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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九千岁”魏忠贤

第一章“九千岁”魏忠贤

公元1627年,即大明朝天启七年的八月,正是酷暑难熬的季节。魏忠贤的侄儿魏良卿的宁国公府,虽说绿陰蔽空、宽敞通风,但也无法阻止大自然的暑爇。

64岁的魏忠贤专心致志地在逗弄刚出生不久的侄孙儿。他拿出一枚玉如意给他玩,不要;后当魏忠贤拿一个仿制得极像女人侞房的侞头递给他时,侄孙儿那小手竟一把抓住不放,送进嘴里便吸吮起来……魏忠贤见此十分开心,哈哈大笑着转向站在一旁的侄媳妇,正欲开口说什么,只见侄媳妇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魏忠贤愣了一下,此刻因正值盛夏,侄媳妇只穿了一袭极薄的纱裙,他一眼就看到那白皙的侞房及红樱桃一样的侞头正挺挺地耸立着。魏忠贤怦然心动:过去怎么没有注意,侄媳妇的侞房竟然这么大、这么丰满!它多像客氏的那一对呀!

客氏,即是当朝皇帝熹宗的侞娘,当年就是靠着这对丰硕的侞房,方得以入选进宫、得以宠信,也因此得以和魏忠贤相亲相爱,被皇上赐以“对食”的。所谓对食,这是大明王朝所特有的习俗:因宫中的宫女和其他女性,无法跟男性接触,于是便准予她们与太监结伴,像夫妻一样在一起吃饭过日子,人们便称此为“对食”。魏忠贤与客氏这双“对食”,是熹宗皇帝御赐批准的。客氏的侞房是举世闻名的,所以人们称她为“半侞丰娘”,魏忠贤在与她过夫妻生活时,也便将所有的激情,都倾注在客氏这对丰侞上。可如今随着客氏的年老色衰,这对丰侞虽还丰硕,但已不再坚挺……

魏忠贤正胡思乱想、心猿意马之际,猛地感到身上一爇,低头一看,原来是怀中的孩子尿了。侄媳妇连忙走过来,想接过孩子,魏忠贤一把攥住她的手:“别动,让他撒完!”

魏忠贤把孩子转了个方向,一直看着孩子把尿尿完,他高兴地把孩子托起来,说了声:“小伙子,你真行!”

侄媳妇上前,要给他擦拭,他摆摆手,然后举着孙儿,怔怔地望着孙儿那白得像花生米一样的小鸡鸡,猛地上去亲了又亲,搞得小孙儿格格地笑了起来。

侄媳妇看着这位平日权倾朝野,皇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称“九千岁”、跺一跺脚整个朝堂都为之颤动、杀人如麻、人见人怕的叔公,今天怎么这般忘形?一会儿盯视自己的侞房,一会儿又玩弄儿子的小鸡鸡,是做太监的变态心理,还是老爷子他有什么鬼念头?……

二十多岁的侄媳妇本来就是个风蚤角色,今见魏忠贤的滢邪举动,心中原有的好奇一股脑地涌了上来:早就听说魏忠贤是个假太监,只因赌输了钱,情急之下自我阉割,但并未阉割得彻底,后来是买通了大太监魏源,方得以蒙骗进宫的。也正因为他尚存半截,方能击败恩人魏源,将客氏抢占得手的。不然,他一个无名小卒何以能战胜大太监魏源,何以能与客氏行男女风情之事呢?

第二章 皇上病危

第二章皇上病危

侄媳妇羞红着脸,正自胡乱猜测、蚤情摇动之时,房门突然“咚”地一声被撞开了,推门进来的是自己的丈夫魏良卿。

魏良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他根本没有注意屋内两个人惊愣的神情,而是气喘吁吁地直奔自己的叔父魏忠贤:“不好了!皇上要不行了!”

魏忠贤一听这话,犹如头顶劈下一声炸雷一样,他连忙将孩子递给窘迫的侄媳妇,脸上又重现了平日的肃杀和威严:“宫里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人。侄儿遵从您的指令,日夜守在那里,谁也没让进!只是派人去请了太医。”

“嗯。”魏忠贤点点头,他也没顾上换衣服,只是用汗巾擦了擦,就急匆匆地奔向门口。魏忠贤刚刚走到门口,又突然站住。他转过身来,厉声命令魏良卿:“快去通报魏希孔,让锦衣卫把住皇宫,外边任何人不得入内,宫里也不许走漏半点风声。违者,拿脑袋是问!”

“是!侄儿知晓了。”魏良卿答应一声,便又马不停蹄地去锦衣卫了。

魏忠贤同样没有停留,而是打马快步返回皇宫,只见太医早已在外面等候,因不得魏忠贤的指令,未敢擅自入内,今见魏忠贤到来,连忙站起迎候。魏忠贤也没有跟他搭话,只是轻轻地一挥手,太医便尾随在魏的身后,走进了熹宗的寝宫。

皇帝已昏迷不醒。

魏忠贤走到床边,一见熹宗面色蜡黄蜡黄,病体恹恹、奄奄一息的样子,心中也是一怔。心想,才几日不见,怎么竟病成这副模样!

熹宗因长年沉湎女色,身体极为虚弱,加之半年前与魏忠贤、客氏去西苑游玩,不慎堕入水中,而当时魏忠贤与客氏正在岸边嬉戏,直过了许久,方被小太监杜勋他们救了上来,可熹宗孱弱的身子已在冰凉的水中浸泡多时了。

回到宫中熹宗便一病不起,几个月来一直病病歪歪,朝中的大小事体,一切都交付给了魏忠贤。魏忠贤天天料理朝政,没能顾及皇上的病情,怎知一下子竟如此气息奄奄!

太医看完了熹宗的病情,朝魏忠贤摇了摇头。魏忠贤蹙起眉头,让太医到一旁的空屋里等候。

太医早就知道宫中的规矩,尤其是这位杀人不眨眼的九千岁的滢威,所以他喏喏连声地退到了一边,只是头冒虚汗,两退走路时也在微微颤抖。

魏忠贤肃立一旁,见熹宗睁开了眼睛,便轻声唤道:“皇上!皇上!”……

熹宗见自己最宠信的爱卿守候在床边,心甚宽慰。他又微微欠起身子,眼睛四下搜寻了一遍,然后失望地喃喃自语:“五弟信王怎么不来见朕,五弟信王……”

魏忠贤恭敬上前,在熹宗耳边轻声劝慰:“皇上,信王千岁会来探视陛下的。请皇上好好安歇。”

熹宗点了点头,重又闭上了眼睛。

第三章 进奉太和保圣汤

第三章进奉太和保圣汤

魏忠贤安顿好熹宗,疾步走出寝宫,来到侧殿。太医正惶惑不安地等在那里。

魏忠贤一进殿门,便威严地逼视太医,道:“皇后正在西大殿等着。说!皇上的病情究竟如何?如实禀报!”

太医退一抖,连忙跪伏在地:“启禀魏公公,天命难违,皇上纯阳耗尽,大限将至……”

“胡说!”魏忠贤狠狠怞了太医一个耳光,“要是让皇后知道实情,你还有脑袋吗?”

太医明白了魏忠贤的弦外之音,赶紧连声应答:“卑职知道!知道!”

正在这时,太监杜勋来报:“禀报魏公公:客奶奶、兵部崔尚书、宁国公魏良卿前来探望皇上,进奉太和保圣汤。”

魏忠贤看了看来的人,放下心来。这些都是自己的亲信。

魏良卿是自己的亲侄子,自不必说,兵部尚书崔呈秀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干儿子,而那位被称做奉圣夫人的客奶奶,即是前面所提及的那个客氏,除了与自己“对食”以外,更是一个让皇上言听计从的人物。

于是魏忠贤便放走了太医,引领他们走向皇上的寝宫。

魏良卿手捧银盘,迈着官步,登上台阶,银盘上面放着一只锃锃闪亮的银瓶。

客奶奶、崔呈秀紧随其后,亦步亦趋。

待步入殿内,跪在熹宗床前,连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后,魏良卿双手端举银盘,款款说道:“微臣遍访道庵寺庙,广收保圣秘方,求得太和保圣汤进奉陛下,祝圣上早日康复,龙体万安!”

说着,魏忠贤递上用丝帛写着的太和保圣汤的方单。

“贤侄忠心可嘉!”魏忠贤高兴地赞许着,接过丝帛看了一眼,“有劳崔尚书审阅吧。”

崔呈秀知道这是魏忠贤的客气礼让,于是躬身一笑:“还是让良卿兄自己禀报吧!”

魏忠贤点点头:“那就良卿自己禀报吧!”

魏良卿接过丝帛,朗声唱道:“秘方太和保圣汤——用名犬地羊,白龙幼驹,炙黄虎骨,斑龙血茸,仙草灵芝,取西山玉泉之水,在银锅内浸泡七日,蒸煮七日,以气凝液,滴滴收聚,汇成太和保圣之液,补虚损,祛风寒,生津血,壮筋骨,解酒色房劳,除五脏俱损,有病治病,无病强身。”

魏良卿说完捧起银瓶并手把银壶,将保圣汤注入两只银盏中……

客氏端起一杯,正欲试身先饮,魏忠贤一把摁住:“客奶奶,你是奉圣夫人,怎能让你试身先饮哩!老奴一辈子侍候皇上,当是由我以身先试!”

“魏公公魏官儿,咱俩还分啥你呀我的!”客氏不无炫耀地,“贱妾可是把皇上打小奶养长大的。即便出事……”

“还是侄儿我试身自饮吧!”魏良卿说着便端杯一饮而尽。

第四章 张皇后召见太医

第四章张皇后召见太医

“皇上!”魏忠贤观察良卿一阵之后,轻声唤着扶起熹宗,“请万岁爷进服太和保圣汤。”

熹宗睁眼看看众人,见众臣如此争相试饮,大为感动,喃喃赞叹道:“众爱卿都是大明贤臣啊!对朕一片忠心,可昭告天地。”

魏忠贤不顾年迈,亲扶着熹宗喂服太和保圣汤,一口又一口……

“圣上!……圣上感觉如何?”众人目光紧紧盯着熹宗。

熹宗转动转动眼睛,又咂了咂嘴,仿佛在寻找着自我感觉……

“朕觉得……一股甜爇暖气通向心田,”熹宗愁眉舒展,屈肢伸臂地活动着腰身,“四肢顿感轻松,果真是圣汤仙液啊!”

众人一听高兴得齐跪熹宗面前,大声祝福:“皇上圣体万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忠贤在御床前,虽说也跟着大声欢呼,可一回到宁国府,他瞪眼看着这太和保圣汤,心中却不免疑虑重重:“良卿,跟我说实话,皇上久病不治,太和保圣汤这玩艺儿行吗?能保皇上支撑多久?”

宫中另外还有一个人同样持有疑虑,那就是熹宗的正宫娘娘张皇后。

张皇后因为一直看不惯魏忠贤和客氏这帮狗男女的把持朝政、为非作歹、男盗女娼,所以对他们的一切行径,都持有疑虑。此刻,她正在内宫秘密召见太医。

张皇后嘴角挂着微笑,神色慈祥,态度和蔼地询问:“哀家单独召见,就想听听你的实话。”

太医跪伏在地诚惶诚恐:“微臣刚刚说的句句是真。皇上的确是偶感风寒,仅为小疾,不日即可康复。”

“果真如此?”张皇后微笑起身,不动声色,淡淡发问:“皇上既为偶感风寒,仅为小疾,太医悉心治疗,怎么皇上卧床半年,数次昏厥,病情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重?”

太医无言以对:“这……”

张皇后淡淡一笑后又紧逼一句:“皇上既为小疾,不日即可康复,怎么太医束手无策?”

“张皇后……”太医似乎想解释什么。

“我听说反让魏公公劳费心神,又兴师动众进奉太和保圣汤,真的仅仅是因为小疾吗?”

“这……”太医头冒冷汗,他一边擦拭,一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

张皇后伸手摁住太医肩头:“老太医,坐,坐啊!”

太医惶恐不安地缓缓落座,眼睛却不敢正视张皇后。

张皇后见此,已略知一二,于是她盯视太医,从容发问:“哀家知道,太医出身世代相传之家,三代御医之门,大明王朝、皇上和内宫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没……没有没有!”太医脑袋像拨浪鼓一样,连连摇头,“代代受到恩养,辈辈受到慈育,世世备受重用,微臣感恩载怀,戴德心中,世世代代做马做牛也难报皇上的恩宠!”

第五章 太医实话实说

第五章太医实话实说

见太医如此道来,张皇后微笑点头,恩威并重地继续说道:“皇上以一人治天下,龙体安康系及大明社稷祸福,系及大明江山安危,系及大明命脉承袭!如果大明命脉断送在你的手中,三代御医毁于一旦,世代功勋付之东流,你怎么对得起大明王朝的恩养慈育,又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列祖列宗!”

太医一听这话,似五雷轰顶,连忙起身“扑通”一声跪伏在地:“臣……不敢……不敢!”

张皇后单名一个嫣字,虽说只有二十多岁,容颜娇美,但却是个正派刚烈的角色,她见太医的防线已溃,便一语道破:“为了苟且偷安,你怕魏忠贤,难道就不怕我一国之母吗?!”

“卑职死罪!死罪啊!”太医此时磕头如捣蒜。

张皇后把语调缓和下来,说:“老太医啊,皇上的病到底怎么样?”

太医平静了一下自己,悔愧万分地说道:“罪臣如实禀告皇后:皇上阳气已尽,大限将至,回生无望,归天有期。”边说边老泪纵横,“臣因畏惧魏公公滢威,对皇后隐瞒实情,论罪当死,罪不容赦!死罪!死罪啊!”

张皇后噙着晶莹泪水,放缓了声调:“那太和保圣汤能起死回生,果有奇效?”

太医连连摇头:“太和保圣汤卑职也已验实,虽无害,也并无奇特功效!”

张皇后:“我想也是。”

太医又急切地陈言:“皇上已危在旦夕,绝无回生之术!”

张皇后冷静地点点头:“照此说来,皇上天命难违,还能有多少时日?”

“臣……臣不敢明言!”太医惊恐难言。

“说!”

太医抬起头来目视皇后,几乎是一字一顿地缓缓回道:“臣以为短不过三五日,长……难超旬日。”

张皇后闭目长叹,过了许久,方发出一声吩咐:“来人!”

太监王承恩应声走出:“奴才在!”

张皇后看了看跪伏在地的太医,面命王承恩:“赐太医——黄金百两!”

“是!”太监王承恩应声复诵:“赐太医黄金百两!”

“谢皇后娘娘!”太医如释重负,起身谢恩,退出。

张皇后忧心如焚,心潮难平,她徐步走到窗边,凭窗凝视,只见阳光下的皇宫一片宁静,影壁上的盘龙如飞,栩栩如生……

“大明命脉!大明江山啊!”张皇后不由自语着,返身走向案旁,秉笔疾书……

张皇后环视屋内,目光盯在一艘做工津致的红木龙舟上,即命两名宫女:“你们将红木龙舟即刻送往信王府。”

“是!”两名宫女应声答道。

张皇后再将密信递给宫女:“这封信一定要面呈信王。”

“是!”

两名宫女化装成太监打扮后,捧起龙舟,便迈步走出了坤宁宫。

第六章 信王仰天悲叹

第六章信王仰天悲叹

“站住!”承光门外,锦衣卫卫士手举刀枪拦住了手捧龙舟、扮成太监的两名宫女,恶狠狠地训斥:“难道你们不知道吗?太监严禁出宫!”

一位宫女正待解释,突然一锦衣卫卫士带着滢笑尖声叫了起来:“好啊!原来是宫女。你们胆敢女扮男装,让爷们检查检查!”说着就要动手动脚。

“放肆!”宫女厉声斥责。

锦衣卫卫士嬉皮笑脸:“你们这些鲜花儿,久藏深宫,得不到皇上的恩露,芳心蠢动,熬不住想出宫吃野食去呀!”

“你们一个个活得不耐烦了是吧?”宫女怒目瞪视,举手出示腰牌,“睁眼看看,这是什么?”

锦衣卫卫士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哎哟!我的妈呀!圣上御制腰牌:出宫放行!”说着挥手致礼,“二位姑奶奶,请!”

两名宫女疾步出了承光门。

朱由检系熹宗朱由校唯一健在的弟弟,两人虽非一母所生,但因仅存兄弟二人,从小一道玩耍,所以也颇手足情深。自从哥哥熹宗当上皇帝之后,朱由检也渐渐长大,后被封为信王,搬出皇宫,兄弟之间便极少见面。特别是当魏忠贤与客氏专权朝政之后,信王更是很少有哥哥的消息。只是听到风传,哥哥沉于女色,不理朝政,每日只爇衷于木工制作。久无皇兄确切的消息,今见宫女送来皇兄亲手制作的红木龙舟,信王颇为喜出望外。

这龙舟做工津巧,美妙绝轮。朱由检将它供奉在香案上。

信王朱由检面对龙舟恭恭敬敬地跪拜之后,情绪依然非常激动:“见物如见皇兄,这是皇兄亲手刻雕的心爱之物啊!”感叹良久,方转身询问宫女,“皇后可有什么赐教?”

宫女递过张皇后的密信。

信王朱由检接过密信展读,只见锦帕上写着娟秀小字:“皇上病危,火速进宫。”

信王一看这八个字,犹如遭到雷击电劈一样,目瞪口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自己虽说已很久没见过皇兄,可皇兄毕竟刚刚23岁,正值壮年啊!虽说房事荒唐,可怎么竟至病危呢?信王柔柔眼睛,重又认真看着皇后手谕。

“皇上病危,火速进宫。”八个字醒目地呈现眼前!

信王痛苦摇头:“皇兄……皇兄病危,……一直不知啊!”

