过失,那就是辜负您的信任,万分对不起您对我不幸遭遇的关怀。夫人,所以我请您听我讲述我应该深深自责的惟一失误。噢!不,怎么能说是失误呢?是愚蠢,是荒谬绝伦,以前从未有过的。但是至少这不是犯罪,这只是惩罚了我自己的一个错误,想必是公正的上帝用来把我投入不久之后在我脚下裂开的深渊的一个错误。不管勃瑞萨克伯爵对我使用了多么残忍的手段,从我碰见他的第一天起,我一见到他就感到产生了一种不可抑制的爱的冲动,吸引我倾心于他。无论我怎样反复考虑他的残酷,他疏远女性的天性,他情趣的堕落,我们之间横亘着多大的道德距离,但是,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熄灭这初生的情欲。倘若他要我的性命,我也会给他一千次。他根本想象不到我怀有这样的情感。这个冷酷的人丝毫也不想探究我为什么每天哭泣,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可能看不出只要是使他高兴的事我都恨不得飞奔前往迎合,他也不可能一点也觉察不到我是多么殷勤逢迎。总是我太盲目吧,迎合他的心意竟然达到尽羞耻心所容许为他的错误效力的程度,我竭尽全力向他的婶子隐瞒这些错误。我的这种行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赢得了他对我的信任,一切来自他的东西对于我来说都是如此珍贵,我依然盲目,甚至于有时候软弱到自信他对我还不是全然冷淡的。然而,他那过度放荡的生活使我很快就有所醒悟了!放荡不羁的生活甚至使他的健康状况日益恶化。我有时大胆地向他劝说他的行为有着种种弊端,他听我说着,并没有反感的表现,但最后还是对我说,他这样珍视的恶劣行径是不可能改变的。
有一天,他正好热情勃发,便对我说:“啊,泰瑞丝,你哪里懂得我这种癖好有多大的魅力,哪里明白幻想自己已经变成了女人给了我多么温馨的乐趣!这是思想上令人难以置信的迷茫!我们讨厌女人,可是又想模仿女人!做成一个女人是多么惬意啊!泰瑞丝,做所有要你的人的娼妇是多么美妙啊!在同一天里,接连不断地做一个窃贼、一个侯爵、一个仆人、一个僧侣的情妇,被他们轮流地亲热、爱抚、嫉妒、威胁、殴打,一会儿胜利地躺在他们的怀里,一会儿又被他们践踏着脚下,用抚摸使他们情意绵绵,又用疯狂重燃他们的欲火……噢!不,不,泰瑞丝,像你那样构造的头脑是不会明白这样的快乐的。不过,放下道德不谈,你简直想象不出这样神圣的爱好给予肉体的是怎样的享受!不可能与之抗衡,那是一种如此强烈的酥痒的感觉,如此刺激的快感的微微发痒的感觉……我们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头脑。吻个千万遍,一下更比一下亲热,尚且不能癫狂个够,伙伴使我们如醉如痴,尚且未达到极致。被伙伴紧紧搂抱,嘴唇交相咬合,渴望把自己的整个身躯溶入他的身躯,只盼同他合成一体,如果说我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那就是抱怨被忽视。泰瑞丝,不要以为我们和其他男人的结构是一样的。我们的结构完全不同,那个铺在你们身体中的薄膜,上帝在创造我们的时候也用来装饰我们多情的爱人祭献的圣坛。由此,我们也是女人,一如你们在繁殖后代的殿堂里担当的女人角色一样。你们享受的乐趣我们无一不品尝,无一我们不懂得享用,不仅如此,我们还有其他乐趣,那就是美妙的综合,正是这种美妙的结合使我们无法改正自己的趣味,使我们成为既热情又疯狂的人,哪怕愚蠢的人们想要惩罚我们!……也使我们一直到进棺材仍然崇拜把我们牢牢束缚在一起的可爱的神灵!”
伯爵就这样发表他那种邪恶的主张。我应该试着向他谈谈给了他一切的人和这种淫乱给他那位令人尊敬的婶娘带来的忧伤吗?在他身上我只发现了轻蔑与任性,特别是发现了他认为本应该属于他的财产长期掌握在别人手中那种焦急的心情。我只看到了对这位如此正直的女人的最根深蒂固的憎恨,对一切自然的感情最明显的反叛。
有时我还利用宗教为手段,我一向从宗教得到慰藉,便想把宗教的温柔情绪植入他那腐朽的灵魂。我深信,如果我成功地使他分享了宗教的魅力,我差不多可以肯定宗教的羁绊可以控制住他。但是,伯爵根本不让我长久使用这种武器。勃瑞萨克先生公然与我们最神圣的教义为敌,顽固地藐视我们教义的纯洁性,激烈仇恨最高存在物的存在。他不但不容许我让他改变,反而试图腐蚀我。
他对我说,“一切宗教都是出自一个虚假的原则,泰瑞丝,它们都假设必须崇拜某一创造主,但是,这个造物主是从来不存在的。在这方面,请你想一想那个绰号为铁石心肠的人的理智的信条。泰瑞丝,你对我说过,说他和我一样也曾经诱导你的灵魂。实际上,这个男人的原则是再正确不过的了,人们愚蠢地迫使他处于下贱的地位并没有剥夺他正确思想的权利。”
“如果自然的所有产品都是顺从自然规律产生的结果,如果自然的永恒的作用和反作用意味着本质所必需的运动的话,那么,傻瓜们顶礼膜拜的那个至高无上的主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亲爱的姑娘,这些就是你那位贤明的导师教导你的。依据这样的说法,宗教是什么呢?不是强者企图制服弱者的限制,又是什么呢?充满这种意图的强者才敢于对他要支配的弱者说:上帝炮制出枷锁,他出于残酷的本性用它来束缚弱者,弱者因贫困而愚钝,不加分辨便相信了强者意欲的一切。从这些欺骗中产生的宗教值得去尊重吗?泰瑞丝,有哪种宗教不带着欺骗和荒谬的标记吗?我在所有的宗教之中看到的是什么呢?是使理智发抖的教义,是违反自然的教条,是只是使人觉得可笑、厌恶的荒谬仪式。然而,如果说所有宗教中有那么一个特别应该轻蔑、仇恨的,难道不是我们生在其中的有着野蛮教义的基督教吗?还有更令人厌恶的宗教吗?……还有更能引起公愤的街头卖艺的人吗?一个妓女和一个大兵在宇宙中的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生下的患麻疯病的犹太人,竟敢自称是创造世界者的使者!泰雷丝,你不得不承认,至少总得有个什么证据吧?这个荒唐可笑的使者有什么证据呢?他怎能证明自己载负着使命呢?地球会改变面貌?危害地球的灾难会消除?太阳将昼夜照耀?罪恶将不再玷污大地?我们将会看到地球上只存在着幸福?……都不能!上帝的使者是通过变戏法的花招、耍弄的手段和双关语来向世界宣布他的到来的。上帝的使者是在由小工、手工艺人和妓女等那可敬的一群人中间来表现他的伟大的。上帝的朋友,甚至上帝本人是在与一些人喝得酩酊大醉、与另一些人睡觉的同时,使怙恶不俊的罪犯屈从于他的法律的。这个无赖为了上演他的闹剧,只发明那些能够满足他的情欲与食欲的东西,并以此来证明自己肩负着使命。无论如何,反正他还是发迹了,少数几个卑顺的仆从附和这混蛋,就此组成了一个教派。这个小人宣扬的教条诱惑了少数犹太人。犹太人本是罗马人的奴隶,便欣喜万分,拥抱这个宗教,但这个宗教虽然打开了他们的锁链,却又使他们屈从于这个宗教的限制。他们的动机被识破,他们的不服管教被揭发,叛乱分子被逮捕,他们的首领灭亡了,其实他那种死法比起他那些罪行来说还是太微不足道了。并且,出于不可原谅的考虑不周,人们听任这个粗野的人的门徒到处散布,没有把他们同他一起斩首示众。狂热崇拜占据了人们的思想,女人们叫喊,疯子们手舞足蹈,傻子们相信,这样他就是与其父一样的上帝的儿子。这就是他的全部神圣的梦想、他的变成教义的全部言论、他的愚笨的教义!伟大的上帝,听从神父的意愿,掩盖了谎言和罪恶的荒谬外衣,自贬身价,直至每天早晨降低为一块面团,由信徒们吃掉、消化掉,很快在他们的肠子深处变成最下贱的排泄物,这样做却可满足神父这孝顺的儿子、宣扬这样骇人听闻消息的卑鄙小人花天酒地之用。上帝说了,他也必须这样说,他说:‘这块面包就是我的肉,你们把它消化掉,上帝就被你们消化掉了,天与地的创造者将因此发生变化,我将变成从人体中排出的最无价值的物质。我也希望能被你们吃掉,因为上帝仁慈且至高无上。’可是,这些荒谬的言论却扩展开来,人们认为扩展的原因是因为这些言论是现实的、伟大的、崇高的,是因为创造这些言论的人是强大的。其实,这种现象存在的背后掩盖着极其简单的道理,错误只在骗子与傻瓜中得到了信任。噢,泰瑞丝,这些原因对一个审慎的、哲学的头脑来说该是多么滑稽可笑啊?明智的人在这一大堆可怕的无稽之谈中只看了某些人的欺骗和更多的人虚假的相信。假如上帝希望我们信仰某个宗教,并且这个宗教确确实实是强大无比的;或者,说得更直接一些,倘若确实存在着一个上帝,那么他怎会用如此荒谬的方法来向我们传达他的命令呢?他有怎会通过一个可鄙的强盗的肌体来向我们表明如何为他服务呢?倘若他真是至高无上的、强大无比的、正确无误的、仁慈善良的,那你对我说起的这个上帝,他怎会通过谜语和闹剧来教会我为他服务并且了解他呢?噢!不,泰瑞丝,不,我宁愿去死一千次也不愿相信这些东西。当无神论需要有人作出牺牲时,请尽管说出来,我的鲜血已经准备好了。憎恶这些可怕的东西吧,泰瑞丝,用你最明显的冒犯来加强对它们本应得到的蔑视……我刚一出世,我就憎恶这些粗俗的梦想。从那时候起,我就下定了决心:将它们踩在脚下,并且发誓决不听信这些谎言。如果你希望成为幸福的人,就照我的样子去做,像我一样憎恨、弃绝、亵渎这种可怕的崇拜、这个令人厌恶的偶像及其这种崇拜本身。这种崇拜是出于幻想而发明创造的,所以,也和幻想一样,被一切聪明的人所轻蔑。”
“噢!先生,”我哭着回答,“如果您想毁灭我心中给我慰藉的这个宗教,您就剥夺了我最美好的希望。我坚定不移地坚持它所教导的一切,绝对深信对它的一切污蔑都是放荡和欲情的结果,您的亵渎和诡辩令我惊骇,会使我内心极其珍视的理念、我心中最甜美的粮食荡然无存。”
我接着又讲了许许多多道理,但只能使伯爵发笑。每天他都施展他那刚健有力的雄辩,以我幸亏从来没有读过的书本为依据。他的原则每天都向我的原则进攻,但是从没有动摇它们。乐善好施、笃信宗教的勃瑞萨克夫人并非不知道侄儿每日大发谬论,坚持歪门邪道,为此她常常对我唉声叹气。因为她觉得我比其他女人还稍许多一些见识,所以愿意向我透露她的忧虑。
但是,她的侄子对她已经无所畏惧了,伯爵甚至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恶劣行径。他不仅让那些满足他淫欲的下流恶棍们出现在她的周围,甚至还胆大包天地当着我的面宣称:要是她胆敢继续阻碍他的嗜好,他就要让她亲眼观赏这样的纵欲是多么其乐无穷。
我整日痛苦呻吟
我整日痛苦呻吟
2-2
我整日痛苦呻吟,这种行为使我感到可怕。我试图排除个人的原因,以便熄灭燃烧我心灵的对他的爱恋之情,然而,爱情岂是能够治愈的疾病?我竭力抗拒这种欲情,结果只是燃烧起更炽热的火焰,我眼前越目睹本该使我痛恨他的景象,而他在我看来反倒愈加。
我来到这个家庭里已经四年了,一直被同样的忧愁所折磨、被同样的欲情所安慰。直至有一天,这个可恶的男人认为终于可以信任我了,竟敢向我透露了他无耻的意图。当时,我们在乡下。侯爵夫人跟前只有我伺候,她的第一女侍获准夏天留在巴黎料理丈夫的某些事务。一天晚上,我刚刚回房不久,在卧室的阳台上纳凉,天气热得不得了,无法去睡觉。这时,伯爵突然敲门,请我让他进来和我谈谈话。唉!这酿成我今后灾难的恶魔只要稍稍给予我与他独处的机会,我就觉得异常宝贵,哪能拒绝他呢?他进来,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坐在我旁边的一张椅子里。
“听我说,泰瑞丝,”他有点尴尬地对我说,“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讲,你得发誓丝毫也不泄漏。”
“噢!先生,”我回答,“您怎么能以为我会辜负您的信任呢?”
“事实要是证明我信任你是信错了,你不知道你会担当什么风险!”
“我最可怕的忧虑就是失去您的信任,用不着您更严重的警告了。”
“那好,泰瑞丝,我已决定要把婶娘干掉!我要借你的手来干。”
“我的手!”我大叫一声,吓得向后退去,“噢!先生,您怎么能设想出这样的计划!……不,不行,如果您需要,我的生命可以由您摆布,可绝对不要设想要我干您提出的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
伯爵泰然自若地把我拽回去,“听着,泰瑞丝,”我早就知道你一定厌恶此事,不过,既然你这么聪明,我愿意相信你会克服,会说服自己的……我要向你证明这个在你看起来是如此重大的罪行实际上不过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
“泰瑞丝,现在在没有哲学头脑的你面前展现出两桩罪行,一是毁灭一个与我们同类的生灵,一是既然这个生灵是与我们异常亲近的人,毁灭她就更增加了罪恶。要说是毁灭我们的同类就是罪行,亲爱的小姑娘,请你相信,这纯属无稽之谈。上苍并没有赐予人类毁灭的能力,人最多只有改变形态的能力,但是,人没有消灭的能力。因为对自然来说,所有的形式都是相同的。在其发生变化的过程中,没有任何东西会损失掉。落入其中的所有物质都不断地以其他的形式喷发出来,无论我们采取怎样的方式进行,什么形式都不会触犯大自然,什么方式也不会得罪大自然。我们施行的毁灭只是使造化的能力重新振作,活力更加炽旺,丝毫也不会稍减,大自然并不会因而受到妨碍。……是的,对他那总在创造的法力而言,这堆肉今天构成两条腿的人,明天又变成一个个不同种类的昆虫又有什么关系呢?人们敢说构造这个两只脚的动物比构造一条虫子使他付出更多的东西、他应该更为关注吗?那么,如果这种关注的程度或者无动于衷的程度是一样的,那用一个人的利刃把另一人变成苍蝇或小草对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要是谁能使我相信,我们人类至高无上,能向我证明人类在造化看来绝顶重要,这样的变形必定使他大为恼怒,那我就会认为谋杀是一种罪行了。但是,当最深思熟虑的研究向我证明:在这个地球上生存的一切、自然的最不完美的作品,在他看来都是同等价值的,那我就永远不会承认,这种生灵之一转化为其他千百种生物,就会搅乱他的意图。我对自己说:一切人类、一切动物、一切植物用相同的方法生长、互相食用、互相消灭、互相繁衍,绝对没有接受真正的死亡,只是接受了改变他们的一个简单的变化罢了。我还要说:万物今天表现为一种形态,若干年后会以另一种形态再现,可以随创造它们的造化的意愿在一日之内改变千万种形态,而丝毫不至于损害大自然的任何规律。这个改变者只是做了一件好事,因为在使一些个人解体时,他们的基础又成为自然需要的东西了。无非是用这种被不恰当地认为罪恶的行为把创造力还给了大自然,而人们要是出于愚蠢的冷漠而连稍稍打乱也不敢的话,就只能使造化丧失创造力。噢,泰瑞丝,只是由于人类的狂妄自大才把谋杀确定为罪行。这种虚荣的生物自以为是万物之灵,自信最不可或缺,由此便断言予以毁灭是罪大恶极的行为。其实,他的虚荣与痴呆对自然规律不会有任何改变。没有哪一个人不在内心深处感到要除掉妨碍自己的人或者其灭亡会给自己带来利益的强烈欲望,并且,泰瑞丝,你想一想,从这个愿望到采取行动,这之间的距离很大吗?况且,倘若我们的这些印象来自自然,怎么能设想它们会使自然发火呢?自然怎么会使我们产生毁坏它的想法呢?啊!请放心,亲爱的姑娘,我们感受到的一切都是为他服务的,它植入我们内心的冲动都传达了它的法则,男人的情欲不过是自然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使用的方法。它需要个体,于是就把爱欲灌输给我们,就有了生育;毁灭对它成为必需,它就在我们心里植入复仇、吝啬、淫乱、野心,于是就有了谋杀。但是,它总是为自己工作的,所以我们不知不觉地成了它的反复无常的意愿的工具。
“唉!不,不,泰瑞丝,不,大自然不让我们的手有实现搅乱其和谐布局的罪行之可能。它会认为最弱的人真的会冒犯最强的人吗?我们与它是什么关系呢?它怎能在创造我们的时候,使我们内心里埋藏着足以损害它的念头?这个愚蠢的设想与我们看到的为达目的而使用的崇高且可靠的方法相符合吗?啊!如果谋杀不是人类的一个更好地完成它的意图的行动,它怎么会允许实现杀人呢?因此,如法炮制,对造化又有何损害呢?看到人向其同类做它每天都对人做的事,它怎能觉得自己受到触犯?既然已经表明它只能通过毁灭而再生,不停地毁灭不正是根据它的观点行事吗?从这层意思上来讲,最热衷于毁灭的人无庸置疑将是为它服务得最好的人,因为他最能协助它实现它每时每刻显示的意图。大自然首要的、最美好的品质在于不断驱动它的那种冲动,而这冲动却是持续不断的一连串罪恶,它就是凭借这些罪行保持着运动的。最像它的人,从而最完美的人必然就是以最积极的心灵活动来起动许多罪行的人,与此同时,我重复一遍,不活跃或者麻木不仁的人,就是说,讲道德的人在它看来一定是最不完美的人,因为他只倾向于冷漠和平静。倘若他的后裔战胜了他,冷漠与平静马上会使一切重新落入混乱的深渊。必须保持平衡,只有用罪行来保持平衡,所以,罪恶是服务于自然的,自然要求罪恶、需要罪恶,罪恶又怎能触犯大自然呢?要是不触犯大自然,又能违犯什么呢?
“不过,我要毁灭的人是我的婶娘……噢!泰瑞丝,这些关系在哲学家看来是多么微不足道啊!它们是如此轻微,甚至不值得对你一提。这些令人鄙视的锁链只是我们的法律与政治体制的结果,在自然看来,能算个什么呢?
“泰瑞丝,还是把你的偏见扔到一边去吧!为我服务,我保你享受荣华富贵。”
我吓坏了,回答说:“噢!先生,您设想的自然的无动于衷不过是您的思想诡辩的结果。您还是听一听您内心的声音吧,您将听到它如何谴责由于放荡而产生的所有这种种谬误推理。我请求您接受心灵的审讯,那里不正是大自然的圣殿,您触犯的大自然要求您到那里去听取它的声音,遵从它的吩咐?倘若自然认为您策划的罪行是最可怕的举动,您同意犯下这种罪行应该受到惩罚吗?我知道,现在欲望遮住了您的眼睛,但是一旦欲望消逝,悔恨将把您撕裂到怎样的程度呢?您越敏感,内疚的刺激就越使您痛苦……噢!先生,不要伤害那温柔的、可贵的朋友的性命,放过她吧!不要杀害她,否则,您会因绝望而死去!每天、每时、每刻,您会在眼前看见她――这位被您的盲目的愤怒送入坟墓的亲爱的婶娘。您将听见她那哀怨的声音仍在述说您的童年欢乐的甜蜜话语。在您清醒时她出现,在您睡梦中她将使您受尽痛苦的折磨。她将用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指撕开您给她造成的伤口。从此,不会有幸福为您光照大地,您的一切快乐都会变得混乱不堪。您尚未了解其威力的上帝将会降下报应,将为被您毁灭的生命报仇,使您的生命永远受毒害。您还没有来得及享受您的罪行的乐趣,您就会因悔恨斗胆犯下了这些罪行而死去!”
我泪流满面地说了这些话,跪在伯爵的脚下。我用一切最神圣的东西来乞求他忘掉这因一时迷误而导致的可耻意图。我并不知道欲望在这样腐败的灵魂中能把罪恶促进到怎样的地步。伯爵冷冰冰地站了起来。
“我看我是找错人了,泰瑞丝,”他对我说,“我既对你生气,也为我自己生气。没关系,我会找到其他方法。你将失去许多东西,并且你的女主人却丝毫也不会因而得到好处。”
这个威胁改变了我的所有想法。如不同意他向我提出的犯罪,我自己会损失巨大,而女主人肯定还是要毁灭;如果我同意与他同谋,我就不会惹他生气,并且一定还能够保全他婶娘的性命。这个一瞬间的想法使我决定接受这一切。不过,这么快的回心转意可能会引起怀疑,于是,我有意拖延时日才认输。我让伯爵不断重复他的那些诡辩,我渐渐表现出无力反驳的样子,勃瑞萨克也就以为我被说服了。我假装他的诡辩的力量使我无力反对,终于只好投降了。伯爵兴奋得投入我的怀抱,假使这个动作是出于其他的原因,我会多么舒服啊!……我能说什么呢?没有时间了,他的丑恶行径,他的野蛮图谋,已经把我软弱的心灵所能想象的一切情感都灭绝了,我见到的他只是一个恶魔了。
“你是我拥抱的第一个女人,”伯爵对我说,“并且说实在的,我是用整个灵魂拥抱你的。……你太好了,我的小姑娘,这么说,智慧的光芒透入了你的思想!你这样美丽的脑袋怎么可能那样长久陷于黑暗之中?”
接着我们商议了行动计划。在两三天之后,或早或晚,看我的方便,由我把勃瑞萨克给我的一小袋毒药放进夫人习惯于每天早上喝的巧克力杯子里。伯爵保证接下来的事由他处理,还答应在事成之日将给我开一张两千埃居年金的契约。他和我表明了这些承诺,却没有明言让我怎样享用。接着,我们就分手了。
在此期间,发生了一件非常意外的事情,完全足以让您看穿我打交道的恶魔的丑恶灵魂,我必须马上告诉您,不得不中断一下叙述,――您想必急于知道我被牵扯进去的这个阴谋结局如何。
我们制定罪恶协议的第三天,伯爵得知他的一位叔叔刚刚给他留下了八万利弗尔的年金,本来他对继承其遗产不抱任何希望的……唉!上帝啊,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对自己说,公道的上帝就是这样惩罚罪恶阴谋的吗? 这样诅咒上帝,我立即就后悔了,双膝跪下,请求宽恕,以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至少会改变伯爵的计划……我是大错而特错了!
“啊!我亲爱的泰瑞丝,”他当天晚上就来到我的房间,对我说,“运气降临到我的头上了!我不是常对你说,罪恶的念头或者犯罪是得到幸福最可靠的手段吗?只有为非作歹的人才会走运。”
“啊!怎么,先生?”我回答说,“这笔您没有想到的财富没有使您决定耐心地等待一下吗?”
“等待?!”伯爵断然说,“我连一分钟也等不了!泰瑞丝,你想到没有,我二十八岁了,这个年龄是很难等待的。……不行,这丝毫也不能改变我们的计划,求求你,让我放心,我希望在咱们返回巴黎之前结束一切……明天,最迟后天。……我要付给你年薪的四分之一,并且要你采取保证你得到年金的行动……这已经有些晚了……”
我竭力掩饰这种疯狂使我产生的恐惧,我只好重下决心。我深信,如果我不执行伯爵让我干的罪行,他很快就会发现我耍弄了他。假如我去警告勃瑞萨克夫人,即使只是稍稍透露这罪恶的计划,伯爵还是会觉察到受了骗,就会立刻采用更可靠的措施,一样会置婶娘于死地,一样会对我进行报复。所以我决定通知侯爵夫人,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我采取了这个方法。
我跟伯爵这次谈话之后的第二天,就去对夫人说:“夫人,我有最重要的事情向您禀报,不过,尽管此事对您生死攸关,但如果您不事先以名誉保证不向您侄儿表示对他胆大妄为的罪恶的愤慨,那我就下决心什么也不说。……您可以采取行动,夫人,可以采用最好的方法,但是不要吐露一个字。请您答应我,要不我什么也不说。”
勃瑞萨克夫人还以为要谈的是她侄儿平常的胡作非为,就答应了我的要求,于是,我就将一切都告诉了她。这个可怜的女人得知这个卑劣的行径之后嚎啕大哭起来。
“魔鬼!”她大叫一声,“我不遗余力只为他好!我想防止他的恶行,纠正他的恶行,还能有什么别的动机吗?对他严厉,无非是为了他好。他刚刚继承的那笔遗产,没有我的干预他能得到吗?啊!泰瑞丝,泰瑞丝,向我证明你说的这个图谋是真的,让我无法怀疑。我需要一切东西,用来彻底灭绝我受蒙蔽的心还对这个恶魔保留的全部感情……”
于是,我把那包毒药拿给她看,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证据了。侯爵夫人想做一下试验,我们让一条狗吞下很少的一点毒药,然后把它关起来。不到两个小时,它就在痛苦的抽搐中死去。不再怀疑的勃瑞萨克夫人作出了决定:她命令我把余下的毒药交给她,她立即写信,打发一名信差给她的亲戚松兹瓦尔公爵送去,请他悄悄到部长大臣那里去,向他报告即将谋害她的侄儿的暴行,然后,要他弄回一封有国王印的信函,赶紧到她的领地来,尽早除掉这个阴谋要害死她的罪犯。
然而,这个万恶的罪行还是得逞了。想必是不可思议的上帝允许恶棍的图谋终究战胜美德。我们拿来做试验的那条畜牲向伯爵暴露了一切。他听到了狗的叫声,他知道婶娘非常喜欢这只狗,便打听是怎么回事。他问的人一无所知,不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这时,他产生了怀疑。虽然他一声不吭,但是我看出来他心神不定。我把这个情况报告了侯爵夫人,她更加恐慌,但是她想不出其他方法,只有催促信使赶快出发,并且尽可能严密地掩盖信使的任务。她对侄儿说,派人尽快赶到巴黎去,是去请松兹瓦尔公爵立即负责处理刚刚去世的叔叔的继承事宜,因为倘若无人在场,就有打官司的危险。她又说,她请公爵前来向她说明情况,以便如果事情需要,她就决定和侄子一起到巴黎去。伯爵善于察颜观色,当即看出婶娘面露尴尬,同时也觉察到我脸上有些不正常。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更加严密地防范。他借口去散步,离开了城堡,到信使必经的地方等着。信使更忠实于伯爵,毫不犹豫地就将所带信函交给了伯爵。勃瑞萨克相信他所谓的是我出卖了他,给了此人一百路易,命令他今后再也别出现在婶娘家里。他怒火满腔地返回城堡,不过他克制住了自己,碰见我的时候,他还像往常一样对我甜言蜜语,还问我是不是第二天下手,又对我指出必须赶在公爵到达以前了结,然后,不动声色、泰然自若地去睡觉了。当时我还一无所知,全然被蒙在鼓里。倘若像后来他告诉我的那样,这个可怕的罪行得以实现了,那无疑是他自己干的,至于他是怎样干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作出过许多推测,不过,告诉您这些有什么用处呢?还是谈谈我因不愿干这件事所受到的残酷虐待吧。截住信使的第二天,夫人像往常一样喝了她的巧克力,她起床,梳洗打扮,只是看上去有些激动,接着她就坐在桌子前面了。我刚刚走出屋来,伯爵就靠近我。
“泰瑞丝,”他极其镇静地对我说,“为了完成咱们的计划,我找到了比向你提出过的更可靠的方法。但是得细说,我不便常去你的房间,这样吧,你五点整在庄园的角落里等我,我去找你,咱们一起到树林里走走,散步时,我再向你解释一切。”
夫人,我得向您承认,或者是因为上帝的旨意,或者是因为我太天真,或者是因为太盲目了,总之,没有任何东西使我察觉等待着我的不幸。我自己觉得秘密保守得严实,侯爵夫人的安排也万无一失,丝毫也想象不到伯爵已经发觉。但是,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
“背叛犯罪是一种美德。”法国的一位悲剧作家这样说过。然而,对一个不得不背叛犯罪细腻、敏感的灵魂来说,违背诺言总是令人厌恶的。所以,我要扮演的角色使我极为尴尬。
不管怎样,我还是如约前往了。伯爵很快也来了。他表情轻松愉快地向我走来。我们朝森林走去,什么事也没有,他就像通常和我在一起时那样,说说笑笑,还跟我开玩笑。当我打算将话题转向他约我来谈话的原因时,他总是对我说等一会儿,说是担心有人注意到我们,我们还不够安全。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我曾经惨遭捆绑的那四棵树跟前。一见这个地方,我吓得直哆嗦,那个恐怖又悲惨的情景一下子又浮到我眼前。请您想想当我再见着这索命的场所时,我是多么胆战心惊! 一棵树上悬挂着几根绳索,其他三棵树下面拴着几只英格兰巨犬,张开血盆大口,白沫直喷,仿佛只等着我,就要扑上来饱餐一顿。伯爵的一个亲信看护着它们。
他叫道:“贱货!你还认识这个地方吧?我把你从灌木丛里像只野狗那样拖出来,救了你一命……你还记得这几棵树吗?我告诉过你,一旦你让我对我的善举感到后悔,我就要把你重新捆上去!既然你存心要背叛我,为什么还要接受我杀害婶娘的要求呢?你怎能想出牺牲你的救命恩人的自由来换取为美德服务?既然必须在这两种罪行中间选择,你何以偏偏选择了最可恶的罪行?”