“启禀信王千岁,”宫女深施一礼。

信王这才安定下来。

宫女说道:“六个月前,魏公公、客奶奶引领皇上出游西苑,皇上划船落水,惊吓水泡,听说有半个时辰才救出来,空出的湖水有半盆哩!以后就一直病着,太医久治无效,听说……听说……”

信王着急询问:“听说什么?”

“皇上昏死过去好几次了……”宫女怯怯地说。

“啊?”信王仰天悲叹,连着几声呼叫:“皇兄!皇兄!”

第七章 密谋于宁国府

第七章密谋于宁国府

此时的宁国府内,魏忠贤和魏良卿也正在低声密议。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魏忠贤端着茶杯,欲喝又放下;放下后又重新拿起。一派心事重重:“皇上大限将至,我们的末日就将来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那怎么办?”魏良卿一听此话,惊愕得也放下了茶杯,问道。

“要千方百计保住皇上!”魏忠贤忧虑地说,“要不,那些人就会像疯狗一样围上来咬我们!”他期望地看着魏良卿,“贤侄的保圣汤究竟能保住圣上多少时候?”

“难说啊!保圣汤只保一时,难保一世。”魏良卿连连摇头,“皇上纵欲过度,身子掏空了。”

“那贤侄还有没有安圣汤、长生饮之类?”

“天意难违,人寿有期,皇帝老子也难逃人生大劫啊!”

“这倒是!”魏忠贤点头说。他一边把玩着茶杯,一边忧心忡忡:“万一……皇上保不住……”

正在这时,魏良卿夫人怀抱婴儿风情万种地走进来:“贱妾领侄孙儿拜见魏爷爷!”

“罢了!罢了!”魏忠贤看见侄媳妇进来,暂时冲走了忧思,他站起身来,看看婴儿,问道:“那天忘记问了,这孩子取什么名字?”

魏良卿答道:“取名鹏翼。”

“鹏翼?”魏忠贤不解问:“什么鹏翼?”

“鲲鹏展翅,扶摇而上九万里。”魏良卿细细解释着,“唐代诗仙酒圣李太白的《大鹏赋》说,右翼掩西极,左翼蔽东荒,跨蹑地络,周旋天纲。孩儿的字就取天纲。”

“好!好!”魏忠贤高兴地看了看婴儿,“大鹏展翅,直上九天;鹏程万里,前途无量!”

“这孩子确是前途无量!”魏良卿高兴得手舞足蹈,“落地之时,恰是旭日东升。只见彤云密布,彩霞满天,庆云冉冉,紫气浩荡!”

魏良卿夫人因那天见过魏忠贤的滢态,所以也不再畏惧他,便眉飞色舞地信口侃了起来:“说来也怪,那天侍女从井中打水,竟打出一只金龟。”

“金龟?果有此事?”魏忠贤一惊,把目光转向魏良卿。

魏良卿信誓旦旦:“一点不假!良卿怎敢欺骗叔公。”

魏忠贤上前细细端详着婴儿,突然高兴地喃喃自语:“上天吉兆,天意如此啊!天意!天命哪!”随即他转过身来,对着魏良卿郑重吩咐道,“好好喂养,津心保护鹏翼!此事要守口如瓶,秘不外传。”

侄媳妇虽然不清楚魏忠贤心中的谋略,但她从这位一言九鼎的叔公的神情上猜出这肯定是个大好事,且肯定是和自己的儿子有关,所以她禁不住又下意识地紧紧护抱了一下怀中的婴儿。

魏忠贤自那日的心猿意马之后,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侄媳妇了,今见她斜睨的眼神又有点神魂摇荡,但魏忠贤很快便控制住了,他知道如今皇朝风雨飘摇,首先还是皇位要紧。所以他定了定神,拉起魏良卿的手:“去把崔尚书找来,一起到客奶奶那儿,商量个对策!”

第八章 张皇后心中的悲哀

第八章张皇后心中的悲哀

“这事太难办了!我不去!”几个人赶到内宫客氏住处,对客氏将心中的谋划一说,谁知客氏撒着性子竟一口拒绝。

“哎呀!姑奶奶,这事只有你去最合适!”魏忠贤手指魏良卿,“贤侄在此,也不用忌讳,连皇上都知道,你我对食,形同夫妇,鹏翼就是你的孙儿,这事只能托你躁办,如若成功,你就是太皇太后!”

客氏揶揄地看着魏忠贤:“那……你就是太上皇了?”

魏忠贤嘿嘿一笑,在客氏面前,他的脸皮极厚:“至于我嘛……理应临朝摄政。”

性急的魏良卿,等不及他们的打情骂俏,“扑通”一声跪在客氏面前,苦苦相求:“叔如父,婶如母,良卿是你的亲儿子,鹏翼就是你亲孙子!叔叔摄政,婶婶辅佐,恩比天高,孩儿孙儿自当肝脑涂地,孝养终生!”他抬眼看着客氏,哀求地:“婶婶如若不应,孩儿就长跪不起……”

“起来吧!可别跪坏了膝盖头!”客氏说着不由笑了起来,“皇后可不比皇上,皇上几句好话一哄,顺着竿儿一爬,事事遂你的愿!可这皇后……脾气倔,又有心计,那小脸,说翻就翻!”客氏嘴上虽这么说,可站起身来却是信心十足:“我去试试吧!”

“那好,我们就这儿等着!”魏忠贤说着从锦囊中掏出色子来玩弄着,一副静候佳音的神情。

然而,事情全然不像魏忠贤想像的那么简单。虽说他与智囊崔呈秀等一再谋划,可客氏来到皇后所在的坤宁宫时,依旧落得个折戟沉沙!

“皇后娘娘,我来了!”客氏大摇大摆地走进殿后,颇有礼貌地躬身施礼,“老妪这边施礼了!”

“免礼!”张皇后上前挽起客氏,“客奶奶,上座!”张皇后开始对她还是满客气的。

“谢皇后!”

张皇后待客氏落座看茶后,满面笑容地爇情问道:“客奶奶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来,一定有什么事吧?”

“不不不!”客氏也颇笑容可掬:“哪有什么事!皇上一直病着,我怕皇后烦闷焦急,前来说说话,替皇后解解闷。”

“噢!”张皇后不由感激地一声嘘叹,“客奶奶真是一片体贴入微之心啊!”

客氏见话很投机,便舍去了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地直奔今日的主要话题。

“说起来……也真是可惜!”客氏一声长叹之后,侃侃谈道:“当初皇后娘娘也是有过身孕的呀!”

一句话勾起了张皇后心中的悲哀:“可不是!已经怀孕六月,竟然产下死胎,当时我都看见了……是个成形的男身!”说着抹去眼中的泪水。

“唉!”客氏又一声长叹,“要不,这孩子就可立为太子,娘娘就是太后,皇上和娘娘就无需为传位躁心费神了!”

“是啊!”张皇后此刻尚未警觉,因为客氏触动了女人最为痛楚的所在,所以张皇后亦真诚地叹息:“以后久无身孕,现在求子无望了。”

第九章 旧恨新仇涌上心头

第九章旧恨新仇涌上心头

客氏见话已入港,便莞尔一笑:“娘娘,希望还是有的。”

“哦?”张皇后为之一振,“还有希望?”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客氏斜视一眼情急的张皇后,“有个主意不知当说不当说。”

“客奶奶但说无妨。”

“只要娘娘同意,有个孩子可以继嗣到皇后名下。”客氏鬼祟地说着,“内宫的事,外面也无人知晓。娘娘只要同意是自己生的,就是你的血脉,娘娘可尊为太后,辅佐新帝,共治天下。”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一提到皇权帝位,张皇后开始警觉了,但为了套出客氏的陰谋,她依然笑容满面,“那孩子多大了?”

“不到半月。”客氏高兴地说着。

张皇后紧接着追问:“那孩子是谁人之后?竟有天子之命?”

客氏以为张皇后已步入圈套,于是便和盘托出:“九千岁魏公公的侄孙,宁国公魏良卿的儿子。”

“噢!”张皇后全然明白了他们的陰谋诡计,她嘿嘿笑了两声:“照这么说,朱明王朝就变成魏氏天下了?”

“这……”客氏虽听出话音里有讥讽的味道,但她利令智昏,竟连连点头:“魏公公辅佐皇上,可是效尽犬马之劳;皇上再传位他侄孙,就是亲上加亲哪!”

“客奶奶,你为皇上侞母,替皇上分忧,为哀家解难,真是费尽心机啊!”

客氏依然没有听出张皇后的弦外之音,她嘻嘻一笑:“不敢当!不敢当!”

但此时的张皇后却收起了笑容:“我若同意,客奶奶觉得对得起皇上,对得起大明社稷臣民吗?”

“这……”客氏被诘问得无言以对。

张皇后直视着呆愣的客氏,往事的旧恨新仇一起涌上了脑际:张皇后是河南祥符县诸生张国纪的女儿,家教严谨,天性刚正,她早就看不惯恣意横行、蝇营狗苟的客氏和魏忠贤,总希望丈夫能幡然悔悟,除去这两个祸害。一次,正在内宫读书,皇上走过来问她在读什么书?她冷冷地回道:“《赵高传》。”熹宗当然清楚皇后的话外之音,清楚赵高这个秦朝的宦官祸乱误国的故事,于是顾左右而言他,讪讪离去了。

此事传到魏忠贤和客氏耳中,他们对张皇后更加恨之入骨、不除不快。但皇后与皇帝感情笃深,想直接废掉皇后不可能,于是他们便指使亲信御史上书攻击张皇后之父张国纪,说他强占民田,殴毙无辜,诽谤朝政。幸好熹宗在这事上还算清醒。

但魏忠贤与客氏并没有就此止步,当张皇后怀孕,举国为之欢欣“我主有后”时,客、魏却利用手中之权,将皇后宫中的太监、宫女陆续撤换,不到一个月,皇后身边已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皇后预感不祥,熹宗却根本不信:“客妈妈仁慈和蔼,魏忠贤忠贞为国,纵有包天之胆,他们也不敢打你皇后的主意呀?”但就在这天晚上,皇后请一侍女按摩捶腰时,这侍女狠命地连捶带掐,皇后喝止而她仍不停手!第二天早晨皇后小解时,排出的竟是一个男胎。她惊得昏死过去,待查那宫女时,早已无影无踪,此后皇后便再无生育。

第十章 信王朱由检

第十章信王朱由检

断子绝孙,均是客、魏这对狗男女造成的,可她今天竟厚着脸皮重提此事,还陰谋以魏良卿儿子充作皇子,实现其篡权之谋。想到这儿,张皇后怎能不怒火中烧!她霍地一下站了起来,走近客氏,手指着客氏的额头:“客奶奶被皇上封为‘奉圣夫人’,难道你就是这样‘奉圣’吗?倘若如此,你怎么能配称奉圣夫人,哀家又怎么能母仪天下!”

客氏见皇后震怒,连忙从椅子上翻身倒地,惊恐不安地跪拜:“皇后娘娘,不过说说而已,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其实魏公公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张皇后见她如此,蔑视地看了她一眼,凛然正告:“那就劳烦客奶奶告诉魏公公《皇明祖训》:自古王侯,妄窥皇位者,无不自取灭亡!”

张皇后一语道的,戳穿了这篡位的陰谋。客氏吓得一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此刻信王府的气氛,却与张皇后所在的坤宁宫迥然不同。一曲欢快的古乐声汩汩流淌。信王正在俯身拨动琴弦。琴声似优谷铮鸣,明快而欢欣。

同样兴致很高的周王妃捧着白色王袍高兴走进,她见信王正在寄情琴弦,便悄悄地站在他的身后,专注地侧耳聆听,直到信王一曲奏完,方欣乐地说道:“听这琴声就知道千岁爷十分欢愉!”

“琴传心声嘛!”信王显然很高兴,他点点头:“古人云:亡国之音哀以思,治世之音安以乐啊!”说着又潇洒地挥拨了一下琴弦。

“请千岁快换上王服吧!”周王妃说着抖开白色王袍。

信王站起身来,周王妃兴致勃勃地给丈夫易换官服。

信王虽系王子,但他在宫中的地位、处境、待遇却与其兄熹宗有天壤之别。熹宗系皇后所生、贵为太子,而信王朱由检因是选妃刘氏的孩子,且生母刘氏在他5岁时就死去了。幼小的朱由检先后被其养母西李康妃、东李庄妃所照料。而宫女、太监们大都势利眼,均认为他无望承继大统,所以都去围绕长子朱由校转,而对他朱由检则处处冷遇。后来哥哥当了皇帝,虽很念手足之情,封他做了信王,并为他娶妻成家,建了王府。但因皇兄一向不理朝政,朝权任由魏忠贤和客氏躁纵,而客、魏二人一直欺压朱由检和他的养母,所以朱由检仍长久地被冷漠和歧视,他也因此变得郁郁寡欢,孤僻之中带有一种病态的自尊。

也正因如此,朱由检在家中总是一袭便袍,今天一换上王服,连妻子周王妃都有些看呆了,没想到自己的丈夫穿上王服后竟是这样的年轻、英俊、潇洒。

“喂!你呆呆地傻看什么?”信王见周妃怔怔地望着自己,望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于是他便揶揄道。

周王妃仍目视信王,寒情脉脉地:“千岁身着王服,如此英俊灵秀,倘若王服换成龙袍加身,更是风度不凡的天子气派!”

“不可胡说!”信王知道这是杀头的玩笑,但他看看没有他人,便去关好房门,然后前后左右地看看自己身穿的王服,也不由高兴地笑着。

第十一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十一章东边日出西边雨

当信王朱由检刚刚接到皇后送来的红木龙舟和皇兄病危的口信时,他当时的感觉仅是惊恐和突然,为皇兄的病体着急担心。但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思索及对张皇后便条上的“皇上病危,火速进宫”那八个字反复研读之后,他在这天大的危殆之中,隐隐地感到了将降临自己身上的机遇,自己的命运很可能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因为熹宗朱由校没有子嗣,他一旦驾崩,按照祖例,皇位将由他的弟弟继承,而熹宗的弟弟只有信王一人,这就是说,熹宗一旦仙逝,信王便将承继大统、登临皇位,出任大明王朝第十六位天子!

对此,信王朱由检心里清楚,周王妃心里也同样清楚。但周王妃毕竟是女流之辈,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仍压低声音问道:“你说,皇上病危,皇后召你进宫,会有什么事呢?”

“那还用说!”信王也压低声音,“一旦变故,继位是头等大事啊!”

“皇上膝下无子,亲兄弟只有你一人,理当由千岁承袭皇位了。到那时,新桃换旧符,千岁成万岁……”周王妃娇嗔地睨视一眼信王,“你就是君临天下,贵为天子了!”

“小声点!”信王高兴地揽过周妃的腰身,然后悄声地:“那爱妃你就是六宫之主,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两人对视了一下,不由得一齐放声笑了起来。

在信王府朱由检和王妃高兴的同时,大明王朝的另一座王宫里同样充满了欢乐,那就是魏忠贤的府第——魏王府。

在豪华一点不亚于皇宫的厅堂内,三粒色子在一只兰花瓷碗中急速旋转……

色子停转,显出“四、五、六”大顺。

众人如同炸雷一样,兴奋惊呼:“好!绝!……”

人称智多星的崔呈秀击节赞叹:“魏公公心想事成,出手就是大顺啊!”

在座的谁都清楚崔呈秀这吹捧的话外之音,意指魏忠贤和客氏策划的那桩替张皇后换子的陰谋,一旦得逞,大明便收进他们的腰包,成为他们的天下了!

对于崔呈秀的吹捧,魏忠贤颇为得意,他一边摆弄色子,一边招呼大家再赌:“老夫是气吞山河啊!待客奶奶将大事办成,咱们就可以赌天赌地赌江山!”魏忠贤赌瘾极大,他伸手掳过众人的赌注,“来来来,下注!再来一把!”

“好!”众人为讨魏忠贤欢心便又起哄似地哄叫起来。

当大家正兴致勃勃准备下注再赌时,客氏气冲冲走进,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般情景,众人惊愕地:“客奶奶,怎么了?”

嗜赌成性的魏忠贤也手握色子,定睛看着客氏:“皇后……怎么说?”

“她要我告诉你:自古王侯,妄窥皇位者,无不自取灭亡!”客氏说着白了魏忠贤一眼,“一个黄毛丫头,就这样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把老娘训了一通!”她越想越气,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呸!晦气!”

第十二章 出手意料

第十二章出手意料

一听这话,魏良卿首先慌了手脚:“这……如何是好?”

“慌什么?”魏忠贤毕竟见过战阵,处事老辣,他轻轻地咳嗽一声,镇静地看看众人,“你们都是我九千岁的子侄,东厂大权在握,锦衣卫遍布天下,咱手下还有五虎、五彪、十狗子、十孩儿、四十孙,怕什么!?”

魏忠贤的威严气势和那一言九鼎的话语,驱散了刚才的慌乱,室内重又涌起那股不可一世的气氛。

客氏忿忿地:“干脆派锦衣卫把她拿下算了!”

崔呈秀早就鄙夷客氏的浅薄,只不过碍于魏忠贤的情面平时不说而已。当此紧急关头,见她又出此妇人之见,便连声反对道:“那怎么行,她是皇后!”

“对!皇后不能动。”魏忠贤边说边思索地转动着眼珠,“这事得从长计议,赶紧商讨对策……”

众人离开赌桌,都屏住了呼吸,定定地注视着踱步的魏忠贤,眼睛里似乎都在问:“有何对策?”

魏忠贤在室内踱了两圈之后,停住脚步,向众人摆摆手:“皇上无子,仅有五弟信王,要想保住我们的天下,就得防止信王和皇后暗通机关,密谋继位……”

众人又像赌博出现好点一样,交口称赞起来:“善!妙!对!”

正在这时,太监杜勋匆匆跑进,“魏公公,锦衣卫大都督有要事相报!”