“上帝呀!我不是选择了最轻的罪行吗?”
伯爵暴跳如雷,一把抓住我的一只胳膊,猛烈地摇晃着我,吼道:“你应该拒绝!是的,毫无疑问,应该拒绝,应该为了不背叛我而拒绝。”
然后,勃瑞萨克向我讲了为截获夫人的密函,他所做的一切和促使他截获信件的疑虑是如何产生的。
他继续说道,“无耻的贱人,你的虚伪都让你干了些什么!你以为拿你的贱命冒险,就可以救我婶娘的性命了?我已经下手了,等我回到城堡,就能看到结果了,而你也必须死。在死之前,必须让你明白:道德之路并非总是最可靠的道路,在世上的有些境况之中,做犯罪者的同谋比揭发罪行要有利得多。”
他不给我回答的时间,对我的悲惨处境没有表示丝毫的怜悯。他把我拖到要把我捆在上面的树下,他的那名亲信正在那里等着。
“就是这个女人,”他对亲信说,“就是她打算毒死我的婶娘,她大概已经犯下了这个罪行,尽管我曾竭力制止过她。我无疑应该把她送上法庭,那她就会丢掉性命,可我要让她活着,让她多受受罪。”
于是,这两个恶棍抓住我,片刻功夫就扒光了我的衣服。
“漂亮的屁股!”伯爵极其残酷地讥讽说,同时野蛮地揉搓我的屁股,“肉多么肥美!够我的狗美美吃上一顿的!”
他们把我剥得一丝不挂,还用绳子把我拦腰捆住,这样,我的双臂还能活动,还能够尽最大努力抵挡。由于绳子够长,我就能在大约六法尺范围内进退闪避。一见我这样,伯爵十分激动,过来查看我的表情。他围着我转来转去,使劲地揉掐我,似乎他那伤人的双手要与狗尖利的牙齿疯狂地争夺我的肉体。
“来吧,”他对亲信说,“把狗放开,是时候了。”
狗被放开了,伯爵鼓动着,三条狗同时朝我可怜的身体扑了上来,仿佛要分而食之,我身体的任何一部分都无法躲过它们疯狂的进攻。我轰开它们是白费力气,它们只会更猖狂地撕咬我。在这个可怕的过程之中,勃瑞萨克,无耻的勃瑞萨克,好像我的痛苦点燃了他可鄙的欲火……他一边欣赏我,一边把自己送给那个亲信,让他罪恶地爱抚。
过了几分钟,他说:“够了,拴上狗,让这个贱货自己去受罪吧!”
他一边砍断捆绑我的绳子,一边对我说:“好了!泰瑞丝,你看见了吗?道德常常要付出更高的代价。你不想想,两千埃居的年金不比你被咬得遍体鳞伤强得多吗?”
以我当时的惨状,哪里听得见他说些什么。我颓然倒在一棵树下,几乎失去知觉。
我的痛苦反而激怒了那恶棍,他说:“我救了你一命,够发善心的了。至少你要留心使用这分善心……”
接着他命令我站起来,穿上衣服,尽早离开这个地方。因为我全身鲜血淋漓,为了使我剩下的惟一的一身衣服不被污染,我扯下一些青草用来擦去血污,使自己干净一些。我的身体肿胀,血流不止,我必须强忍着剧烈的痛苦。这一切几乎使我难以穿上衣服,可是那恶棍――刚才那样残酷虐待我的恶棍,先前我可以为他献出我的生命的人,丝毫也不屑于稍稍对我表示怜悯。我刚拾掇好,他就对我说:
“滚吧,你爱到哪儿去都行。你应该还有点儿钱,我不拿走。不过,您要,不要再出现在我在城里或乡下的任何一栋房子里!有两个有力的理由反对你这样做。首先,你以为结束了的那件事并没有了结。他们告诉你说官司不存在了,其实是使你误入歧途,逮捕令并没有取消,这样告诉你是想看看你怎样行动。其次,公众都会知道你是杀害侯爵夫人的凶手。如果她还有一口气,我就让她把这个看法带到坟墓里去,而且全家都会知道。这样就不是一件而是两件案子在等着你,你的对手就不再是那个放高利贷的,而是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假如你滥用他由于怜悯而留给你的生命,他决心要把你追逼到地狱。”
“噢!先生,”我回答说,“不管您对我多么严酷,请您丝毫不要怀疑我的举动。当涉及您婶娘的性命时,我认为应该反对您;但是如果仅仅涉及不幸的泰瑞丝,我永远不会采取反对您的行动。再见了,先生,希望您的罪行使您幸福,如同您的残酷使我痛苦一样!不论上帝要我遭受怎样的命运,只要还允许我苟延残喘,我就会以悲惨的余生为您祈祷。”
听我这么说,伯爵抬起头来,禁不住对我上下打量。他看见我摇摇晃晃,泪流满面,大概他害怕自己激动,这残忍的恶棍赶紧走开,立即不见了踪影。
这时,我完全被痛苦所占据了。我倒在一棵树下,任痛苦恣意施虐。我痛苦的呻吟响彻森林,伤痕累累的身躯紧伏在地面上,泪如雨下,浇灌着草丛。
“噢,我的上帝!”我大声呼唤,“这是您的旨意啊!让无辜的人成为凶手的猎物是您永久的旨意。主啊,我听从您的吩咐,我受的苦远远不及您为我们遭受的痛苦。但愿我为崇拜您而忍受的痛苦终有一日使我值得接受您许诺给弱者的奖励――只要弱者历经磨难一心还念着您,在苦难中还赞颂着您!”
夜幕降临,我几乎没法站稳,不可能行走多远。我看了一眼我四年前在差不多同样悲惨的情况下躺过的灌木丛。我尽力朝那里爬过去,安顿在以前的位置上。伤口还在流血,我受尽疼痛的折磨,心灵也受尽伤害,内心不胜悲痛,就这样度过了任何人所不能想象的最残酷的一夜。
天亮的时候,我的年轻和坚强意志给了我一些力量。在这座残酷的城堡附近使我感到恐惧,我赶快远远地离开了这个地方。我走出森林,决心随便碰上一户人家,就去投宿。我走到了距巴黎五法里远的圣马塞耳镇。我打听外科医生家在哪里,人们指给我看,我就去请求他给我包扎伤口。我对他说我是因为爱情的原因从在巴黎的母亲家里跑了出来,夜里在森林中遇到了强盗,我拼命抗拒他们奸污我的欲望,为了报复,他们放狗把我咬成这样。
这位医生姓罗登。他给我做了非常仔细的检查,认为我受的伤没什么危险,还说,如果我当时就到他家里来,他保证不出半个月我就会和出事之前一样水灵。但是,一夜的时间恶化了我的伤口,这就得一个月才能康复。罗登让我住在他家里,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一个月之后,果然,我身上勃瑞萨克残酷折磨过的任何痕迹都没有了。
我刚一能够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头一件急于要做的事就是到镇上去找个聪明伶俐的姑娘,请她去侯爵夫人的城堡打探我离开之后发生的一切情况。好奇心并不是使我决定采取这个行动真正的原因,这样的好奇心看来是非常危险,完全不合时宜的。真正的原因是我在侯爵夫人那里挣的钱留在了我的房间里,现在我身上只有六个路易,在城堡里的远远超过四十个路易。我想象不出伯爵会那么残忍,不让我拿如此合法地属于我的东西。我深信他的怒气消了之后,他不会对我这么不公平的,我便竭尽可能委婉地写了封信给他。我小心翼翼,没把我住的地方告诉他,恳求他把我的几件破衣烂衫以及我房间里我的钱赐还给我。我把信交托给一个二十五岁活泼机警的农家姑娘,她答应我暗中打探更多的情况,以便回来后满足我不同的需要。我让她明白,了解这些情况对我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我再三叮嘱她千万别透露我所在的地方的名字,无论如何,也别提到我,就说信是一个男人从十五法里以外的地方带来的。
那姑娘去了,二十四个小时之后,她带来了回信。信还在,就在我身上,夫人,不过在您看这封信之前,请先听我说说在我离开之后伯爵家里发生的事情。
罪大恶极的女人
罪大恶极的女人
2-3
勃瑞萨克侯爵夫人在我离开城堡的当天就得了重病,第三天就在令人胆颤心惊的痛苦与痉挛中死去了。亲戚们都来了,她的侄子看上去痛苦万分,他声称是她的一个女侍把她毒死的,那个女人当天就逃跑了。大家到处搜寻,意思都是如果找到她就让她去死。此外,伯爵由于继承了遗产,富有的程度超出了他原来的想象,侯爵夫人的保险柜、皮包、珠宝,一切原来不知道的财宝统统归侄儿所有。于是,他除了原来的收入之外,一下子拥有的实物和现金超过了六十万法郎。有人说这个年轻人在装模作样的痛苦中很难掩饰他的喜悦之情。亲戚们被召集来,按照伯爵的要求解剖了侯爵夫人的尸体。他们沉痛哀悼侯爵夫人不幸的命运,发誓一旦逮住罪犯就要把她碎尸万段,然后就留下伯爵尽情安享罪恶赐予他的果实了。勃瑞萨克先生还亲自同那姑娘说了话,对她提了种种问题。年轻姑娘的回答是那么坦诚和坚定,以致他下决心将回信交给她,并且不再过多地追问。
泰瑞丝把这封信交给洛桑热夫人,又说:“信就在这儿,是的,就是这封,夫人,有时候我的心灵需要它,我一直到死都要保存它。请您看看,要是您能克制住不发抖的话,您就读读这封信吧。”
洛桑热夫人从这历经千难万险的姑娘手里接过信来,读到以下的词句:
有个罪大恶极的女人胆敢毒死我的婶娘,还敢在犯下这桩十恶不赦的罪行之后给我写信。她尽其所能隐瞒她藏身的地点,大概是相信只要我们找到了她,就没有她的好下场!她竟然还敢提要求!还说什么钱不钱的!她丢在这儿的东西能抵得上她在我们家的时候所犯的罪吗?叫她别再让人送信来,否则将逮捕送信的人,直到法院得知凶手藏匿的地点。
“我亲爱的孩子,说下去,”洛桑热夫人把信还给泰瑞丝时说:“这种行为真令人发指!一个不幸的小姑娘根本就没想过犯什么罪,只是请求归还她的合法所得,那个人钱多得不得了,居然拒绝,这真是闻所未闻、蛮不讲理的卑劣行径。”
“唉!夫人。”泰瑞丝继续讲述她的经历。
看了这封令人悲伤的信,我哭了两天。悲伤的与其说是他拒绝了我的请求,不如说是信中表明了他可耻的做法。我现在又成了罪犯!我大声哭喊,我这样遵守法律,倒要再一次被提交司法审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一点也不后悔。不管多大的灾难降临到我头上,只要我的灵魂是纯洁的,我就不后悔。我只是过于听从了永远不会泯灭的公正而正直的情操的支配,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过错!
但是,我不能相信伯爵对我说的搜寻是真实的。搜寻的可能性极小,并且把我送上法庭对他来说是极其危险的。我认为他从心里来讲更怕见到我,因此,我没有必要因他的威胁而发抖。这样思考之下,我决心就留在这个地方,甚至只要可能,一直待到我稍微多攒点钱,能够离开的时候。我把这个打算告诉了罗登,他表示赞成,甚至建议我就在他家住下去。不过,在向您谈到我的决定之前,有必要向您说说罗登及其周围的人。
罗登是一个四十岁的男人。他肤色稍深,浓眉毛,两眼有神,看上去很有力气,体格健壮,同时又显得有些淫荡。他的社会地位比他的职业高得多,他拥有十一二万利弗尔的年金,他只是出于兴趣才从事外科医生这个行当。他在圣马塞耳有一幢非常漂亮的房子,他的妻子去世已经好几年了,所以他只和女儿、还有两个服侍他的姑娘住在里面。他的女儿名叫罗萨莉,刚满十四岁。她集最能引人注目的魅力于一身:仙女的腰肢,圆圆的脸庞极其鲜艳,甜甜的容貌非常逗人喜爱,最漂亮的嘴巴使人赞叹,充满活力与情感的黑色大眼睛,栗色的头发披拂至腰下,皮肤光滑,细腻得令人难以置信,胸部已经高高隆起,世所罕见,此外,人非常聪明,活泼,心灵之美得天独厚。那两个我将和她们一起在这个家庭里服务的同伴都是农家女子,一个是管家,另一个是厨娘。前者可能有二十五岁,另一个女子才十八九岁。两个人都极为漂亮。这种选择使我对罗登留下我的意图产生了怀疑。
我暗自琢磨:他怎么还需要一个女仆呢? 又为什么一定要漂亮的呢?这里面定有蹊跷,有悖于我绝对不愿背离的正常道德规范。
我利用这个间歇增进了与罗萨莉的关系,决定只有在她父亲家中没有任何东西使我感到不安的情况下,才在他们家安顿下来。怀着这样的意图,我便细心观察一切。第二天,我就发现这个男人有了安排,使我从一开始就对他的行为疑惧重重。
罗登先生在自己家里开办了一个男女儿童寄宿学校,这个权利是他从亡妻那里继承来的,他妻子去世时,人们认为没有必要剥夺他的这个权利。罗登先生的学生不多,但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总共只有十四个女孩和十四个男孩。他从来不收十二岁以下的,而一过十六岁,他就把他们打发走。罗登收进来的学生再标致也不过了。如若有人向他推荐身体上有点毛病或者没有漂亮脸蛋的学生,他总有办法拒绝,种种借口全是诡辩,但令人无法驳斥。这样,要么他的学生不能满员,要么就是个个都标致得很。这些孩子们不在他家里吃饭,但他们一天来两次,上午七点到十一点,下午四点到八点。先前我并没有见到这些孩子们,因为我来的时候正在放假,孩子们没有来上课。等我将近痊愈的时候,他们才回来了。
罗登自己给男孩班授课,女管家照料女孩们。他给男孩们讲完课再给女孩们上课。他教孩子们书写、算术、历史、常识、绘画、音乐,所有这些课程只有他这么一个教师。
我首先向罗萨莉表示惊讶:她的父亲在当外科医生的同时还要做学校的老师。我对她说我感到奇怪,他用不着从事这两个职业就可以过得很舒服,他为什么要这样忙活呢?与我已经相处得很好的罗萨莉对我的想法笑了起来。她这样对待我的探究,更引起了我的好奇,于是,我请求她将一切都告诉我。
这位可爱的姑娘以她那个年龄的真诚无邪、可爱性格的天真烂漫,回答说:“你听我说,泰瑞丝,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你,我看清楚了你是个正直的姑娘……不会泄露我将告诉你的秘密。我亲爱的朋友,当然,我父亲完全用不着忙活。他从事你所见的这两种职业,有两个原因。我来告诉你吧。他出于兴趣才当外科医生,他的乐趣就在于在他的领域内获得新的发现。他的发现层出不穷。他发表了一些颇受赏识的学术著作,因而一般都认为他是现今法国最高明的医生。他在巴黎工作了二十年,为了消遣他才退隐到乡下来。圣马塞耳真正的外科医生是一个名叫隆博的人,他把此人纳入自己的管理之下,为自己的实验服务。泰瑞丝,现在你想知道促使他办寄宿学校的原因了吧?……是淫荡,亲爱的朋友,就是因为淫荡,在他身上这种欲望达到了极点。男女生因为在这里寄宿,只好顺从他的欲望,他就加以利用。对了,你来,跟着我。今天正好是星期五,一星期有三天他要惩戒犯了错误的学生,今天就是一天。父亲正是在这种惩戒之中找到了快感。我跟你说,跟着我,你来看看他是怎么干的。从我卧室旁边的一个小屋里可以看到一切,小屋就在他的手术室隔壁。咱们悄悄地到那里去,但你要答应我,我对你说的事情,你将要看到的事情,你永远不会吐露一个字。”
对我来说,搞清楚给我提供避难所的这个人品行如何是太重要了,所以我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向我有所揭露的机会。我紧跟着罗萨丽去了。她让我紧靠着不怎么严丝合缝的板壁,木板与木板之间有足够的空隙,足以让我看清另一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事情。
我们刚刚安顿好,罗登就进来了。他带着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少女皮肤白皙,如爱神一样美丽。可怜的少女泪流满面,对即将遭到的惩罚胆战心惊。她呻吟着跟在严厉的教师后面。她跪倒在他的脚下,苦苦哀求饶恕。但是,铁石心肠的罗登就在这种严厉之中点燃了情欲的星火,这点点火花已经通过他凶狠的目光从他的心中喷涌出来。,
“噢!不,不!”他大声叫嚷道,“不,不!茱丽,这样的错误你犯得太多了。我后悔自己过于宽容了,结果只是让你一次次再犯错误。但这一次,即使我愿意,这个错误的严重性能让我宽恕你吗?……走进教室就向一个男孩递条子!”
“先生,我发誓绝对没有!”
“哼,是我亲眼看见的,我看见的。”
“别信他的说辞,”罗萨莉对我说,“这些都是他捏造出来的错误,目的是证实自己有借口。这个女孩是个天使,他这样严厉对待她,全是因为她抗拒。”
这时,罗登激动起来,抓住姑娘的双手,将它们捆在惩罚室中央一根柱子的铁环上。茱丽再也无法抵抗,只见她有气无力地把美丽的面孔转向那刽子手,浓黑的秀发披散着,眼泪淹没了那世间少有的标致的脸庞,那最温柔、最令人心疼的脸庞。罗登审视着这幅图画,心中火烧火燎。他用布条蒙上了那乞求的双眼,茱丽什么也看不见了。于是,罗登更加放肆地撕碎她娇羞的面纱,上衣撩了起来,乳褡退至腰际……多么白呀!多么美呀!这是美惠三女神的手将玫瑰花瓣铺在百合花上。这样鲜艳、这样令人心神荡漾的美艳玉体惨遭摧残,多么残忍!哪有这样的恶魔于对方泪雨滂沱、万分痛楚中,如此寻欢作乐?罗登欣赏着,他那迷茫的眼睛巡视着,双手亵渎着残忍采摘的花朵。我们正好就在他们的对面,他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淫棍把使他如醉若狂的甜美诱人之处以各种姿态展现在眼前,但也只限于此。尽管真正的爱的殿堂就在他手边,但是忠实于自己信仰的罗登连看都不看一眼。他甚至惧怕它的外表,一旦她的姿态使之暴露,他就赶紧把它掩盖,稍稍偏离他都觉得有失敬意,不愿意略略分心。……终于,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狂怒,便对那在重击下快要粉碎的颤抖着的可怜小姑娘破口大骂,用各种恶毒的言词咒骂她,竭尽威胁之能事。罗登控制不住自己了,他从水盆中抄起一把荆条,荆条在醋水的浸泡中更绿了,也就更具鞭笞的威力了……
“来吧,”他一边说,一边走近他的受害者,“你准备好了吗,得吃点苦头了……”这个残忍的家伙抡起强健有力的臂膀,使荆条直直地抽在姑娘身上所有暴露的部位。先打了二十五下,那娇红的细皮嫩肉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茱丽不断嚎叫,一声声刺人的叫喊撕裂着我的心。泪水从遮眼布中流下,像串串珍珠一样落在美丽的面颊上。看到这些,罗登更加癫狂了。他把双手再次放在被蹂躏的那些部位,使劲揉搓,又捏又掐,仿佛要她准备好再经受一次次袭击。果然,这次攻击紧接着第一次的打击,罗登又开始了。每一鞭打下去,必定先破口大骂,不断威胁,不断责难……血流了下来。罗登欣喜若狂,他如痴如醉地欣赏着他的暴虐行径的这些生动而有力的证明。他无法自持,最低级下流的状态露出了它的火焰,他不怕将这一切都展现出来。茱丽看不见他……有那么一会儿,他很想作为胜利者骑上去,但又不敢,于是,又开始一次次残暴的虐待。他抡圆了胳膊抽打,在使劲的抽打之下,他终于使那个藏匿美与肉欲的地方敞开了门户……他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了,他陶醉了,以致无法使用自己的理智了。他诅咒,他辱骂,他发狂,任何东西都逃不脱他野蛮的打击,眼底呈现的一切东西都遭到同样残酷的对待。这恶棍到底还是停了下来,他觉得再打下去就只能耗尽力气――他还要保留着力气,再接着动别人的手术。
他给茱丽松梆,吩咐道,“穿上衣服,”同时也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又说,“你再干那种事情的话,好好想想,不会这么便宜就放过你的!”
茱丽返回教室,罗登到男孩们的教室去了。不一会儿,他领回来一个十五岁的男孩,男孩非常漂亮。罗登责骂他。无疑,和这个男孩在一起让他更加放肆,他甜言蜜语,还吻他,一边又教训说:
“你该受惩罚,这就要让你受了!”
说着,他便同小男孩一起超越任何羞耻界限。这一回,一切都令他感兴趣,任何东西都没有排除在外,外衣掀起来了,任何部位都摸了个遍。罗登威胁着、抚摸着、亲吻着、漫骂着,他的大逆不道的手指竭力挑唆小男孩也如他所要求的性欲大发。
“好吧,”这个色情狂人看到自己的成功时对男孩说,“不过,你现在也处在我禁止的状态之中了……我保证,再有两个动作,你的东西就会喷到我的身上……”
这个淫荡之徒对自己制造的酥痒的感觉十分陶醉,他大声称赞着,他的嘴巴就奉献给这种温柔的恭维话的殿堂。他的双手刺激着喷发,他吸引它们、吞噬它们,而他自己也几乎要爆发,不过他还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啊!我要惩罚你。”他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来。
他抓住男孩子的两只手,俘获了它们,他将祭坛完全献给了自己,他想在祭坛上熄灭他的愤怒。他打开了祭坛,吻遍了它,他的舌头深入进去,迷失在里面。情欲与残暴使罗登如痴如醉……
突然,他吼道,“啊!小混蛋,你引起我的幻觉,我要报仇!”
罗登又抓起了荆条进行抽打。无疑和男孩在一起更刺激他,他的抽打变得更有力、次数也更多了。少年哭泣起来,罗登欣喜若狂。不过,新的快感在呼唤着他,他松开男孩,飞快跑去叫来其他牺牲品。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接替了男孩,另一个男孩替下了小姑娘,接下去又是一个姑娘。罗登抽打了九个:五男四女。最后一个是个十四岁的男孩,面目娇嫩。罗登要好好享受一下。这个男孩有些反抗,被淫荡冲昏了头脑的罗登抽打他,这个恶棍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把欲火的泡沫状的东西喷射在年幼的学生身体上受折磨的部分,把学生的腰部直至脚后都弄湿了。我们的处罚者因为没有足够的力量坚持到最后而气愤,他很不高兴地放开少年,把他打发回班上去,还向他保证说他不会损失什么的。这些就是我听到的话语,就是使我震惊的场面。
这令人大为惊骇的场面结束之后,我立即对罗萨丽说:“上帝啊!怎能搞到这样不堪入目的地步?虐待别人怎能让他得到乐趣?”
罗萨丽回答说:“啊!你知道的还不是全部,” 她一边带我回到她房间去,一边又说:“你听着,你刚才看见的,只是使你知道了我父亲对男女学生方便行事得到的乐趣,其实,他恶劣的行为远远不止这些,他还用玩弄男孩的方式玩弄女孩(罗萨丽对我讲述的这种罪恶方式,也就是我逃出监狱,落入匪首掌握时,他想要享用我的那种方式。后来里昂商人玷污我也是用了这种方式)。”这位姑娘接着说道,“用这种方式,女孩们的贞操不会受到破坏,不用担心怀孕,不会妨碍她们找到丈夫。他年年都这样玷污几乎所有的男孩和至少一半女孩。在你看见的十四个女孩中,他已经这样摧残了八个,还这样玩弄了九个男孩。服侍他的两个女人也遭到同样的残害。……噢,泰瑞丝,”罗萨莉说着,扑倒在我的怀里,“噢,亲爱的朋友,我也一样,早在我童年的时候,他就诱惑了我,我刚满十一岁就被残害了……唉!我成为了受害者,我无法自卫……”
“可是,小姐,”我吓坏了,打断了她的话,“还有宗教呢?至少您还有这条路可走……您不可以找个忏诲的神父,向他吐露一切吗?”