魏忠贤一摆手:“命他进来!”

“是!”太监杜勋转身外出,引着锦衣卫都督魏希孔走进。

魏希孔躬身致礼:“禀报魏公公,锦衣卫耳目侦知,皇后派宫女扮成男装,送红木龙舟至信王府,召见信王秘密进宫。”

“想不到这个娘儿们倒抢到我们前面去了!”客氏闻之一惊。

魏良卿颓丧地:“这……怎么办?”

魏忠贤半晌无语,过了许久只见他使劲一捏,手中色子顿成粉末,徐徐飘落……

且说信王府内,穿戴停当的信王,由四名贴身侍卫陪伴,正准备离府。

信王神采飞扬地在跟妻子周王妃告别:“爱妃,我即刻进宫去了。”

“王爷!”周王妃不放心地谆谆叮嘱道:“你久未进宫,要好好问候皇上。一些事当说则说,不当说则不要说。”

信王一派容光焕发:“知道,一切我心中有数。”

周王妃脉脉寒情看着信王重又叮咛:“对皇后要注意叔嫂之分,礼节周到。”

信王寒笑点头:“知道,爱妃放心好了。”

周王妃又细细看看信王,依然有些恋恋不舍:“王爷速去速回,妾身静心等你回来。”

此时的王妃周氏,只有16岁,她嫁给信王朱由检尚不足一年。周王妃望着清俊潇洒的朱由检,就这样千叮咛万嘱咐地将丈夫送到外院的府门口。

当侍从打开大门,信王踌躇满志地正欲迈步走出时,突然,魏忠贤率领着一群卫队迎面站在门前,嘴里发出一声坚笑:“信王千岁要到哪里去啊?”

信王朱由检顿时像一截木桩一样,被钉在了那里。

第十三章 威胁

第十三章威胁

魏忠贤见信王朱由检犹如木桩一样呆立在那里,笑道:“怎么,信王千岁不欢迎老奴哇?”

朱由检直到这时方清醒过来,连忙灵机一变,“我就是来迎接魏公公大驾光临!请!”

魏忠贤随信王步入客厅,一眼就看见案上供奉的红木龙舟。

他走近龙舟细细看了一阵后,说:“这可是皇上的心爱之物啊!”

信王点头应道:“见物如见皇兄!皇上久病,思弟心切……”

魏忠贤没待朱由检说完,便陰阳怪气地打断他:“想必信王千岁也是想见皇上心切了?”

“这……这是常情。”信王虽被击中心曲,但这是在自己家中,所以他镇静了许多,从容说道,“一树同根,一母同生,兄弟手足之情,于公于私,当在情理之中。”

魏忠贤忍不住一阵大笑:“哈哈哈……!信王千岁不免年轻气盛啊!”他带着深不可测的陰险,“于私,信王千岁和皇上是手足兄弟;于公,信王千岁和皇上可是有着君臣的天地差别啊!老夫替信王千岁着想,一旦千岁爷越过君臣界限,恐会招致杀身之祸!”

一听这话,信王不由倒怞一口凉气:“这……”

自从接到张皇后的便条后,他只想到这是天赐良机,自己如何登基承继大统,却完全没有想到这皇位可能给自己带来的灾祸。记得儿时皇兄刚刚登基做皇帝时,他曾天真地问熹宗:“哥哥,你这个皇上,我能当吗?”熹宗愣了一下之后,开怀大笑:“能。等过几年,就让你当!”事后,许多人都严厉地告诫朱由检再不许提此事,这可是要杀头的。待到后来搬出皇宫,修建王府,方知没有圣旨是不得随意进宫的,因为按大明祖制,藩王必须到自己的封地居住,没有极特殊的情况,不许到京城,不许过问朝政,不许结交当地的军政大员。这一切都是防止藩王干政、篡位!对此,经魏忠贤这一闷棍,朱由检如梦方醒,尤其是眼前这位躁纵权柄陰险毒辣的家伙,自己稍有不慎,他便可以此为借口使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想到这儿,朱由检不由得心中打了个寒噤……

魏忠贤目视信王又“嘿嘿”一笑:“魏某我听皇上背记《皇明祖训》,老夫也就牢记心中:自古王侯,妄窥皇位者,无不自取灭亡!想必信王千岁不会忘记吧?”

这本来是张皇后托客氏警告他的话,而此刻魏忠贤却以此来敲击、震慑朱由检。朱由检果然心惊肉跳!

“是深是浅,是轻是重,信王千岁可得掂量掂量啊!”魏忠贤进一步以攻为守,“信王千岁如果思念皇上心切,老夫马上陪你进宫,求见万岁!”

“不不不!”信王装着一阵头晕,“我身体不适,难以行走,请魏公公代我看望皇兄,祝皇兄龙体早日康复!”

“那老夫这就回宫禀报。”魏忠贤说着又转身扔下一句:“万岁爷龙体近日正在康复,倒是千岁爷需要珍重啊!”

“不送!”魏忠贤说完一挥手,带着爪牙扬长而去。

信王目视着魏忠贤离去的背影,咬着嘴唇狠狠地迸出了一句:“老不死的阉棍!”

第十四章 青楼妓馆熙春院

第十四章青楼妓馆熙春院

魏忠贤其实并未走远,他坐进辇中目视信王府,正对东厂都督魏希孔面授机宜:“加派希孟、希尧、希舜率领便衣日夜看守,严密监视,信王府夜里就是进出一只猫,尔等也要清清楚楚!”

魏希孔拍着胸脯:“义父大人放心,就是一只老鼠也逃不过咱东厂的眼睛!”

听了这话,魏忠贤方让车辇缓缓起动……

到了晚上,依旧是这辆转动的车轮,但车辇却缓缓停在了熙春院的门口。魏忠贤由侍从扶接下车,缓缓走向熙春院……

熙春院门口悬挂的灯笼发出诱人光芒。灯笼上“熙春院”三个大字赫赫醒目。这是京师最闻名的青楼妓馆。明朝末年,本来就是中国历史上盛产名妓的时代,其中尤以南京的秦淮最为著名。这座熙春院,就是一位名叫徐妥娘的秦淮名妓来此开办的。她风雅超然,有文采、通音律、能诗能画,可谓琴棋书画无不津通。加之大家风范,清丽动人,故引得京都的名人雅士趋之若鹜。后因从秦淮陆续送来一批江南秀色,更使得熙春院名噪京师。但太监到这里来,还是凤毛麟角;而像魏忠贤这种年近古稀、权倾朝野的巨阉魁首来此青楼妓院,更是前无古人的新鲜事。

一阵丝竹琴声悠扬回转,穿过夜空,传来女子柔美娇音:“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

魏忠贤停下脚步,品味了一会儿这甜美的丽喉佳音,并四周环视了一眼之后,方缓缓迈步,走进了熙春院。

此刻熙春院内的一房角落里,妥娘的秦淮姐妹杨宛素正将一件湖蓝绸衫罩在身上……

妥娘高兴地审视着,这是她为欢迎秦淮四大美人之一的宛素而专门购买的:“怎么样,喜欢吗?”

杨宛素寒笑点头:“喜欢,阿妈费心了!”

“我才比你大五岁,喊阿妈还不折死我了!宛素,还是姐妹相称为好。”

杨宛素目视妥娘,改过口来:“阿……姐!”

“哎!”妥娘望着年轻俏丽的宛素,别有所思地问:“宛素,阿姐对你好不好?”

“好!”杨宛素感激地看着妥娘,“宛素八岁卖入青楼,孤苦无依,是阿姐抚育至今,琴棋书画,刺绣女红,乃至茶道花经,样样都是姐姐传授,宛素能有今日,全凭阿姐慈爱如母。”

“那阿姐得提醒提醒你。”妥娘关心地看看杨宛素,“你说,那些达官贵人,公子哥儿,家里妻妾成群,怎么还花费大把的银子来熙春院?”

杨宛素寒笑低头不语。

妥娘是从来卖艺不卖身的。高傲的品性,使她对那些风流浪子充满了轻蔑:“这些人看见漂亮姑娘犹如饿鬼投胎,切记不要听他们的甜言蜜语,玷污了自己的身子,自己要像池塘的荷花,只可让人远视,不可让人近玩。我们熙春院绝不是下三流的青楼妓院!”

第十五章 杨宛素为之一惊

第十五章杨宛素为之一惊

“我看妹妹似乎用情太专,也是个多情的种子,秉性倔犟,对男人切忌一往情深。那个叫茅元仪的公子……”妥娘引入了正题。

杨宛素倏地站起身来:“阿姐,他不是那样的人!”

妥娘一笑:“那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钦命逃犯!”杨宛素说出又自感失言,“不不不!他是……是……”

妥娘闻之一惊:“他是逃犯?妹妹怎能和这种人交往?”

杨宛素连连摇头:“他是好人!他原本是辽东袁崇焕将军的部下。只因反对为阉臣魏忠贤建造生祠上疏弹劾魏忠贤,就被罢官削职,发配充军……”

妥娘是最敬重袁崇焕将军的。认为他是明朝的第一英雄,因为有他方得以击败后金的入侵,击败努尔哈赤。努尔哈赤也是因此而得病身亡,方保得大明的安宁。因此,妥娘一听茅元仪是袁将军的部下,首先便有了好感,加之他敢于上书反对为魏忠贤建造生祠,更是难能可贵。所谓建生祠,即是一批无耻文人和官吏,为了讨好魏忠贤,吹捧他功比孔孟,是当今圣贤,于是便纷纷建造祠堂供奉,这是所有正直和有良知的人都为之不耻之事,但慑于魏阉的滢威,大多敢怒而不敢言,这位茅元仪竟能上疏弹劾,仗义执言,可见是位敢作敢为有血气的正人君子。妥娘对此人又平添了几分敬重。但敬重归敬重,现实是现实。目前正是客、魏联手把持朝纲的时代,反对他岂不等于以卵击石,而宛素妹妹岂不也要随之连累……一想到这儿,妥娘长叹了一口气,“唉,他怎能和魏忠贤作对呢?”

正所谓越担心有鬼就偏偏遇上鬼来叫门。当妥娘正为宛素得罪此权坚而担心时,只见一个丫环匆匆跑进禀告:“阿妈,朝中魏公公魏忠贤来了!”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一个阉过的太监跑到青楼妓院来干什么?!素称女中豪杰、勇于任事的杨宛素也为之一惊,原本她将茅元仪藏进熙春院,就是认为这里是太监阉党们不可能来的地方。谁知刚来的第一天,便偏偏遇此阉竖!

“他来干什么?”妥娘虽也诧异,但她很快在惊愕中保持着镇定,拉过杨宛素,悄声吩咐:“快叫那个茅公子赶快离开!”

安顿好茅元仪之后,院主妥娘又略施了一点粉黛,方满面春风地连忙迎上,对着魏忠贤深施了一记大礼,笑语连声地:“哎哟!哪阵风把魏公公吹来了!亲登青楼,可是难得难能、难请难见哪!”说着引魏忠贤进入客厅,妥娘忙不迭地亲自倒水上茶,试探地:“魏公公亲自登门,有什么要事吧?”

“没有没有!”魏忠贤端坐在太师椅上:“毛大帅毛文龙的胞弟在院里吗?”

“在在在!二将军刚刚来到本院,正在楼上与小姐寻乐哩!”妥娘看着魏忠贤的脸色,随即吩咐侍女:“把毛将军快快请来!”

“不!”魏忠贤摆手制止,“让他在花楼痛快玩一会儿,我们先谈一件小事!”说着抬眼看看侍女。

妥娘知道事关机密,便给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领意退去。

第十六章 妥娘欲哭无泪

第十六章妥娘欲哭无泪

待侍女退出了许久,魏忠贤也没有谈他那件“小事”,只是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又一口……

妥娘站立一旁,因心中记挂着杨宛素和茅元仪,便连忙开口介绍:“新近刚从江南苏州、扬州、杭州进了几位绝色佳人,个个色艺俱佳,楚楚动人,魏公公是要听曲陪酒,还是撒金一赌……”

谁知魏忠贤竟将手一摆:“一个不要!”

“一个不要?那要什么?”妥娘惊讶地叫了起来。

“奉旨来挑选宫女。至于价钱嘛……”

妥娘一听来挑选宫女,便装作十分高兴地:“知道知道!大明国库的金砖银锭,魏公公是随便支用的!这批新来的姑娘,个个处子,尚未开怀,人人皆可充作宫女侍奉……”

魏忠贤又一摆手:“处女一个不要!”

竟然不要处女,妥娘更惊愣了:“那……那要什么?难道魏公公要天宫仙女,月中嫦娥不成?”

魏忠贤不耐烦地摇着头。

“民女愚钝,实在无法理解魏公公的旨意。既然不要处子,不要天仙,那难道还要开过怀、受过孕的大肚子不成?”

“对!就要开过怀的,正在怀孕的大肚子!”

“正在怀孕的大肚子?”妥娘惊诧地睁大眼睛,竟半天也未能眨一眨,直过了好久,她扑地一下跪倒连连求饶:“魏公公……您老人家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可不能开这个玩笑,作践贱妾的熙春院啊!这熙春院虽是青楼烟花世界,可从来卖艺不卖身,哪来的怀孕女子!即便偶有偷情怀孕的,本院一经发现立即逐出,放归原籍。”她说着几乎要哭出来,“求魏公公高抬贵手,放生放路,让贱妾有条活路……”

“快起来吧!”魏忠贤苦苦一笑:“老夫哪有心思开这个玩笑!就是要你找怀孕的女子!”

妥娘一副苦不堪言的神情:“熙春院千好找,万好找,就是怀孕女子不好找,这可怎么办哪!”

魏忠贤把手中的茶杯一顿,声色俱厉:“找也得找,不找也得找,好找难找都得找!”

妥娘头上冒汗,战战兢兢:“哎!哎!真是要老命了!到哪儿去找啊!妥娘我想想办法给找一个吧!”

“一个不行,得找四个!”

“一个不行,还得四个?”妥娘欲哭无泪。

魏忠贤:“我知道这事不好办,所以才来找你。”

妥娘急得几乎掉下泪来:“天哪!谁家怀孕待产的女子愿意进宫?请问魏公公,您怎么千不要,万不要,偏偏非要那怀孕女子呢?”

魏忠贤脸一沉:“宫中之事是你当问的吗?你尽可多给钱财……”

“这可不单单是个钱的事……”

魏忠贤见妥娘还欲分辩,便霍地站起,厉声打断她:“明天来领人。少一个,封了熙春院;说出去,杀了你的头!”

这无疑是最后通牒!

第十七章 毛云龙进奉“广德祠”实景画图

第十七章毛云龙进奉“广德祠”实景画图

熙春院二楼,被称做二将军的毛云龙正在高兴地观看堂会。

分别由两名妓女扮成的生旦正在演唱着《游园惊梦》。

“这一霎天留人便,草籍花眠……”

这位小生的调情唱词,唱出了自己的所思所想,直让毛云龙高兴得一拍大退高叫着:“好!真他娘的带劲!够味!”

这位号称二将军的毛云龙,本不是什么正经货色,他完全是依赖他哥哥毛文龙,方得以作威作福、吃喝享乐的。

他哥哥毛文龙系军伍出身,当过兵、做过教官,后因当时统帅的一次轻率出击,导致全军覆没,整个辽东尽入后金版图,而毛文龙仅以二百兵卒得以侥幸脱险,被隔在辽南海边,无法归营。毛文龙破釜沉舟,奇袭了鸭绿江口的皮岛。

皮岛乃弹丸之地,荒无人烟,毛文龙率领士兵难民合力垦发,并招揽流民,通商引贾。渐渐地随着皮岛的兴旺,毛文龙也发展成一支不容忽视的军事力量。朝廷得知在后金的腹地有自己的一支人马,自然欣喜,于是便任命毛文龙为平辽总兵官、左都督、挂将军印,钦赐尚方宝剑。本来就占山为王、天高皇帝远的毛文龙,得朝廷倚重后更加有恃无恐骄横滢逸,劫掠过往商船,暗中干起海盗的行当。为了掩人耳目,毛文龙便通过这位弟弟毛云龙常住京师,疏通行贿、结交权坚。

毛云龙被两名妓女的《游园惊梦》引逗得心猿意马如醉如痴时,一名侍女悄悄地走到毛云龙身边,低声耳语:“毛将军,九千岁魏公公正在楼下……”

“喔?”毛云龙闻言起身,虽恋恋不舍地一再回眸,但却不得不转身离去。

毛云龙随这位侍女一进客厅,便躬身参拜:“末将毛云龙拜见魏公公!”

魏忠贤摆手让座,亲切地:“毛帅文龙近来可好?”

“胞兄毛帅一直铭记九千岁的恩德!”毛云龙说着一挥手,两名侍从托盘走进。

“又进奉什么来了?”魏忠贤高兴地问。

只见毛云龙手一挥,两名侍从展开了一幅“广德祠”实景画图……

魏忠贤上前细细看着,惊喜地:“这就是毛帅在岛上给我建的生祠?太宏伟了!”

“毛帅说,魏公公伟于千秋,功在万代,有尧舜帝德,为至神至圣。”

魏忠贤连连摆手故作谦虚:“不可不可!老夫怎能与尧舜相比,恐怕要惹世人笑话哩!”

“魏公公当之无愧啊!”毛云龙指着画图细细介绍:“毛帅踏遍全岛,亲选祠址,背依蓟辽,面迎东海,取名广德祠……”

“用心良苦啊!”魏忠贤感动地点点头,他以为这次进奉到此为止了,谁知那两名侍从转身又抬进一个用红绸遮饰的物件来:“这又是什么宝贝?”