“啊,你不知道,在他折磨我们的过程中,已灭绝了我们心中一切宗教的种子。他禁止我们进行任何忏悔,再说,我根本就不会忏悔。他从来就没教过我。关于宗教,他告诉我的那么一点点,无非是因为担心我要是全然无知,会泄漏他的不信仰上帝。我从来没去作过忏悔,也从来没有领过圣礼。他善于丑化宗教,并使之深入到我们最细微的思想之中,凡是受治于他的女孩都被他引导得永远远离了宗教义务。即使她们因为家庭的原因而不得不履行这些义务,也是冷漠地、完全无动于衷地进行,因此他一点也不担心她们守不住秘密。你可要相信,泰瑞丝,用你自己的眼睛来证实吧,” 说着,她急速把我重新推进了我们刚才出来的小屋里,“你过来,这间他用来惩戒学生的房间就是他拿我们取乐的房间。现在课上完了,预备性的活动使他浑身燥热,他就要为有时不得不谨慎而受的约束索要补偿了。亲爱的姑娘,还站在你原来的位置上,你的眼睛将发现一切。”
尽管我对这新的丑恶把戏并不好奇,但是对我来说,与其在上课期间被人发现与罗萨莉在一起,不如躲进这间小屋里去。罗登没准已经产生了怀疑。我刚刚安顿下来,罗登就走进了女儿的房间,并把她领到先前那间房里,那两名女仆也去了。在那里,厚颜无耻的罗登已经毫无顾忌,恣意纵欲,毫不掩饰他异乎寻常的淫乱行为。他抡圆胳膊用力抽打那两个完全赤身裸体的女人,当他抽打一个女人时,另一个女人也抽打他。同时,他对罗萨莉的祭坛施以最龌龊、最疯狂、也是最令人恶心的爱抚,罗萨莉被捆绑在柱子上,倾斜着身子向他献出祭坛。终于轮到这个不幸的姑娘了。在那两个女人一个接着一个,有时是两个人同时抽打他时,他鞭打自己的女儿,从腰际一直打到小腿下端,乐不可支,激动万分。他狂叫,他咒骂,他鞭笞。他的嘴唇立刻吻在他的鞭子落在的地方,还吻祭坛和受害者的嘴巴……吻所有的地方,除去前面,所有的地方都被他吮吸过了。很快,他没有改变姿势,只是让这种姿势对自己更加有利,就深入到快感的狭小的避难所中去了。与此同时,他的女管家将同样的宝座献给了他的吻,另一个女人则用尽全身的力气来鞭打他。罗登渐入仙境,他又劈又撕,千百个吻一个更比一个热烈,对奉献给他淫乐的对象发泄着旺盛的情欲,炸弹终于爆炸,这淫棍竟敢以可耻的乱伦饱尝最兽性的快感。
我根本动弹不得
我根本动弹不得
2-4
罗登要去吃饭了。在这样的战斗之后,需要恢复体力。晚上还要上课,还有惩戒要办,只要我愿意,尽可以把新的场面看个够。但是,为了说服自己和对这个恶魔的挽留作出回答,这些已经足够了。我必须答复的日子已经来临了。目睹这些肮脏把戏的两天之后,罗登亲自到我房间来问我是怎样决定的。他进来时,我还躺在床上。他藉口看看我的伤口是否留下了疤痕,我无法反对,他有权查看我赤裸的身体,因为一个月以来他每天要给我这样检查两次,我并没有发现他有任何有损于贞操的举动,所以我认为不应该反抗。然而,这一回,罗登另有打算。当他摸到他崇拜的对象的时候,他翘起一只腿来,缠绕着我的腰部,紧紧压着,使我根本动弹不得。
“泰瑞丝,”这时他对我说,同时双手到处摸索,其动作让我不再有任何疑虑,“你现在完全康复了,亲爱的,我已经看见你心中充满感激之情,是你向我表示的时候了。办法很简单,我只要求这个……”这个恶棍继续说道,同时用尽力气把我固定于那个姿势,“是的,只需要这个,这就是对我的报答,我从来只要求女人做这个……不过,”他继续说下去,“你这儿是我一生见过最美的!多圆润呀!……多有弹性哇!……皮肤多么细腻!……噢!我绝对要享受享受……”
罗登一边说着,好像已经准备好了要执行他的惩戒。但为了能完成他的惩戒,他不得不放开我片刻工夫。我便利用这个空隙,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先生,”我对他说,“我请您相信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使我参与您似乎要做的可怕的事情。我是应该感激您,这我同意,可我绝不以罪恶为代价来报答您。我无疑是个贫穷的、十分不幸的姑娘,这没什么关系,我这里还有一点钱,”我边说边将干瘪的钱包给了他:“请您拿去,您认为该拿多少,都随您,只要您让我离开这房子,求您啦!一旦我的身体状况允许我离开这所房子,就让我走。”
我的拒绝大大出乎罗登的意料之外,他没有料到一个一无所有、无依无靠的姑娘居然会这样抗拒。他根据男人常有的偏见,原以为就因为贫困而必定不规矩。罗登仔细地审视我。
“泰瑞丝,”片刻之后他又说道,“你跟我玩什么贞节可不合适呀!我觉得我有让你感激我的权利。没关系,我不要你的钱,但是不要离开我。家里有个贤德的姑娘,我心里非常高兴,我周围的姑娘这方面太差了!……既然你在这方面这样讲道德,我希望你在一切方面都这样。这也是我的利益所在,因为我的女儿喜欢你,她刚才还求我要你别走。我请你留下来和我们在一起。”
“先生,”我答道,“我在这里不会愉快的,那两个服侍您的女人希望得到您赋予她们的全部感情。她们只会以嫉妒的眼光看待我,迟早我会不得不离开这儿的。”
“不必担心这件事,”罗登回答,“不必担心那两个女人的嫉妒起什么作用,我有办法叫她们安分,同时让你保持你的位置。只有你一个人享有我的信任,并且不会让你因此产生任何危险。不过,为了继续赢得这种信任,你最好是知道我要求于你的主要品德就是经得起任何考验的守口如瓶。这里发生了许多事情,许多事情违背你的道德准则。应该全都看看,我的孩子,全都听听,但是永远什么都不说……啊,泰瑞丝,留下吧,就跟我们在这儿,孩子,把你留下我是太高兴了。我的火暴的脾气、无节制的思想和已经败坏的道德把我卷入许许多多的邪恶之中,因此,在我身边有你这样一个品德高尚的女孩,至少对我是个安慰。当我对我的淫荡感到厌倦的时候,我将投入你的怀抱,也就如同拜倒在上帝的脚下……”
这时,我想:“噢,上帝啊!这么看来,道德是必须的,是人类必不可少的,因为邪恶之人也不得不用它来使自己安心,把它作为避难所!”我又想起罗萨莉那样恳求我不要离开她,相信在罗登心里还残存着某些善良的本性,于是,我决定留在他家里了。
几天之后,罗登对我说:“泰瑞丝,我打算把你安排在我女儿身边,这样,你和那两个女人就不会有什么纠葛了,我付给你三百利弗尔的工钱。”
以我当时的情况而言,这样的位置简直是一笔财富。我希望能够帮助罗萨莉,使她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也许能促使她的父亲也这样做。这种愿望使我浑身像着了火一样,因此,我对自己作出的决定并不后悔。罗登让我穿好衣服,当即就把我领到他女儿的房间,对她宣布就让我跟着她了。罗萨莉惊喜不已,拥抱了我,我很快就安顿下来了。
还没过一个星期,我就着手进行我切望的改造工作。然而,罗登的顽固不化使我的一切方法都无济于事。
他对我的明智的劝告答复说:“不要认为我对你的道德表现出某种尊重,就证明我看重道德,就证明我打算喜欢道德而放弃邪恶。泰瑞丝,不要这样设想,否则,你就是自己骗自己。根据我对你做的事情,就坚持认为美德重要或者必要的人,是大错而特错了。倘若你认为我是这样想的,我将非常气愤。打猎时,炽热的阳光直射到我的身上,于是我躲进一个破房子里去。但是这破房子肯定不是什么丰碑似的建筑物,它只是一时应急的东西,只是因为我遇到危险,找到了可以保护我的某种东西,我就拿来用了,但是,这个什么玩艺难道就变得确定有用了,难道它就不那么可鄙了吗?在一个完全邪恶的社会之中,道德毫无用处。但既然我们的社会不是这样的,就绝对必须或者假装有道德,或者加以利用,使我们自己少畏惧那些遵守道德的人们。要是谁都不遵守,道德又有何用呢?因此,我主张道德的必需性只是个看法问题,只是个权宜之计,我说的没有错。道德不是一种具有无可争议的价值的准则,它只不过是一种行为的方式。这种方式随着环境变化,因此,它不具有任何实实在在的东西,仅此一点就足以说明其毫无意义。只有实实在在的东西才真正是好东西,持续不断变化的东西就谈不上是好的。这就是为什么人们把一成不变看作是上帝的一种尽善尽美的道德的原因。然而,道德绝对没有这样的性质:大地上没有两个民族具有相同的道德标准,所以道德实质上没有任何真实的、好的东西,丝毫也不值得我们崇拜。只应该把它当成支柱来利用,从政治方面来讲接受你生活的国家的道德,以便让那些出于兴趣遵从或者出于所处境遇尊重这种道德的人们不找你的麻烦,以便让当地的人们尊敬的道德以它那约定俗成的形式保护你不受到施虐作恶的人的攻击。不过,我再说一遍,所有这一切只是应时的,所有这些并不能赋与道德任何真实价值。况且,某种道德对某些人来说是不可能的。你怎能叫我相信反抗、违犯情欲的道德存在于自然之中呢?如果它不存在,它怎么能是好的呢?可以肯定的是,在涉及到的男人们中间,与这些道德相反的邪恶变得更受欢迎,因为这将是与他们的肉体或者肌体更相符合的惟一的存在方式或方法。所以,在这个设想之中,邪恶将是十分有用的,那么,道德又怎能是有用的?因为你向我证明与道德相反的东西是有害的。对此,有人又会对你说,道德对其他人有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它是好的。如果同意只应该对别人行善,那我也会只接受道德,因为我得到的全是别人作的好事。可这种推理只是一种诡辩。因为,他们遵守道德,我得到了他们的一点好处,于是我也不得不遵守道德,这样就作出了千万种牺牲,并且根本得不到补偿。我得到的比付出的少,我做了赔本的买卖。为了讲道德而经受的贫乏之苦远远超过从实行美德的人们那里得到的好处,这是不平等的。既然这种安排不平等,我就没有必要服从这样的安排。并且,可以肯定的是,作为具有道德的人,不能为别人提供与我不得不遵守道德而得到的痛苦等量的好处,那么我不是更应该放弃向他们提供使我产生这么多痛苦的幸福吗?现在剩下来的问题,只是我由于邪恶而可能对别人造成损害,以及假如人人都像我一样,我自己也会经受祸害。假设邪恶到处流行,我当然有危险,这我同意。但是我因冒危险而引起的忧伤被我使别人担心受怕而带来的欢乐所补偿。这样就恢复了对等,于是,人人都差不多同样快乐了,而这在一个有些人善良、另一些人邪恶的社会中是办不到的,也不可能办到。因为这样混杂的结果是产生持续不断的圈套,而这样的圈套换一种社会就是不存在的。在混杂的社会之中,所有的利益都出自不同的个体,这就是无穷的不幸产生的根源。在另一种社会之中,一切利益均等,每个成员都具有同样的兴趣、同样的倾向,大家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大家都是幸福的。然而,傻瓜们告诉你说,邪恶不会使人幸福,当人们都同意崇拜道德时确实如此。可是,假若你把你所谓的善看得分文不值,那你就只会崇敬你愚蠢地称做邪恶之事。那么,人人都会由于作恶而得到乐趣,而这,并不是因为作恶是被允许的――有时候,这恰恰是减少了作恶的吸引力的一个原因;而是因为法律不再予以惩罚,而是因为人们畏惧法律,法律削弱了大自然赋与罪恶的乐趣。
“我假设有这样一个社会,在这个社会里大家公认乱伦(举这种罪行作例子和其他罪行一样)是一种罪行。乱伦的人将是不幸的,因为舆论、法律、信仰,这一切都来冷却他们的快感。那些想这么干,因为有这种阻碍又不敢干的人也是不幸的。所以,禁止乱伦的法律只会造成不幸。但愿在即将到来的社会,乱伦不是罪恶,那么,不想乱伦的人就不会不快乐,渴望乱伦的人也会快乐。因此,允许这种行为的社会比将同样的行为看作犯罪的社会更适合于人类,这一点也适用于其他一切被拙劣地认为是犯罪的行为。如果您这样来看待问题,您将造成大批不幸的人;如果允许,那就谁也不会抱怨了。因为喜欢这种很一般的行为的人可以平平静静地这么干,而不屑一顾的人,始终冷漠对待但并不因而痛苦的人,所受的损害也可以从他也损害那些他有芥蒂的人们中得到补偿。所以,在一个犯罪的社会之中,大家要么非常幸福,要么处在一种一点也不难受的无忧无虑的状态之中。因此,在所谓的道德之中,没有任何好的、值得尊敬的、实实在在的东西能使人感到幸福。希望追求美德的人不要因为我们的社会机制迫使我们对它朝拜而洋洋得意!其实,这纯粹是一种应时的、约定俗成的事情。事实上,这种崇拜全然虚无缥缈,被崇拜的美德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更美丽。”
这就是罗登为罪恶情欲辩解的荒谬绝伦的逻辑。不过,罗萨莉生性温和,受到的腐蚀较少。她厌恶她被迫做的可怕的事情,所以容易听从我的意见。我渴望让她完成起码的宗教义务,为此,在忏悔时必须有一位神父。但罗登是绝对不肯让教士进门的,他仇恨他们,一如仇恨他们传布的信仰一样。他根本不能容忍女儿身边有个神父,把这位姑娘领到一个神父那里去也是不可能的,罗登从来不允许女儿没有人陪伴就出去。因此,必须等待某个机会。在此期间,我开导这位姑娘。在使她对道德产生了兴趣的同时,也使她对宗教发生了兴趣。我向她揭示了宗教神圣的教义和至高无上的奥秘,并把这两种情操在她年轻的心灵中紧密结合,使之成为她的生活幸福不可或缺的东西。 一天,见她因懊悔而痛哭流涕,我便对她说:“噢,小姐,人可以盲目到认为自己没有一个更好的归宿吗?人禀赋着认识上帝的能力,这难道还不足以让他明白,他受到关照只是为了让他完成这种关照带来的责任吗?因为倘若道德不是对上帝崇拜的基础,那还有什么能是基础呢?上帝就是道德的楷模。如此多奇迹的创造者除了行善还会有其他的戒律吗?我们的心要是没有善为要素,又怎能让他高兴?我觉得对感情丰富的人来说,对这位至高无上的人的热爱用不着使用其他理由,只使用感激之情产生的理由就行了。让我们享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妙之处,难道不是他对我们的宠爱吗?我们对此功德岂能不感恩图报?然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确认我们普遍承受着义务锁链,那么,我们为什么要拒绝履行它加诸我们的义务,既然这些义务正是可以巩固我们人间幸福的义务?感觉到自己堪当至高无上存在物的垂爱,正是因为我们行美德而获得人间满足,感觉到使自己走上与同类生活在一起的途径,也就是使我们能有把握在此生之后得以在上帝宝座跟前再生的途径,这样的感觉难道不甜美吗?上帝呀!罗萨莉,企图剥夺我们这种愿望的人真是瞎了眼睛!他们被其可悲的情欲所欺骗、所诱惑,宁愿否认永恒真理,也不愿承认使他们得识永恒真理的事情。他们宁愿说‘我们受了欺骗’,也不愿承认是自己欺骗自己。一想到即将蒙受的损失,他们下贱的肉体享受就会受到搅乱,他们就觉得灭绝上帝的希望,还不如自行剥夺能使他们获得这种希望的行为那么可怕。但是,当这些暴虐的情欲在他们身上减弱的时候,当纱幕被撕破的时候,当他们腐朽的心灵中再也没有什么能抵消上帝那不可抗拒的声音,噢,罗萨莉,这种残酷的回归自我会是什么样子!随之而来的悔恨将使他们为过去一时盲目的错误而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这就是为了调整一个人的行为要评判他的状态,我们既不能在他迷醉的时候,也不能在他感情炽热的时候来相信他说的话,而是在他的理智平静、享用他的全部力量、寻找真理、揣测真理、看到真理的时候。那时,我们就会主动渴望认识从前不知的神圣存在物。我们向他祈求,他就会给我们慰藉,我们向他祷告,他就会听取我们的祈祷。那么,为什么我要否认他呢?我为什么不承认他是对幸福必需的存在物呢?我又为什么宁愿跟迷途之人一起说上帝是不存在的,而理智的人却随时可以向我拿出证据,证明这神圣物的存在?和明智的人一起正确思维不比和疯子一起作梦强吗?不过,一切都来自这一初义:既然上帝存在,这个上帝就值得崇拜,而这种崇拜的首要基础,毫无疑问,就是道德。”
从这些最初的真理,我很容易推论出其他的真理。不信教的罗萨莉很快就成为基督教徒了。可是,我要再说一遍,用什么办法使道德教诲稍稍付诸实际呢?被迫服从于父亲的罗萨莉最多只能表示出厌恶的情绪。面对像罗登这样的男人,这怎能对他构成威胁?他难以对付,我的任何方法对他都毫无用处。不过,虽然我未能把他说服,我自己并没有丝毫动摇。
然而,这样的学校,这样无时不真实存在着的危险使我为罗萨莉瑟瑟发抖,以至于觉得要是能够使她同意逃出这个腐败的家庭,并不是什么罪过。我觉得,把她从乱伦的父亲那里解救出来比起让她仍然处于随时都会遭受危险的境地来,不是什么坏事。我已经略略触及这个问题,也许离成功并不太远了。就在这时,罗萨莉突然从家里消失了,并且我不可能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我询问罗登家的两个女人以及罗登本人,他们都让我放心,说她到离十法里外的一位亲戚家里度假去了。我向邻居们打听,他们首先对同一个家里的人提出这样的问题感到惊讶,随后的答复跟罗登及其女侍的回答一模一样,还说是头天晚上或者她走的当天还见过她,拥抱过她。我到处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答。我又问罗登为什么对我隐瞒她要离开,为什么不叫我跟随女主人一同去?罗登说惟一的原因就是为了避免你们之间一个悲痛的离别场面,并且肯定地说我很快就会再见到我喜欢的人。只好听听就是,但要我相信可太难了。怎能设想那么喜欢我的罗萨莉不和我说一声就离开我?根据我对罗登性格的了解,难道没有对这个不幸的姑娘的命运可以担心的地方吗?所以我决心竭尽所能打探罗萨莉的下落,为达此目的,不惜使用任何手段。
第二天一大早,当屋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时,我就仔仔细细地到处搜寻。我仿佛听见一处阴暗的地窖里传出呻吟的声音……我走过去,只见一大堆木头堵塞着一道隐蔽的窄门。我清除一切障碍向前走去……又听见里面有动静,我觉得分辨出了那个声音……我竖起耳朵仔细听……我不再怀疑了。
“泰瑞丝!”我终于听见有人叫我,“噢,泰瑞丝,是你吗?”“是我,亲爱的好朋友!……”我听出了罗萨莉的声音,大声嚷道。“是我,是上帝派泰瑞丝来救你了……”
我接二连三向她询问,这令人哀怜的姑娘都来不及一一答复。我终于得知:在她失踪前的几个小时里,罗登的好友和同行――隆博把她的衣服扒光,说是给她全身检查。她父亲命令她和这个隆博干每天他都要求她干的可怕的事情。她反抗,罗登大发雷霆,把她一把揪住,亲自把她送给隆博恣意玩弄。然后,两个朋友长时间地低声交谈,让她一直赤条条地躺在那里,并且不时地过来对她仔细端详,又不断以同样的罪恶方式享用她的肉体,要不就是变着方法虐待她。这样把她折磨了四五个小时,最后罗登对她说他要送她到乡下的一个亲戚家里去,要立即出发,不能告诉泰瑞丝,理由嘛,第二天他亲自到乡下去向她解释,他将很快到乡下与她会合。他向罗萨丽透露,是为她安排婚事,就因为这个缘故,她的好友隆博才来给她检查身体,看看她是否适合做母亲。罗萨莉果真在一个老太婆的带领下出发了,她穿过镇子,一路上还跟几个熟人说过再见。一到黑夜降临,那个领着她的老太婆就把她带回父亲的家里了,她是午夜时分回到家里的。等着她的罗登抓住她,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一声不吭地把她扔进地窖里去了。不过,自从她进了地窖之后,他们对她不错,吃的也挺好。
“我害怕极了!”这个可怜的姑娘又说,“从那时起父亲对我的态度、他说的话、隆博检查之前发生的事情,一切,泰瑞丝,这一切都证明这两个恶魔将把我用于他们的某项实验,你可怜的罗萨丽快没命了!”
我泪如泉涌,我问这个可怜的姑娘是否知道地窖的钥匙。我到处寻找钥匙,也没有找到。我该露面的时间到了,我只能给这个可爱的孩子以安慰。她要我发誓明天还来看她,我答应了,甚至向她保证,要是再也找不到满意的办法,我就立即离开这房子,去向司法机关控告,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把她从威胁她的可怕的命运中拯救出来。
我走上去。那天晚上隆博和罗登一起吃晚饭。我下决心无论如何要搞清楚我的女主人的命运,便躲在他俩所在的房间隔壁,听到他们的谈话,我更相信他们在酝酿着可怕的计划。
“倘若不观察一个横死的十四五岁的孩子的血管,解剖学就永远达不到最后的完美的境地。只有观察可能获得的那种挛缩,才能够完满地分析非常有趣的这一学科的收获。”罗登说道。
隆博接着说:“处女膜也是这样,所以,一定要用处女做这样的检验。到了青春期能观察到什么呢?什么也观察不到。月经撕破了处女膜,所有的研究都不准确了。您的女儿正符合我们的需要,尽管她已经十五岁了,但是月经还没有来。咱们享用她的方式对她的处女膜也毫无损害,咱们可以随意处理她,我很高兴您终于下了决心。”
“我当然下了决心,”罗登又说,“让这些微不足道的考虑阻碍科学的进步是可恨的,伟大的人物能让如此可鄙的锁链囚禁吗?米开朗基罗打算维妙维肖地把耶稣画出来,就把一个年轻人钉在十字架上,摹写他那种垂死痛苦挣扎的模样,他考虑到这是良心上的事情吗?当涉及到我们的学问进步时,同样的方法一样非常必要。我们允许自己这样做,哪有一点罪过?不过是牺牲一人而挽救千百万人,这样的代价又何必犹豫?法律实行的杀人跟我们要干的有什么两样?人们认为如此明智的法律的目的不也是牺牲一人以挽救千百人吗?”
“要自学,这是惟一的办法,”隆博说,“在我年轻时候工作过的医院里,我看见做过上千次类似的实验。因为你跟这个小东西有密切的血缘关系,老实说吧,我担心你会犹豫不决。”
“什么!就因为她是我女儿?漂亮的理由!”罗登大声叫道,“那么,你认为这种关系在我心中占据什么地位呢?对这样的种子散播的结果,在我看来,除了分量不一样,跟我在寻欢作乐时浪费的没什么不同。我从来没有更看重其中的一种情况。人们有权收回自己所给予的。大地上的任何民族都不反对处置自己的孩子的权利。波斯人、米堤亚人、亚美尼亚人、希腊人都充分行使过这种权利。立法者的典范――利库尔戈斯①制定的法律不仅让父亲对子女享有一切权利,并且甚至可以处死他们不愿抚养或者身有残疾的孩子。蒙昧人有很大一部分在孩子生下来之后就立即把他杀掉。亚洲、非洲和美洲的几乎所有女人都堕胎,并且不受到谴责。库克在南部海域的所有岛屿上重新发现了这种习俗。罗慕路斯②允许杀婴,“十二铜表法”也允许杀婴,直到君士坦丁大帝时代,罗马人都可以遗弃或者杀死自己的孩子而不会受到惩罚。亚里士多德劝人们去犯这种所谓的罪行,斯多葛派的人认为这是值得称赞的行为。在某个明智的帝国之中,不论孩子的年龄
① 传说是古代斯巴达的立法者。――译注
②西罗马帝国的最后一位皇帝。――译注
大小,父亲要摆脱孩子,只要把孩子交到法官的手里就行了。按照帕提亚的法律,父亲甚至可以杀死到了结婚年龄的儿子、女儿或者兄弟。凯撒发现这种习俗很普遍。《摩西五书》①中的好几个段落均证明,上帝的人民允许杀死子女,而上帝自己也这样要求亚伯拉罕。一位知名的现代人士也说:人们曾经长期相信,帝国的兴盛取决于对子女的奴役,这种看法的基础就是最神圣的理性的原则。什么!一位君主为了自己的利益,自信可以在一天之内牺牲两三万臣民,而一个父亲在他认为合适的时候,却不能主宰自己子女的生命?!多么荒谬!被这样的锁链禁锢的人是多么不合逻辑、多么软弱啊!父亲对子女的权威,这惟一真实的权威,惟一有利于所有他人的权威,是大自然亲自赋予我们的,细心研究它的实行情况随时可以向我们提供范例。彼得大帝丝毫也不怀疑这种权利,他行使这个权利,并且向他的帝国的所有臣民公开宣布说:根据神圣的、人道的法律,父亲拥有处死子女的完全的、绝对的权力,用不着上诉和征求任何人的意见。惟有我们这野蛮的法兰西,由于虚伪而可笑的怜悯,就应该束缚这个权利?不对!”罗登激动异常地接着说:“不,我的朋友,我永远不会明白一个愿意给予生命的父亲为什么不能给予死亡。我们可笑地重视生命的价值,因而就认为生存是最大的财富,就愚蠢地以为剥夺了别人享受的生命就是犯罪。其实,停止生存,或者至少死后的一切,并不是恶,正如生存不是善一样。更确切说,假如万物都不死亡,假如万物都不毁灭,假如自然万物都不再灭亡,假如任何物体分解的各部分只是等着解放以便立刻在新的形式之中重新出现,那
①《圣经》的首五卷。――译注
么,我们对杀人怎么不可以视若等闲呢,我们又怎敢以为它是罪恶呢?因此,哪怕是我一时突发奇想,我还是要认为这种事再简单也不过了,特别是这件事对一门对人类如此有用的技术必不可少时,就更是如此了……当它能够给予我们极大的启发的时候,它就不是坏事了,我的朋友,它也不是罪行了,而是一切行为中最善的、最明智的、最有益的行为,拒绝这种行为才是罪行。”
隆博听到这样可怕的准则,热情勃发,喊道:“啊!我亲爱的朋友,我同意你的看法,你的智慧令我欣喜若狂,不过,你的冷漠还是使我感到惊讶,我本来以为你爱她呢。”
“我!爱女人?……唉!隆博,我原先还以为你了解我呢。我使用她们,只是因为没有更好的。你看见我品尝的那种乐趣我是太喜欢了,因此,我如此顶礼膜拜的这类圣殿对我来说都非常宝贵,为了增添它们的数量,我有时候就把女孩权当男孩。但是只要她们中的一个不幸过于长久地让我沉溺于幻觉,厌恶的情绪就有力地反应出来,我从来只知道一种在这种情况下得到甜蜜满足的方法……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吧,隆博?法兰西最好淫乐的国王希尔佩里克也是这么想的。①这个小婊子为我的快乐服务已经五年了,是她为了终止我的迷醉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①参阅一本题为《快活的耶酥会会士》的小册子。――原注
诸多磨难
诸多磨难
两个盛怒的人
两个盛怒的人
3-1
饭快吃完了。从这两个盛怒的人的企图、他们的谈话、行为和准备工作,总之根据他们近似疯狂的状态,我非常清楚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了,毁灭不幸的罗萨莉的时间就定在当天晚上。我飞快奔往地窖,决心要是救不出她来,我就去死。
“噢,亲爱的朋友,”我对她大声叫道,“不能再耽搁了……那两个恶魔,……就在今天晚上……他们就要来了……”
说话的同时,我用尽力气打算破门而入。我的晃动使一样东西掉了下来,我伸手一摸,原来是钥匙。我捡了起来,赶紧把门打开。……我拥抱罗萨莉,催促她逃走,还保证跟她一起走,她冲了出去……上帝啊!还是注定了美德必定失败,最温柔的慈悲情操将受到严厉的惩罚:女管家掌着灯,罗登和隆博突然出现了。罗萨莉正要跨出门坎,再走几步就自由了,却被她父亲逮个正着。
“烂货,你要到哪儿去?”罗登在抓住她时大叫一声,与此同时,隆博抓住了我……“啊!” 罗登看着我,又说道,“是这个贱货帮你逃跑的!泰瑞丝,这就是你伟大的道德原则的运用喽!把女儿从父亲身边拐走!”
“当然,”我坚定地回答,“当这个父亲野蛮透顶,竟然算计自己的女儿生命的时候,我就应该这样做。”
“啊!啊!还搞间谍和引诱,”罗登接着说,“一切最危险的罪行都集中到这个女仆身上!上去,上去,这件案子得审判!”
这两个恶棍把罗萨丽和我拖到上面房间。房门立刻关上。罗登的可怜的女儿被捆在一张床的架子上,然后这两个疯子的全部怒火都向我发来。我遭到最恶毒的漫骂,他们还对我宣布最可怕的判决。恨不得把我活活肢解,来检查我的心脏是怎样跳动的,以对这个部位进行在尸体上无法进行的观察。与此同时,无耻之尤的抚摸、捏掐,不一而足。
“首先,”隆博说,“我认为应该猛烈进攻你那些温和的办法一直碰也不碰的这顽固堡垒。……瞧,它多么美妙!欣赏一下护卫着入口的这两个半月形的东西,它们是那么柔和、是那么白净!从来没有一个处女比她更鲜嫩。”
“处女!她差不多是吧!”罗登说,“她就被人强奸过一次,后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你把位置让给我一会儿……”
这残暴的淫棍比隆博更加无耻和凶狠,他把偶像任意糟蹋,而不是备加崇奉。那里要是有荆条,肯定要把我猛烈抽打。倒是说要给我鞭笞,只是手头没法找到,只好尽手之所能,令我感到浑身火烫般灼痛。……我越是反抗,就被按得更紧。眼见着他们决心要干出更加严重的勾当,我扑倒在这些刽子手的脚下,我宁愿向他们献出生命来保全我的贞操。
隆博却说:“既然你已经不是处女,又有何妨呢? 你不会有任何过失,无非是被我们强奸,就像你从前被强奸时那样,所以,你良心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只是遭受暴力,才被剥夺了一切。”
用这种残忍的方法安慰我的无耻之徒已经把我扔在了长沙发上。
他正准备对我横加蹂躏,罗登制止了他炽热的情欲,“不,不要在这个女人身上浪费咱们的精力。你得想想,这样我们就不能够对罗萨莉实行手术了。要完成这个手术,咱们的力量必不可少。用其他方法来惩罚这个贱货就行了。”说着这些话时,罗登将一块烙铁投入火中,继续说道,“对了,我们要比要她的命强一千倍地惩罚她。给她烙上印记!这样不耻于人的标志,加上她肉体所受的种种侮辱痕迹,她今后只会被绞死,再不,就是饿死。咱们的报复越长久就越有意思。”
他说着,隆博就抓住了我。令人发指,罗登将烧红的烙铁紧紧贴住了我的肩膀后面,这是用来给小偷打上烙印的。
“这个婊子,看她现在还敢露面!”这个魔鬼接着说道,“只要她敢,我就叫人看她身上的耻辱标记,就足以证明我这样迅速地悄悄把她打发掉是对的。”
他们给我包扎,让我把衣服穿好,让我喝了几滴酒以支撑体力,然后,趁着黑夜,把我带到森林的边上,惨无人道地丢在了那里。这之前,他们向我再次指出以我目前卑贱可耻的状态,胆敢上诉的话,会有多大的危险。
除了我,其他的人都不会在乎这种威胁。既然我可以证明我刚刚受到的虐待不是任何法庭的处罚,我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但是,我的软弱、我的与生俱来的害羞、我在巴黎和勃瑞萨克城堡里的遭遇使我心有余悸,茫然无措,一切都叫我胆战心惊。我只想着逃走,我难受的倒不是自己所受的罪,内心更痛苦的是抛弃了一个清白无辜的姑娘,让她仍然处于两个恶棍的掌握之中,肯定随时会被他们害死。怀着愤恨,强忍悲痛,精神上的痛苦比肉体受折磨产生的痛苦更大,就这样,我立即上路了。但是我不辨方向,也不敢向人询问,只是围着巴黎绕圈子,走到第四天,我发现自己才走到利欧圣。我知道这条大道通向南方各省后,当即就决定走这条路。这样我就能够到达那边远的地区,我以为在家乡我难以得到的安宁也许在法国的尽头等着我呢。命中注定的错误!我还要遭受多少悲痛欲绝的惨事啊!
尽管时至今日,我遭受了许多磨难,但是至少我保留着纯洁与无辜。我只是受到一些恶棍们的伤害,我还是能够相信自己属于贞洁的姑娘。事实上,我只是被强奸玷污过一次,此事已经过去五年了,伤痕已经复原了。那是在我失去知觉时遭奸污的,当时我自己甚至没感觉到。我有什么可以自责的呢?没有,对!当然没有。我的心灵是纯净的,我甚至为此过于自豪,我这样的自以为是即将受到惩罚。并且,等待着我的玷辱是如此严重,以致我再也不能在心灵深处保持几分慰藉了,尽管我自己并未怎么参与。
我仅有的钱财此刻都在身上,就是说大约一百埃居,这笔钱是我在勃瑞萨克家节省下来以及在罗登家挣来的。他们没有把这点应急钱财抢走,我非常高兴。我自信按照我已经习惯的省吃俭用、节衣缩食,这笔钱至少足以维持到我谋得职业。他们给我造成的污点一点也没有暴露,我认为可以永远掩盖它,这个烙印不会妨碍我谋生。我才二十二岁,身体健康,一张给我带来不幸的脸蛋一向被人赞不绝口。我善守美德,虽然道德总是给我带来厄运――但正如我对您说的,它仍使我感到安慰,使我希望上帝最后会奖赏它们,或许至少不会使我由此再遭受磨难。我满怀着希望,勇气倍增,继续赶路,一直走到桑城。我在那里休息了几天。一个星期的时间使我完全康复了。尽管我在这个城市也许可以找到一份工作,但是必须远远离开的想法深入我心,我又上路了,打算到多芬内地区碰碰运气。我常常听人谈到这个地区,我想我会在那里找到幸福。下面就可以看见我是否如愿以偿了。
在我一生中的任何情况下,宗教感情都没有离我而去。我蔑视不信神的人们那毫无用处的诡辩,相信那都是由于他们性喜淫乱。我以我的意识与良心来反对他们,凭借这样的力量就能够找到足以驳倒他们所需的一切。我的不幸常常迫使我忽略了我的虔诚的责任,而我一有机会就会弥补这个缺陷。
8月7日,我从奥塞尔出发,我永远忘不了这个日子。我走了大约两法里,炎热的天气使我开始感到不适。我登上一个树丛覆盖的小山丘,山丘离开大路不远,我想在那里休息一下,睡上两三个小时。这比在旅店里花费要少,又比在大路上要安全一些。我在一棵橡树下安顿下来,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餐之后,我就开始进入温柔的梦乡了。我平平静静地睡了好长时间,当我的眼睛又睁开的时候,我就尽情观赏远方呈现在眼前的美景。右边伸展着一片森林,大约在三四法里开外,森林中央好像矗立着一座简陋的钟楼。我寻思着,多可爱的寂静!这样的住处真叫我羡慕,想必是某些一心只想着上帝、只想着自己的义务的温柔而虔诚的修女,再不就是某些全心全意奉献给宗教的圣洁隐士的隐居之所……他们远离这个邪恶的社会,罪恶不断窥视着清白纯真,使之堕落,予以灭绝的这个社会……啊!我深信,那里居住着一切美德,当人类罪恶把美德从地上驱逐的时候,它们将在那里,在这个孤独的隐避的地方,在每天都热爱它们、修炼它们、幸运的人们中间把自己深藏起来。
我沉浸在这些思绪之中,这时,忽然看见有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姑娘在那边高地上放羊。我向她询问那个住所,她对我说我看见的是一所本笃会的修道院,里面居住着四位教士,没人比他们更笃信宗教、更节制、更简朴了。
这位姑娘对我说:“人们每年去那里朝拜一次神奇的圣母,虔诚的人们可以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东西。”
立刻去跪在圣母的脚下,乞求她帮助的愿望使我特别激动,我问这位姑娘是否愿意为我指路。她说不行,因为她母亲正等着她呢,去那里的路很容易走。她指给我看,还向我保证说那里的院长是最让人尊敬和最圣洁的人,他一定会很好地接待我,并向我提供我需要的一切帮助。
“大家叫他唐?塞维林诺,”姑娘继续说,“他是意大利人,是对他极好的主教的近亲。他温和、正直、乐善好施。有五十五岁,一生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法国度过的……小姐,您一定会满意的,您就到那个神圣隐居地去安身吧,您回来的时候只会更好。”
听她这么一说,更加激起了我的热情,我简直无法抗拒前往参拜这神圣教堂的热切愿望,亟欲到那里去行功德,稍稍弥补我有所疏忽的罪过。尽管我自己也需要救济,我还是给了姑娘一个埃居,并且走上了通向“林中的圣母玛丽”(我去的修道院就叫这个名字)的大路。
我一下到平原上,就看不见钟楼了。指引我前进的只有森林了,我立即感觉到实际上很远,距离并不像我原来估计的那样。但是,任何事情也不会使我丧失信心,我来到森林的边上,看见天色还早,就决定走进森林,想着天黑之前总能够赶到修道院。但是,我眼前没有任何人类留下的痕迹。没有一所房子,只有一条我随意走上的没什么人走过的小路,我摸摸索索沿着这条路向前走去。我至少已经走了五法里了,还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太阳已经完全隐没,不再照耀大地,这时我好像听到了钟声。我注意细听,朝着声音走去,加快了脚步。小路变得宽了一些,我终于看见了一些栅栏,然后很快就看见了修道院。再也没有比这隐居之地更荒凉的了,附近没有任何房舍,最近的有人家的地方也在六法里之外。修道院四周被一望无际的树林包围,深藏在山凹底下,我往下走了好半天才走到,这就是我刚才一到平原上就再也看不见钟楼的原因。一个园丁住的木板房子紧靠着修道院的外墙,进去之前先要向这里打招呼。我询问这个门房是否能和院长说几句话。他问我有什么事,我对他说一种宗教的责任使我来到这个虔诚的隐避之所。我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如果我能在修道院供奉的神奇的圣母像前和众圣人脚下祈祷片刻功夫,我将会得到很大安慰。园丁拉拉门铃,进里面去了。可是因为天色已晚,修士们正在吃晚饭,他进去了好一阵子没有回来。他终于和一位修士一起又出现了。
“小姐,”他对我说:“这位是唐?克雷芒,院里的管事。他来看看您的要求是否值得打断院长的晚餐。”
克雷芒这个名字与此人的形象不太相称。这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异常肥胖,人高马大,巨人一样的身躯,目光阴沉狂野,嗓音嘶哑,说话时只发出生硬而断续的单词,一副真正的好色之徒的面孔、暴君的外表。他使我浑身发抖……我无法克制自己,以往种种不幸的遭遇统统鲜血淋漓地一齐涌上混乱的脑海。
“你要做什么?”这位修士以极其可憎的神情对我说,“现在是到教堂来的时候吗?……看来,你是一位喜欢冒险的女人。”
我匍匐在地,说道:“圣人呀!我认为任何时间都可以登门拜访上帝的住所。我满怀热忱与虔诚,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如果可能的话,我请求忏悔。等您知道了我内心的情况之后,您就可以看出我是否值得在圣母像脚下祈祷。”
“但是,现在不是忏悔的时间,”教士说道,他的声音稍稍缓和,“你到哪儿去过夜呢?我们这里可没有收容所,……你还是哪天早上再来吧。”
听他这样说,我向他解释了阻止我早上来的原因,克雷芒没有回答我,就去报告院长了。几分钟之后,教堂的门开了。唐?塞维林诺亲自向园丁小屋走来见我,还请我同他一起进圣殿里面去。
应该立即向您描述一下唐?赛维里诺。像那个姑娘告诉我的那样,这是一个五十五岁的男人,但是相貌英俊,显得还很年轻,体魄强健,四肢像赫丘①一样发达。他的一切并不使人感到严厉,整体上有一种柔和的美,使人感觉到他年轻的时候一定具备美男子的种种魅力。眼睛美极了,举止文雅高贵,说话显得极其正派,文质彬彬,礼貌周到。嗓音相当悦耳,没有一句话粗俗下流,不过,还是能听得出来他的意大利口音。我承认,这位教士优美的外观稍稍缓解了另一位教士给我带来的恐惧。
“我亲爱的姑娘!”他和蔼可亲地对我说,“虽然时间不怎么合适,我们也不习惯于这么晚了还接待来访的人。但是,我还是要聆听你的忏悔,然后我们再想办法以恰当的方式安排你过夜,直至明天你可以向吸引你来的圣母像致敬的时刻。”
①即是希腊神话中的赫拉克勒斯,以力气非凡著称。――译注
我们走进教堂,门立即关上了。有人在忏悔间旁边点亮了一盏灯。塞维林诺让我跪好,他坐了进去,吩咐我对他放心大胆地忏悔一切。
我在受到屈辱之后,遇到一个看起来这么温和的人,这使我完全放心了,我没有向他隐瞒任何事情。我向他承认我的一切过失,也叙述了我遭受的种种苦难,我甚至向他展示了野蛮的罗登在我身上打下的可耻的烙印。塞维林诺聚精会神地听我讲述,甚至以怜悯关怀的神情要我重复叙述某些细节。不过,他的一些动作和话语还是泄漏了他的内心,遗憾的是只是到了后来,我多少想清楚了点。当后来我对这件事冷静反省的时候,我不可能不回忆起这位教士好几次允许自己做出的许多动作,这些动作透露出情欲在他心里燃烧。他非但蓄意长久询问某些淫秽的细节,甚至还故作周密地仔细盘问了以下五点:
一,我是不是确实是个孤儿,确实出生在巴黎?二,我当真没有父母、朋友、保护人,没有任何我可以写信去的人吗?三,我是否确实只对那个向我说起修道院的牧羊女讲过我要到这里来?四,我被强奸后是否遇见过别人,我是否可以肯定奸污我的人用顺其自然和违背自然的两种方法干了我?五,我是否确信没有被人跟踪,也没有人看见我进修道院?
我用最谦虚、最真诚、最幼稚的态度一一对这些问题作出满意的答复之后,修士站起来,抓住我的手对我说:“好吧,过来,我的孩子,我明天带你到你要参观的圣像脚下祈祷,保证你会满意。现在先来满足你最迫切的需要吧。” 说着,他把我往教堂最里边领。
“怎么?” 我不由得惊慌起来,对他说:“怎么回事?到最里边去……”
“还能到哪儿去呢,漂亮的朝圣姑娘?”教士一面回答,一面把我领进圣器室内,“什么!您害怕和四位圣洁的隐士一起过夜!……噢!你就会知道我们怎样让你开心的,亲爱的天使!就算是我们不能让你非常快活,可是至少你能让我们快活得飘飘欲仙的!”
这些话使我胆颤心惊,浑身冷汗直冒,险些跌倒。天完全黑了,没有一丝光线照亮我们的脚步。我惊慌失措,想象中只见死神在我头顶上挥舞着大镰刀。我两腿发软,走着走着,教士的口气突然变了。他一边拽着我走,一边骂骂咧咧,“婊子!你给我好好走,别试着在这里抱怨或者反抗,什么都没用!”
这些残酷无情的话反倒给了我力量,我感到如果我软下去我就完了。于是,我挺直身躯,对这个叛教者说:
“噢,上帝啊!难道我又要因为怀抱着虔诚而遭受不幸?我渴望接近最可敬的宗教场所,难道这样的愿望还要像罪行一样受到惩罚吗……!”
我们继续行走,在黑暗中拐来拐去,根本看不到置身何处,出口又在哪里。我走在唐?塞维林诺的前面,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说话语无伦次,仿佛喝醉了酒一般。他不时伸过左手臂,搂住我的腰,让我停下脚步,右手从后面探进我裙子下面,无耻地抚摸。有好几次,这个淫棍的嘴巴胆敢亲吻这些地方,甚至亲吻更隐秘的角落。然后,我们又开始往前走。看见了一个楼梯,走上三四十级台阶之后,一扇门打开了。强烈的灯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们走进一间漂亮的大厅,灯光照耀得富丽堂皇。我看见那里有三个教士和四个姑娘围坐在一张桌子前,另有四个浑身赤裸的女人在为他们服务。这个场面使我战战兢兢。塞维林诺把我推向前去,我和他一起进入了大厅。
“先生们,”他进去时说,“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这个尤物。她赛似路克瑞琪雅①;肩膀上带着妓女的烙印,意识中却带着处女的全部纯真与幼稚……只被强奸过一次,并且已经六年之久了。所以,差不多算个贞洁女子呀!……真的,我就当做贞洁女子送给你们,况且那么标致,……哈,克雷芒,你可要在这漂亮的肉体上寻开心了!多么富有弹性啊!老朋友,肤色多美啊!”
“噢!……啊!”半醉半醒的克雷芒站起来,边说边向我走过来,“摸起来很带劲,我要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夫人,当时的处境我尽可能说简短点。不过,我面对着的那些人,我还是得描绘描绘,我不得不中断片刻我的故事。你已知道了唐?塞维林诺,他那种嗜好您也有所推断。唉!他在这方面的堕落如此之深,以致他别无其他嗜好。尽管如此,造化的拨弄真是不可思议,这淫魔癖好只挑选逼窄小径,因而就拥有极其巨大的功能,甚至于最被人践踏的大路在他看起来还是过于狭窄!
①路克瑞琪雅:古罗马美女、贵妇人,遭奸污后自杀。――译注。
克雷芒嘛,我已经简单介绍过了。除此之外,他还非常凶恶,爱捉弄人,狡猾到危险的程度,各方面都反常,总是挖苦人,刻薄之至,心灵腐朽,外加罗登对他那些学童的恶劣嗜好,感情全无,毫无精细敏感可言,宗教情操一点也没有,他已无法享受其他的乐趣,只能享受那野蛮的癖好。这样,您对这个可恶的家伙就有一个全面的印象了。
安东宁是这些令人憎恶的狂徒中的第三个演员。他身材矮小,瘦削,但很有力气,和塞维林诺一样强健得吓人,几乎和克雷芒一样凶残,也像他一样酷爱那样的乐趣,但是,他沉湎于此道,方式不像他那样凶横。克雷芒热衷于这样的怪癖,目的只是糟践、虐待女人,并没有其他享受,而他则享受个中妙趣,充分享有大自然赋予的各种纯净兴味,鞭笞仅仅施于他极其热烈崇拜的女人,只在熊熊烈焰燃烧的时刻。一句话,前者的野蛮是出于兴趣,后者的野蛮是出于细致的情感。
热罗姆是这四个隐修士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也是最淫荡的一个。一切最骇人听闻的口味、狂热、反常都集中于这僧侣的心灵。他不仅像其他几位一样随时突发奇想,而且喜欢接受他的同伴们加之于女人的游戏,他给予(他经常这样做)的时候,条件总是让别人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此外,维纳斯的庙宇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不过,他的体力开始不支了,于是几年来他宁愿挑选无须使用工具的那一座,另一座只用来刺激感官,挑动痴迷般的狂喜。嘴唇是他偏爱的圣殿,在他沉溺于这种乐趣时,他让另一个女人用荆条使他浑身发热。此人的性格和其他几位一样阴险、凶恶,无论他的邪恶以什么面目出现,他都肯定可以在这罪恶场所找到同好和圣殿。夫人,我向您解释一下这所房子的结构,您就更容易明白了。为了维持这个已经存在了一百多年的淫荡的隐避之所,他们集存了大量的资金。并且这里始终由这四个在本教地位最高而且最富有、门第也最高的教士主持,种种淫行难以泄露出去,都深深地埋藏在这阴暗的洞穴里面,内中隐情并不为外人所知。您听了我下面的叙述,自会明白。现在还是回过头来说说姑娘们吧。
当时在用晚餐的八个姑娘的年龄差异很大,因此我不可能向您整体地来描述她们,只好分别说说某些细节。这个特别之处令我惊讶。我从年纪最小的姑娘开始说起。
这位年龄最小的姑娘还不满十岁。一张满是倦容的小脸蛋,脸的轮廓倒是很漂亮。一副命中受辱的神态,忧心忡忡,浑身打颤。
第二个姑娘十五岁,脸上也显出难堪的神情,羞耻之心遭受践踏的模样。不过,面孔十分迷人,总的来说非常惹人怜爱。
第三个姑娘二十岁,生下来就是为了让人画的。金黄色的头发再美也不过了,俏丽,端正,温柔,看上去似乎更驯服一些。
第四个姑娘三十岁,是个世间罕见的美女,姿态纯真、正直、体面,具有一个善良灵魂的全部美德。
第五位姑娘三十六岁,怀着三个月的身孕,肤色较深,非常活跃,眼睛很漂亮。不过,我觉得她已经失去了一切内疚、庄重与节制。
第六位姑娘也是三十六岁,肥胖高大得像座塔,长相倒不赖,只是形体由于肥胖而损坏。我看见她时她一丝不挂,我非常清楚地看见她肥胖的身体上没有一处没有留下恶棍们野蛮的痕迹,她的不幸命运使她为这些人的快乐服务。
第七个和第八个是两个大约四十岁的漂亮女人。
现在,继续我来到这个淫窟之后的故事吧。
我对您说过,我一走进去,他们都向我跑来。克雷芒最胆大妄为,他那冒着臭气的嘴很快就贴到我的嘴上了。我厌恶地转过头去,但是他们告诉我所有的反抗不过是毫无用处的装腔作势,惟一可行的就是向女伴们学习。
“你很容易想明白,”唐?塞维林诺对我说,“你此刻所在的地方,极其隐蔽,谁也进不来,试图反抗是无济于事的。你说你遭受过许多不幸,但是,在你的不幸的清单上还缺少对一个贞洁的姑娘来说最大的不幸。到了使你这个令人骄傲的美德翻船的时候了。都二十二岁了,还能几乎是处女吗?你看见的这些姑娘,刚来时和你一样企图反抗,但是她们终于像你将要小心翼翼地做的那样屈服了,因为她们看到她们的抵抗只能招致更残酷的虐待。我看,最好是给你说清楚,”说着,他指了指荆条、戒尺、马鞭、绳索,还有其他形形色色的酷刑用具,“是的,你应该知道这些,这都是我们用来对付不听话的姑娘的东西,看看你是不是想被这些东西说服。再说,你在这儿想要求什么呢?公正?我们从不知道什么是公正。人道?我们惟一的快乐就是违背人道要求的原则。宗教?对我们算个屁!我们对它越是了解,就越是蔑视它。亲戚?朋友?法官?亲爱的姑娘,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这些人;你在这里只会找到自私、残酷、淫乱和经久不衰的亵渎神明。所以,完全服从是你惟一的选择。瞧一瞧你所在的这个密不透风的隐避之所吧,这个地方永远不会有生人出现。即使把修道院攻占、烧毁,这个隐蔽的洞穴还是发现不了。这间孤立的房子深深埋藏在地下,六面墙壁厚得不可想象,包得严严实实。我的姑娘,你在这四个好色之徒中间,他们当然不想放过你,你的哀求、眼泪、话语、下跪或者叫喊只能激起更大的情欲。那么,你向谁求助呢?向你那样热切地祈求的上帝么?他对你的热诚的报酬只是把你进一步推进陷阱。那个虚无缥缈的上帝,我们天天在这里触犯他的无用律法,对他百般侮辱,他又能把我们怎么样?泰瑞丝,你可以想到,没有任何力量,不论你设想的这种力量的性质是什么,能把你从我们的手中救走。无论是什么事物,无论是什么奇迹,都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继续保全你那样引以为荣的贞操,都不能使你不以各种方式成为我们四个人将和你进行的极度淫乱的玩物……得了,婊子,把衣服脱光!把你的肉体贡献给我们享用,要么立即让我们蹂躏,要么遭受最残暴的虐待,以向你证明像你这样可悲的女人不听话是个什么下场!”
闻听此言,听到如此可怕的命令,我顿时明白了已经身陷绝境,但是倘若我不使用良心指示我的、在这样情况下惟一的方法,我不是有罪吗?于是,我跪倒在唐?塞维林诺的脚下,绝望的心灵迸发出滔滔不绝的言词,苦苦哀求他不要奸污我。最痛苦的泪水流在了他的膝盖上,我以为最强烈的一切,我相信最感人肺腑的一切,都抛洒出来,试图感动这暴徒。……上帝啊!这一切有何用处呢?我竟然不知道我的眼泪在这淫棍眼中,更是一种魅力吗!竟然想不到我为了使这些野蛮人心软而做的一切,只是使他们的欲火更加炽旺!
“抓住这个婊子……”勃然兴奋的塞维林诺说,“抓住她,克雷芒,立即剥光她的衣服,让她明白在我们这样的人这里,同情是窒息不了情欲的。”
克雷芒狂怒不已,我的抗拒更使他兴奋。他用强健有力的胳膊抓住我,言语和行动中夹杂着令人胆颤心惊的辱骂,顷刻之间就撕去了我的衣裳。
接着,这个无耻之徒把我按倒在长沙发上,摆出令人作呕的、对他们的企图有利的姿式。塞维林诺让他的两个教士抓住我,试图找出最折磨女人的、最糟踏女人的、罪恶而淫邪的方式来在我身上发泄。不过,也许是因为这个淫棍过于强壮了,也许是因为对这种方式的厌恶使自然在我身上反抗,他不能战胜这些障碍,他一上来,就又下去……他分开、挤压、撕裂,然而,他的一切努力全都没有用。这个魔鬼勃然大怒,用尽力气蹂躏他的欲望无法达到的祭坛。他打它、掐它、咬它,这些野蛮的行为终于产生了效果。瘫软的肉体奉献了,小路开启了,公羊深入进去,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克雷芒又走上前来。他手里拿着荆条,眼中流露出凶狠的企图。
他对塞维林诺说,“我来,我来为您报仇,我的朋友,这个自以为是的贱货竟敢抗拒您的快乐!我要教训教训她。”
他一个人就能制住我
他一个人就能制住我
3-2
他一个人就能制住我。他用胳膊圈住我,把我按趴在他的一个膝盖上。他的膝盖顶着我的肚子,这样,为他的情欲服务的东西就更加向他暴露无遗。起初,他试着抽打了几下,似乎他只想搞个前奏就行了。然而,很快,这个残忍的家伙就欲火中烧,用尽全身的力气来打我。这个宗教的叛徒残忍之极,把我从腰到大腿根打了个遍。他还无耻地把“爱”掺合到这些残忍的时刻里:他的狗嘴紧贴在我的嘴上,打算呼吸疼痛使我发出的喘息。我的泪水滚滚而下,而他把泪水全都舔食掉。他时而亲吻,时而辱骂,但是他的抽打一直没有停止。在他动作的时候,另一个女人在刺激他。这个女人跪在他脚下,两只手不停地动作。她动作得越用劲,他抽打得就越凶狠。我快被撕碎了,但是他仍然没有一点要结束我的疼痛的迹象。终于,每个人都筋疲力尽了,但是一切尚未结束。我渴盼的结束只能是他发狂的结果,他找到了一种新的残酷。我的乳房在这个恶徒的掌控之下,这刺激了他,他张开大口,露出牙齿,咬住了我的乳房,这个该死的吃人肉的家野蛮人。这个举动强烈地刺激了他,他发作了,香火熄灭了。在可怕的喊叫和吓人的咒骂声中,这位变态的修士把我丢给了热罗姆。
这个淫棍一面抚摸着用来祭奠的鲜血淋漓的祭坛,一面对我说,“我对你的贞操来说并不比克雷芒更危险。是的,我要亲吻这些沟壑,尽管我完全有资格打开它们。我要尊重它们一点。我要的东西更多,”这个老色鬼说着,将一个手指头陷进塞维林诺进去过的地方,“我还要母鸡下蛋,我要吞食它的蛋……看看有蛋吗?……噢!……有,他妈的!我的孩子,真柔软!……”
他告诉我要怎样做,而我只能厌恶地执行着。置身在这样的境况中,唉!我怎能拒绝?无耻之徒对我颇为满意……他吞咽着……然后,他让我跪在他面前,用这种姿势,他紧贴着我的身子。他那无耻的情欲得到了满足,而这样一来,我也无法抱怨了。在他这样动作时,那个肥胖的女人在用力抽打他,另一个女人送到他嘴边,执行着我刚刚被迫完成的职责。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我的嘴巴终于恶心地接受了这个可鄙的男人的敬意。这种恶心您是很容易猜到的。
安东宁紧接着来了。
“看吧,”他说,“如此纯洁的贞操,只受到过一次进攻的损伤,看也能看出来。”
他想使用克雷芒的方法。我对您说过,他和克雷芒一样喜欢猛烈的鞭打。不过,因为他已无法遏制欲火,他的同伴使我所处的状态已过分地刺激了他。他瞅着我,感到满意。他让我摆出他们大家都非常喜欢的姿势,接着,他疯狂地摇晃庙宇的大门,很快就到了殿堂之内。尽管他的进攻和塞维林诺的一样凶猛,但是他进攻的是一条已经不那么狭窄的小路,所以,我也就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过后,唐?塞维林诺吩咐女人们给我吃的,可我怎么也无法享受这样的照顾,愤怒、悲伤浸透了我的心灵。我将我的全部光荣与幸福都寄托于我的贞洁,只要能始终保持贞操,我遭遇的一切苦难也就得到了补偿。所以,我无法容忍被这些我原指望能从他们那里得到更多帮助和安慰的人的凌辱。我痛哭流涕,我的叫喊震动了天花板,我在地上打滚,我捶击胸脯,撕扯头发,哀求刽子手们过来,乞求他们杀了我……夫人,您能相信吗?这悲惨的景象只是更加刺激了他们。
“啊!”塞维林诺说,“我从未见过更漂亮的场面了。朋友们,你们瞧,她把我搞成什么样子了。女人的痛苦能使我这样,真是闻所未闻呀!”