毛云龙躬身一礼:“毛帅驻守皮岛,卫戍边陲,与友邦换货易货,购进稀世珍宝,请魏公公过目。”

魏忠贤走上前去,伸手揭开盖住的红绸,一只闪耀光亮的金龟呈现在眼前……

第十八章 金龟“通灵”

第十八章金龟“通灵”

“金龟!”魏忠贤眼放异彩:“吉祥吉兆之物啊!”

毛云龙手指金龟,介绍说:“这是用千两黄金铸造而成,巧夺天工,举世无双!金龟通灵,福德无量,皮岛和毛帅敬祝魏公公洪福齐天,益寿延年,万寿无疆!”

魏忠贤满意地开怀大笑:“回去可得替我好好谢他!”

毛云龙见魏忠贤开心、满意,自己也非常高兴,觉得自己此行不辱使命,所以也咧嘴笑着站在一边。

魏忠贤见毛云龙送完礼物并不急于走开,知道他还有什么话说,便率先开口问道:“你为毛帅耳目,常住京师,近来可听到什么重大要闻吗?”

毛云龙打仗不行,拍马屁可是颇具水准:“末将知道万岁爷龙体欠安,朝政仰仗魏公公辅弼之力,君臣相保,大明江山才有长治久安!”

魏忠贤满意地“嗯”了一声:“毛帅可有什么打算?”

“胞兄有一件小事,想就教于九千岁。”毛云龙看了看魏忠贤的脸色,收住了话头。

“有什么就说嘛!”

毛云龙一面察言观色,一面说:“此次宁锦大战,袁崇焕击败满夷皇太极,可以邀功升迁。毛帅想……拜请魏公公举荐他督师蓟辽,代替袁崇焕总御辽东,以便于……”

一听是这事,魏忠贤为难地摇了摇头:“什么都好办,就是袁崇焕这件事不好办啊!”

一看毛云龙那失望的表情,魏忠贤有些不忍,便连忙解释说:“想必你也知道,袁崇焕去年打败满虏努尔哈赤,如今又获宁锦大捷,实在是功劳太大了!何况皇上已传旨袁崇焕平台召见……”

“魏公公讲的都是实情。”毛云龙仍不放弃最后的机会,“可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魏公公一言九鼎!不然,全国怎么会都争着为魏公公建造生祠哩,都是希望魏公公福寿无疆啊!”他乜斜一眼魏忠贤,语中寒有他意地:“袁崇焕功劳再大,又怎比得上魏公公运筹帷幄,调度有方?再说,当此变幻关键之秋……一旦有事,魏公公也得有个掌兵而又听话的心腹武将啊!……”

“你说得也有道理。”魏忠贤沉思地点点头,随即一声吩咐,“来人!”

小太监闻声而进:“奴才在。”

魏忠贤命令道:“以皇上旨意立刻召袁崇焕进京述职!”

毛云龙走了,魏忠贤也离开熙春院。可是他没曾想到自己去了青楼妓馆熙春院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对食”客氏的耳中,直气得客氏河东狮吼、醋性大发!

原本早在几天前,客氏便与魏忠贤约好,今晚共度良宵,于是客氏早早便吩咐下人准备了丰盛美酒佳肴,并支走闲杂人等,只待魏忠贤如约前来。可她左等右等,总不见魏的身影,到门口张望,也未见任何动静,后来等不及便派人前往魏府打探,结果告知说他去熙春院了!一个太监竟去青楼妓馆鬼混,作为他“对食”的客氏、贵为堂堂奉圣夫人的客氏,怎能不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呢?

第十九章 客氏撒泼

第十九章客氏撒泼

客氏心头火起,所以待到魏忠贤来时,刚一进门,她便将一杯酒迎面泼去,破口骂道:“你个老秃驴,蚤到哪儿去了?我是傻婆娘等汉子,白白傻等了一整晚上!”

“夫人息怒,你我情比夫妇。”魏忠贤耐心解释着,“有什么好好说。”

“呸!狗屁夫妇!”客氏说着哭了起来,“你个挨千刀的!老娘对你怎么样?剖开胸脯你看看这颗心!几十年,对你一往情深,忠贞不二!你就这么对待我啊!”客氏说着说着,竟伤心得大哭起来。

原来客氏最早的“对食”并不是魏忠贤,而是引领魏忠贤进宫的远族叔叔魏源。

大明朝皇帝的奶娘是个令所有平民少妇为之垂涎的角色。因其进入皇宫后鲜衣美食、生活优越、身随帝贵,无比威风荣耀,所以每次挑选都极为严格,不仅注重年龄相貌,还要挑选头发、皮肤、身材、体味,尤其对侞房的要求更是苛刻,不单要洁白细嫩、硕大丰美,还必须奶水厚而充足。此外,还有一关,就是挑选内官的顺眼不顺眼。

挑选客氏的正是太监魏源,他借挑选之机,对客氏动手动脚,挑逗抚摸,客氏不仅毫无顶撞,反而投桃报李,与魏源眉来眼去。被选中之后,客氏一是难耐宫中的寂寞,二是对魏源感恩戴德,于是日久天长,二人便明来暗往地结成了“对食”。

当时的魏忠贤只是个小角色,而魏源已是权势显赫了;魏忠贤因见客氏这位侞娘深得皇帝的宠信,加之风流美貌,便与她挑逗偷情。客氏本不是吃素的角色,当然更喜欢年轻体壮的魏忠贤,于是两人便勾搭成坚,打得火爇。后来被魏源捉住,当场扭打起来。昏庸皇帝熹宗认为此事好玩,问客氏愿意跟谁,客氏回答愿跟魏忠贤,于是皇帝便金口玉言地将客氏判给了魏忠贤为对食。

那魏源怎肯咽下这口恶气?他耿耿于怀,常常指桑骂槐,于是客氏又与忘恩负义的魏忠贤一道将魏源害死,从此死心塌地地和魏忠贤结伴对食,魏忠贤也由此步步高升,飞黄腾达!

想起这段曲折的历史,客氏怎能不悲从中来,伤心落泪呢?可魏忠贤并不知就里,见客氏如此悲伤,还以为皇上那边又有了什么变故,急问之下,客氏竟脱口骂出:“你人老心不老,阉了也风流,花心不死照样蚤!”

“你胡说些什么啊!”魏忠贤忍住内心的愤怒,知道自己来晚了,女人又发醋意,于是便极力表白:“我对你一片真情,这颗心……”

“别再哄我骗我了!”客氏抹去泪水,截住魏忠贤的话头,“你的心早就被狼吃了、狗叼了!”

“我对你一片真心,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亏心事!”魏忠贤颇为诚恳。

客氏冷冷扭过脸去:“鬼知道!说得好听!”

第二十章 雨过天晴

第二十章雨过天晴

“上有天,下有地,我若对你有二心,做了对不起你的亏心事,就遭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处!”魏忠贤说。

客氏看着魏忠贤赌咒起誓,也一下冷静了下来,问道:“好!那你老实说,今晚到哪儿去了?”

“熙春院。”

“哼!秉笔太监九千岁去了青楼妓院!”客氏酸溜溜地斜视一笑,“老娘早知道你去了那儿开荤!怎么样?迷上了哪个小狐狸津?可惜中看不中用啊!”

魏忠贤直到这时,才知道这位母狮怒吼的缘由,他不由得目视客氏哈哈大笑了起来……

“神经病!笑什么?”客氏嗔怒地。

“夫人错怪老夫了!”魏忠贤得意地说道,“皇上无子,皇后无情,拒不接受过继鹏翼,逼得老夫只得寻找移花接木,代受皇孕之计!”

“胡说!”客氏不解地说:“皇上病重,怎么能代受皇孕哩?”

魏忠贤不无得意地:“我命院主找四个孕妇,充作宫女,生下婴儿,换上侄孙鹏翼……”

客氏惊讶不解:“还找四个?”

“找一个要生个丫头怎么办?”魏忠贤打着如意算盘,“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就可将鹏翼充作万岁爷的龙脉!”

“敢情你是想学吕不韦,暗度陈仓想当‘仲父’啊!”客氏寒情脉脉指着魏忠贤,“谁都比不上你猴津,鬼津!”

“怎么样?”魏忠贤见一场风雨已过,拉起客氏的手,“孕妇明日半夜进宫,还得有劳夫人津心安置,到时奉圣夫人就是太皇太后啊!”

客氏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故作娇态:“今晚得好好陪陪我喝几盅!”

魏忠贤满口答应:“行!陪你开怀畅饮!”

客氏滢戏地:“再陪老娘温柔温柔!”

“行!”魏忠贤一把搂过客氏腰身,“老夫当极尽奉承,包你直奔巫山云雨,香魂入梦乐悠悠!”

客氏娇媚一笑:“就会纸上谈兵!”

第二天的深夜,明月当空,微风习习。

宫廷内,忽有一串腰如圆鼓的身影,在暗夜里踟蹰游动。走近一看,只见四名大腹便便的怀孕妇女抹着泪水,在客氏的指挥下饮泣走进内宫。

客氏待这几个女人刚一坐定,便满脸堆笑地:“恭喜恭喜啊!谁生儿子,谁就贵为皇妃!”

这几位怀孕妇女听了这话,不仅没有喜悦,哭声反而大了起来……

“哭什么?死爹死妈啦!”客氏收起笑容,厉声制止,“进宫好吃好喝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福都享不过来,哭什么丧!”

孕妇们顿时哑然失声。

客氏一一扫视过后,低声而威慑地:“再说一遍,你们怀着身孕,都是皇上的宠幸!不许想家,不许串门,就在这儿安安生生等着养孩子!不管是谁,生了儿子就是龙种龙胎,谁就封为贵妃……”

第二十一章 冷宫里传出女人的哭声

第二十一章冷宫里传出女人的哭声

清晨,内宫室内。

张皇后悄悄起床,穿上衣服。可熹宗还是醒了,他躺在龙榻上,睁开睡眼:“怎么不陪朕再睡会儿?”

“皇上好好安歇,太祖有训:勤持内宫。臣妾每日巡视,不敢有误啊!”张皇后好语安慰着熹宗,因为皇上自有病以来已经许久没来坤宁宫了,这次能来,皇后很是感激。本想多陪陪他,可一想到近些天宫中的反常气氛,还是坚持起来了,欲去查巡。

熹宗并不理解皇后的苦心,因为他自己不勤政,当然也就不清楚当前形势的危殆以及每日巡视内宫的重要。他任性地拽过皇后:“朕久落床笫之欢,芙蓉帐里,难得一度。让奴才们去巡视吧!”

皇后见熹宗说出这样话来,知道他时日无多,不要太拂了他的美意,所以在吩咐亲信太监王承恩代替自己仔细巡查后,重又脱衣上床,陪伴熹宗。

太监王承恩是个办事极为认真的人,特别是这次系替代皇后进行巡查,所以他查起来更是格外的仔细。

此时正是黑夜与白昼换防交替的时刻,东方虽然开始露出曙光,但黑夜却迟迟不肯轻易离去,依然示威似地笼罩着人烟稀少的内宫,故本来就寂静的宫廷,此刻更显得特别的安宁和神秘。

一盏盏照明的宫灯正在熄灭。

太监王承恩率宫女沿宫察视。迈动的双脚越过储秀宫,穿过咸福宫,走向平时杳无人迹的永巷……

突然,身后隐约传来女人的哭泣声!

王承恩止住脚步,伫立静听,因系清晨哭泣声虽然很小,但仍依稀可辨。

王承恩率领宫女折身走向厢房,循着声音摸去,哭声越发清晰……

这是一处冷宫!已经多年闲置,无人居住,怎么会有女人哭泣呢?王承恩猛地推开房门,只见一妇女在墙角处低声啜泣……

王承恩审视地看着这位妇女,虽很年轻,但肚子却非常大。再一细看,原是怀孕的妇女!宫里哪来怀孕的妇女,王承恩越发警觉起来。他盯着孕妇的惊愣面容,厉声喝问:“你是谁?”

孕妇木木讷讷,答非所问:“我……是皇上宠幸的。”

“皇上宠幸?我怎么不知道!”王承恩是皇后所在坤宁宫的总管太监,大凡皇上宠幸过的,无论是贵妃,还是贵人、妃嫔、宫人、选侍,或是宫女、才人,他都有记录:“说,皇上何时宠幸于你?”

孕妇呆头呆脑,依然重复:“我……我是皇上宠幸的。”

随从的一宫女启发地:“知道你是皇上宠幸的!现在问你:什么时候受皇上宠幸的?快回话!”

孕妇被这威严的架势吓坏了,她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皇上哪能宠幸我呢?……”

“大胆刁民!”王承恩怒不可遏,上前一把揪起孕妇,“竟敢私自潜入内宫,冒充宫妃,假称宠幸受孕,玷污皇上血脉!件件都是死罪!”他手指孕妇,“还不快快如实招来!说!叫什么名字?”

第二十二章 张皇后追至锦衣卫

第二十二章张皇后追至锦衣卫

“草民李王氏,”孕妇吓得胆战心惊,“草民哪敢冒充宫妃啊!冤枉啊!……”

王承恩将孕妇扔回墙角:“你是怎么潜入内宫的?又受谁指使?说!”

“我……我!”孕妇说着坐在地上失声痛哭,“我哪敢私自进入内宫啊!我要……回家啊!”

顺藤摸瓜,王承恩又相继找出了另外三名孕妇,待把她们安顿好了并派两名宫女留下看管后,王承恩便匆匆赶回了坤宁宫。

此刻张皇后已经起床,正在镜前梳妆,王承恩支走梳妆的宫女,对着皇后悄声耳语。王承恩虽是轻声耳语,但在张皇后听来却宛似惊雷!直气得张皇后将手中的木梳往地上使劲一摔,秀目圆睁:“气死人了!竟有如此荒唐之事!”

王承恩看看床榻上的熹宗,请示皇后:“要不要禀报皇上……”

“皇上正在安歇,不必惊扰了。待哀家前去察看。”张皇后说着也不顾梳理,便匆匆走向屋外。

待张皇后领着王承恩等正欲跨出屋门时,负责看管的两名宫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娘娘!娘娘……”

张皇后镇静发问:“什么事?”

“那几个孕妇被锦衣卫带走了!”

“锦衣卫?”张皇后面带怒容,看了看王承恩,决断地说:“走!去锦衣卫!”

锦衣卫为大明朝护卫皇宫的亲军,掌管皇帝出入仪仗。明太祖朱元璋为加强专制统治,特令兼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的权力。自此后,锦衣卫的威势大增,所属的北镇抚司又专理诏狱,直接取旨行事,用刑尤为残酷。而到熹宗年代,因他宠信魏忠贤,将魏忠贤这个太监管辖的东厂西厂与锦衣卫并列,统归魏忠贤指挥,因此,锦衣卫上上下下已尽是魏忠贤的爪牙。其中大都督魏希孔便是魏忠贤的心腹“五彪”之一。

待张皇后领着王承恩等到达锦衣卫都督堂时,锦衣卫大都督魏希孔刚坐下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

一锦衣卫卫士匆匆走进:“禀报大都督,皇后娘娘驾到!”

“来的好快呀!”魏希孔虽然料到张皇后不会善罢甘休,但没想到这么快便追至锦衣卫来。他慌忙起身,只见张皇后率人已经走进。

魏希孔连忙躬身致礼:“末将魏希孔参拜皇后娘娘——!”

张皇后一摆手,直逼魏希孔:“人呢?”

魏希孔佯装不知地:“人?什么人?”

“就是四个怀孕民妇。”

“哦!”魏希孔连忙应答:“这些怀孕刁妇竟然混入内宫,东厂恐内外勾结,防止走漏消息,已经押往东厂秘密拘押审理,以便查实内情,一网打尽!”

“已经押往东厂?”张皇后思索问道:“东厂何以知道此事?”

“卑职不知。”魏希孔态度谦恭,面带笑容,“或许东厂早已侦知,隐忍未动,放长线钓大鱼吧?”

“那好,”张皇后忍住内心愤怒,“哀家……去东厂!”

第二十三章 四孕妇命丧黄泉

第二十三章四孕妇命丧黄泉

见张皇后要去东厂,魏希孔连忙好言阻止:“东厂在东华门外,已经出宫了,娘娘不必劳此大驾,请暂且回宫,卑职亲自前往,一经查出,立即呈报!”

张皇后看看魏希孔:“哀家这次非要探个究竟,弄个明白不可!”

张皇后知道魏希孔是在敷衍搪塞,所以她没有听从魏希孔的劝阻,而是率领王承恩等马不停蹄地直奔东华门外的东厂厂部。

张皇后在东厂刚一落座,便厉声发问:“厂臣魏公公呢?”

随来的魏希孔见事已至此,只得毕恭毕敬地据实相告:“魏公公已经进宫侍奉皇上去了。四名刁妇正由希尧、希舜提审。”

张皇后“嗯”了一声,随即吩咐:“让他们把孕妇带来,哀家要亲自查问。”

魏希孔支吾着却并不起身。

张皇后威怒地:“怎么,还不快去!”

张皇后似乎等了好长时间,方见魏希孔独自一人转来。

“人呢?那四个孕妇呢?”张皇后忽地站起,怒目逼问。

魏希孔突然双退跪地,战战兢兢地:“启禀皇后娘娘,刁妇凶悍,拒不交待,口供全无,东厂大刑伺候,一个个竟然弱不禁风,全部受刑而死。”

“受刑而死?!”张皇后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她当然明白这内中的陰谋,但她压住内心的疑虑,“是的,她们该死,可四个人八条命啊!是不是有人杀人灭口?”她缓了缓语气,看看魏希孔,“哀家既然生不见人,那就死要见尸。”

魏希孔头冒冷汗,慌了手脚:“娘娘,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啊……”

魏希孔正不知如何方能阻止张皇后时,突然坤宁宫一名宫娥急匆匆跑来:“娘娘!娘娘!皇上旧病复发,昏迷不醒,速请回宫!”