“咱们再来干她,”克雷芒说,“叫她明白这样嚎叫有什么下场,要这个淫妇再受一次攻击,让她尝尝更厉害的滋味!”
这个计划刚刚出口就被执行了。我承受着一切。全部的重量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塞维林诺发出信号,其他三个紧紧跟进,于是,我就再一次被这些淫棍发泄性欲,被他们尽情玩了个够。
“对头一天来说,现在足够了,”院长说,“现在要让她看看她的女伴们所受的待遇并不比她好。”
他们把我放在高处的一张椅子上,迫使我从那里观赏结束他们狂欢的又一幕丑剧。
修士们站成一排,所有的女人从他们面前一一走过,接受他们每个人的鞭答。当刽子手折磨她们、咒骂她们时,她们被迫用一切办法进一步挑动他们的性欲。
最后,院长把我交给那个三十岁的女人,我已对您谈到过她。大家叫她翁法蕾,她负责教导我,把我安顿在我的新住所里。对这样的安排,我一点也没看见,一点也没听见;我陷入极度的绝望之中,已失去知觉,只想稍稍休息一下。我隐约看见我被送入的房间里有晚饭时不曾见过的几个女人。我想第二天再察看这里有什么新情况吧,现在我只想休息。翁法蕾没再打扰我,自己上床睡觉去了。我刚躺上床,遭遇的种种不幸便以更悲惨的景象一一涌上心头、我自己遭受的各种猥亵以及目睹的那些淫秽场面一再出现,我再也无法平静。上帝啊!如果说有时候我迷失了方向,想象着男欢女爱的情景,但我认为这如同使之产生的上帝一样是纯洁的,是大自然赋与人类的慰藉,我认为这来自于爱和温情。我难以相信人和凶猛的野兽一样用虐待同类的办法来娱乐自己。然后,我又想到自己的命运为何如此不幸……噢,公正的上帝啊!我寻思着,现在已完全可以肯定,我心中产生的每一个道德行为总是立刻给我带来不幸!伟大的上帝啊!我想到这座修道院来尽点宗教义务,我犯了什么错呀?我想向上帝祈祷,难道却冒犯了上帝?天意令人不解,上帝啊,请您敞开胸怀,明确地告诉我您是不是想要我反抗您。这样思考着,我的泪水滚滚而下。天亮时,我的全身都被泪水湿透了。这时,翁法蕾来到我的床边。
“亲爱的朋友,”她对我说,“我来求你鼓起勇气来。我刚来的时候也和你一痛哭流涕,现在已经习惯了。你以后也会像我一样习惯的。开始总是可怕的,不只是要满足这些给我们的生活造成痛苦的淫棍们的情欲,更重要的是我们丧失了自由,他们用残酷的手段把我带到这可怕的房子里。”
不幸的人看到身旁还有不幸的人就会得到安慰。尽管我痛苦异常,还是暂时得到了一些慰藉,于是,请求这位女伴告诉我我还会遭到怎样的凌辱。
“等一下”,我的老师对我说,“你起来,咱们先去看看这间秘室,见见新的伙伴们,然后再说。”
我听从了翁法蕾的劝告。我看见我在一间极大的房子里,有八张相当清洁的印花棉布铺就的小床,每张床旁边有一间盥洗室。但是,所有盥洗室的窗户和大房间的窗户都开在距地面五尺高的地方,并且里外都装上了铁栅栏。大房间的中央有一张固定在地上的大桌子,是供我们吃饭、干活用的。这个房间有三扇包着铁皮的门,里面没有插销,外面用粗大的铁杠栓着。
“这就是咱们的牢房了?”我对翁法蕾说。
“唉,是的,亲爱的,”她回答说,“这就是咱们惟一的住房。另外八个姑娘就在这附近跟这一样的房间里,只有在修士们高兴把我们聚在一起时,我们才能来往。”
我走进为我准备的盥洗室里。屋内大约有八平方米,和大房间里一样,光线也是从很高的、装着铁栅栏的窗户中射进来的。里面只有一个坐浴盆、一个洗脸瓷盆和一个马桶。我回到大房间,同伴们赶忙来看我,把我团团围住。她们一共七个人,我是第八个。翁法蕾在另一个大房间里,她到这里来只是来给我上课。如果我愿意,她可以留下来,就由我们这里一个姑娘到她房间去代替她。我要求这样安排,果然这样做了。不过,在转述翁法蕾教导我的课程之前,我认为应该向您描述一下命运赋予我的七位新伙伴。我还是像先前那样从年纪最小的姑娘开始。
年龄最小的女孩只有十二岁,人很活泼,极其美丽的头发,极其漂亮的嘴唇。
第二个姑娘十六岁,是个难得一见的非常美丽的金发女郎,面貌异常姣好,楚楚动人,拥有她那个年龄的全部优美与雅致,再加上因悲伤而显得心事重重,这更增添了她的魅力。
第三个姑娘二十三岁,十分漂亮,不过,依我看来,过分的无耻和淫荡损害了自然赋予她的魅力。
第四个姑娘二十六岁,活脱脱的一个维纳斯,但是,曲线过于凸现。肤色白得耀眼,表情甜美、开朗、笑容可掬。美目流盼,嘴巴有点大,但轮廓很美,一头金灿灿的秀发。
第五个姑娘三十二岁,怀有四个月的身孕。椭圆形的脸蛋,有点忧郁。充满情趣的眼睛,面色惨白,身体羸弱。声音温柔,但缺乏朝气。天性喜淫,据说,她自己耗尽了自己的精力。
第六个姑娘三十三岁,一个身材匀称的高个子女人,人间罕见的美貌,非常丰满。
第七个姑娘三十八岁,身材、美貌都堪称典型。她是我们房间的室长,翁法蕾提醒我说她很凶狠,尤其是她对女人兴趣浓厚。
翁法蕾对我说:“迁就她是惟一取悦她的办法。抗拒的话,那就要吃尽苦头,这里的什么罪都要叫你受。你好好想想吧!”
翁法蕾请余尔絮(室长的名字)允许她给我上课,余尔絮同意了,条件是我要去吻她。我走近她,她那不洁的舌头要和我的舌头搅在一起,与此同时,她的手指在动作,要确定她还没有得到的感觉。我身不由己,只好随她玩弄,直到她觉得满足了,才把我打发走,让我回盥洗室。在那里翁法蕾对我谈了下面的话。
“亲爱的泰瑞丝,你昨天看见的女人加上你刚刚才看见的女人一共分成四个等级,每个等级四个人。头一个等级称为少女级,包括十六岁以下的女孩。她们都穿白衣服。
“第二个等级衣服的颜色是绿色的,叫做青春级,包括十六岁到二十岁的姑娘。
“第三个等级是青年级,穿蓝色服装,从二十一岁到到三十岁。咱们两人就属于这个级别。
“第四个等级穿金褐色衣服,是成熟级。年龄都在三十岁以上。
“姑娘们要么不分等级去参加晚宴,要么按照级别前往,这完全取决于修士们当时的兴趣。不过,除了晚餐的时候,她们都混杂着住在两个房间里,你可以通过住在咱们房间里的姑娘们看到这一点。”
翁法蕾对我说:“我要给你上的课,主要包括四个方面的内容:头一个方面,我们要谈谈这所房子;第二方面涉及姑娘们的行为守则、惩戒办法、食物等等;第三个方面是告诉你这些修士们的玩法,以及我们为他们服务的方法;第四个方面是人员报废和更换。
“泰瑞丝,我不再向你描述这座可怕的房屋周围的情况了,这你和我一样清楚。我只对你说说内部的情况。他们让我看了看,好让我向新来的人讲述,通过我的教育,打消她们任何逃跑的念头。昨天,塞维林诺对你讲了一部分,亲爱的,他没骗你。教堂和紧贴着它的那栋房屋就是修道院的主体。但是,你不知道咱们的房间处在什么位置,怎样才能够进来。是这样的:在圣器室的最里面,神坛背后的板壁上有一道秘密门,由一个弹簧开启。这扇门是一条地道的入口,地道先往下走,因为必须经过一条三十法尺深的壕沟底下,横过这条壕沟底下之后才向上走,这时距地面就只有六法尺了。这才到了咱们这栋房屋的地下室,这栋房屋距离另一座大约有四分之一法里。六道宽厚的围墙使人无法看见这栋房屋,就是上到教堂的钟楼顶上也看不见。原因很简单,房子很矮,还不到二十五法尺,而围墙的一部分是城墙,另一部分是紧紧挤压在一起的绿篱,全都五十多法尺高。所以,不论从哪个角度观察这个地方,都只会以为是森林的一部分,看不出是房屋。因此,我刚刚就对你说过,开启地道的一个翻板活门是我对你描述过的黑暗走廊的惟一出口,按你先前穿过走廊时的状况,你不可能记得它。亲爱的,我们这栋房屋有几间地下室,平齐地面有一间大屋,这是一个夹层,往上还有一层。最上面是一个非常厚的拱顶,这是一个装满泥土的铅盆,里面种着四季长青的灌木,与环绕四周的绿篱浑为一体,看上去就更像是一片真实的树林了。几间地下室中间是个大厅,四周有八间小屋,其中两间是地牢,用作禁闭该受处分的姑娘,余下的是地窖、餐厅、厨房、配膳室,还有两间是修士们不愿让同伴们看见,打算单独和我们玩耍取乐时用的。夹层由八间房子构成,其中四间配有盥洗室,这是修士们的卧室。当他们兴起,要我们睡到他们床上去的时候,就叫我们进去。另外四间是为四位服务人员准备的,其中一位是狱吏,第二位是修士们的男仆,第三位是外科医生,他的小房间里应急的东西一应俱全,第四位是厨师。这四位弟兄均又聋又哑,你可以想见,很难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慰藉或者帮助,他们从来不敢在我们面前多停留,我们也被严格禁止同他们说话。夹层的上面是两座后宫内院,一模一样。这就是你看见的八间小屋围绕的两个大房间。所以,你可想而知,亲爱的姑娘,即使我们把窗户上的铁栅栏弄断了,从窗户爬出去,还是很难逃走,因为还要越过五道绿篱、一道高大的城墙和一条宽阔的壕沟。况且,即使这些障碍都克服了,又来到什么地方了呢?来到了修道院的院子里,院子被仔仔细细地封闭着,初来乍到的人不会找到一个任何出口。我承认,一个也许危险小一些的逃脱办法,就是找到通到我们所在的地下建筑的走廊的入口。但是,我们时时刻刻被关闭在这个地方,这如何能办到呢?就算是找到了入口,出口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许在一个我们不知道的隐蔽角落里,被铁栅栏门关着,只有修士们才有开门的钥匙。即使这些障碍都克服了,我们到了地道里,前面的道路对于我们还是很危险。那里面布满只有他们才知道的陷阱,不在他们的陪同下想走过去的人不可避免地会落入陷阱。所以,必须放弃逃跑,逃跑是根本不可能的。泰瑞丝,请你相信,要是能行,我早就逃出了这万恶的淫窟,可是做不到!进来了,只有死了才能出去,这样,这些恶棍们才肆无忌惮拿我们发泄性欲,残酷地虐待我们。这个难以接近的隐蔽之地使他们受不到惩罚,这比任何东西都更使他们欲火中烧、更刺激了他们的想象力。他们深信自己罪行的证人只有供他们玩弄的女人,确信自己的邪恶永远不会被揭发,就更加肆无忌惮了。他们除去了法律的羁绊、粉碎了宗教的约束、鄙视悔恨的顾忌,所以,没有任何残酷的手段他们不敢使用。并且,在这样罪恶的麻木不仁之中,他们认为孤独与宁静、一方软弱与另一方不受惩罚比任何事情都更加激起了他们的欲火,从而他们的令人作呕的情欲也就得到了更富快感的满足。修士们通常在每天夜里到这栋房屋里来,傍晚五点来,第二天上午九点返回修道院,除去轮流留下一个在这里度过白天,此人被称为值日员,咱们很快就会说到此人的职责。至于四个伙计,他们从来不走动。我们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拉铃,通到狱吏的小屋里,只有室长有权拉响这个铃。要是她由于自己的需要或者我们的需要这么做了时,有人马上就会跑过来。神父们每天来时带来自己必需的食物,交给厨师去按照他们的吩咐烹调。地下室内有一口泉水,地窖内贮存着大量的、各种各样的酒。
“现在来谈谈第二个方面,关于姑娘们的行为守则、食物、惩罚等等。
“我们的人数总是固定的,他们采取了措施,使我们总是十六个人,每个房间里八个人。并且,像你看到的那样,总是穿着我们所在级别的服装。没有一天不给你穿你那个级别的服装,每天白天都穿这种颜色的便服,晚上得穿这种颜色的常礼服,头饰则尽可能漂亮。室长对我们拥有极大的权力,不服从她就是罪行。在我们去供修士们淫乐之前,她负责检查我们。如果情况不符合要求,她和我们一样要受到惩罚。我们可能犯的错误多种多样,每一种都有相应的处罚,其规定分别贴在两间房子里。白天的值日员,就是我刚才向你解释的来向我们下命令的人,由他来决定去赴晚宴的姑娘,察看我们的房间,听取室长的控告。告诉你吧,就是由这个修士来分配每个人应得的处分。下面就是我们所犯罪行应受的惩罚。
“早上不按时起床,三十鞭(我们几乎总是受到这种惩罚,既然淫棍们以此发泄性欲,顺理成章,也就成了他们偏爱的处分办法)。在淫荡的过程中,出于误会或者出于其他可能的原因,送上肉体的另一部位,而不是所要求的那个部位,五十鞭。衣服穿得不合适,或者头饰不合适,二十鞭。来月经时不提前告知,六十鞭。外科医生发现你怀孕的那一天,一百鞭。对淫邪的建议不重视、不能干或者拒绝,二百鞭。他们凶残至极,无数次找碴说我们在这些方面犯了错误!这也要受到惩罚,我们的哀告和申诉,他们从来就不听;要么服从,要么受罚。在房间里行为不端,或者不服从室长,六十鞭。露出哭泣、忧伤、悔恨的表情,有一点皈依宗教的情绪,二百鞭。如果一个修士挑选你跟他一块品尝快活的高潮,他却未能达到,不论是他的错(这是常有的事),还是你的错,立即三百鞭。不论修士们的建议是什么性质的,只要对这些建议流露一点厌恶的表情,二百鞭。企图逃跑、造反,要把你赤身露体,关入地牢九天,外加每天三百鞭。拉帮结派,出坏主意,相互间说坏话,一经发现,三百鞭。打算自杀,不按常规进食,二百鞭。不尊敬修士们,一百八十鞭。我们所能犯的过失就这些。只要不是这些,我们就可以做一切我们高兴做的事情:睡在一起、争吵、打架、醉后不省人事、撑得肚皮滚圆、诅咒、漫骂,这一切均无关紧要,对这些行为他们一声不吭。责罚我们只为上述那些违纪行为,不过,要是两位室长愿意,她们可以把许多这类错误隐瞒过去。不幸的是,只能通过讨好才能得到她们的保护,而巴结她们的代价往往比受责罚还要恶心。两个房间的室长具有相同的趣味,只有投其所好才能拴住她们。如果你拒绝她们,她们就给你加油添醋,你去伺候的师父就加倍给你惩罚,他们根本不指责她们的不公正,反而不断地鼓励她们这样做。室长们本身也受这些规章的制约,要是被怀疑包庇,就要受到更严厉得多的惩处。淫棍们并不是需要用这些规章来折磨我们,只是方便他们找到借口罢了,这样更显得自然,他们的性享受就更增添了乐趣,性要求也就更加高涨了。每个女人进来的时候,都得到不多的几件衣物,每一样都给五六件,每年换一次新的,但是穿过的衣服一定要上交,不允许我们保留一丁点东西。我对你说过的那四个弟兄的抱怨和室长的一样被听取,只要他们稍稍告密,就会使我们受到处罚。幸好他们至少不对我们索取什么,不必像对室长那样提心吊胆。两个室长苛刻之至,要是一时兴起,或者存心报复,真是危险得很。我们的食物非常好,总是十分丰盛。不过,假如他们不是需要用这种办法来获取肉欲的更大满足,也许就不会这么好了。不过,既然他们肮脏的淫欲在这里面得到了好处,他们就毫不吝惜,用各种食物来填我们的肚子。喜欢鞭打我们的人在折磨我们时希望我们更加圆滚滚、肉呼呼。像热罗姆昨天对你说的那样,喜欢看母鸡下蛋的人撒下充足的饲料,肯定会得到更多的鸡蛋。因此,我们每天吃四顿饭:九点至十点之间吃早饭,总是米饭烧鸡、生水果或者糖煮水果,茶或咖啡或巧克力。午饭在一点钟,每桌八个人,饭菜是一道非常丰盛的汤、四道正菜、一道烧烤和四道甜食。五点半是小吃,点心或者水果。夜宴无疑是不错的,如果是修士们的夜宴的话。倘若我们不去和修士们共进晚宴,我们每个房间就只有四个人了。这时,我们同时有三道烘烤和四道甜食。我们每人每天有一瓶白葡萄酒、一瓶红葡萄酒和半瓶甜烧酒。喝不完的人可以自由地把酒送给别人。我们当中有些人非常爱喝酒,酒量惊人,常常喝醉,但不会因此受到斥责。同样的,对那些吃四顿饭还不够的人来说,她们只要摇一下铃,她们要的食品就会立刻送来。
“室长们督促大家吃饭,如果有人坚持不吃饭,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到第三次就要受到严惩。修士们的夜宴有三道烧烤、六道正菜,外带一个冷盘、八种甜食,还有水果、三种葡萄酒、咖啡和甜烧酒。有时,我们八个人和他们一起用膳,有时,他们只要我们中的四个人为他们服务,她们完事之后再吃饭。有时候,他们只让四个姑娘参加晚宴,通常,这是整整一个等级的姑娘。要是去八个人时,那总是每个等级两个人。不用说,根本没有外面的人来看我们,陌生的人不论出于什么藉口也不会被领到这所房子里来。要是我们生病了,惟一的医生兄弟为我们治疗。谁要是死了,根本没有什么宗教仪式。把尸体扔在绿篱之间空档的地方,就算完事了。由于出奇的残忍,要是病重,或者害怕传染,不等死了,就把她活埋。把人一抬,活活扔在我已经对你说过的地方。我到这里十八年以来,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我已经看见过十次以上了。为此,他们说与其让十几个人都冒险,不如损失一个人。说这是一个极小的损失,以致一个姑娘的病很容易就治好了,他们还会感到有点遗憾呢。 “现在谈谈修士们怎样寻欢作乐以及一切有关事项。
“一年四季,我们都是早上九点整准时起床。根据修士们晚宴的情况,我们睡下的时间相当晚了。我们刚一起床,值日员就来巡视了。他坐在一个宽大的扶手椅上,我们每个人都得站到他面前去,把裙子撸起来,由他抚摸、亲吻、查看。等玩过所有的人之后,他就点出必须出席晚宴的人的名字,并且规定好她们应该以怎样的状态出现。然后,他听完室长的控告,惩罚就开始了。很少他们不淫乱一番就走了,通常我们八个人都得被他玩个够。这样的淫戏由室长指挥,要求我们的是绝对服从。早饭前,常常有一位尊敬的神父让我们中的一个人去陪床。狱吏兄弟送来一张写着被叫姑娘名字的卡片。值日员就接过手去,他甚至无权留下这个姑娘。姑娘去了,等完事了才被打发回来。这个清晨仪式结束之后,我们就吃早饭。从这时起一直到晚上,我们都没什么事干。但是,夏天七点钟,冬天六点钟,他们就来叫被点名的姑娘了,狱吏亲自送她们去。晚宴之后,没有被留下过夜的姑娘返回后宫。常常是没有留下任何一个姑娘。这时,他们就会打发人来叫新来的姑娘去过夜,通常也是提前几个小时通知她们该到哪里去,有时只是看护姑娘陪睡。”
“看护姑娘,”我打断她的话,问道:“这个新的职务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 我的导师回答,“每个月的月初,每个修士要指定一个姑娘陪他一个月,充当女仆,也当发泄离奇性欲的淫具。室长除外,因为她们有管理本室的任务。他们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是不愿换人的,也不愿让一个姑娘连续伺候一个人两个月。没有比这个差事更残忍、更痛苦的事了。我真不知道你以后怎么对付。傍晚五点的钟声一敲响,看护姑娘就得到她服侍的修士那里去了,一直到第二天修士该回修道院时才能离开他。一旦他回来,她又得侍候他。她利用这个简短的空隙来吃饭和休息,因为在她陪修士过夜时晚上不能睡觉。我要再说一遍,这个不幸的姑娘在那里是充当泄欲工具的,她必须满足这个淫荡之徒脑袋中可能产生的一切淫乱思想:耳光、鞭笞、咒骂、戏弄,她必须忍受这一切。她必须整夜站在主人的房间里,随时准备满足这个暴君的情欲。不过,这些服务中最残忍的、最屈辱的事就是必须接住所有的排泄物。稍微表现出一点厌恶的情绪,立刻就会遭到最野蛮的折磨。在所有淫戏中,都是看护姑娘协助他们快活,在一旁伺候,把有可能搞脏了的一切统统弄干净。一个刚刚从一个女人身上得到快感的修士不是很脏吗?看护姑娘必须用嘴巴给他舔干净。他不是需要刺激吗?这也是这个不幸的姑娘的事。她到处跟着他,给他穿衣服、脱衣服,总之,随时随地伺候着,还总是犯错误,总是挨打。晚宴时,她的位置不是站在主子椅子背后,就是像狗一样趴在他脚前的桌子下面,甚至是跪在他两腿之间的地方。有时,她还被当作主人的坐椅或者烛台。有时,她们四个人被安排围在桌旁,作出最淫邪也是最困难的姿势。如果她们失去平衡,要么掉在铺在附近的荆棘上,要么摔断胳膊或者大腿,要么甚至摔死,这并非没有先例。与此同时,恶棍们寻欢作乐,尽情享受美酒佳肴、淫欲与残忍。”
“噢,上帝啊!”我吓得浑身哆嗦,对我的同伴说,“怎么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呢!简直是地狱!”
“听着,泰瑞丝,听着,我的朋友,你知道的还远远不是一切,”翁法蕾说,“世上受人尊敬的怀孕在这些无耻之徒们看来是罪大恶极的行为,肯定要受到谴责,怀孕既不能免除惩罚,也不能免除值夜。相反,怀孕会带来说不尽的痛苦、屈辱、悲伤。有多少次他们用鞭打来使他们不愿收获果实的女人们流产!如果他们想收获果实,目的也是为了供他们享乐。我在这里对你说的话足够使你注意不要怀孕,时间当然越长越好。”
“但是,能做得到吗?”
“可以吧,有某种海棉……但是,如果被安东宁发现了,就避免不了他的盛怒了。最保险的就是充分发挥想象力,把大自然的烙印抹去,和这样的恶棍们在一起,这不难做到。”
“此外,”我的老师继续说,“我们这儿有些人还沾亲带故呢,你想不到吧? 应该向你解释一下,不过,这就说到了第四个方面的内容,就是说,该说说怎样网罗新成员,还有怎样把我们报废和我们的更换了。这就来给你讲一讲,结束我的讲解。
“泰瑞丝,你是知道的,这所修道院里的四个修士是本教派的头目,四个人全都是名门望族,都非常富有。用不着本笃会给予大量资金,就足以维持这淫窟的开支。而且,他们还用自己的财产补充大量的钱财。这两部分的资金加在一起每年达到十万多埃居,这仅仅用于网罗新姑娘和修道院的日常开支。他们有十二个可靠的亲信女人,专门负责每个月领一个姑娘来,其要求年龄在十二岁到三十岁之间,太大或太小都不行。这个新来的必须没有任何缺陷,天赋着最出众的气质,但主要还是要求出身高贵。这类出钱很多的绑架总是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进行,不会带来任何麻烦。我就从来没见过任何人控告。他们极度的小心谨慎为他们掩盖了一切。他们倒不一定非要鲜货不可,被诱奸过的少女或者结了婚的少妇他们照样喜欢。但是,绑架必须进行,而且这个行动必须得到证实。这种情况对他们非常刺激,他们要确实相信他们的罪恶制造了眼泪。自愿送上门来的姑娘他们一律打发走。如果你不是拳打脚踢地进行反抗,如果他们没有发现你确实真正洁身自好,由此而肯定他们留下你就是犯了罪,那他们留下你不会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泰瑞丝,所以说,这里的女人都是来自高贵门第。你就看我吧,亲爱的姑娘,我是xxx伯爵的独生女儿,十二岁时在巴黎被绑架,不然的话,我将有十万埃居的嫁妆陪嫁。我是从我的女管家的怀中被抢走的,当时,她乘马车把我从父亲的一个庄园送到我从小长大的庞特蒙修道院去。她立即失踪了,大概是被收买了。我被用驿车送到这里。其他姑娘情况也差不多。那个二十岁的姑娘来自普瓦图最显赫的家族之一。十六岁的那个是洛林最大的贵族之一xxx男爵的女儿。伯爵、公爵和侯爵分别是二十三岁、十二岁和三十二岁的姑娘的父亲。总之,我们没有一个不可以拥有高贵的称号,没有一个不受到最无耻的蹂躏。但是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还不满足,他们还侮辱到自己家庭里面去了。二十六岁的――无疑是最漂亮的那个,就是克雷芒的女儿,那个三十六岁的姑娘是热罗姆的侄女。
“新来的姑娘一进这座淫窟,一旦从世间完全消失,他们就立刻改造她,使她成为另外一个人。亲爱的姑娘,这将使我们遭受更多的痛苦。最残忍的痛苦是在这个可怕的、令人不安的改造过程中,我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也根本不可能知道在离开这个地方时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尽力量所能允许的程度得知一些证据,证明被修士们报废的那些姑娘后来就再也没有出现。他们自己就这样警告我们,他们毫不隐讳地告诉我们,说这个隐蔽之所就是我们的坟墓。他们会杀害我们吗?天哪! 杀人,这最令人发指的罪恶对于他们来说,难道就像对那个臭名昭著的瑞茨提督于一样是一种享受吗?其残忍正可以激发他们卑鄙的想象,能够使他们所有的感官无比陶醉?他们已经习惯于让别人痛苦来达到高潮,通过折磨与酷刑来享乐。难道他们会进一步疯狂,相信要深入改造,就必须使改造的状态更加完美?既然他们毫无原则,没有信仰,全无道德,开始犯罪已把我们投入万般灾难之中犹嫌不足,必须剥夺我们的生命才算满足?我不知道……如果有人就此事询问他们,他们时而否认,时而肯定。惟一可以肯定的是出去的人们,不论她们向我们作了什么承诺――向法院起诉他们,想方设法营救我们,但是我告诉你,实际上她们的诺言从来没有兑现。她们是忘了我们的申诉,还是她们根本就无法申诉了呢?当我们向新来的人打听离开我们的人的消息时,她们从来就一无所知。那么,这些不幸的姑娘们怎么样了呢?这件事使我们焦虑不安,泰瑞丝,终日这样惶恐不安,就是我们最大的苦恼。我到这个魔窟已经十八年了,见过二百多个姑娘出去。……她们到哪里去了?她们都发过誓要救我们出去,为何却没有一人兑现诺言?
“并且,对我们的报废全无规矩可循。年龄、容貌的改变,什么都不作数,他们的原则只有一个,就是全凭兴之所至。他们昨天还当做心肝宝贝儿的,今天就可以将她报废,而最令他们腻烦的姑娘却可以保留十年。这个房间的室长的就是这样的。她来到这里已经十二年了,还让她去赴宴。我看到为了留下她,他们报废了好几个漂亮得使美惠之女神嫉妒的十五岁的女孩。一个星期以前走的那个姑娘才十六岁,美丽有如维纳斯,他们享用她才仅仅一年,但是她怀孕了,我跟你说过,泰瑞丝,怀孕在这里可是莫大的罪孽呀!上个月,他们送走了一个十七岁的姑娘,一年前送走了一个怀孕八个月的二十岁的姑娘,最近,一个姑娘刚刚感到怀孕初期的疼痛就被送走了。别以为好好表现能在这里起到什么作用,我就见过有些姑娘有求必应,才一个月就开销了。另一些人终日阴沉怪僻,却被留下许多年。所以,没有必要嘱咐新来的人按照某种行为准则行事。这些魔鬼们的随心所欲、异想天开打破了一切规矩,他们行动的惟一准则就是一时高兴。
“当有人要被送走时,总是当天上午才得到通知,从来不会提前,值日员和往常一样九点钟出现,他说,我假设他这么说吧,‘翁法蕾,修道院决定送你走,今天晚上我来带你走。’说完,他继续自己的工作,但是,你不用再受他查看了。然后,他就走了。将被送走的人亲吻自己的同伴们,成千上万地许诺要帮助她们,要去控告,要揭发这里的丑事。时间到了,值日修士来了,姑娘就走了,从此杳无音信。不过,晚宴照常进行。我们注意到的惟一例外,就是修士们很少能够达到快感的最后阶段,似乎是想保存精力,但是他们酒喝得比往常多得多,甚至都喝醉了。他们很早就让我们回来了,也不留下谁陪睡,看护姑娘们也退回后宫。”
“好吧,好吧,”我对我的同伴说,“如果说没人帮助你们,那是因为你们碰到的尽是些吓坏了的懦弱女人,再不然,就是些什么事都不敢为你们做的小姑娘。我不怕他们杀害,至少我不相信会这样。有理智的人不可能犯下这种滔天的罪行……我很清楚……根据我看见的情况,也许我不该像现在这样肯定人类的行为,但是,亲爱的,我还是不能相信他们会干出这样骇人听闻的勾当,连想到这些,都是不可思议的。噢!亲爱的朋友,”我热情地继续说道,“你愿意和我一块起誓吗?我发誓我答应的事决不失言……你愿意吗?”
“愿意。”
“那好,我以最神圣的名义,以感召着我、我惟一崇拜的上帝的名义向你发誓,我发誓:只要不死于酷刑,我一定要摧毁这个淫窟!你也能这样答应我么?”
“你对我说的还有所怀疑吗?”翁法蕾回答我说,“不过,请你相信这些许诺都是无用的。不少比你更恼怒、更坚决、更有后台、总之更可靠的好友,她们的誓言都落了空。所以请允许我,亲爱的泰瑞丝,请允许我根据我残酷的经验把咱们的誓言看作是毫无用处的,从而不作太大的指望。”
“那么修士们呢?”我对我的同伴说,“他们就不更换,没有经常来新人吗?”
“不,”她回答我说,“安东宁在这里已经十年了,克雷芒待在这里十八年了,热罗姆三十年来就在这里,塞维林诺来了也有二十五年了。这位院长生在意大利,是主教的近亲,跟他的关系很好。只是在他来了之后,所谓的圣母的奇迹才使得修道院美名远扬的,这制止了说闲话的人来实地考察这里的情况。不过,当他来的时候,院里的建筑就是你看见的这副样子了。修道院这样存在着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先后来的院长都保持着非常适合满足自己情欲的秩序。塞维林诺是这个世纪以来最淫荡的男人,自己设法钻到这里来,是为了过上适合自己口味的生活。他的意图就是尽可能长地维持这个修道院的秘密特权。我们属于奥泽尔主教区,可是,主教不管是知情不知情,反正我们从来没有看见他出现过,他从未来过修道院。通常,很少有人来这里。除去节日的时候,也就是八月的圣母节前后。据修士们说,每年到这里来的人不超过十个。不过,只要有人来,院长就竭力好好款待,把一切都打扮成非常虔诚、严谨的模样,谁从这里回去都表示满意,并且对修道院大加赞扬。这些恶棍们没有受到惩罚,其原因就在于老百姓的善良和虔诚者的轻信。”
我只是流泪
我只是流泪
3-3
翁法蕾刚给我上完课,九点的钟声就响了。室长赶紧叫我们,值日员果然出现了,这天是安东宁。我们像往常那样排成一排,他扫了全体人员一眼,数了人数,然后坐了下来。接着,我们就一个接着一个地在他面前掀起裙子,前面一直掀到肚脐上面,后面掀到腰际。熟视无睹的安东宁无动于衷地接受着这种膜拜,一点也不激动。然后,他注视着我,问我觉得这番经历怎么样。见我只是流泪,不回答,便笑着说:“你会适应的,全法国没有哪家修道院比咱们更能训练姑娘的。”
他从室长手上接过犯了错误的人的名单,然后继续对我说话,他使我浑身发抖。看上去要我服从这些淫棍们的每个姿势、每个动作,这对我来说不啻是死亡的判决。安东宁命令我坐在一张床的边上,以这个姿势露出我的胸脯,他叫室长过来撩起我的裙子,一直撩到乳房下面,他自己来把我的双腿尽可能大地分开,然后就面对着我坐下。欲火中烧的安东宁向我扑来……
“我这次要让她怀孕。”他怒气冲冲地喊道。
道德的败坏决定了肉体的异常。他的习惯是在陶醉的最后关头狂呼乱喊,这次更是疯狂叫嚣。一切都以他为中心,大家都为他效劳,一切都努力促进他达到如醉若痴的状态,这个淫棍就以最离奇的腐朽方式达到了高潮。
这样的仪式经常举行,已成通例,当一个值日修士无论以什么方式占有一个姑娘时,所有的姑娘必须围着他,以便从各个方面刺激他的感官,快感就可以通过他的每个毛孔更强烈地深入到他的每个毛孔中去,如果允许我这样表达的话。
安东宁走了,早饭送来了。同伴们强迫我吃点东西,为了使她们高兴,我这样做了。我们刚刚吃完饭,院长就进来了。他看见我们还在饭桌旁,就免除了我们应该向他做的,我们刚才为安东宁做过的仪式。
“应该想着给她穿衣服了。”他望着我说。
与此同时,他打开一个衣柜,把几件我那个级别的颜色的衣服,还有几件内衣裤,扔到我床上。
“试试这些衣服,”他对我说,“把属于你的衣服交给我。”
我照着他的吩咐做了。我早就料到了此事,夜里就把我的钱小心翼翼地从衣服里拿出来,藏到了头发里。我每脱去一件衣服,塞维林诺就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裸露出来的诱人部位瞧个没完,双手也伸了过来,到处摸了个遍。终于,我半裸着身体被修士抓住,他让我摆出对他的快感有利的姿势,就是说,与刚才安东宁让我摆出的一模一样的姿势。我想求饶,但一见他双眼喷火,觉得最保险的就是服从。我摆好姿势,大家围了上来,他在自己四周只看到了使他心醉神迷的淫荡的祭坛。
美丽的泰瑞丝说:“夫人,您要是觉得可以,我就只简单说说我在修道院里头一个月的情况,也就是说这个时期里主要的事情,余下的东西就是重复了,否则的话,我的讲述会非常单调的。我看,我应该立即转入叙述是怎样逃出那淫窟的。”
第一天晚上没叫我去参加晚宴。他们只是指派我去陪克雷芒过夜。按照习惯,我在他回来的前几分钟来到他的房间里,是狱吏兄弟送我来的,并把我锁在了里面。
他来了,酒精与情欲使他火烧火燎。他后面跟随着那个轮到给他当看护的二十六岁的姑娘,那是他的侄女。我听明白了要求我干什么,立即就跪下,他走到我面前,仔细观赏我这副屈辱的模样,然后,他命令我站起来去吻他的嘴巴。他品尝这种亲吻长达好几分钟,花样翻新地尝足美味,……凡是想得出来的妙趣他都品尝了个够。与此同时,阿尔芒德(这是为他服务的姑娘的名字)为我慢慢地脱去衣服。她从下面开始,当我的腰露出来时,她立即让我转过身来,将她叔叔颇感兴趣的一面冲着他。克雷芒审视着、抚摸着,然后,他坐在一张扶手椅里,命令我过去让他吻我。
“泰瑞丝,”他对我说,“你就要遭罪了(他用不着告诉我,他的眼睛已经表达得太清楚了),我要鞭笞你的全身,”他对我说,“我任何地方都不会放过。”
他又叫我转过身去,命令我跪在椅子边沿上,双手抓住椅子背。他看见我终于就位了,他正好够得着,就命令阿尔芒德给他拿荆条来,她递给他一把细长的。克雷芒抓住荆条,命令我不许晃动,开始在我两肩和腰部上面鞭笞二十来下。他放下我片刻,把阿尔芒德叫过来,命令她在距我六法尺的地方也跪在一张椅子边上,然后对我们宣布他要同时鞭打我们俩。谁要是头一个松开椅子、发出叫喊、流出眼泪,他就立刻施加随意的酷刑。他给我鞭打多少下,给阿尔芒德也是那么多下,而且准确地打在同样的地方。他又来折腾我,亲吻他刚才抽打过的所有地方,并且扬起了荆条。
他对我说,“坚持住,贱货,听好,我要把你当作最下贱的玩艺折磨!”
说完,我就挨了五十下,这次只是从两肩之间抽打到腰部凹陷之处。接着,他飞快跑到阿尔芒德跟前,照我这样把她抽打一遍。我们俩都不敢作声,只能听到几声忍耐不住的、低沉的呻吟。我还有力气忍住泪水。
接着,他走到我面前,仔细观赏那仍然安然无恙的两半肉球好几分钟,他要对它们施加酷刑了。他使劲揉搓,又吻上千百遍,喊道:“来吧,勇敢点……”立即,鞭子雨点般落下,从肉球一直抽打到大腿。疼痛使我产生的蹦跳、抖动、痉挛和牙齿咬的格格的响声使他极度兴奋。
他大声叫道,“这姑娘真叫我快活!还从来没有谁把我搞得这样快感无穷呢!”
他又转向他的侄女,同样野蛮地对待她。还剩下下面的部分,从大腿上部直到脚踝,他以同样的热情抽打着。
“来吧!”他把我翻过身去,又说道,“咱们来换个玩法,探讨探讨这边!”
他又打了我二十多下,从肚子中部打到大腿下部。
阿尔芒德在旁边,双手被绑着。他又开打了,这两个如此白净、如此丰满的漂亮肉体很快就在刽子手面前变得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终于,他说道:“起来,对,叫你们起来,我要你们都怕我!”
他的眼里冒着火星,口中吐着白沫。我俩全身都受到威胁,赶紧逃窜,……我们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在房间里到处乱跑,他在后面紧紧追赶,随意鞭笞这个或那个,把我们打得鲜血直流,终于把我们逼到床里边的角落里。鞭笞如雨而下,可怜的阿尔芒德摇摇晃晃、险些跌倒。
“咱们去睡吧!”克雷芒终于发话了,“你或许觉得太难受了,可我觉得还不够,这样的嗜好我们是从来不会厌倦的,这只不过是我们真正想要干的事儿的极其不充分的摹写。啊!亲爱的姑娘,这种癖好能使我们达到怎样的地步,使我们多么陶醉,你是不知道哇!你又怎能知道,供我们发泄情欲的对象所受的痛苦激发起的电流给我们多么猛烈的震荡!我们的罪孽使我们多么舒服啊!增加罪孽的愿望,……我知道,就是阻碍这怪异癖好的惟一暗障碍,但是,对一个藐视一切的人来说,还惧怕这种障碍吗?”
虽然克雷芒仍然处于昂奋的状态,但我见他已经平静多了,便壮胆针对他说的这番话,指责他情趣的堕落。我觉得应该对您说一说这个淫棍为自己的趣味辩解的理由。
克雷芒对我说,“亲爱的泰瑞丝,世界上最荒谬的事情无疑就是想对人的爱好表示异议,反对它们、指责它们或者惩罚它们,说是不符合所在国的法律,不符合社会习俗。怎么!人们难道不懂得,没有哪一种爱好,不管多么怪僻,别人认为多么罪恶,其实都不过是我们受之于大自然的体质结构所决定的。既然如此,我要问一问:哪一个人有权利胆敢要求另一个人要么革新他的趣味,要么按照社会习俗重塑他的兴趣呢?法律的制定只是为了人类的幸福,那么法律怎么可以放肆刁难不能纠正自己的人,刁难不可能以牺牲理应受法律保护的幸福为代价改正自己的人?即使我们想要改变爱好,又怎么做到呢?我们能够重造我们自己吗?我们能够成为别人吗?你能要求一个身体畸形的人这样做吗?我们道德上的这种不规范的兴趣与人体上的不完美的畸形难道不是一回事吗?
“我同意咱们来谈谈某些细节。泰瑞丝,我发现你有足够的聪明,能理解的。我看出来了,我们中间有两种特殊的事情已经使你感到震惊。一是我们对于常人认为是令人恶心的或者肮脏的事情感到强烈刺激性和快活,你非常惊讶;二是你同样觉得奇怪的是,某些你认为只是表现凶狠的行动,对于我们的性官能却产生剧烈的震撼。咱们来分析一下这两种兴趣,如果可能的话,我要让你相信,世上再也没有比它们给予我们乐趣更简单的事了。
“你声称肮脏的、荒淫无耻的东西可以对我们的感官产生补充快感的主要的刺激确实是奇怪的,不过其实,你不必感到惊奇,先感觉一下,亲爱的泰瑞丝,在我们的眼中,只有我们赋予想象的东西才有价值。根据这个实实在在的真理,很有可能,不仅最奇怪的东西,甚至最卑劣的、最可怕的东西都能非常刺激我们的感觉。人们的想象是其思想的一个功能,通过感觉器官在思想中描绘、改变事物,然后根据对这些事物的第一个观察形成了思维。然而,这种想象本身随着人天赋体质结构的异同而变化,所接受的对象因接受的方式而异,然后形成的思维随着所知觉的对象产生的冲击的后果而有所不同。我讲的这些,咱们来打个比方,你就容易明白了。泰瑞丝,你没有见过形状不同的镜子吗?有些镜子使被照的物体缩小,有些镜子使它们放大;有些镜子使人变丑,有些镜子使人妩媚动人。现在你设想一下,假如每面这样的镜子都把创造功能与客观功能结合起来,就绝对不会给予照镜子的人以同样的形象,而是形象各异,产生的肖像的不同不是根据镜子观察事物的方式形成的吗?如果在我们刚刚赋予镜子的这两种功能之上,现在再加上感觉的功能,镜子岂不给予它自己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照见的人以各种不同的情感,由于它所见的方式而尽可能设想种种不同的情感?看见对象美丽,镜子就爱它,看见是丑陋的,就讨厌它,尽管这始终是同一个人。”
“这就是人类的想象,泰瑞丝。想象有多少方式,同一对象在想象中就以多少形式出现。想象随着所接受的对象,无论是怎样的对象,对我们的想象产生的效果的不同而决定是爱它还是恨它。倘若看见的事物以一种舒服的方式震动了它,它就爱它,更喜欢它,尽管这个事物本身没有任何真正的可爱之处。倘若这件事物尽管在另一个人眼中具有某种价值,给予我们的想象却只是不愉快的感觉,我们就弃之不顾,因为我们的任何感情只能通过同事物对想象的作用才能形成、才能实现。所以,某些人感到强烈喜悦的,可能另一些人感到难受,这毫不奇怪;反过来说,极其异乎寻常的玩艺也能有趋之若鹜的一群人。
“倘若我们承认感官的享受总是取决于想象、总是被想象调整,那么就不必对想象使这些享乐产生的多样化、这种想象种种不同的扭曲势必产生无穷无尽的不同嗜好和欲情感到惊讶了。这些兴趣尽管淫猥,也只会使头脑简单的人为之惊讶。没有任何理由认为饭桌上的古怪兴致不如床上的古怪念头奇特,在这两方面崇拜一般人厌恶的任何玩艺,并不比喜欢一般人觉得好的任何玩艺更使人惊讶。通常都认为人的官能大体一致,但什么也不能证明喜欢的事物都一样。世界上四分之三的人可以认为玫瑰的气味芬芳宜人,但这并不能作为证据来谴责可能认为它的气味很难闻的余下的四分之一的人,也不能表明这种气味就真的好闻。
“如果说世上有些人的兴趣使得一些有成见的人感到颇不舒服的话,也不必为他们大惊小怪,不仅不应教训他们,甚至惩罚他们,而应该为他们出力,给他们满足,消除妨碍他们的一切束缚。并且,如果你想做个公正的人的话,就应该提供一切手段让他们满足而不冒任何危险。因为具有这种奇特兴趣并不取决于他们,就和你聪明还是愚蠢、身材匀称还是驼背并不取决于你一样。使你将来可能产生这种或者那种奇怪念头的身体结构是在你母亲的子宫里形成的。最早呈现的对象、最早听到的言谈决定了动机。嗜好一旦形成了,世上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摧毁它们了。教育没有用处,它不能改变任何东西。注定成为恶棍的人最终还是会成为恶棍,尽管他受到过良好的教育;而身体结构天然向善的,即使没有教师,他也必定会成为有道德的人。这两种人都是根据自身的结构、他们从自然那里得到的印象来行为的,用不着惩罚一种人,也用不着表扬另一种人。
“非常奇怪的是,凡是涉及微不足道的事情,我们就不会为兴趣的不同而感到惊讶,但是一旦涉及淫欲,就闹得沸沸扬扬了。时时刻刻注重自己的权利的女人们,她们的软弱和缺少价值使她们生怕失去什么,随时随地胆战心惊,惟恐别人夺去她们的什么玩艺儿。不幸,人们在取乐的过程中往往使用震撼她们所崇拜之物的做法,这就犯了滔天大罪,就得送上绞刑架。然而,这是多么不公正啊!感官的快乐有义务比生活中的其他快乐使一个男人变得更好吗?我再说一遍,无论哪种情况,他的独特都是其身体结构的结果,倘若影响你的东西对他来说毫无价值或者只有使你厌恶的东西才能使他激动,这是他的错吗?如果自己能决定一切的话,有谁会不愿意立刻根据普遍的标准上来改造自己的兴趣、爱好和倾向,不愿意像大家一样,而偏要独树一帜呢?打算严厉惩罚这样的人就是最荒谬、最野蛮的行为,不能容忍。尽管他有所迷失,但是他对社会并没有犯罪,就如我刚才提及的来到世上就是瞎子或者瘸子的人并没有对社会犯罪一样。惩罚他、嘲笑他和折磨、挖苦另一个人同样不公正。如果你同意的话,我认为具有特殊兴趣的男人是病人,就如一个歇斯底里得头昏脑胀的女人一样。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要惩罚、反对这个男人或者那个女人。请同样公正地对待因其一时心血来潮使我们惊讶的人吧,他就像一个病人或者一个晕头晕脑的女人,他像他们一样值得同情,而不是斥责。这就是从道德上来说,这些人应该被原谅的理由。日后,当解剖学更趋完善的时候,无疑会同样轻而易举地在体质结构上找到应被原谅的理由。通过解剖学,将较容易地揭示人的身体结构与其赋予人的兴趣之间的关系。书呆子、刽子手、狱卒、立法者、受过剃头礼的流氓,等到那时,你们能如何呢?当将来证明这样或那样的体液流动、某种纤维、血液中或者兽性的思想中某种程度的刺激使得一个人成为你们惩罚或者奖励的对象时,你们的法律、道德、宗教、绞架、天堂、神灵和地狱又会如何呢?咱们继续说吧,残忍的嗜好让你非常吃惊吧?
“人寻欢作乐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给予感官所能感受的强大刺激,并且通过这个方法来更好地、更炽热地达到最后的高潮吗?这个宝贵的高潮根据其活力的多少来确定享乐的好坏。说什么有必要更进一步,得让女人也分享乐趣,这岂不是毫无根据的诡辩? 女人不和我们在一起就无法和我们分享任何东西,她拿走的一切东西都必须以牺牲我们为代价,这难道不是很清楚吗?因此,我要问,我们快活的时候,有什么必要让女人也同时快活?这样的做法,不是只有骄傲的感情得到了满足,还能有什么别的感情?与此相反,你在蛮横地强迫女人终止享受、以便让你独自享受、以便没有任何东西妨碍她关照你的享受时,你不是以更加刺激的方式找到了这种骄傲的感情了吗?暴虐不是比仁慈以更强烈的方式来满足骄傲吗?一句话,强加于人的人不是比分享的人更肯定地是主人吗?一个有理性的男人头脑里怎么会产生体贴女人对于享受乐趣多少有点价值的念头?爱与享乐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证据如下:人们天天在爱都没有享乐,在无爱的情况下却更经常地享乐。大凡肉欲里搀杂进体贴对方,让女人享受到乐趣,都得男人作出牺牲,而只要男人一心想让对方快乐,肯定他自己就得不到快乐,或者说,快乐只是精神上的,就是说,虚无缥缈的远远低于感官的快乐。不,泰瑞丝,不,我要再次重复,享乐要变得强烈完全没有必要通过分享来达到。相反为了使这种享乐尽可能地刺激,最重要的是男人只能依靠女人享乐,他从她(不管她是什么感觉)那里取得一切可能使他要享受的快感增加的东西,一点也不必去考虑可能由此产生的对女人的作用,因为这些考虑会干扰他。如果说个人主义是自然的第一法则的话,那么完全肯定圣母希望它在肉欲的享乐中比在其他地方更应该是我们惟一的动力。有点小小遗憾的是,为了增添男人肉体的快感,就不得不忽视或者打搅女人的快感。
“单方面的快活妙趣无穷,比什么其他都要快活得多。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多的老人、那么多的残疾人或者缺陷累累的人怎么享乐呢?他们当然知道别人不喜欢他们,他们完全清楚人家不可能与他们分享他们的感受,那他们就没有肉欲了吗?他们只是在幻想中得到满足?他们在自己的享乐中完全是自私的,你只会看到他们一心一意地享受,为了得到欢乐可以牺牲一切,对为他们服务的人,他们从来只会想到他们被动的功能,而不会想到其他的功能。因此,为了得到快乐,完全没有必要付出快乐。我们淫乐的对象幸或不幸,对于我们官能的满足都无所谓,她的心或灵魂处于何种状态,都无足轻重;你对这个对象干什么,是爱她还是讨厌她,对于她快活或痛苦反正一样。
“肉欲给予我们灵魂的激动,无非是某种震撼,产生于回忆起某个施淫对象时燃烧起来的想象给予我们感官的激荡,也可以是由于这个对象就在我们面前,更可以是由于她在那种使我们最强烈激动的游戏中感觉到恼恨。这样,我们的快感、这个把我们送到人类可以达到的幸福之巅的、使我们心醉神迷的、难以言喻的酥痒的感觉只能是由于两个原因燃烧起来:要么在为我们服务的人身上真正地或者想象地看见了最使我们心满意足的那种美,要么是看见这个对象感受着极其强烈的刺激,而最强烈的感觉莫过于痛苦,它给予的印象是确确实实的,不是欺骗,不像快活那样,女人总是装出非常快活的样子,其实几乎从来没有真正感觉到。况且,要确确实实使女人产生可疑的不能让人放心的快感,我们得有多么强烈的自尊,必须正当青春少年,必须非常有力气,必须体格极其健壮啊!与此相反,痛苦的印象却不需要一丁点东西。一个男人越是有缺陷、年纪越大、越不讨人喜欢,反倒越能成功。因为我们证实,不论通过什么方法,只有在为我们服务的人身上产生尽可能剧烈的印象时,才能够产生快感,也是说才能更好地刺激自己的感官。使女人产生搞得她痛不欲生的印象的男人,把女人的整个体质结构搞得颠倒错乱的男人,肯定无疑能够获得淋漓尽致的快感,因为从别人对我们的印象中产生的撞击与我们产生的印象成正比。如果给予对方的印象是痛苦,我们获得的印象必定是强烈而生动的,反之,就会轻柔而绵软。因此,自私自利的淫荡者确定他的快感只有在完整的时候才是强烈的,因此,当他成为主人时,就把尽可能多的痛苦强加给为他服务的人。他深信,他将得到的快感是由他给予对方的印象的强烈程度来决定的。”
“这些理论令人胆颤心惊,我的神父,”我对克雷芒说,“这只会导致残忍的嗜好、令人恶心的嗜好。”
“这有什么关系呢?”这个野蛮的恶徒回答,“我再说一遍,我们难道不是自己兴趣的主人?我们怎能不服从于从自然那里得到的兴趣的制约?就和橡树在把它吹得东摇西晃的暴风雨中低下骄傲的头一样。倘若这些兴趣冒犯了自然,它就不会使我们产生这些兴趣了。我们不可能从它那里得到一种冒犯它的感情。既然我们这样确信不疑,我们就只能放纵自己的情欲,不管我们的情欲多么强烈,因为我们坚信,情欲产生的一切麻烦无非是我们作为其不自觉工具的大自然的意图,也坚信我们自己无非是这种情欲所产生的后果。当我们想用任何行动达到销魂的地步,是绝对不必顾忌什么后果的。”
“我没有向您谈到后果问题,”我打断他的话说,“我是指事情本身。当然,如果您占了上风,出于一些残酷的原则,您只喜欢通过痛苦来达到高潮,为了增强您的感觉,您冷酷无情地在为您服务的人身上制造这些感觉,凶猛的程度足以夺取此人的生命。”
“就算是吧,就是说,出于受之于大自然的嗜好,由我实现它的意图,即通过毁灭来达到创造。大自然灌输给我这样的念头,只是因为它需要毁灭,这无异于我用一块长方形材料造出三四个圆形或方形形体。噢!泰瑞丝,这是罪行吗?能这样谴责为自然服务的人吗?人有权犯罪吗?当一个与别人幸福相比更喜欢自己的幸福的人推翻或者摧毁妨碍他前进的一切东西,他不就是在为自然服务吗?因为自然的最首要的、最肯定的启示就是要他使自己幸福,无须顾忌以任何他人为代价。爱你的邻人,这只是基督教炮制的幻影,并不是大自然的本意。基督教派的信徒受苦、不幸,因此处在软弱的境地,他不得不呼吁宽容和人道,他必须树立人与人之间的这种虚构的关系。他使其成功,以便苟全自己的性命。然而,哲学家并不承认这样伟大的关系,他在宇宙中只看到自己、只考虑自己,他赢得的一切都是给自己的。假若他有那么一会儿顾念或爱抚他人,那无非是因为他相信自己可以从中得利。等到他不再需要他们的时候,他就要依靠暴力主宰一切。这时,他就将出于政治原因才接受的所有这些人道的、慈善的漂亮理论抛到一边。他不再害怕将一切都归为己有,把周围的一切都揽过来,不论他的享乐会给他人造成什么损失,他也要毫不思虑、毫不悔恨地予以满足。”
“您说的这样的人是魔鬼!”