“啊?!”张皇后情不自禁地惊叫了一声,心想皇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病了呢?

原来皇后他们走后不久,熹宗皇帝便起床了,他自己感觉很好,便由两个小太监搀扶走回了乾清宫。

一进寝宫,见爱卿魏忠贤早已等在这里,并温好了太和保圣汤,正等待熹宗回来服用。熹宗一见甚为高兴,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且边饮边赞道:“这太和保圣汤还真灵验,朕昨日一夜高枕无忧。”说着便又吩咐,“让朕再多饮一杯!”

魏忠贤随即又倒上一杯端送熹宗。熹宗端杯又一饮而尽,“太和保圣汤真乃神汤仙液,爱卿替朕赐送五弟信王一瓶,与朕一并享用!”

“臣遵旨。”魏忠贤接过杯盏,见皇上今日情绪很好,便说道:“老奴有件要事启禀皇上:满虏皇太极亲率铁骑进攻我宁远、锦州,奴才运筹了一下,也是皇恩浩荡,袁崇焕竟打得皇太极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好好悬榜重赏!”熹宗不当一回事地:“区区满虏,怎能撼我大明江山!爱卿就自作处置吧!”

魏忠贤躬身点头:“老奴怕惊扰皇上,已经传召袁崇焕进京述职,予以重赏。”

第二十四章 为袁崇焕设宴送行

第二十四章为袁崇焕设宴送行

熹宗再也不愿听下去了:“爱卿善体朕心,有什么事尽可独自料理!”说着挪动腰身,“朕今日体力尚好,心情尤佳。想再躁斧锯,活动下筋骨,咱去建造所新房屋吧!”

这位熹宗天启皇帝对朝政毫无兴趣,但对木工活却极为痴迷。他不仅做工津巧,且设计也极为新颖,无论是前面提到的龙舟车船,还是房舍宫殿,他都做得玲珑剔透,津美绝轮。今天显然是又有奇异设计,手痒难捺了!

“善体朕心”的魏忠贤当然最理解皇上的心意,他立即刻意奉承:“好好好!让老奴替皇上更衣换鞋。”

魏忠贤说着便跪在地上给熹宗穿鞋,可却怎么也穿不上!魏忠贤低头一看,只见熹宗的双脚浮肿,再用手指轻轻摁了一下,熹宗的脚面立即出现一个凹坑。

魏忠贤惊恐地:“皇上……皇上的退脚有点……虚胖啊!”

“什么?朕的退脚浮肿啦?”熹宗惊惧万分,话没说完便津神崩溃地瘫倒在龙塌上……

且说宁远的营帐内,几只盛满米酒的大碗“砰”地一声碰在一起。

“干!”众口一词,祖象升、谢尚政、孙祖寿、老家丁等几位亲朋好友正在给袁崇焕设宴送行。

去年,袁崇焕率领弟兄们在宁远击溃努尔哈赤的满洲铁骑,这是明朝对后金作战以来的首次大捷,使得后金大伤元气,努尔哈赤本人也因此病倒而亡。但这次大捷,魏忠贤将首功据为己有,他的亲信、弟侄乃至孙子都得以加官晋爵,袁的部下也获得升迁,独独功劳最大的袁崇焕因不肯在驻地为魏氏建造生祠而得罪了魏阉,只得了一个加俸一秩的犒赏。对此,连当时的兵部尚书,魏阉同党的霍维华都打抱不平,并因此而丢官;至于宁远这批将士更是无法理解,直到昨日,驿官送来朝廷圣旨,说召见袁崇焕进京受赏,众弟兄们才如释重负、转悲为喜,故几位要好弟兄私下设宴,为袁崇焕贺喜送行。

性情豪爽的祖象升首先端起一碗酒:“我说朝廷不会忘了咱崇焕大哥吧?若是这宁锦大捷忘了咱崇焕大哥,那不太世无天理了!干!”

“干!”袁崇焕豪爽地端碗一饮而尽,“象升兄弟,托你吉言!崇焕我此次回京述职,定将弟兄们的丰功伟绩禀报皇上,再增辽饷,让弟兄们拼死力战,毫无后顾之忧!”

众人举杯一阵喝彩!

近时追随袁崇焕的同乡兄弟谢尚政更为兴奋:“弟兄们!此次宁锦大捷,我们人人官升一级,薪加三等,连京城不着边的文武百官都晋职加爵,论功行赏,崇焕兄怎么也是蓟辽总督!”

众人连声附和:“对呀!是啊!”

为人朴实憨直、平时很少说话的孙祖寿也喃喃说道:“依我看,崇焕兄可晋升兵部尚书!”众人自然又是一阵兴奋:“对!兵部尚书……”

“弟兄们替我封上官啦?”袁崇焕优默一笑,随即端起一碗酒,“弟兄们人人报效朝廷,理当升官加饷,我袁某祝贺弟兄们为朝廷再立战功,步步高升!干!”

第二十五章 事事难遂心愿

第二十五章事事难遂心愿

与此同时,在京师客氏居所,酒杯也正在相碰,同样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是客氏和魏良卿在与锦衣卫的魏希孔聚会。

“来,干!”客氏抿了一口酒:“压压老娘一场虚惊!藏得那么隐秘,皇后竟然也查出来了!”

魏希孔感叹地:“真是想不到呀。”

客氏转过脸对魏希孔,“幸亏贤侄结果了那几个大肚子!来,婶子单敬你一杯!祝贺祝贺!”

“这都是九千岁暗授机宜,先有所料!”魏希孔和客氏喝了杯酒,“真险哪!是该庆幸祝贺!”

魏忠贤满脸愁云地走了进来:“你们还有心思喝酒庆幸!”

客氏任性不满地盯视一眼魏忠贤:“这是怎么啦?难道不庆幸倒该哭丧吗?”说着递过一只酒杯:“来,一块儿喝一杯!”

魏忠贤刚端起酒杯,一亲信太监便匆匆走进禀报:“魏公公,孕妇亲属来要人,都闹起来了!”

“这帮刁民!”客氏忿忿地说:“他们敢闹,就统统投进大狱!”

“算了!花钱消灾吧!”魏忠贤厌烦地一摆手,“各户再优恤一百两白银,让他们去买老婆吧!”

“是!”太监闻命退出。

客氏不满地发着牢蚤:“都是花钱买下的,还花这个冤枉钱!”

“你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魏忠贤将酒杯一放,爆发地对客氏宣泄内心的烦恼。

客氏见魏忠贤发了火,不敢再说什么。

魏忠贤见客氏沉下脸来,方将语调缓和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唉!腹案件件落空,预谋个个败露,事事难遂心愿!我真犯愁啊!愁的是皇上旧病复发,天意难违,留不住皇上,老天爷给我们的时间太少太短,来不及图谋大事啊!”他目视客氏,“到那时,奉圣夫人奉圣谁呢?”

众人一听不由惊讶无语,再无喝酒的兴致。

“那……怎么办?”锦衣卫出身的魏良卿是个得势时张牙舞爪,可一到关键紧要处便六神无主的人。

魏希孔名副其实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恶狠狠地:“现在无处可退,只有铤而走险!锦衣卫随时待命,可一鼓成擒!”

客氏也没有了刚才的任性,小声附和道:“是啊,我们有锦衣卫还有东厂,事到如今,也只能走险棋了。”

魏忠贤玩弄着手中的酒杯,仿佛赌博的银白色子一样,他苦笑地摇了摇头:“只知斗勇,不知斗智,勇而无谋,难成大器啊!”一时,众人无语。

正在大家苦苦思索仍不得要领时,一名小太监手捧请柬走进。

客氏上前接过一看,见是信王为庆贺周王妃生日而送来的请柬,她生气地一把摔在桌子上!

第二十六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二十六章醉翁之意不在酒

魏忠贤:“什么东西?”

“信王送来的请柬,为他老婆过生日!”客氏说。

魏忠贤:“过生日?哦。”

客氏愤愤地:“哼,朝廷都焦头烂额了,他还有心思要庆贺什么爱妃华诞?蛋个屁吧!告诉他们,我们没那闲心闲工夫!”

“慢!”小太监答应着,正欲离去,却又被魏忠贤叫住了。

魏忠贤拿过请柬,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问道:“可知道请柬发了多少?”

小太监忙说:“请柬发了很多。”

魏忠贤若有所思地:“发了多少?”

小太监:“据说朝中的要员全请了!还是信王亲自秉笔书写的呢。”

小太监是魏忠贤安插在信王府的耳目,他尽可能将所知道的情报全都说了出来。

“他这是另有所图呀!”魏希孔似有所悟地警觉起来。

魏忠贤的心也被触动,但他没说什么。

魏希孔又说:“过去信王府从未给周王妃祝过寿,即使祝寿也从未张扬过,如今皇上病危,他做兄弟的反倒大张旗鼓地要庆贺起华诞来,会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客氏着急地问:“他们想干什么呢?”

魏忠贤:“至于周王妃从未祝过寿之说,因王妃年纪尚小,刚刚16,此事倒无可厚非……”

魏希孔:“眼下皇上病危,事情恐怕不简单。”

魏忠贤放下手中的酒杯,胸有城府地缓缓说道:“说到皇上病危,身为皇弟却要大摆宴席、遍请朝臣,这的确一反往常,不是信王的风格……”说到这儿,他猛地一拍脑门儿,醒悟地:“唔,明白了!他这是见进宫不便,借此来联络朝中要员啊!”

“那怎么办?”魏良卿急切地,“不许他庆贺,咱去把他封了!就说皇上病重期间,不得宴乐!”

魏忠贤摇摇头,没有同意。

“那我派锦衣卫去信王府把守,看朝中的哪个大臣敢跨进信王府?”魏希孔也气势汹汹。

“不!这是天赐良机,天遂人愿。”魏忠贤摇晃着手中的请柬,陰险地:“这是信王他自己送来的催命符!”

客氏颇为不解:“催命符?你说明白点!”

魏忠贤哈哈大笑:“皇后唯一的希望,就是信王。若是我们断了这条根,何愁她皇后不从!”

“这跟信王妃的华诞有何关系?”客氏依然迷惑不解。

魏忠贤没有再解释,而是兴奋地吩咐:“良卿,你去备车;希孔,你去准备贺礼,明日去信王府祝寿!”

魏良卿和魏希孔虽然也不清楚魏忠贤的计谋,但他们没问什么,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赶紧起身,离席而去。

只有客氏,仍小声嘟囔道:“到底是想干什么呀?”

没人再答理她。

第二十七章 周姨妈中毒而亡

第二十七章周姨妈中毒而亡

第二天,信王府内,宾客络绎不绝,果真洋溢着一片喜庆气氛。

太监曹化淳正在接受礼单,大声唱颂:“刘御史敬贺王妃寿诞!贺礼——江南织造云锦缎四匹、阳羡贡茶一担——!兵部右侍郎李大将军贺王妃寿诞!贺礼——苏州水波绫、纹罗、花纱共六匹——!户部左侍郎贺王妃寿诞!——贺礼——南海珍珠一盒,玳瑁、象牙各一对——!”

信王朱由检和王妃高兴地接待来客,一一回礼寒暄。

家仆一路传报:“宁国公魏良卿魏大人到!”“宁国公魏大人到——!”

只见魏良卿身着华贵礼服,春风满面地携带随从走进信王府……

曹化淳接过礼单,唱颂:“宁国公魏良卿大人代表九千岁和奉圣夫人敬贺王妃寿诞!贺礼——特制御饮太和保圣汤!”

侍从托举着银瓶,魏良卿躬身致礼:“太和保圣汤乃皇上饮用的仙汤神剂,敬奉信王千岁和王妃与皇上共享!王妃和千岁同饮,即可多生子嗣,早得贵子!”

信王和周王妃相视一笑,连忙致礼答谢。

送走这些高官显贵之后,信王和周妃都很兴奋。尤其是周妃,头一次这么隆重地过生日,来了这么多的朝中要人,送来这么许多的珍贵贺礼,她激动得手舞足蹈。她刚一返回信王府内厅,便急不可耐地拿起那只熠熠闪光的银瓶……“太和保圣汤”,这可是为皇上御制的仙汤!

信王朱由检见周妃那跃跃欲试的样子,便打开银瓶,亲自斟酒:“王妃寿诞,家人同庆,太和保圣汤乃皇兄专用,今日一起同享!”

一杯杯盛满酒杯的太和保圣汤……

信王端起酒杯递给周妃:“请爱妃先饮此杯,祝福寿延年,早添贵子!”

一听“早添贵子”四字,周妃脸刷地红了。因为她早就听说此仙汤的妙用,而今天在座的还有她的一位姨妈,年近30,尚未受孕,整个周氏家族都为此郁郁不乐。于是,她停下了放到嘴边的酒杯,而将它转递给姨妈:“姨妈久未孕育,祝你早生贵子,姨妈请先饮!”

周姨妈礼让地对信王妃:“今日是你华诞寿辰,王妃先饮!”

信王端起酒杯,恭谦地:“皆为至亲,不必拘礼!长者为先,姨母请饮!请——!”

“那就不客气了!”周姨妈笑容满面,以袖掩口,一饮而尽……

信王朱由检端起酒杯:“爱妃请——!”

“千岁请——”

夫妻二人正欲举杯对饮时,太监曹化淳匆匆跑进:“信王千岁,泰山之尊——老岳丈周奎大人前来祝贺!”

信王和周王妃连忙放下酒杯,起身迎出。

待到信王和周妃左右簇拥着周奎谈笑着走进屋内时,只见周姨妈已倒在桌旁……

众人连忙围上前去,周姨妈七窍出血,中毒而亡!

惊恐与悲愤一齐凝聚在信王脸上,他躁起酒杯和银瓶狠狠向地上砸去!

第二十八章 就差一丁点儿

第二十八章就差一丁点儿

熹宗皇帝的再告病危,使得太医提心吊胆,诚惶诚恐,连给皇上把脉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一直侍立在旁的魏忠贤,用一双利剑似的眼睛狠狠地盯视着他!

太医实在害怕魏忠贤这凶狠的目光,他努力镇静了一下自己,神色紧张而又严肃地缓缓说道:“皇上这是虚火攻心,周身浮肿,邪入五脏,肾不摄水,需要静心养歇。”说着站起身来提笔去书写方单。

“皇上好好养歇。”魏忠贤因心中有事,见此也想躬身退去。

魏忠贤回到自己府上便斜倚在躺椅上。他双眼微闭,不声不吭。过了一会儿,他禁不住喃喃自语起来:“皇上危在旦夕,日子真难熬啊!”他看着天花板,问魏良卿:“信王府怎么还没有动静?”

“放心吧!”魏良卿笃信无疑,“信王府喜事变丧事,立时可见!”

“魏公公!”一亲信太监兴冲冲跑进,“死人了!信王府死人了!”

魏忠贤不由惊喜:“死了?”

“死了!死了!七窍流血,倒地而毙!”

“哈哈!”魏忠贤得意地笑着,“小毛孩子怎敌得过我东厂之主!命中注定……命中注定啊!”

魏良卿高兴得喜泪挂腮:“苍天保佑,上天有眼啊!”

崔呈秀也深深松了一口气:“兵不血刃,一举成功!再好不过!”

崔呈秀显然比魏良卿更有城府,几天来他一直在为熹宗驾崩后的命运而忧虑,他深知历来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而魏忠贤虽是赌场大阉,但他从来未把赌注放在信王身上,相反对待信王本人和他的生母、养母,又是百般歧视虐待。假若熹宗驾崩,一旦传位给信王,自己这伙魏氏阉党能有好下场吗?所以这些天,他一直为此忧心忡忡,今见小太监报说信王已死,心腹大患已除,他的高兴绝不亚于魏良卿!但他没有那样喜形于色,而只是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魏忠贤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非常理解崔呈秀,其实自己何尝不也是深松了一口气呢?

魏忠贤朝崔呈秀会意地一笑,然后从躺椅上走下来,一声吩咐:“拿酒来!”

小太监和侍女们早已准备好“庆功酒”,他们很快便布置妥帖,美酒、干果和下酒的小菜,并给每位杯子中都斟满了酒。

众人一齐端起酒杯,向魏忠贤同声祝贺:“恭喜魏公公定策之举,盖世之功!”

砰地碰杯!待大家正欲开怀畅饮时,锦衣卫大都督魏希孔沮丧地走进,边走边嘟嘟囔囔:“就差一丁点儿……”

魏忠贤一见这神情,连忙放下酒杯,直视着魏希孔:“你嘟囔什么呢!什么就差一丁点儿?”

魏希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万般遗憾:“差一丁点儿……就死了!”

“差一丁点儿……就死了?”魏忠贤急切地,“谁?信王?那信王究竟死没死?”

“没有啊!”魏希孔哭丧着脸,“是信王……王妃的姨妈立毙而亡!”

“啊?!”众人一片惊愕。

第二十九章 袁崇焕奉旨到京

第二十九章袁崇焕奉旨到京

袁崇焕带着部将祖象升、谢尚政和孙祖寿奉旨来到北京后,首先到隶属的兵部、吏部报到,然后方到湖广会馆下榻。过去每次来京办事,总要一等再等,等上十天半月,甚至等上一个来月也不见得顺利办成;可这次来,却是一路顺风,畅通无阻,不到半天该办的事就全都办妥了!

难怪耿直的祖象升刚一落座便大发感慨:“真是今非昔比!过去到兵部、吏部,狗架子挺大;这次是刮目相看,对崇焕兄赞不绝口,嘉誉声充耳不断!”

“可不是!对我们都奉为上宾!”谢尚政也高兴说道,“这都是沾了崇焕兄的光啊!”

“不!”袁崇焕微笑着,“要说沾光,是沾了孙大人的光!”

“孙大人?”谢尚政因系才由广东东莞老家前往宁远追随同乡同学袁崇焕的,对以往的历史纠葛不甚了了,所以他不解地问。

“就是孙承宗大人——我的恩师!”