“我说的是自然的人。”
“是凶残的野兽!”
“好吧,假如你愿意,他的形象就是豺狼虎豹,但是豺狼虎豹不是与人一样也是由自然创造的,以便来完成自然的意图的吗?豺狼吃掉羔羊就达到了这位共同母亲的目的,正如为非作歹者毁灭他要报复的对象或其发泄淫欲的对象一样。”
“噢!我的神父,不管您怎么说,我永远都不会接受这样毁灭性的淫行。”
“这是因为你害怕成为对象,这就是自私。变化一下角色,你就能接受它了。你要是问问羔羊,它也不同意豺狼吃它。你要是去问问豺狼,羔羊有什么用处,它会回答说,供我吃食。豺狼吃羔羊,羔羊被豺狼吃,强者牺牲弱者,弱者被强者牺牲,这就是大自然的法则,这就是自然的计划。无穷无尽的作用与反作用,大量的邪恶与道德,一句话,使大地上善与恶基本相等而产生完美的平衡。这是维持天体运行、植物生长的主要的平衡,失去这种平衡,一切将立刻被毁掉。噢,泰瑞丝,倘若自然有片刻工夫和我们理论,倘若我们告诉它说,为它服务的那些罪恶,它要求于我们的那些罪恶,它灌输我们的那些罪恶,要受到法律的惩罚,而法律据说却是摹写它的法则的,大自然会回答说,愚蠢透顶!去睡吧,喝吧,吃吧,随心所欲地犯罪吧,用不着害怕。所有这些无耻的行为我都喜欢,我要你们这样做,因为是我启发你们这样做的。你们应该好好理顺什么是使我恼怒的,什么是我高兴的!要知道你们身上没有任何东西不是属于我的,其理由你们不宜知道。最可恶的行为,只不过跟别人最道德的行为一样,是侍奉我的不同方式罢了。所以,不要约束自己,对你们的那些法律、社会习俗和神灵们嗤之以鼻吧!只听我一个人的话,你要相信,如果说对我存在着一种罪行,那就是用你的反抗,用你的诡辩反对我灌输给你的情欲。”
“噢!公正的上帝啊!”我大声说道,“您使我胆战心惊!如果没有违背自然的罪行,那我们对某些罪行产生的那种万般厌恶的情绪是从何而来的呢?”
这个恶棍
这个恶棍
3-4
这个恶棍立刻回答我说,“这种厌恶不是自然赋予的,而是源于习惯性的缺陷。对于某些菜肴,不也是这样吗?尽管是美味佳肴,经常吃不就厌烦了吗?然而,难道就可以根据这个来说这些菜肴不好吃吗?试着战胜自己,我们很快就会适应这些味道的。我们讨厌药品,尽管它们对我们的健康有好处。同样的,我们也要习惯于坏事,我们很快就只会在其中找到魅力了。一时的厌恶不过是自然的一种技巧、一种媚态,而不是此事冒犯它的一种警告。它就这样使我们准备好迎接胜利的喜悦,甚至增添行为本身的乐趣;非但如此,泰瑞丝,还有进一步的,那就是,某个行为越使我们感到可怕、越是违背我们的风俗习惯、打破的障碍越多、越是触犯我们所有的社会习俗、越是伤害我们以为是自然规律的东西,那就正好相反,越有利于自然本身。自然从来只能通过罪行来收回道德不停地向它攫取的权力。如果罪恶较轻,与美德脱离不远,重建大自然不可或缺的平衡就越慢,而越是重大的罪行,就越能使天平平衡,就越能抵消美德的控制力,否则,美德就会摧毁一切。因此,酝酿犯罪或者已经犯罪的人不要再害怕了,他的罪恶越大,为自然服务的就越好。”
这些可怕的理论使我立即想起翁法蕾谈及我们如何逃出这魔窟时是那样激动。就在这时,我确定了要采取的办法,后来我是怎样实行的,一会儿就说给您听。但是,为了进一步搞清楚,我不能不对克雷芒神父再提一些问题。
“至少,”我对他说,“您不会把供您发泄性欲的可怜的姑娘们扣留一辈子吧?您对她们感到厌倦时大概会把她们送走吧?”
“当然啦,泰瑞丝,”修士回答我,“你进来就是为了出去的,就是,等我们四个都同意让你退休的时候。你肯定无疑会有那一天的。”
“但是,您不担心吗?”我继续问道,“您就不怕那些比较年轻的、不那么守口如瓶的姑娘出去之后,泄漏这里发生的事情?”
“这不可能!”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能说一下是为什么吗?”
“不行!这是我们的秘密。但是我可以向你担保,不管你是不是守口如瓶,当你出去以后,你绝对不可能透露这里的情况,一句话也不会说的。所以,你看见了,泰瑞丝,我用不着吩咐你保密,任何强制性措施也丝毫束缚不了我的情欲。……”
修士说到这里就睡着了。从这时起,我不能不明白了,他们对那些被送走的、不幸的人采取了最凶狠的措施,他们吹嘘的这种绝对的安全只能是她们死亡的结果。我只能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我的决心因而更加坚定,不久就有了结果。
克雷芒刚睡着,阿尔芒德就走近我。
“他很快就会像个狂怒的人那样醒来,”她对我说,“自然使他的感官睡着只是为了在少许休息之后赋予他更大的力量。他会再来一次,这样,咱们一直到明天就没事了。”
“但是你呢,”我对我的同伴说,“你不睡一会儿吗?”
“我能睡吗?”阿尔芒德回答我说,“我要是不站在他床跟前守着,被他发现我稍一疏忽,他就会把我杀了。”
我喊道:“噢,上帝啊!什么!就是在睡着的时候,这个恶棍还要让他周围的人遭罪受苦吗?”
“是的,”她回答我说,“那些野蛮的念头始终缠绕着他,叫他每时每刻惊醒,你一会儿就会看到。这方面,他就跟那些道德败坏的作家一样,他们腐朽透顶,还非常危险,非常活跃,没有别的目的,无非是竭力把他们该死的论调印出来,把他们的累累罪行扩散到他们死了之后去。他们不能再犯罪了,但是他们应该诅咒的文字却能使人犯罪,他们就抱着这样的想法进了坟墓,不受任何义务的约束,只有死了才不干坏事。”
“都是魔鬼!”我大叫一声。
阿尔芒德,这个非常温柔的姑娘流着泪,吻了我,接着她又开始围着狡猾的淫棍睡觉的床来回走动了。
两个小时之后,修士果然醒了,并且异常激动。他使劲揪住我,以致我觉得他要把我勒死了。他的呼吸猛烈而急促,眼睛里冒着火星。他语无伦次,不是骂骂咧咧,就是淫言秽语。他把阿尔芒德喊过去,吩咐她拿几根荆条来,接着又开始鞭笞我们俩,打得比睡觉前还要凶猛。他好像要在我身上结束鞭刑,我尖声喊叫。阿尔芒德为缩短我受苦的时间,强烈地刺激他,于是他分心了。最后,最强烈的感觉使这个魔鬼释放出了他的激情与情欲。
夜里余下的时间平静无事。他早上起来之后,仅仅把我们搓揉了一阵,又周身仔细观赏了几遍,就算完事了。因为他要去做弥撒,我们就回后宫去了。室长认为我一定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之中,情不自禁地要我。当时我已精疲力尽,怎么抵挡得住呢?她对我为所欲为,使我相信即使是个女人,在这座学校里经过培训,也很快就把女性特有的体贴和含蓄丧失殆尽。在暴君们的榜样之下,她只能变得淫荡与残忍。
接着的两天夜里我都到热罗姆房间去陪睡。他那种暴虐更加丑恶恐怖,夫人,我就不向您细细描述他的罪恶了。伟大的上帝,这是什么磨难啊!终于在一个星期之后,我在他们四个人那里都呆过了。这时,翁法蕾问我四个人当中是不是克雷芒最使我有说不出的痛苦。
“唉!”我回答说,“丑事脏事数不胜数,不是叫人恶心,就是要人呕吐,哪里说得清这些淫魔中间谁最可恨。我被他们搞得心力交瘁,恨不得马上就逃出去,不论外面等待我的命运是什么。”
“可能你不久就会如意的,”我的同伴回答说,“节日就要到了,节日期间很少不给他们送来新的性奴隶:他们要么利用忏悔诱奸少女,要么就拐骗――只要办得到。有多少新来的人就有多少送走的人……”
这个著名的节日终于来了……夫人,您怎能相信,这些修士们在这个节日表现得有多么亵渎宗教吗?他们认为,一个看得见的圣迹可以增加他们的知名度,因此就让年龄最小的姑娘弗洛瑞特按照圣母的装饰打扮起来。他们用别人看不见的绳索把姑娘捆在神龛墙壁上,吩咐她当人们朝她举起圣体圣的时候,她就必须以非常内疚的模样扬起双臂。还威胁可怜的小家伙说,要是她胆敢说一句话,或者扮演不好角色,就要受极其严厉的惩罚,所以她的表演极佳,这个骗局搞得极其成功。百姓们对奇迹欢呼雀跃,给圣母留下了丰盛的贡品。他们回去时对圣母的恩惠更加深信不疑。这些淫棍们为了加倍地亵渎宗教,让弗洛瑞特穿着吸引了那么多人顶礼膜拜的衣服参加当日的晚宴。他们每个人都对这穿着圣母服装的姑娘任意发泄性欲,种种花样,不一而足。他们被这头一个罪行所刺激,亵渎宗教的行径还远远不止这些。他们让人剥光这个女孩的衣服,让她趴着躺在一张大桌子上。他们点燃一些蜡烛,将我们的救世主的圣像放在姑娘的腰上,竟敢在姑娘的屁股上完成了最可怕的仪式。看到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场面,我顿时昏死过去,我不能再看下去了。塞维林诺见我这样,说要使我适应,必须让我也来做祭坛。他们抓住我,把我放在与弗洛瑞特相同的位置上。祭献最终完成了……还有圣体……我们庄严宗教的神圣象征……
我浑身瘫软,一动不动地被人拖下来,不得不把我送回了房间。因为我身不由己地参与了这样可怕的罪行,我在我房里连续哭了一个星期。这段回忆至今仍使我痛苦万分,我一想起来就浑身颤抖……我内心仍然保持着宗教感情,任何冒犯它、污辱它的事情都会使我心中的血液喷溅出来。
每月换人的时候就要到了。那天早上九点钟左右,塞维林诺走进我们的房间。他看上去欲火中烧、难忍难耐,两眼为色欲所迷。他审视着我们,让我们轮流作出他喜欢的姿势,他的注意力特别地停留在翁法蕾身上。他站了好几分钟,细细观赏她的姿态,却未进一步玩弄。接着他让她站起来,向她投去愤怒与凶残的目光,然后,用尽全身的力量朝她的小腹上狠狠地踢了一脚,把她踢到了二十步开外。
“臭婊子,修道院不要你了,”他对她说,“我们对你已经厌倦了,天黑之前你作好准备,到时候我亲自来接你。”
他刚走,翁法蕾就扑到我怀里,嚎啕大哭。她对我说:“唉,你看吧,前奏就这样无耻残忍,你还能看不到以后的事情吗?伟大的上帝啊!我会怎样呢?”
“请你放心,”我对这个不幸的姑娘说,“我现在已经下定了决心,只是在等待时机。也许机会比你想的要来得早。我一定要把这里的各种丑事揭发出去!假如他们对你确实像咱们推测的那样惨无人道,你要设法争取拖延时间,我来把你救出他们的魔掌。”
翁法蕾也发誓,一旦放出去了,她要设法营救我,我们两人抱头痛哭。白天平静地过去了。下午五点左右,塞维林诺亲自来了。
“喂,”他粗暴地对翁法蕾说,“你该准备好了吧?”
“好了,我的神父,”她哽咽着回答,“请允许我吻别我的同伴们。”
“没这个必要了,”修士说,“没时间搞这种哭哭啼啼的把戏了。有人还等着咱们呢,我们走!”
接着,她问他是否可以把自己那几件破衣烂衫带走。
“不用了,”院长说,“这一切都是修道院的!再说,你已经用不着这些了。”接着,他像说话说漏嘴的人那样又改了口:
“这些旧衣服对你没用了,你将来是量体裁衣,做的衣服会更合身。你穿走身上的衣服就行了。”
我请示院长是否允许我送送翁法蕾,只送到修道院的门口。他不回答,只朝我瞪了一眼,把我吓得往后直退。……翁法蕾出去了,她回过头来看我们,眼里满是焦虑和泪水。她一出去,我就绝望地扑在了床上。
伙伴们大概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也可能是对于自己的前途盲目,并不像我这样悲伤。一个小时之后,院长回来了。他来领参加晚宴的姑娘们,我是其中之一,他只要四个女人,十二岁、十六岁、二十三岁的姑娘和我。一切都几乎像往常那样进行。我只是注意到看护姑娘们不在场,而修士们交头接耳,低声交谈,他们喝了很多的酒,强烈刺激自己的情欲,但是一直不允许自己享受。他们很早就打发我们走了,没有留下一个姑娘过夜。从这些迹象中能得出什么推论呢?我得好好推敲,他们如此戒备森严,但这又预示着什么呢?唉!我困惑不解,一个想法刚在头脑中冒出来就立刻被另一个想法否定掉了。我回想起克雷芒的那番言论,无疑我应该担心,一切情况均可能发生。然后,我又心存希望……这个骗人的希望安慰我们,蒙住我们的眼睛,给我们的祸害不亚于给我们的慰藉,但希望终于使我放下心来……但许许多多恐怖的情景就在眼前,我怎么受得了!在这种可怕的状态中,我躺下了。一会儿,我深信翁法蕾不会背信弃义,一会儿,我又坚信他们对她使用的残酷方法使她无法实现她的诺言――这就是我最后的想法,这样就到了第三天,没有任何人说起什么。
第四天,我又得去参加晚宴。宴会上人很多,而且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这一天,八位最漂亮的女人都在场,他们把我也算进去了。看护姑娘们也在。我们一走进大厅,就看见了来了一位新伙伴。
“小姐们,这位就是修道院用来接替翁法蕾的姑娘。”塞维林诺对我们说。
说着,他一把扯去姑娘上身披着的短披风,也扯下她的面纱,于是我们看见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她有一张最讨人喜欢、最细嫩的脸蛋儿。她优雅地向我们每个人抬起一双漂亮的眼睛,眼中依然浸润着泪水,却表现出最强烈的好奇心。她的身段柔软轻盈,洁白光艳,一头秀发世所罕见,整体看来极其诱人,谁见了都禁不住要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过去。他们为她取了个名字叫奥可塔薇。我们很快就知道了她是个名门闺秀,生在巴黎,刚从修道院出来,准备嫁给xxx伯爵。她坐在马车里,还有两名女管家和三名男仆陪伴,居然被劫持了,她不知道随从们的下落。夜幕降临时,他们只带走了她一个人。他们蒙上了她的眼睛,把她带到我们看见她的这个地方,更多的事她就不可能知道了。
还没人对她说一句话。四个淫棍面对如此美色,心神荡漾,只有力气欣赏个没完。美的威力迫使人尊敬,即使是最腐朽的恶棍也会情不自禁地对美表示一种崇拜;当他们违背这种崇拜时,总是内心有愧。但是,我们面对的这伙魔鬼们受这样的束缚并没有痴呆多久。
“来吧,漂亮的孩子,”院长一边说着,一边厚颜无耻地把她拽到他坐着的椅子跟前,“来吧,让我们看看你其他的魅力是不是与造化这样慷慨赋与你的面容相称。”
美丽的姑娘狼狈不堪,脸羞得绯红,并且试着向后退,塞维林诺粗暴地抓住她的身体,对她说:
“小妞儿,你要明白,我们要对你说的意思是你立刻把脱光衣服。”
说这些话时,这个淫棍用一只手抓住她,另一只手伸到她的裙子下面。克雷芒走过去,把她的裙子撸到腰部以上,这样一下子就把人们所能见着的最美妙的那些部位裸露了出来。塞维林诺俯下身子,仔细观赏,于是,这四个家伙一致认为他们从未看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羞涩动人的奥可塔薇根本不适应这样的污辱,她痛哭起来,拼命反抗。
“扒光衣服,扒光衣服,”安东宁说,“这个样子,什么也看不见!”
他过去帮助塞维林诺,倾刻之间,小姑娘所有诱人的部位就一丝不挂地全部展现在我们眼前了。确实再也没有比她更洁白的皮肤,更完美的形体了。上帝,多大的罪孽啊!那样美,那样鲜艳,那样清白,那样柔弱,就要沦为野蛮淫欲的牺牲了!羞愧难当的奥可塔薇不知往哪里躲藏才能掩盖自己的裸体,她到处碰到的只有吞噬她的眼睛和抚弄她的粗野的手掌。他们形成了包围圈,像我以前那样,她在里面四处碰壁。野蛮的安东宁再也克制不住了。崇敬之后是残忍的亵渎,上帝的脚下香烟燎绕。热罗姆拿她与我们当中无疑最美的十六岁的姑娘相比。他把这两个他崇拜的祭坛并排在一起。
他摸着奥可塔薇说,“啊,多么白,多么优美啊!但同时,这小姑娘又是多么温柔、多么娇嫩啊!”这个欲火中烧的修士又说,“说实在的,我不知道要谁好了。”
然后,他把嘴巴印在一切裸露的地方。
他高声叫道,“噢!奥可塔薇,只有你有如此鲜嫩的苹果,把我渴望的这棵树上珍贵的水果给我吧……噢!对,对,给我一个或者另一个,我将永远保证最早为我服务的人美的价值。”
塞维林诺看得心急火燎,他绝对不能再等待了。他抓住这个不幸的姑娘,按照自己的情欲让她摆出合适的姿势。但他满足不了自己的需要,就叫克雷芒帮助他。奥可塔薇奋力挣扎,尖声呼叫,却无力抵挡野兽的疯狂围攻,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宣布了他的胜利。可怜的姑娘很快就献出了身体。
这我就不说了,……这是一条肮脏的爬行动物在蹂躏一支玫瑰花,我这样一比喻,您就全明白了。
晚宴后来的情况与您已经知道的差不多,只是这位姑娘的美貌与诱人的年龄更炽热地燃起了这些恶棍们的欲火,他们把种种淫戏玩了个够。最后他们由于心满意足,而根本不是出于怜悯,才把这个不幸的姑娘送回了房间,她这才得到急切需要的几小时的休息。
在她的第一个夜晚,我真希望能够安慰她。但我奉命到塞维林诺房间去陪睡,我自己反倒处于急需帮助的境地了。不幸的是,我不想讨他的喜欢,却让他感到乐趣,让他觉得比其他的人更强烈地刺激他的情欲。他现在几乎每天夜里都要我去陪睡,一夜折磨和摧残之后,又干了两三次,终于他精疲力尽了,便把我打发走了。
我回去时看见我的新伙伴正在痛哭流涕,便竭尽所能安慰她。但是忍受境遇的如此可怕的变化绝非易事。况且,这位姑娘有很高的宗教与道德修养,并且十分敏感。因此,目前的状况只是让她胆战心惊。翁法蕾说得对,到这里来的时间长短与何时被送走毫无关联。送走与否完全取决于他们的心血来潮,热罗姆宣布要送走奥可塔薇时,她和我们在一起还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尽管在此期间,热罗姆享用她的时间最多,照说是应该最舍不得她走的,最要想方设法留住她的。可怜的孩子走了,她向我们作了和翁法蕾一样的许诺,但是也没有兑现。
从这时起,我一心一意只考虑自从翁法蕾走后就在设想的计划,决心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逃出这个魔窟。为达此目的,我什么也不怕。要实现这个意图,我能担心什么呢?死亡。但我留下肯定遭遇的又是什么呢?还是死亡。所以,没有任何比较的必要。然而,就在我准备实行这个计划之前,罪恶反而得到了奖赏,极其恶劣的例子又再度重演。仿佛这是刻写在命运天书上的,人类的任何一分子也读不懂这本天书的奥妙,就在这样神秘莫测的书上镌刻着:所有折磨过我、污辱过我、囚禁过我的人不停地在我眼前得到对他们的罪恶的奖赏,好像上帝有义务向我表明道德无用一样。然而,这些残酷的教训却一点也不能改变我,即使我不能幸免悬挂在我头上的利剑的屠杀,这些教训也无法阻止我永远做我心中这种神意的奴隶。
一天早上,安东宁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我们的房间里,他向我们宣布,尊敬的神父塞维林诺――主教的亲戚和宠爱的人,刚刚被教皇任命为本笃会总教长。果然,第二天这个修士没有见我们就走了。有人说要来的人比留下的所有的人都更加荒淫无耻。这更促使我加紧准备实施我的计划。
塞维林诺走后的第二天,修士们决定再送走我的一位同伴。我逃跑的日子就选定在宣布对这位可怜姑娘的判决的那一天,心想他们会对我放松点监视的。
时值冬末春初,长长的夜晚对我的行动多少有些好处。两个月来我就在准备,并没有人察觉。我找到了一把破旧的剪刀,用它慢慢地锯我的盥洗室窗户的铁栅栏。我的脑袋已经能很容易地从中间钻过去了。我又用我的内衣裤结成一根绳子,其长度足以越过翁法蕾告诉我的这所建筑物二十或者二十五法尺的高度。我对您说过,当他们收走我的破衣烂衫时,我留了个心眼儿,把我的那笔将近六个路易的小小的财富取了出来。一直把它仔仔细细地收藏着,出发之前,我把它藏在了头发里。这天晚上,我们屋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去参加晚宴了,只剩下我和另一个女伴。大家一走,这位女伴就睡下了。于是,我偷偷溜进盥洗室,把我天天小心翼翼堵起来的窟窿打开,把绳子系在仍然完好的一根栅栏铁柱上,然后拽着绳子向下滑,不一会儿就够着了地面。这难不倒我,使我为难的是我那位伙伴说过的六道围墙或者绿篱。
一到那里,我才发现,两道绿篱中间的空地、或者说是环形小路不足八法尺宽,正是因为两道绿篱挨得这么近,从远处看才以为这个地方不过是一片树林。夜色很黑,我顺着头一条环状小道转,看看是否能找到找到个缺口,这样便经过了晚宴大厅的底下。那里已经没人了,我不禁惊慌起来,但还是继续寻找,就这样来到处在平时寻欢作乐的厅堂下方的地下大厅的窗口,发现里面灯火通明。我壮胆走了过去,正好弯着腰,便向里张望。恰好看见我的一个伙伴被捆着,披头散发,平放在拷问架上,当然是施加了酷刑,她为了自由而终于在这里获得了厄运的永恒结束。我浑身发抖,但是我的目光所及更使我倍感惊讶:翁法蕾也许是并不完全知道,也许是并没有告诉我全部情况。我看见这个地下室里有四个赤身裸体的姑娘,我觉得她们十分漂亮、十分年轻,但肯定不是我们当中的人。那么,这魔窟里一定还有其他供这些恶魔淫乐的女人,还有我们所不知的其他受难者。我赶快逃走,继续转圈,直至来到地下室对面的地方。我始终没有发现有缺口,于是我决心自己来打开一个。我身上带着一把长刀,别人并不知道。我开始工作,尽管我的手套和双手很快就磨破了,但是任何情况都不会使我停止工作。树篱有两法尺多厚,到底被我打开了缺口,这就到了第二条小路上去了。我吃了一惊:觉得脚下的土地松软,两只脚整个陷下去直到踝骨。在这密集的树丛里越往前走就越黑,但我一定要搞个一清二楚,土地怎么会变软了的,便用双手摸索……噢,上帝啊!我抓住了一具尸体的头颅!伟大的上帝!我惊恐万状地想到,无疑这里就是有人对我说过的这些刽子手们丢弃被他们残害的人的坟场,他们甚至连用土把尸体盖起来也不情愿!这颗头颅也许就是我亲爱的翁法蕾的,或者是不幸的奥可塔薇的。她们那么美丽,那么温柔,那么善良。她们像玫瑰一般出现在世界上,要与玫瑰争芳斗艳。而我自己,哎呀,这本来也会是我的葬身之地,那我为什么不忍受自己的命运呢?我去寻求新的厄运,又能得到什么呢?我不已经犯下了足够多的罪过了吗?我不是已经成为很多罪恶的起因了吗?啊,该来的,我就接受吧!大地呀,张开你的巨口,把我吞没吧!当一个人像我这样无依无靠、这样贫穷、这样被人抛弃,为了在这些魔鬼们中间苟活些时日要费这么大力气,真还不如死了好!可是,不行,我要为被监禁的美德报仇!美德等待着我的勇气!绝对不能泄气!前进,至关紧要的是从世上扫除这样危险的淫魔!为了拯救将牺牲在三四个淫魔的诡计或者残酷之下的成百的人,我又何必顾虑!
于是,我又开始在这里的绿篱上开洞,这道篱笆比第一道更厚,我越往前挖,越觉得它厚实。但是洞终于打开了,过去之后,是坚实的地面。好像再也没有什么使我像刚才那样惊恐万状了。就这样,我来到了壕沟的边上,却没有碰到翁法蕾说的围墙。肯定没有围墙,修士们这样说只是为了吓唬我们。越过这六重围垣,就不那么封闭了,我看东西也就清楚些了。互相依靠的教堂和住房立刻展现在我的眼前,壕沟环绕着这两栋建筑。我小心翼翼,避免从这个地方越过壕沟,我沿着壕沟边上走,终于对面就是森林里的一条大路。我决定从这里过沟,爬上对岸后就可以走上大路了。壕沟很深,但是我非常幸运,沟里没水。沟壁用砖头砌成,所以无法滑下去,我只好往下一蹦,跌下去,摔得晕晕糊糊,待了一会才站起身来。我继续向前走,顺利到达壕沟的另一边沟壁。但是怎么爬上去呢?我努力寻找一个方便的地方,终于发现一处地方有几块破砖头松动脱落,这就方便了,我可以把那几块破砖头当做脚蹬,还可以把脚尖踏进空缺的地方支撑身体,往上攀登。当我几乎到达沟顶时,突然砖土在我的重量之下坍塌了。我又摔进了壕沟底部,并且被我带下的泥土碎砖埋住。我以为我死了,这次不小心摔下去,摔得比刚才还要厉害。带下来的砖头还有几块砸在了我的脑袋上,我被砸得头破血流。我绝望地自言自语:上帝呀,还是别往前走了吧!就待在这儿吧。这是上帝的警告,他不让我再继续了。我的想法大概错了,地球上的恶也许是有用处的,既然这是上帝的意志,反对它也许是个错误。但是,我立即就起了反感,先前还围困着我的那些腐朽灵魂的种种罪恶谬论,我实在不能容忍。我清除盖在身上的土块碎砖,发现沿着我方才扒开的口子更好爬了,因为上面有了新的窟窿。我再试一试,鼓起了勇气,一下子就爬到了沟的顶部。这样一来,我偏离了刚才瞥见的那条大路,但是既然已经看清楚了,我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它,然后立刻就大步奔跑起来。天黑之前,我走出了森林。我很快就来到那个小山丘上,六个月之前,我就是不幸从这里发现了那座恐怖的修道院的。我在那儿休息了几分钟,大汗淋漓,头一个念头就是跪下来,祈求上帝再次饶恕我在那万恶的罪恶、淫乐巢穴里不由自主犯下的罪过。我的眼中流出了悔恨的泪水。上帝呀!我寻思,去年我离开这条小路,满怀着虔诚心愿,却被欺骗了,我当时还不像现在这样有罪。现在我该怎样看待自己呢?但看见自由了的欢快情绪使这些阴郁的想法有些平静下来。我向第戎走去,我想只有在这座大城市里,我的起诉才能被合法地接受……
洛桑热夫人听到这里,请泰瑞丝喘口气,至少休息几分钟,她需要休息了。她叙述时非常激动、这些阴森悲惨的故事在她心灵中重新撕开的创伤,这一切均使她不得不需要一些喘息的时间了。科韦勒先生送来了点心、饮料,我们的这位女主人公休息片刻之后,继续叙述她不幸的经历。
一声不吭地把我拖走了
一声不吭地把我拖走了
只捆住她的双手
只捆住她的双手
4-1
到了第二天,我害怕被人追赶的心情完全平静下来了。天气热得出奇,为了安全,我避开大路,想找个安身的小地方,稍稍休息一下,等天黑了再说。道路右侧有一片小树林,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蜿蜒其中,我觉得这是凉快一下的大好去处。清凉纯净的溪水为我解了渴,我又吃了一点面包。我背靠一棵树,任洁净清新的空气在我的血管中流动,不一会儿,恢复了体力,我的一切感官也平静了。在那里,我思考着我这没有先例的坎坷命运,在崇奉道德的道路上布满荆棘,然而,不管遭遇什么,我始终重返对上帝的崇拜,始终热爱、顺从这美德所来自、所反映的最高主宰。一种喜悦、兴奋之情在我身上油然而生。我对自己说,唉,我崇奉的慈悲上帝是不会抛弃我的,因为我即使在此刻也有了依靠,恢复了力气。这样的恩典不正是他所赐?世上不是还有些人是他拒绝帮助的吗?所以我并非完全不幸,因为还有比我更值得怜悯的人……啊!和留在那个罪恶的魔窟中的不幸的女人们相比,我不是更幸运吗?是仁慈的上帝奇迹般地把我解救出来……我心中充满感激之情,双膝跪下,注视着上帝的最美杰作太阳,它正是最佳表现上帝壮丽的杰作。从这日轮的万丈光芒中我吸取新的力量,一再祈祷,热烈许愿。就在这时,我突然感到被两个男人抓住,为了不让我看见和叫喊,他们把我蒙头裹住,又把我当罪犯般铐住,一声不吭地把我拖走了。
就这样走了将近两个钟头,我完全看不见走的是什么道路。这时,一个拖着我走的人听见我呼吸困难,就向他的同伙建议把蒙住我的面罩摘掉。另一个人表示同意,我又能呼吸了,并且终于看见我们正在一片森林中间,沿着一条尽管行人稀少,但相当宽阔的道路走着。这时,种种不祥的预感涌入我的脑际,我担心又被那些无耻修士们的爪牙重新抓住了,我害怕再度被送到那座令人恶心的修道院去。
我对其中一人说:“哎,先生,能否告诉我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吗?你们要拿我怎么样?”