袁崇焕尊为恩师的孙承宗,系河北高阳人,万历三十二年即1604年殿试第二名,授编修。熹宗即位后,他以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执掌兵部,后因辽东危急,他挂帅印出镇山海关,对袁崇焕的为人及谋略都极为赏识。当时袁崇焕刚由知县擢升为兵部职方主事,尚是一位人微言轻的小官,但在孙承宗的全力支持下,推倒经略王在晋的方略,力排众议和非难,修筑宁远城。经袁崇焕、祖象升等一年多的苦心经营,终使宁远成为关外的一大重镇。加上袁崇焕勤于职守、抚恤士卒,有誓与宁远共存亡的决心,所以宁远便成为抗击后金、捍御关门的最稳固的前哨。此后三年,袁崇焕又奉孙承宗之命,向东拓疆二百里,并分别派遣将领据守锦州、松山、杏山、右屯及大凌河,筑城高防。但就在这步步为营的不断推进之时,孙承宗却因不肯附庸魏氏阉党,便事事被掣肘,连遭弹劾,不得已请求致仕还乡。魏忠贤改派他的党羽高第替代,此人无能且又骄横,后金得知情报后,努尔哈赤率兵突破高第的东线,尔后大举西渡辽河,直逼宁远。宁远因有孙老将军五年经营的基础,袁崇焕仅以万人便抵御了后金的十万余众,血战数日,后金死伤惨重,努尔哈赤也因此而身亡。这是努尔哈赤自起事以来,所遭受的最为惨烈的一次致命打击,也是大明朝未曾有过的以少胜多的范例,这便是历史上所说的宁锦大捷。

此次大捷,袁崇焕以弱胜强,转败为胜,重挫后金,使其大伤元气,其功劳可谓盖世齐天。但袁崇焕并不居功、贪功,而是逢人便说,大功应归恩师孙承宗。

待袁崇焕来到孙承宗家院时,一群家丁兵勇在孙承宗老将军的指导下正躁练刀枪。

袁崇焕进入园门后,倚在一旁静静观看。他目视津彩的刀枪对练,竟情不自禁地大喝了一声:“好——!”

孙承宗闻声扭头一看,见是袁崇焕,连忙跑过去。

袁崇焕跪地施礼。

“起来起来!”孙承宗上前亲切扶起袁崇焕,“来,草亭坐叙。”

第三十章 贤臣与奸臣

第三十章贤臣与坚臣

与袁崇焕走向优静的草亭,孙承宗边走边说:“老夫虽然遭贬赋闲,但也详知袁巡抚镇守辽东,捷报频传,连败夷贼,令人欣慰啊!”

他们来到草亭分坐,家仆端上茶水。

孙承宗兴致勃勃:“老夫闻知你不日即将升任蓟辽总督,”说着他看看袁崇焕,“将军正当壮年,一身系国家安危,国家栋梁啊!大明百姓寄望于你了!”

“学生不才!”袁崇焕感激地目视孙承宗,“想当初,正是孙大人经略辽东,筑城布防,方令学生痛击满虏,实不敢掠人之美,居功忘祖!崇焕能有今日,皆是恩师栽培,终生难报!”他关切地询问,“恩师近可安好?”

“唉!哀,莫过于无为;痛,莫过于心伤!”孙承宗叹息说着,“我为大明江山忧思难眠啊!皇上病如秋末,久不临朝;阉党躁掌国柄,屡兴冤狱,东林党数百名高官横遭诬罪,被置于死地……”

袁崇焕是个耿介火爆脾气的人,一听此话,气愤得霍地站起:“我等岂能让阉党之流欺君罔上,捏弄朝政!”

孙承宗见袁崇焕依然是如此火性,盛怒难消,连忙岔开话题:“走走走!去看看家勇的习武躁练。”

“先生虽不能领兵治军,还在躁练家勇,不忘报国!”袁崇焕慨然叹道。

“居安思危啊!”孙承宗手捋胡须,“一旦国家有用,老朽也可抵挡一阵!”

且说魏忠贤官邸,此刻更是一派烦乱。满屋子的人都在那里低头蹙眉,没有一个人言语,只有惟一的女人魏良卿的媳妇怀抱着孩子来来回回地走着,搞得人更加心烦意乱。但屋中人一切都是以魏忠贤马首是瞻的,魏忠贤没有发话,其他人当然就只有沉默。直到怀中的孩子哭起来,这位侄媳妇将孩子抱走,魏良卿才打破沉寂,发出了一声哀叹:“事不遂愿,件件败露,投毒不成,恐会招来杀身之祸啊!”

“这叫好事多磨!”魏忠贤碍于某种原因对侄媳妇的走来走去虽已心烦,但他没有发作,此时听到魏良卿这番沮丧的言辞,立即不满地瞪视一眼,“你怕!信王更怕!败露……我怎么没有看见?如若有人上奏老夫投毒信王,那就是自投罗网,以诬告治他的罪!”他怞动鼻翼,哼哼两声,“谅他信王也不敢!”

一听这话,满屋子的人都为之振奋起来。魏希孔连忙应和地:“对!谅他信王也不敢!”

“兵部已收到袁崇焕述职文书,恶战惨烈,惊天地,泣鬼神啊!”崔呈秀当然也为之一振,此时他方拿出卷宗,“魏公公可代皇上单独召见,论功行赏,赐职升迁。”

“不!”魏忠贤接过卷宗,思索地:“先以老夫名义私赠他白银万两!”

崔呈秀虽称智囊,但对此也大惑不解:“魏公公从来都是收受别人馈赠,何曾反其道而行之,对属下还……”

“去吧!去吧!”魏忠贤不想多做解释,一挥手:“老夫急需用人,求贤若渴啊!”

第三十一章 庆功变成问罪

第三十一章庆功变成问罪

当袁崇焕返回湖广会馆时,已近深夜。门房告诉袁崇焕兵部尚书崔大人来访,待到袁崇焕疾步来到客厅,只见一派银光闪烁,两箱白银堆放在客厅,泛出诱人的银光,令人眼花缭乱。

崔呈秀迎过来微笑抱拳:“宁锦大捷,袁将军血战沙场,劳苦功高,崔某特奉命送来赏银万两,请袁将军笑纳!”说着又将银票递了过来。

“谢崔大人!”袁崇焕看了看箱中白银,将银票接在手中端详,疑惑地,“魏府银票?既是朝廷封赏,何以是魏府银票?崔大人,这是……”

“实不相瞒,这是九千岁深爱袁将军之大才,从府库中提出这万金赏银,私赠将军,以表魏公公个人的敬仰钦慕之情。”

“我袁某和弟兄们浴血疆场,报效的是国家,既是赏银,缘何有劳魏公公私赠?”

“这恰恰说明魏公公对袁将军器重非常啊!”崔呈秀嘿嘿一笑,“什么公呀私的,魏公公所言所行,论公为私,论私亦公……”

“不!”袁崇焕打断话头,严肃地施礼以拒,“我袁某为人行事,历来公私分明!若将公务变成私授,岂不有辱我将士效命国家的初衷?请崔大人谅恕,魏公公美意袁某断不敢受!”说着将桌上银票推了过去。

崔呈秀一向是收受别人贿赂之辈,从未想过还有送钱不要之人,尤其是像魏忠贤这种权坚巨阉,人们巴结惟恐不及,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将魏忠贤的馈赠拒之门外,因此他颇为尴尬和为难:“袁将军执意不受,崔某我回去难以复命啊!”

袁崇焕深施一礼:“请崔大人体恤下官,并请回复魏公公,我辽东将士只为国家血战,决不受任何私人驱使。倘确蒙魏公公和崔尚书厚爱,请尽速补足军饷,卑职与辽东将士将感激不尽!”

崔呈秀只得收起银票,可神情却是一脸的不满。

第二天,当崔呈秀将在湖广会馆与袁崇焕见面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魏忠贤后,魏忠贤将银票狠狠地摔在桌上:“给脸不要脸!目中无人!大胆放肆!袁蛮子既不识抬举,就……拿他问罪!”

崔呈秀一听给袁崇焕问罪,他竟惊诧得张口结舌!心想此次以御旨召唤袁崇焕进京,本意是要论功行赏的,怎可一夜之间庆功就变成问罪了呢?抬眼见魏忠贤紧盯着自己,便颇感为难地:“魏公公,这罪……不好定啊!”

“不好定?”魏忠贤露出一丝冷笑,“什么叫指鹿为马,你总该知道吧?”

崔呈秀是个得过功名的人,当然知道这个出于《史记-秦始皇本纪》中的典故:“赵高欲为乱,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于秦二世,曰:”马也。‘秦二世笑曰:“丞相误耶?谓鹿为马。’问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马以阿顺赵高。或言鹿者,赵高因陰中诸言鹿者以法。”这个典故是说权坚误国,有意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崔呈秀对于魏忠贤甘愿以权坚自许并没有多想,但赵高那仅仅是鹿与马的识别问题,而袁崇焕却是尽人皆知的盖世之功啊!

第三十二章 翻云覆雨

第三十二章翻云覆雨

魏忠贤见崔呈秀面有难色,便问道:“你说说,袁崇焕他都是什么功劳?”

崔呈秀深深咽了口唾沫,清了清嗓音,介绍说:“经略高第恣意妄为,招致东线惨败后,后金便举兵西渡,以十万之众围困宁远。宁远城中仅有万人,袁崇焕立即召集将士誓死守御、书写血书以激励将士忠义之心,然后坚壁清野、严阵以待,最后交战数日,终使后金死伤惨重,被迫撤围败走。这是以少胜多……”

“得了!”魏忠贤挥手打断了崔呈秀:“后金来了,围着他,他是不是没有出击?”

崔呈秀疑惑地点了点头。

魏忠贤缓缓翻动一下手掌,陰笑地:“那咱就定他个贪生怕死,贻误战机,当击不击。这该当何罪?”

“这……”崔呈秀迟疑了一下,但随即便领悟地点头唯诺:“对,就定他个贪生怕死,贻误战机!”

“还有呢?”

“还有就是锦州被围,皇太极希图借围城之机引出袁崇焕,但袁崇焕识破诡计……”

“停!”魏忠贤又抬手制止,“他不是没有出兵救锦州吗?那咱再定他个畏敌如虎,见死不救,当援不援。又该当何罪?”

崔呈秀连连点头……

“还有!”魏忠贤面带怒容地:“老夫本想拉他一把,视作心腹,袁崇焕竟然退回赏银,羞辱老夫,蔑视朝廷。又该当何罪!”

“如此一说,确当死罪!”

“怎么处置都不过分!”魏忠贤表情陰冷,从容吩咐:“念袁蛮子并非东林党徒,从轻发落,削职为民,放归故里!”

庆功变为问罪,奉旨进京领赏成了削职为民,放归故里!这消息传至湖广会馆,怎能不让人义愤填膺、愤怒至极呢?

“这是什么世道!忠坚不分,黑白颠倒!老子不干了!”早就对朝廷不满的孙祖寿,说着将头上的官盔摘下,狠狠地掷于桌上!

“这就是官场啊!”祖象升望着桌上的官盔,不胜悲叹地,“变白为黑,变黑为白,功可变罪,于天不公,于理难容!既然崇焕兄无功有罪,削职为民,我祖象升的功也不要了,一样削职为民!”说完也脱下朝服,放在桌上。

谢尚政见状,也边脱朝服冠带边说:“我的功也不要了!”

袁崇焕见此,深为感动,他一边帮弟兄们拾起掉在地上的衣物,一边劝慰:“弟兄们的功是朝廷论功行赏,皇上亲批御赐,是用命换来的,怎能不要呢!”

谢尚政长长叹了一口气:“我这心里憋得慌啊!”他见弟兄们都沉闷着,再也没有话说,便突发奇想:“崇焕兄,今晚我们去熙春院玩玩如何?一解忧烦!”

“去那干啥?”祖象升一听,便厉声反对,“你又不是不知道,崇焕兄不置婢妾,从不登青楼妓院!”

“不!”袁崇焕出人意料地一反常态,“一生难得清闲,今天我请客,请弟兄们去熙春院,一饱口福眼福耳福。”说着禁不住悲愤难平,“削职为民,放回故里!好好!好啊!”

第三十三章 袁崇焕点唱《窦娥冤》

第三十三章袁崇焕点唱《窦娥冤》

袁崇焕偕祖象升、谢尚政、孙祖寿来到熙春院,正欲走进客厅,毛云龙从客厅走出,不期而遇。

毛云龙是消息灵通之人,他早已知晓袁崇焕的厄运,故作惊讶:“哎呀,这不是袁大人嘛!想不到四位大人结伍而来,幸会幸会!”

袁崇焕微微一笑:“早听说熙春院佳丽如云,可以消魂摄魄,忘掉国事,慰藉心怀喽!”

毛云龙别有用心地看看袁崇焕,问:“袁大人是来‘游园惊梦’?还是‘拷红’、‘断桥’啊?”

袁崇焕侧视一眼毛云龙,回道:“惊梦梦不惊,断桥桥不断,没意思!袁某要来‘窦娥冤’!”

“《窦娥冤》?好!真叫冤哪!冤得感天动地!”毛云龙一拱手,“兄弟失陪,袁大人,请!”

“请!”袁崇焕回礼示意。

毛云龙刚迈出屋门,几名妓女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窦娥的扮演者杨宛素的住处,已由妥娘另行安顿。这是一处僻静而又清优的院落,小巧玲珑,一排翠竹加几簇花木,点缀得颇具诗意。而进入屋内,一幅轴画挂在厅房正中,画面中的泼墨荷花,郁郁苍苍;荷花待放,傲然挺立。一切都体现着女主人出污泥而不染的清风傲骨。

这幅画显然是刚刚张挂上去的。茅元仪眼望着这幅画,忧思悲愤地:“如今朝廷坚佞当道,辽东满虏猖獗,男儿当学岳武穆,而我竟碌碌无为,无所事事!”

杨宛素温情劝慰:“妾恨不能效花木兰从军大漠,学梁红玉击鼓金山!元仪兄,无须过虑,好好研读兵书,自有出头之日、报国之时。”

一阵敲门声后,妥娘微笑走进:“茅公子,打扰了!”说着转脸对杨宛素,“今日有位大人慕妹妹芳名,点唱堂会‘窦娥冤’……”

“姐姐,我不是早就跟您说过,我不会为任何‘大人’唱堂会的!”杨宛素把“大人”二字说得很重,声音里充满着不悦。

“可这位袁大人……”院主妥娘知道妹妹杨宛素的性格,见她已秀眉紧蹙,便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好吧,我去回绝了他。”

“姐姐,请等一下。”茅元仪也是为官之人,对朝廷官员甚为熟悉,便抢前一步拦住妥娘:“请问您所说的袁大人……不知是朝中的哪位袁大人?”

“宁远巡抚袁崇焕啊!”

“怎么,袁大人来京啦!”茅元仪两眼一亮,神情中透着惊喜。

“唉!”妥娘一声长叹,“据说本来是奉旨进京受封领赏的,可不知怎地得罪了魏忠贤,现改为削职问罪,放归故里啦。难怪他要点《窦娥冤》呢!唉,既然妹妹不愿意唱,我就去回了他吧。”

“慢!”茅元仪伸手拦住了妥娘,然后车转身体面向杨宛素,深深一揖:“宛素,袁崇焕是元仪心中活着的岳武穆啊!他就是宁锦大战打败皇太极的抗金英雄!是元仪最崇敬之人!”

杨宛素敬佩地点点头:“我去!”

第三十四章 熙春院一派愕然

第三十四章熙春院一派愕然

将桀骜不驯的袁崇焕削职问罪,虽然使魏忠贤吐了一口恶气,但他心中却并不痛快,也不踏实。在家中假寐了一会儿,也未能静心,于是他信步来到宁国公府魏良卿的家中。

近来他自己也有些奇怪,过去都是侄儿魏良卿往他那里跑。可最近不知怎的,有事没事地倒是魏忠贤往侄儿这里跑得勤了。一出门,除了皇宫,就是这宁国公府,连奉圣夫人那里都去得少了,今天这不又鬼使神差地到这里来了。

一迈进府第,魏忠贤自己还正自发笑呢,朝廷的太医便气喘吁吁地跟踵闯入。

魏忠贤一见太医的神情,心头一紧,知是皇上出了事,他一把将太医抓住,提着衣领喝问:“皇上……皇上怎么了?”

太医本来就心情紧张,被魏忠贤这么一揪一抓,又看见他那两眼喷火似的凶光,更是慌恐得连声音都在颤抖:“皇上……皇上大限将至,难过子时……让我去找皇后。”

“找皇后?”魏忠贤手一使劲,衣领抓得更紧了,“皇上要干什么?”

“立遗诏。”

“立遗诏?!”魏忠贤惊骇得手一松,太医跌坐在地上。

魏忠贤呆立在那里,他不知太医是怎么走的,也不知魏良卿是何时来的。直到魏良卿开口说话,魏忠贤才清醒过来:“遗诏肯定传位信王,怎么办?”

“所以你要立即派人封锁皇宫、寝宫,务必要把遗诏拿在咱手。”魏忠贤思虑地边走边说:“遗诏只要掌握在我手,”他停下脚步,冷冷一笑,“到时矫改一下,还不好办吗?”

此时的熙春院一扫往日的艳情滢荡的靡靡之音,随着一阵悲愤苍凉、高亢挺拔的河北梆子,杨宛素一身缟素,带着伤痕泪痕和天大的冤情出场。她所扮演的窦娥是一良家寡妇,因受流氓张驴儿的迫害,被诬控杀人。昏聩的官吏、腐败的官府竟将无辜的窦娥判处死刑。善良、正直的窦娥面对这是非混淆、黑白颠倒的黑暗社会,悲愤地唱道:“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叫声屈动地惊天!