“放心吧,姑娘,”这个人对我说,“我们不得不采取谨慎的措施,你也不必害怕。我们把你带给一位善良的主人。出于一些慎重的考虑,他只能用这种神秘的方式为他的妻子选择贴身女仆,不过,你在那里会过得不错的。”
“唉!先生们,”我回答说,“如果你们真为我好,就无需强迫我。我是一个贫穷的孤女,无疑很值得你们同情。我只要求一个工作,你们给了我这份工作,又何必担心我逃跑呢?”
一个男人说,“她说的有道理,就让她舒服点,咱们只捆住她的双手就行了。”
他们这样做了,我们继续前行。他们见我安静了,甚至乐意回答我的询问。我终于从他们那里得知,我即将的主人名叫热尔南德伯爵,他生在巴黎,但在这个地区拥有大片产业,总共有五十万利弗尔的年金。一个男人对我说,这些钱财就他独自一人享用。
“一个人?”
“是的,他是一个喜欢孤独的人,一位哲学家。他从来不接见任何人,不过,他是欧洲最大的美食家之一,世上没有一位吃家能与他相比。我不对您多说什么了,您将来自己会看到的。”
“但是,先生们,你们对我采取这些谨慎措施是个什么意思呢?”
“是这么回事,我们的主人不幸有一位头脑发疯的妻子。必须有人时时刻刻看着她,她不能走出自己的房间,没人愿意侍候她。要是我们早告诉你,不管我们提什么条件,你都不会接受的。。所以我们不得不绑架一些姑娘来干这倒霉的差事。”
“什么!我会被囚禁在这位夫人身边?”
“确实如此,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这样把你看管着的原因。你会过得不错的……放心吧,非常不错。除去这点麻烦之外,其他一切都不错。”
“啊!公正的上帝啊!为什么要这样强迫人啊!”
“好啦,好啦,小姑娘,打起精神来,有朝一日你会出来的,那时候你可就发财啦。”
我才不碰女人呢!
我才不碰女人呢!
4-2
话还未说完,我们就看见了那座城堡。那是一栋豪华、宽敞的建筑,孤零零地矗立在森林里面,这座宏伟建筑中的人却比它看上去应该有的人少得多。我只看见不多的几个仆人来往于拱顶下方的几处厨房和主要的房间之间。其他一片寂静,就跟这城堡一般无二。我们进去时没人注意我们。带我来的其中一个走进了厨房,另一个把我引见给伯爵。伯爵正在一套豪华、宽敞的房间的最里面,身穿印度绸缎的睡袍,躺在一张土耳其式长沙发上,身边有两名少年,穿着打扮非常有失体统,也可以说非常荒谬可笑,他们的头饰极其俏皮,刻意装饰,我起初还以为他们是姑娘呢。仔细看看,我才认出他们是两个少年,一个大概十五岁,另一个约莫十六岁。我觉得他们的面貌姣好,但非常纤弱、无精打采的模样,以致我一开始以为他们生病了。
“我的老爷,这里有一个姑娘,”带我来的人说,“我们觉得她对您很合适,她温和、诚实,只要求一个工作。我们希望您能满意。”
“很好,”伯爵说着,略微瞥了我一眼,“你下去,把门都关好,圣路易。再吩咐下去,我不拉铃,谁也不许进来。”
然后,伯爵站起身,走过来审视我。在他仔细打量我时,我可以把他向您描述一下。其模样的古怪值得您稍稍注意,热尔南德先生五十岁左右,身高近六法尺,胖得吓人。没有比他那张脸更可怕的了:极长的鼻子、又黑又厚的眉毛、凶狠的黑眼睛、牙齿稀少的大嘴巴、乌黑的秃额头、沙哑的声音、巨大的胳膊与双手,整个一个巨人,接近他,就使人畏惧,而不是信任。我们很快就会看到这个半人半马的怪物、其道德与行动是否与他那令人胆颤的体态相一致。他端详我时那副神态极其粗暴,也极其淫荡。最后,他问我多大年纪。
“二十五岁,先生。”我回答。
除此之外,他还就我个人的情况提出了几个问题。我就把有关我的一切情况都告诉了他。我甚至没忘记讲述罗登为我打上的烙印。我刚说完我的不幸,向他说明厄运一直在对我穷追不舍,他就厉声喝道:
“太好了!太好了!在我家里你就会更柔顺了。命中注定下贱的平民种族活该被厄运穷追不舍!在同一块土地上,自然迫使这个种族在我们身边爬行。这样这些贱民因而就更积极,傲慢就更少些了,伺候我们也就更尽责了。”
“可是,先生,我对您说过我的出身,我并不是下贱的。”
“是的,是的,这些我都知道。当人们什么都不是或者一无所有时,总是装出拥有许多东西的样子。他们必须用骄傲的幻想来抚慰命运给予的创伤。对这些被命运的打击挫败的出身来说,只能由我们来决定哪些是我们喜欢的。况且,这一切对于我是无所谓的。我觉得你的样子和你的衣着差不多就是个仆人。如果你觉得合适,我立刻就雇用你。不过,幸运与否,全在你自己了。你要有耐心,要小心谨慎,这样,几年之后我把你从这里送走时,你用不着干活就能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了。”
“我必须得看看你长得怎么样,”伯爵继续说,同时用一种使我浑身哆嗦的神态注视着我,“对于你要完成的工作来说,身体上是不能有任何缺陷的。所以,把你身上所有的东西都露出来看看吧!”
我拼命反抗,伯爵因此勃然大怒,那张吓人的脸上的肌肉全都抽动起来了。他厉声警告我,不许我对他扭捏作态、假装正经,因为他有的是叫女人听话的办法。
他对我说,“你对我讲的那些事情,并不表明你有非常崇高的道德,所以,你的反抗既不合时宜又非常可笑。”
说这些话时,他向那两个少年示意。他们立刻走近我,开始扒我的衣服。面对这两个衰弱、没精打采的孩子,要抵抗肯定并不困难,可又有什么用呢?唆使他们上来的这个吃人肉的家伙如果愿意,一拳就可以把我击得粉身碎骨。所以,我明白了不得不屈服。一眨眼,我的衣服就被扒了个精光。我刚裸露全身,就瞥见那两个少年笑得更起劲了。
“我的朋友,”年轻点的那个对另一个说,“姑娘真是个漂亮东西!……不过,那里面是空的,真是太遗憾了!”
另一个人说,“哈,再丑陋不过了。要不是牵涉到我挣钱的事,我才不碰女人呢!”
淫荡之徒
淫荡之徒
到我妻子房间去
到我妻子房间去
4-2
话还未说完,我们就看见了那座城堡。那是一栋豪华、宽敞的建筑,孤零零地矗立在森林里面,这座宏伟建筑中的人却比它看上去应该有的人少得多。我只看见不多的几个仆人来往于拱顶下方的几处厨房和主要的房间之间。其他一片寂静,就跟这城堡一般无二。我们进去时没人注意我们。带我来的其中一个走进了厨房,另一个把我引见给伯爵。伯爵正在一套豪华、宽敞的房间的最里面,身穿印度绸缎的睡袍,躺在一张土耳其式长沙发上,身边有两名少年,穿着打扮非常有失体统,也可以说非常荒谬可笑,他们的头饰极其俏皮,刻意装饰,我起初还以为他们是姑娘呢。仔细看看,我才认出他们是两个少年,一个大概十五岁,另一个约莫十六岁。我觉得他们的面貌姣好,但非常纤弱、无精打采的模样,以致我一开始以为他们生病了。
“我的老爷,这里有一个姑娘,”带我来的人说,“我们觉得她对您很合适,她温和、诚实,只要求一个工作。我们希望您能满意。”
“很好,”伯爵说着,略微瞥了我一眼,“你下去,把门都关好,圣路易。再吩咐下去,我不拉铃,谁也不许进来。”
然后,伯爵站起身,走过来审视我。在他仔细打量我时,我可以把他向您描述一下。其模样的古怪值得您稍稍注意,热尔南德先生五十岁左右,身高近六法尺,胖得吓人。没有比他那张脸更可怕的了:极长的鼻子、又黑又厚的眉毛、凶狠的黑眼睛、牙齿稀少的大嘴巴、乌黑的秃额头、沙哑的声音、巨大的胳膊与双手,整个一个巨人,接近他,就使人畏惧,而不是信任。我们很快就会看到这个半人半马的怪物、其道德与行动是否与他那令人胆颤的体态相一致。他端详我时那副神态极其粗暴,也极其淫荡。最后,他问我多大年纪。
“二十五岁,先生。”我回答。
除此之外,他还就我个人的情况提出了几个问题。我就把有关我的一切情况都告诉了他。我甚至没忘记讲述罗登为我打上的烙印。我刚说完我的不幸,向他说明厄运一直在对我穷追不舍,他就厉声喝道:
“太好了!太好了!在我家里你就会更柔顺了。命中注定下贱的平民种族活该被厄运穷追不舍!在同一块土地上,自然迫使这个种族在我们身边爬行。这样这些贱民因而就更积极,傲慢就更少些了,伺候我们也就更尽责了。”
“可是,先生,我对您说过我的出身,我并不是下贱的。”
“是的,是的,这些我都知道。当人们什么都不是或者一无所有时,总是装出拥有许多东西的样子。他们必须用骄傲的幻想来抚慰命运给予的创伤。对这些被命运的打击挫败的出身来说,只能由我们来决定哪些是我们喜欢的。况且,这一切对于我是无所谓的。我觉得你的样子和你的衣着差不多就是个仆人。如果你觉得合适,我立刻就雇用你。不过,幸运与否,全在你自己了。你要有耐心,要小心谨慎,这样,几年之后我把你从这里送走时,你用不着干活就能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了。”
“我必须得看看你长得怎么样,”伯爵继续说,同时用一种使我浑身哆嗦的神态注视着我,“对于你要完成的工作来说,身体上是不能有任何缺陷的。所以,把你身上所有的东西都露出来看看吧!”
我拼命反抗,伯爵因此勃然大怒,那张吓人的脸上的肌肉全都抽动起来了。他厉声警告我,不许我对他扭捏作态、假装正经,因为他有的是叫女人听话的办法。
他对我说,“你对我讲的那些事情,并不表明你有非常崇高的道德,所以,你的反抗既不合时宜又非常可笑。”
说这些话时,他向那两个少年示意。他们立刻走近我,开始扒我的衣服。面对这两个衰弱、没精打采的孩子,要抵抗肯定并不困难,可又有什么用呢?唆使他们上来的这个吃人肉的家伙如果愿意,一拳就可以把我击得粉身碎骨。所以,我明白了不得不屈服。一眨眼,我的衣服就被扒了个精光。我刚裸露全身,就瞥见那两个少年笑得更起劲了。
“我的朋友,”年轻点的那个对另一个说,“姑娘真是个漂亮东西!……不过,那里面是空的,真是太遗憾了!”
另一个人说,“哈,再丑陋不过了。要不是牵涉到我挣钱的事,我才不碰女人呢!”
我没法辩驳
我没法辩驳
5-2
主人的话说得这样明白,我也没法辩驳,只能跟随他前往。我们穿过一条和整座城堡一样昏暗、孤寂的长廊。一扇门打开了,在前厅里我认出了那两个在我昏倒之后服侍过我的老太婆。她们站起身来,把我们引入一个豪华的套间,不幸的伯爵夫人正在一张长椅子上绣花。她见丈夫进来,便站了起来。
伯爵对她说:“坐下吧,我准许你坐着听我说话。夫人,我到底还是又给你找到了一个贴身女仆。不过,我希望你记住你给先前那几个造成的厄运,不要再把这一位投入同样的不幸之中。”
我非常想救助这个不幸的女人,便掩盖住真实的意图,说道:“您用不着叮嘱。是的,夫人,我敢在您面前担保,这将是毫无用处的。您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立刻向您的丈夫汇报。我当然不会丢掉性命来为您效劳。”
可怜的女人并不懂得我说这话的用意,说道:“我不会做任何事情使您处于这种境地的。小姐,请放心吧,我只要求你照顾我。”
“我会好好照顾您的,夫人,”我回答,“但是仅此而已。”
伯爵对我极为满意,他握着我的手,冲我亲密地说道:“很好,泰瑞丝,如果你按照你说的话去做,你就会发财的。”
然后,伯爵让我看了我的房间,这与伯爵夫人的房间相邻。然后,伯爵又叫我看整个套间都被坚固的房门关闭着,并且每个出口都用双重栅栏堵住,没有任何逃跑的希望。
伯爵把我领到一个与套间相连的小花园时继续说,“这里倒是有一个平台,但是,我想它的高度不会使你产生测量围墙高度的愿望吧。只要伯爵夫人愿意,她尽可以到这里来呼吸新鲜空气,你就陪着她……再见。”
我又回到女主人身边。我们先互相打量,没有说话。我不妨利用这个头次见面的机会,向您描绘一下她。
十九岁半的热尔南德夫人有着世间难见的最漂亮、最高贵、最端庄的身材。她举手投足无不风姿绰约,目光及处无不充满感情。虽然皮肤白皙,却是黑眼睛,眼神透露出无与伦比的丰富表情,然而,因其不幸而产生的一种倦怠消弱了她的眼睛的光泽,却又更使人不胜爱怜。她的肤色很白,有着最漂亮的头发。她的嘴巴很小,也许太小了,谁要是说她有这个缺点,我是不会惊讶的,那就像一朵尚未盛放的美丽的玫瑰花。牙齿赛似珠贝,红艳艳的嘴唇,可以说是爱神用从花神那里借来的染料为她涂抹的。鼻梁有点高突,上端逼窄,直直地下来,上面是黑黑的眉毛,下巴再好看也不过了,一句话,她有一张最完美的鹅蛋脸。整个面部透出一种优美、天真和纯洁的气息,使人以为这张迷人的面孔只属于一位天使,而非凡人所有。她的胳膊、胸脯和臀部都光艳照人,十分丰润,天生就适合做艺术家的模特儿。一条黑色轻柔的薄纱遮住维纳斯的庙宇,旁边是两条颀长的大腿。我最惊讶的,还是尽管遭遇不幸,丰满却丝毫不减,臀部滚圆、紧绷、多肉、肥腴、结实,就仿佛她一向生活幸福,身段即使再苗条丰满也不过如此。然而,在这一切上面还是留下了她的丈夫淫荡的可怕痕迹,不过,我要再说一遍,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害,无非是好比美丽的百合花被黄蜂留下了一些污点。除了这么多天赋之外,热尔南德夫人还具有温柔的性格、幽幽的浪漫情调和慈悲的心肠!有教养,有才华,天然赋有魅力,只有像她丈夫那样恶毒的人才能视若不见。她的声音颇具魅力,十分虔诚。这就是热尔南德伯爵夫人,这就是被他糟蹋的天使般的女人。仿佛她越动人情意,就越燃起他的凶焰;她越集种种天赋于一身,就越增添了那恶棍残酷虐待的动因。
“夫人,上次是哪天给您放的血?”我问她,为的是让她明白我知道了一切情况。
“三天之前,”她回答我,“该明天……”接着,她叹了一口气,又说:“是的……明天……小姐,是明天……你会看到这个漂亮场面的。”
“夫人,您不虚弱吗?”
“噢!公正的上帝啊!我还不到二十岁,我肯定人到了七十岁也不会比我更虚弱。但是令我欣慰的是,总有一天会结束的,毫无疑问,我不可能活多久了。那时我就会回归天上的父,投入至高无上的上帝的怀抱去寻找人们在这个世界拒绝给予我的安宁。”
肝胆俱碎
肝胆俱碎
为大场面预做准备
为大场面预做准备
这些话语使我肝胆俱碎,但为了把要扮的角色演到底,我掩饰了不安的情绪。不过,我暗自下定决心,从此,如果需要,我哪怕死上一千次,也要把遭受万恶淫魔摧残的不幸的女人救出去。
伯爵夫人午饭的时间到了。那两个老太婆来通知我让她到自己的房间里去。我告诉了她,她对这一切早就习惯了,就立刻出去了。两个老太婆在两个绑架我的男仆的帮助下,在一张桌子上摆上了丰盛的饮食,我的餐具就摆放在女主人的对面。男仆们退下去了,两个老太婆对我说她们就待在前厅里以便随时听从夫人吩咐需要什么。我告诉伯爵夫人,她坐了下来,并且用友善、热情的神态请我也坐下,我的心更是完全被征服了。桌上至少有二十种菜肴。
“看看这样的饭菜,小姐,你看,对我还是挺照顾的。”她对我说。
“是的,夫人,”我答道,“我知道伯爵的意思是要您什么都不缺。”
“噢!是的,不过,这种关心的动机只是残酷虐待,我并不感动。”
热尔南德夫人体力消耗太大,极其需要持续不断的补充,所以吃的很多。她要了几只小山鹑,还有一只鲁昂乳鸭,很快就给她送来了。饭后,她要去平台上透透气,当然让我牵着她的手。没有这种帮助,她连十步也走不了。这时,她让我看了她身体的各个部位。她让我看了她的胳膊,上面布满伤疤。
“啊!还不止这些,”她对我说,“我可怜的身体上没有一处他不喜欢看着它流血的。”
她又让我看了她的双脚、脖颈、乳房下面和其他好几处肉多的地方,全都伤痕累累。今天是头一天,我只是略略表示同情。接着,我们就去睡了。
第二天是伯爵夫人活受罪的日子。热尔南德先生总是在自己吃完午饭之后,他妻子吃饭之前来动这个手术。他让人通知我去和他共进午餐。
伯爵的餐食极其丰盛,他食量惊人。吃完之后,他精神抖擞,就像刚刚起床时那样。他对我说:
“走吧,我们去给你的女主人放血!完了之后,我请你告诉我对她做的是不是和对你做的一样好。”
两个我没有见过的少年,和我先前见着的那两个男仆年龄相同,正在伯爵夫人的套间门口等着我们。这时,伯爵告诉我他有十二个男仆,每年都换新的。我觉得这两个比我以前见过的更加漂亮,也比比其他的更强壮一些。我们进去了,……夫人,我要向您详细描述所有的仪式,这都是照伯爵的命令办的。每次都是这样,只是改变放血的部位。
伯爵夫人身上只披着一件细软薄花呢的睡袍,她一看见伯爵进来,就双膝跪下。
“准备好了吗?”她的丈夫问她。
她谦恭地答道:“都准备好了,先生,您知道我是您刀下的鬼,全由您吩咐。”
于是,热尔南德先生让我脱去他妻子的衣服,并领她过来。您知道,夫人,尽管我对这些惨无人道的事情深恶痛绝,但我也只能采取完全忍耐的态度。夫人,我请求您,我讲述的以及下面还要说到的这些,我只是充当奴隶,没有任何别的办法,才只好顺从的,任何事情都不是心甘情愿的。
我脱去了女主人的长袍,把她赤身裸体地领到已在一张宽大的扶手椅上就坐的她丈夫面前。
伯爵粗暴地命令她摆出各种姿势,让他仔细研究,然后长久朝拜。这时,我才惊愕发现,这样凶魔妖煞似的一个巨人,其行货最多相当于三岁儿童的。他百般变换花样,口中骂骂咧咧,两眼火花直冒。他凶残地抓住夫人,把她放在我待过的位置上,把她的双臂用两条黑色的布带子悬吊在天花板下面。我担任缠绕布带的任务,他来检查捆扎的情况,觉得不够紧,他又紧了紧。他说这是为了让血更有力地喷发出来。伯爵疯狂起来,他像条饿狼一样扑到她身上,拿起柳叶刀在她手臂上割了五六下,鲜血喷溅到很远的地方。他心满意得,返身坐在了对面。
我趁机奔向伯爵夫人,止住她的血,把极度虚弱的她放在沙发上。然而,伯爵无动于衷,甚至不屑于瞅她一眼。猛然带着两个男仆抽身而去,留下我来收拾残局。
我服侍热尔南德夫人睡下。据她说,这次比以前任何一次失血都多得多,但经过细心照料,大量给予滋补,隔了一天,也就看不出什么了。晚上,只要我在夫人身边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热尔南德就差人让我到他那里说话。他正在吃晚饭,这顿饭比午饭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必须侍候他,他的四个男仆与他同桌共餐。通常这淫魔每晚都要喝醉,但二十瓶最上等的葡萄酒还不足以灌醉他,我常常让他喝光三十瓶。然后,这个荒淫之徒就在男仆的搀扶下去睡觉了,每天晚上他要和其中的两个一起睡。不过,他倒不付出什么,他们只是作为工具,为大场面预做准备。
我已经找到了窍门
我已经找到了窍门
6-2
现在我已经找到了窍门,非常巧妙地掌握了他内心的奥秘,他自然承认了很少有女人这么讨他喜欢。这样,我赢得了他的信任,然而,我利用这样的机会只是为了我的女主人。
一天早上,热尔南德让我到他的房里去,为的是向我谈谈他淫乱的新计划。在认真地听完之后,我为他鼓了掌。我看见他相当平静,便想趁机使他对可怜的夫人稍加怜悯。
我对他说:“先生,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跟您有不一般的关系的女人呢?求求您,试着想想对女人宽容一点吧!”
伯爵回答说:“噢!泰瑞丝,你这么聪明,怎么可以不说点让我安静的话,反倒叫我再生气不过呢?我的孩子,你听我说,”接着,他叫我坐在他身边,继续说道,“无论你听见我怎么骂你们女人,也不必恼怒,只要你道理能讲明白,讲得对,我就服从。
“泰瑞丝,我请问你,你有什么权利声称做丈夫的一定要使妻子幸福呢?妻子有什么理由要求丈夫给予她幸福呢?互相给予幸福的必然性仅仅合情合理地存在于两个同样具有互相损害能力的人中间,也就是存在于两个势均力敌的人中间。这样的协作要产生,只有一种情况才可能,就是这两个人立即形成合约,规定双方使用自己力量的方式均不能给对方造成损害。但是,这种可笑的协议肯定无法存在于一个强者和一个弱者之间。后者有什么权利要求前者宽容照顾他?前者又为何愚笨得要这样做呢?我可以同意不对可能令人畏惧的人使用我的力量,但是,我出于什么动机要对那些造化使之被我奴役的人减轻使用力量呢?你会回答我,出于怜悯!然而这种感情只有在对与我相似的人时才能存在,并且既然人是自私的,那么也只有在那个使我感到怜悯的人同样对我也感到怜悯时才能存在。假如我由于自身的优越而永远凌驾于对方之上,他的慈悲对我毫无用处,那我就绝对不应该为了得到它而同意作出任何牺牲。对为我的晚餐而宰杀的母鸡产生恻隐之心,我不是大傻瓜吗?远远低于我的人和与我毫无关系的人永远不会使我产生任何感情。妻子对丈夫的关系与母鸡对我的关系没有什么不同,二者都是佐餐的牲口,供造化指定的用途使用,毫无任何区别。不过,我要问一问,如果自然的意图是创造女性为了男性的幸福,反之亦然的话,那么这个有眼无珠的自然何以会在两性体质结构上做出这么许多荒唐的差异呢? 造化决定男女相互给予严重的损害,不可避免的结果只能是互相疏远,互相厌弃。不用到远处去寻找例子,只看你知道的我的身体结构,请你告诉我,泰瑞丝,哪有我能够使之幸福的女人?反过来说,又哪有这样的男人,当他不具备使女人满意所必备的巨大尺寸时,他还能够觉得对方享受到甜蜜温馨呢?照你的看法,是不是可以用道德上的优点来弥补身体上的缺陷呢?哪个深知女性的、有理性的男人不会像欧里庇得斯那样大声疾呼:‘哪位神明把女人创造于人间,他可以自鸣得意了,他把一切生物中最坏的、对男人最有害的生物制造了出来!’那么,如若证明男女双方互相一点也不适应,一方的任何有道理的抱怨不能立即适合另一方,那么,说自然把他俩创造出来是为了他们相互给予幸福,那就是虚伪的假话。自然可以允许他们有互相接近的愿望,为的是让他们相互配合共同为繁殖而努力,目的绝不是通过他们的结合互相找到自己的幸福。弱者无权要求强者予以怜悯,也无法阻止强者在自己身上可能获得幸福,因此,弱者别无选择,只有服从。并且,尽管双方共同幸福极其困难,但男女双方还是可以只谋求自身的幸福。弱者应该服从,从而汇集他可能得到的惟一的幸福的剂量,而强者就应该通过任何他乐意采取的压迫手段来谋求自身的幸福。因为已经证明,强者幸福仅仅在于施行强者的功能,就是说存在于最完全的压迫之中。所以,男女双方的幸福不能同时获得,一方只能通过盲目的服从来得到,而另一方则通过他的统治的最完整的力量来得到。如果男方残暴地统治女方不是自然的意图,那么自然为什么不把男女创造成势均力敌的两方呢?它把一方造成低于另一方,不就足以表明,它的意愿是要强者行使它所给予的权利?强者越扩张自己的权威,越是使与他的命运相连的女人不幸,也就越好地完成了自然的愿望。评断做法的是非,不能根据弱者的抱怨来决定,这样的判断只能是有害的,因为你这样做,是因袭了弱者的观点。评断行为,要依据强者的强力,依据他行使强力的广度,当这种强力施加于一个女人的时候,就要看看女人是什么样的东西,考察不论是远古还是现在,地球上四分之三的人看待被人瞧不起的女人的方式。
---全书完---
--------------------
◆久久小说下载中心www.txt9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