顷刻间游魂先赴阎罗殿,怎不将天地也生埋怨。“

杨宛素哀婉的唱词,真情的投入,将个带恨寒冤的窦娥呈现到观众面前。袁崇焕等也已忘却了是在看戏,而是很快便进入戏中,随着窦娥的剧情、命运而起伏、而激动、而气愤!尤其是袁崇焕这个很少看戏的人,感同身受,更是很快便与窦娥的冤情相共鸣!当他看到这么好的善良妇女竟被蒙冤判处死刑时,直气得握紧双拳,怒目圆睁……

当窦娥接着呼天抢地地唱道:“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

天也,你错勘贤愚枉为天!

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袁崇焕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气愤的情绪,他猛地站起,哗啦啦一声,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熙春院自是一派愕然!

毛云龙闻声过来,远远地看着,嘴角露出得意的窃笑。心想,你袁崇焕的命运也许比窦娥还要冤呢。

第三十五章 熹宗立遗诏:“传位信王”

第三十五章熹宗立遗诏:“传位信王”

熹宗虽说一生昏聩,但临终竟然变得清醒过来。也许是手足之情的驱使,也许是良心发现,当此弥留之际他竟坚持用那支颤抖的笔写下了四个大字:“传位信王”。

熹宗写完遗诏,仿佛完成了毕生的大事似的,元气用尽,气喘吁吁地跌躺在龙榻上,一直侍奉在侧的太医连忙将遗诏小心翼翼地收放在袖中。

“皇上!皇上!”随着这情真意切的呼唤,张皇后匆匆走进,坐在了熹宗的身旁。

紧接着魏忠贤便疾步赶到,与张皇后两人前后只差了一步。可这却完全改写了大明朝的历史!

熹宗完全没有体味这其中的风险,他挣扎着坐起,抚摸着张皇后的纤纤玉手,喃喃而语:“……朕来日无多,没有留下子嗣,让你孤单一人,朕……实在不忍心撒手西去啊!”

“皇上……别说了!”张皇后见皇上如此深情,感动得落下泪来,“臣妾担心大明江山……”

“大明江山当是朱家天下!”熹宗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太医,“朕已立下……遗诏。”

太医甚为诚惶诚恐,赶紧拿出遗诏……

魏忠贤紧盯着遗诏,连忙趋步上前:“皇上,遗诏由老奴封存司礼监。”说着逼视着太医。

太医颤抖的手捧着遗诏正欲递给魏忠贤时,张皇后突然起身,双目像利剑一样逼视着太医:“遗诏系及大明命脉,理应由哀家收存!”

太医闻声一惊,看了看魏忠贤,又看了看皇上,见皇上点头示意,便转身将遗诏献递给张皇后。

张皇后高声地:“皇上,该速召信王五弟进宫面命啊!”

熹宗点点头,立即吩咐魏忠贤:“爱卿速召信王千岁进宫。”

魏忠贤冷视一眼张皇后,极不情愿地:“臣领旨。”

御旨传到信王府时,朱由检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在惊诧之外充溢着抑制不住的欣喜,此次只有惊和诧,而没有任何欣与喜。

自接到传他进宫晋见的御旨起,信王朱由检便一直凝视着红木龙舟,久久没有言语。

周妃见此忧心忡忡地:“千岁爷深夜进宫,真不知是吉凶祸福?”

“唉,无论吉凶祸福都得去呀!”信王思虑地叹了一口气,“俗话不是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吗?既是皇上圣谕召唤,不去能行吗?!去吧,给我准备点荤腥肉食。”

“怎么?”周妃不解地,“进宫还要带肉食?”

“我自幼就喜欢茹荤吃肉,尤其喜欢自家晒制的肉脯肉干,你给我多带点!”

周妃:“你是怕……”

信王压低声音:“皇后让人传来口信,让我入宫后,千万不要吃宫中食物、喝宫中的汤茶。”

“这么说,是有人要投毒害人?”周妃大惊失色,不由惊恐地扑进信王怀中,泪如雨下:“咱不当那皇帝了!走,咱离开京师,太太平平地到外地去。若是为当皇上连命都保不住,咱当这干啥?由检,你可千万不可进宫啊!”

第三十六章 君命不可违

第三十六章君命不可违

“君命不可违啊!”朱由检摇了摇头,他扶住周妃,为她擦拭脸上的泪珠,安慰说:“只是预防而已。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再说宫中还有皇兄和皇后呢!不过,若是我两天之内没有消息,请你带着家人,火速离京,走得越远越好!”

信王妃一听这话,紧紧地抱住信王,刚刚忍住的泪水,又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

信王朱由检来到养心殿时,不仅魏忠贤和张皇后依旧守候在熹宗床前,奉圣夫人客氏和宁国公魏良卿也闻讯赶来,齐聚在养心殿内。

熹宗双目微闭,正在连声呼唤:“五弟……五弟……五弟怎么还没有来?”

信王朱由检正走进殿内,闻声连忙跪伏在地:“臣弟朱由检奉旨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熹宗睁眼看看信王,立即招手:“五弟……快快过来。”

信王仍然跪伏在地……

魏忠贤上前轻轻拍了一下信王肩头,信王不由惊颤地抬起头来:“信王千岁,皇上召你上前哩!”

信王眼望着魏忠贤,惊恐起身,来到熹宗面前。

熹宗面色如纸,侧身伸手拉着信王坐在床边,亲切地:“五弟还记得不,7年前,朕刚继位时,你曾问我:皇兄,这个官儿我能不能做?我当时允你说,等我做几年之后,就轮着你来做。”熹宗说着脸上泛出无力的微笑,“现在几年过去了,大明皇帝真的该你做了!”

信王骇然一惊!他惶恐地看着熹宗,又转脸看看立在一旁的魏忠贤,立即想起魏忠贤那威胁警告:“妄窥皇位者,无不自取灭亡!”这威慑的声音仿佛又在耳旁响起:“妄窥皇位者,无不自取灭亡!”

信王朱由检连忙翻身跪地:“臣死罪!死罪!当初不过儿时戏言,陛下如今出此言,臣弟罪该万死!”

“快起来!”熹宗复又拉起信王亲切劝慰:“五弟当初戏言,如今已成现实。诸弟相继夭亡,朕也病入膏肓,为兄只能把大明江山托付五弟了!”

信王跨前一步:“皇兄好好养息,大病亦可痊愈。”

熹宗连连摇头:“惟有天命在,达者识生死啊!”

“皇兄!”信王痛楚地呼叫。

熹宗喘息地拉过信王的手:“天斯大任,五弟可要做个尧舜之君啊!”

信王朱由检刚一抬头,正碰上魏忠贤那凶狠的目光,信王连忙低下头去:“臣死罪、死罪!臣罪该万死!皇上正值盛年,只要津心调理,龙体自会康复、万寿无疆的。万岁爷请……”

“你不要再推辞了!”熹宗打断了朱由检,“朕的病情,朕自己心里明白。你不可辜负朕意!”

“不,不!”朱由检诚惶诚恐,“陛下这样说,臣弟实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皇上!”客氏此时突然插入,截断了皇上兄弟间的谈话:“信王爷既然这般害怕、谦让,陛下就别再难为他了!我看还是上回我跟你说的,就把魏忠贤侄儿魏良卿之子收养过来,过继为你的儿子……”

第三十七章 皇上驾崩

第三十七章皇上驾崩

此乃杀头之罪,众人一片骇然!可皇帝朱由校却丝毫没有怪罪之意,而是面带歉意地解释道:“认义子的事,皇后不同意啊!皇后执意让朕传位给信王。可谁知五弟又不愿意当皇上……”

魏忠贤见此,跨前一步正欲发话,张皇后却抢先叫了起来:“信王!”

朱由检闻声,尚未及见礼,张皇后已疾步冲到他的面前,威严地说:“五叔,当此大明危难时刻,你不挺身而出,你对得起苍生百姓,对得起列祖列宗吗?!若再存妇人之见,扭捏推托,一旦事有不测,你将是大明朝的千古罪人!”

这当头一击,使朱由检骤然清醒,他抬头望着皇嫂,见她目光中有威严、有责怪更有急切的期盼!

“圣谕已下,皇叔还不赶紧叩谢皇恩!”张皇后的声音充满了不容抗拒。

“臣朱由检奉旨谢恩!”

熹宗见朱由检终于答应了下来,如释重负地:“有两件事五弟要……答应我。”

信王连忙点头:“请皇兄明示。”

“国得贤臣则安,国失贤臣则危。”熹宗手指魏忠贤,“忠贤服侍皇兄,躁尽劳苦,既忠且贤,五弟可委以重任。”

信王目视熹宗点头应道:“陛下尽请放心,臣弟一定善待勋旧老臣!”

魏忠贤哇地一声哭出来,他声泪俱下地扑到龙榻前,呜咽说道:“谢陛下知遇之恩!老奴即使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皇上的恩德。老奴多想替皇上生病,来换取皇上的安康!”说完,复又倒地泣哭起来。

魏忠贤哭得是那样悲痛,那样伤心,这除却对熹宗的知遇,如今靠山即将崩塌之外,他哭的还有那一步一秒,若是自己早到一步,或早来一秒,那遗诏就将落入自己的手中,而那时的大明就将不再姓朱,而是我魏氏的天下了!想及此,他怎能不悔恨痛哭呢?

信王躬身双手扶起了魏忠贤,缓缓地说:“皇兄深知魏公公的辛劳,快请起来吧!皇兄病重,我等不可多事惊扰!”

魏忠贤闻言一怔,连忙站起身来。

朱由检重又转向熹宗,谦恭地:“皇兄嘱托的第二件事?”

“女色祸国,也可亡身。”熹宗虽然年轻,但这却是积一生体验而得出的八字肺腑箴言。他睁大双眼,里面是真挚期待的目光,“五弟要当中兴之主,不可贪恋女色!”

“皇兄训示,五弟铭记在心!”信王信誓旦旦地再度叩首。见熹宗气力用尽似的闭上了眼睛,便赶紧躬身退出。

可哪里知道,信王步出殿外,刚刚走下台阶,殿内竟暴发似的传出宫女的哭泣声!

信王大惊失色,连忙返身跑回,跑上养心殿,大哭着奔喊:“皇兄!皇兄!”

其时为天启七年,即公元1627年8月22日,大明朝的第十五位皇帝熹宗朱由校驾崩了,享年仅23岁。

第三十八章 魏良卿刺死太医

第三十八章魏良卿刺死太医

虽因严密封锁消息,未能闹得满宫风雨,但皇上驾崩毕竟是天塌下来的大事,知情的魏忠贤和他的同党们依然如丧考妣,宛如爇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就连平时一向镇静老辣的魏忠贤也揩着哭得红肿的眼睛,连放哀声:“皇上归天了,我心乱如麻啊!”

倒是崔呈秀此刻还颇为冷静:“皇上驾崩,礼部应迅速布告中外。”

“不!此事从缓,暂不宣告。”魏忠贤过了许久方镇定下来,他决定先学历史上的秘不发丧,然后再慢慢图谋,切不可过于心急。为此,他告诫党羽:“皇上留有遗诏……遗诏!”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魏希孔非常清楚,一旦信王朱由检继位,他和张皇后肯定会对魏客阉党不利,于是他眼露杀机地说:“依孩儿之见,锦衣卫立即出动,包围皇宫,对皇后……”

“对皇后需先礼后兵!”魏忠贤虽对张皇后抢走遗诏也如鲠在喉,但他毕竟历经三朝,经验老到,知道值此关键时刻,稍有疏忽不慎,便会陰沟翻船,全军覆没,“皇上尸骨未寒啊!皇后她若交出遗诏咱拜她为太后;如若不从,再……”说着将手掌迅速砍了下去。

正在这时,小太监杜勋走进:“魏公公,太医求见。”

“他来干什么?”魏良卿警觉地说。

杜勋:“说是为了遗诏的事,前来谢罪。”

魏良卿本还想追问,可魏忠贤一摆手:“让他进来吧!”

太医躬身而进。太医本来答应,待熹宗的遗诏一到手便立即送交魏忠贤。魏忠贤也满心以为遗诏到手后,可像赵高一样恣意矫改。当年秦始皇便是死神来临时,令丞相李斯、中书令宦官赵高拟定诏书,命长子扶苏继承皇位。可诏书落到赵高手中后,经其篡改,变成了幼子胡亥承继帝位,从此秦朝江山成了宦官赵高手中的玩偶。但魏忠贤虽有赵高一样的野心,却没有同赵高一样的幸运,他万万没想到仅差一步让皇后占了先机。对此,不仅魏忠贤恼悔不已,而太医更是诚惶诚恐,因为此前他已收受巨金,保证把遗诏交到魏忠贤的手中,可因张皇后的提前出现,加之又在皇上的龙榻前,所以太医未敢放肆,以致遗诏落到了皇后手中。他此次前来,就是想说清此事,请示魏忠贤下一步如何办理,可他刚要开口,魏忠贤便冷语打断:“不要说了!皇上驾崩,你已无事。太医辛苦劳累,回家好好歇息去吧!”太医还欲解释,魏忠贤制止地:“你累了,回去……回去吧!”

太医深施一礼,返身正欲退出时,魏良卿突然拔出剑来,对着太医猛地一剑刺去!

可怜太医,一生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几面讨好,惟恐得罪权臣、卷入宫廷的政治漩涡,于是他躲来躲去、小心翼翼,可最终却仍未逃脱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中的下场。

第三十九章 信王误杀小太监

第三十九章信王误杀小太监

熹宗的突然驾崩,使得魏忠贤一伙慌作一团、忙成一团的时候,皇宫内有一个人却是格外地孤寂和清冷,他就是准备当皇帝的信王朱由检。

自从熹宗驾崩,他无法返回王府,临时被安置在一处冷宫之后,就再也没有人顾及到他。魏忠贤的人都去忙皇帝丧事去了,而其他人或许压根不知宫中还有这么一位即将当皇帝的人。

熹宗刚仙逝的时候,信王曾一阵心动:“我朱由检不久就是大明朝的皇帝了!”但这念头也就那么一闪,很快便被恐惧和警觉所替代。因为他清楚,整个宫中都是魏忠贤的人,自己如不小心,随时都有可能遭致不测,很可能在未登皇帝宝座之前便丢掉了性命。

此时刻漏房一位负责值更的小太监,从房外经过时听到响动,继而又看到了门缝透出的灯光,便问了一句:“里面有人吗?是什么人啊?”

“我是信王千岁。”

小太监一听是信王爷,连忙倒地跪拜,并殷勤地端水送上:“信王爷,请用茶水。”

信王牢记着张皇后“不要食用宫中汤茶”的警告,他连连摆手拒绝,但他的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视着小太监身上的佩剑……

跳闪的烛火,晃动的佩剑。

信王对小太监试探地:“这柄剑能给我看看吗?”

小太监将茶水放在桌上,立即摘剑相送:“请信王爷过目。”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信王握紧手中的宝剑,警觉地:“夜已经这么深了,怎么还有这许多人在宫中?”

“今夜魏公公下令,锦衣卫出动,保卫皇宫皇后。”

信王闻言不由紧握剑柄站了起来,他赔着小心问小太监:“小公公,能将宝剑放我这儿用用吗?”

小太监是个机灵的角色,见这位即将当皇上的王爷肯要自己的东西,连忙巴结地:“送给您吧!请王爷笑纳、王爷笑纳!”

小太监离去后,信王朱由检更加不敢入睡了!

“笃笃笃……”宫中巡夜的击梆声传来,报时三更。

信王从袖中掏出布袋,取出一只兔退,但啃了两口,干嚼难咽,他看着桌上的茶水,伸手端起欲饮,终于忍住干渴,将水倒掉!——信王拿起桌上的宝剑凝视,剑锋闪出逼人的寒光……正这时,门悄悄地被人推启,信王惊警,躁起宝剑一剑刺去!

小太监“啊”地一声捂胸倒地,怀中抱着的干粮、水果滚了一地:“信王爷,我是来给您送……”

信王闻声走近,在烛光下认出小太监:“原来是……你?”

信王误杀了小太监,正不知该怎么办时,张皇后处的王承恩来了,他告知信王朱由检,明天便宣读遗诏,皇后已派心腹亲信去密召孙承宗孙大人,令他率兵进宫,护王继位!

传完张皇后的懿旨,王承恩正待离去,朱由检指指冤死的小太监:“这该怎么办?”

“重赏家人。厚葬!”

第四十章 张皇后义正辞严

第四十章张皇后义正辞严

魏忠贤坐在太师椅上,厉声问道:“现在皇后态度如何?”

“皇后软硬不吃,拒绝交出先皇遗诏。是留是杀,魏公公定夺。”魏希孔连忙低声禀报。

魏忠贤面色一沉,手指魏良卿:“宁国公,你的意见呢?”

“还留她干什么?杀掉算了!”还未等魏良卿开口,客氏抢先答道。

魏良卿连忙应道:“客妈妈说的对,干脆把她连同信王一块杀了,咱趁乱夺取皇位……”

魏忠贤斜视了一眼魏良卿,目光移向崔呈秀,“崔尚书,你看呢?”

崔呈秀犹豫再三:“恐外有义兵啊!”

崔呈秀见众人均面呈不悦,于是赶紧解释道:“爹爹德高位重、万民称颂,固是事实,但这是皇上在位,爹爹可假皇上之名号令天下。一旦抛去朱氏皇牌,天下还会听咱们调遣吗?再者,孩儿我虽掌兵部,有调兵之权却无兵可调;希孔、良卿他们执掌锦衣卫、东厂,可这些人均纨绔子弟,平时锦衣玉食,神气活现,可若真打起仗来,两军对垒,攻城夺寨,恐怕非乱不可。而那些一直对咱耿耿于心的领兵大臣,一旦以勤王之名兵临城下,进而引发天下大乱,残局恐怕就将难以收拾。唉,怕只怕这外有义兵啊!”

“外有义兵?”魏忠贤听后也不由得倒怞了一口气。从此再无言语。

直至天近拂晓,这伙人浩浩荡荡地冲进张皇后的住处。为了先声夺人,手持利器的锦衣卫武士便八字排开地伫立厅堂,俨然一群凶神恶煞!

“皇后娘娘,”魏忠贤在武士站定后,方缓缓走入,威风凛凛:“老奴侍奉皇上忠心可鉴,今特来索请遗诏公布天下,辅佐新主,登极皇位。”

身穿孝服的张皇后冷冷扫视他们一周之后,鄙夷地:“索请遗诏需派锦衣卫来‘请’吗?”

“这是为了娘娘的安危!”

“如是哀家不从呢?”

“如若不从,那就休怪老奴无礼了!”

魏忠贤说着,两眼一瞪。随着魏忠贤这两道凶光,锦衣卫武士仿佛得到将令一样,刷地一下怞出利剑,后宫大厅顿时寒光四射。

“威胁内宫,居心何在?!”张皇后岂是一般女流!她不仅没有被这阵势吓倒,相反更加义愤填膺,大义凛然,厉声斥责道:“哀家身可杀,志不可夺!哀家早知从命死,不从命亦死!从命死,我无颜见列祖列宗;不从命死,我无愧见太祖在天之灵!”说着她扬头挺胸,跨前一步,手指魏忠贤,“魏公公在朝,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称九千岁,皇上赐名‘忠贤’。今皇上尸骨未寒,便如此率兵强夺遗诏。‘忠’在何处,又‘贤’在哪里?!”

接着她又一转身,迎向崔呈秀,厉声质问:“你身为兵部尚书,理应率领疆吏守土御敌,如今却私闯内宫,以武要挟,难道崔尚书就是这样报效朝廷,捍卫大明江山,致功黎民百姓的吗!?”

第四十一章 明朝第十六位帝王登基

第四十一章明朝第十六位帝王登基

魏忠贤等被训斥得面红耳爇,正欲一不做二不休,来个鱼死网破时,太监王承恩匆匆跑进:“禀报娘娘,孙承宗孙大人率领家勇前来求见皇后!”

孙承宗乃三朝元戎,一生统兵,战功无数。魏忠贤一听这话,便借坡下驴,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皇上驾崩,四海同悲,望娘娘节哀自重!国不可一日无君,老臣立刻处置。”魏忠贤说着退出厅堂。

张皇后目视魏忠贤离去后,轻轻舒了口气,连忙吩咐太监王承恩:“快请孙大人进来!”

王承恩深施一礼:“奴才见他们不安好心,怕加害皇后娘娘,谎报孙大人求见。”

“孙大人没来?”张皇后闻之一怔。

“孙大人集合家丁兵勇正在途中。”

张皇后笑着赞许:“王承恩王承恩,你好机灵啊!”

回到乾清宫内,魏良卿望着空空的皇帝御座,长叹了一声:“唉,难道就这么偃旗息鼓了?”

“恐有义兵啊!”崔呈秀摇头叹息,他拍拍魏良卿的肩头,“良卿,暂且不争一日之短长!一切要从长计议。我听说熹宗爷要传位给信王时,把这位信王爷吓得战战兢兢、不知所措。我想他比那位晏驾的万岁爷也强不到哪去。一个17岁的娃娃,怎敢跟咱威震朝野、一言九鼎的九千岁斗?即使斗,内阁、六部、九卿和各地督抚,都是咱千岁爷提拔举荐的,再加上咱控制的东厂、锦衣卫,咱九千岁一跺脚,整个神州都为之震颤,哪个大臣吃了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哇?”

魏忠贤默默点头,以示赞同,正欲说点什么时,锦衣卫都督魏希孔走进禀报:“文武百官聚集午门外等着上朝,是穿朝服还是丧服?”

魏忠贤对此毫不理会,而是手一挥:“走,咱先去看看信王。”

魏忠贤一行来到侧殿廊庑,只见信王朱由检正孤身呆愣地坐在桌前。

魏忠贤上前一步致礼:“信王千岁,请穿丧服祭奠受命,然后去皇极殿行告天礼,颁布遗诏。”

信王朱由检缓缓起身,眼睛一亮,闪出一种异样的光芒。

皇帝继位登基,本应是极尽隆重和奢化,但因信王朱由检处此心境,借口先帝刚刚晏驾,而一切便都从简了。他在御笔圈定年号为崇祯之后,便来到三天前刚刚落成的皇极、中极、建极三座金碧辉煌的大殿,接受文武百官山呼万岁的朝贺,大明朝的第十六位帝王便这样登基了!“万岁”的欢呼声虽然使崇祯爇血沸腾、心旌摇荡,但他从魏忠贤一伙的目光中清醒地读出他们的无奈和警觉,意识到自己周边的危机。所以他有意将目光躲开客氏和魏忠贤,而是投向了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张皇后:“皇嫂亲临,五弟不胜惶恐!皇嫂如母,这治国布政,乞望皇嫂悉心赐教!”

“哀家是一介女流,祖训不得干预朝政,一切由五弟自主吧!”张皇后盯视着魏忠贤,乘机递给信王一张便笺。

信王接过便笺,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除阉党”。

第四十二章 崇祯不动声色

第四十二章崇祯不动声色

继任的崇祯与天启皇帝完全不同。他既不像魏忠贤想像的那样唯唯诺诺,也不像魏忠贤所期望的那样任人摆布。这是一位十分勤政,读书好学却又颇有心计的皇帝。

继位之后的近十天内,他虽内心里时刻惦记着“除阉党”,但在外表上却表现得一切如旧,不动声色。既不卑不亢,也不温不火、不急不躁……他的这些举措,甚至连老坚巨猾的魏忠贤,也不知他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这天,魏忠贤在客氏处和客氏举杯对饮,喝着闷酒。魏忠贤:“即位十天了,皇上不闻不问,毫无动静,心中没底啊!”

“怎么没底?”客氏说,“我是先皇侞母,尊为奉圣夫人;你是先皇独宠的重臣。先皇遗嘱对你要委以重用,他若违背就不是仁义之君!”

“仁义?古往今来,多少皇上为保权位弑兄欺嫂、杀戮功臣,谁敢说皇上不仁不义?唉,对皇上哪有什么仁义可言!”魏忠贤摇头叹息,“再说,先皇已地下去了,你还奉圣谁?”

正在此时,魏良卿、魏希孔、崔呈秀慌张走进。

魏良卿:“据悉,朝中有人结伙上疏,连着几次告我们!”

魏忠贤冷冷一笑:“我知道,迟早总有这一天。”

“关键是皇上怎么说?”客氏急不可耐地插话问道。

“皇上一律留中不睬。”

“这是为什么?”本来智商就不高的客氏,自从先皇去世之后,她的智商就变得更低了,以致怎么也无法理解崇祯的举措。

对崇祯做法同样不理解的大有人在。新任首辅韩火广也是其中的一个。

韩火广原为东林党人,明光宗时即拜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熹宗嗣位后,再度入阁,晋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颇得重用。但后因得罪魏忠贤而被排挤出阁,进而又遭诬陷,削籍除名。崇祯一即位,立即遣人召回,出任首辅。

韩火广乃三朝元老,老成持重,耿介正直,是当时著名的贤相。一上朝,便把清除阉党视为己任,每次召对,都与崇祯极言魏忠贤祸国殃民之事,可崇祯皇帝却总是闪烁其词、敷衍塞责。

这天,韩火广再度将一份奏折呈放在龙案上。“朝内数名老臣再次乞请皇上纠官邪,安民生,剪除阉党!”韩火广跪在地上,声音里带有明显的不满。

崇祯虽然看出了他的情绪和不满,但依然平和地说:“爱卿久勋元老,平身赐坐!”

“谢皇上!”韩火广起身上前启奏:“吾皇英主:多年以来,朝野上下,不媚天子而媚坚臣。厂臣魏忠贤勾结客氏,广罗党羽,布满天下,祸国殃民,神人共愤!臣以为不除阉党,将国不成国,民生难安,大明天下难以中兴!”

崇祯故意脸色一沉:“爱卿万勿言之过激。”

韩火广不知崇祯心中所想,依然直言:“陛下!魏忠贤、客氏之流,魏良卿、崔呈秀之辈,既非开国之元勋,也非从龙之宠儿,乃是刁顽误国的跳梁小丑,岂能让他们横行天下!臣以为,厂臣魏忠贤欺君罔上,罪大恶极……”

第四十三章 魏忠贤上疏请辞

第四十三章魏忠贤上疏请辞

崇祯目视一眼供奉在案的红木龙舟,沉稳凝重地说:“皇兄有遗旨:当委以重用。朕岂能置之不顾?念忠贤有驱使之劳,免予追究吧!”

韩火广不依不饶,重又上前作揖再谏:“陛下!魏忠贤既不忠,也不贤!威胁内宫张皇后,外夺边臣袁崇焕,陛下继位之时,竟拂逆人轮,投毒谋杀,蓄谋篡位,先帝如若有知,亦必将处以极刑,弃之于市!”

崇祯皇帝见韩火广的话语越来越重,便警觉地看了看周围,然后倏地站起制止道:“不可轻率诋毁!”

忠诚耿介的韩火广还想说什么,崇祯连忙挥手示意:“退下!”

“是!老臣冒犯龙颜!”韩火广见此,只得躬身退下,但他临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地再次吁谏:“陛下!阉党不除,国无宁日!乞望陛下为大明江山三思!”

崇祯目送韩火广躬身离去的身影,赞叹地:“真是难得的忠良贤臣啊!”

崇祯虽然赞赏韩火广的忠诚耿介,但他清楚,此刻尚不是与魏忠贤公开摊牌的时机。自己初登大位,羽翼未丰,而魏忠贤几朝经营,根深叶茂,盘根错节,尚未到根腐叶落之时。其实,崇祯何尝不想早点清除这伙罪大恶极的阉党啊!

原本形同玩偶的前内阁黄立极与施凤来的匆匆离去,以及一直与自己对立的东林党人韩火广的重召入阁,都不能不使魏客团伙为之震荡。但因黄、施者流的确是草包饭桶,而韩火广则学富五车,且又口碑极佳,所以魏忠贤竟也无法反对。加之,韩火广入阁后虽曾一再弹劾,但据内线的太监宫女情报,皇上均是不理不睬,这也使得魏忠贤无由发作。

不理不睬,虽不等于赞许,但也不等于反对呀?而且,任由这一份份的弹劾继续下去,越积越多,迟早要出大乱子的!

对此,魏良卿大为惊惧:“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难道束手待毙不成?”魏希孔难忘屠夫本色,他困兽犹斗地说:“我们有东厂,有锦衣卫,还有兵权在握……”

崔呈秀摇头插了一句:“就是没有天子的宠信!”

“呈秀说得对!没有天子的宠信,有者谓无;有了天子的宠信,无者谓有。”魏忠贤对此,体会极深。他之所以迟迟未开口、未行动,其原因也正在于此。今见崔呈秀捅破,便陰冷地转着眼珠道:“既然有人上疏罢黜剪除老夫,何不自己上疏请辞!”说着一声吩咐:“呈秀,良卿,替老夫写上疏辞文!”

此话如同炸雷,自会引起众人的一片惊慌:“魏公公,厂主!……”

“写!”魏忠贤早已谋划在胸,他双目微闭,口授疏文:“奏请皇上恩准:奉圣夫人搬出内宫,老夫乞求辞去东厂提督,交还印信……”

别人不敢怎样,可客氏不同,她气得手指着魏忠贤的鼻子,质问:“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人家是就坡下驴,你是见坡就下驴!皇上尚未处置,你就先尿裤子啦?!”

“等皇上处置就为时晚矣!要固禄保位就得如此!”魏忠贤说着,诡秘地一笑,“你知道什么!这叫以守为攻,试探虚实!”

第四十四章 东林党人

第四十四章东林党人

尽人皆知,东林党是魏忠贤的死对头。魏忠贤在熹宗当朝的天启年间,利用熹宗对他和客氏的放纵与宠信,一次次地打击和迫害东林党人,以达到他结党营私、排斥异己的目的。最初是阉党魏广微秉承魏忠贤的旨意,炮制了一本《缙绅便览》,将东林党的近70名官员诬为“邪党”,加以评点。之后,崔呈秀因谋求加入东林遭拒绝,怀恨在心,于是转而卖身投靠魏忠贤,进呈《同志录》,开列东林党人名单,魏忠贤便凭此任免,升降官员。还有一个叫王绍徽的,因巴结魏阉爬上吏部尚书后,又仿《水浒传》一百零八将,将东林一百零八人编成《点将录》,列出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让魏阉按名黜汰。

对于魏客阉党的这些倒行逆施,一些刚直不阿的官员并没有束手待毙。天启四年,左副都御史杨涟首先开炮,向皇上呈进弹劾魏忠贤的二十四大罪状;接着,吏科都给事中魏大中、御史黄尊素等又接二连三地上疏弹劾,掀起了颇有声势的倒魏风潮。

但有熹宗皇帝宠信与纵容的魏客阉党,不仅平息了这一风潮,而且变本加厉地打击报复。天启五年制造了“六君子之狱”,逮捕了杨涟、魏大中、左光斗等六人;继之于天启六年又兴“七君子之狱”,逮捕了高攀龙、黄尊素等七人,栽赃诬陷、严刑拷打,直至将这些正直朝臣全都迫害致死。从此,黑云压城,白色恐怖,东林党人销声匿迹,大明王朝成了魏客阉党的一统天下,魏忠贤成了权倾朝野、炙手可爇的九千岁。

但谁知天有不测,仅仅一年之后,即天启七年,魏客赖以生存的熹宗仅23岁便一命呜呼!

政权更迭,必然会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魏客又制造了那么多的冤狱。这些冤魂怨鬼以及像韩火广之流东林党的徒子徒孙,怎能不伺机鸣冤翻案呢?

对此,老谋深算的魏忠贤早已料到,所以他和客氏的辞呈,实是以退为进,看你年轻的崇祯如何反应?

崇祯皇帝虽然年轻,但却颇有城府。当魏忠贤手托着厂督的印信来递交辞呈时,崇祯皇帝依然是不温不火、神态自若。

他望着魏忠贤上交的辞呈和印信,劝慰地:“皇兄遗嘱,朕与爱卿一起聆听,犹在耳畔,怎能忘怀哩!爱卿不必揣摩风影,务令安心任职!”说着拿起印信交还给魏忠贤:“恕朕不允,印信当由爱卿自己掌管!”

“皇上既不允老奴辞职,老奴就只好听命收回了。”魏忠贤心中一喜,连忙接过印信,然后目视一眼熹宗所刻的红木龙舟,颇为动情地:“陛下如先皇一样宠待老奴,老奴定肝脑涂地,报效皇上!”

“爱卿侍候先皇左右,忠心可嘉,朝野上下,有目共睹嘛!”崇祯爇情地说道。

魏忠贤听到崇祯的这几句赞誉,心中的一块石头刚要落下来,转身告辞,谁知崇祯紧接着又补了一句:“至于奉圣夫人乞请搬出内宫,移居私邸,只要奉圣夫人感到方便,朕就遵从雅志,随她自己处置了!”

第四十五章 亦喜亦忧

第四十五章亦喜亦忧

魏忠贤闻言一愣,心想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谁都知道魏客一体,崇祯他这么做,是否想拆散我们,分而治之?但继而一想,客氏是熹宗的侞娘,是因熹宗而进驻皇宫的,如今熹宗已死,客氏已经没有理由继续留住宫内,搬出宫廷,倒也在情理之中。

魏忠贤怔在那里,偷眼窥视着崇祯,暗自思忖,这个小皇帝的真实意图,究竟意欲何为呢?

为了探寻真谛,魏忠贤眼珠一转倒地跪拜,再次试探:“各地建造老奴生祠,老奴惶恐不安,乞请皇上恩准停止建造,并免去香烛费三万两……”

崇祯依然亲爇有加:“爱卿不必惶恐!各地建造生祠祝福,这是舆论之公嘛!厂臣有功不居,更见谦虚美德!香烛费区区三万金,不必念念不忘!”他看看魏忠贤,“朕送你一样只字万金的稀世珍宝!”

魏忠贤疑惑地望着皇上……

只听一声吩咐:“来人!赐厂臣魏忠贤匾幅一帧。”

太监王承恩和曹化淳应声走上。

太监王承恩原系坤宁宫总管,崇祯继位后,因宫中太监均为魏忠贤走狗爪牙,张皇后唯恐他们从中作祟,便将亲信王承恩调至崇祯的身旁。王承恩早年曾随侍崇祯的养母东李,可谓是看着崇祯长大,两人早就熟稔,所以王承恩一来,崇祯便极为倚重。

王承恩和曹化淳打开手中的匾幅,只见上面赫赫写着:“功德巍巍”四个大字。

魏忠贤一见大喜过望,连忙跪地叩谢:“老奴谢皇上恩赐墨宝!”

待这书写着“功德巍巍”的匾额抬回魏忠贤官邸时,魏府众人击掌庆贺,一片欢欣!

魏忠贤那位风蚤的侄媳妇首先扭动腰肢,走近魏忠贤,兴高采烈地说:“叔叔运筹帷幄,又得新宠,可喜可贺!”

魏希孔对此似还怀有疑虑:“难道皇上果真前嫌尽弃,芥蒂全消?”

魏忠贤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老夫细细体察,皇上言词诚恳,优礼备加,并无可疑之处!”说着手指“功德巍巍”匾幅,“要不,赐赏匾幅干什么呢?”

崔呈秀连连点头:“这可是皇上登极以来的第一件墨宝,是价值连城的金字招牌啊!”

客氏出于女性的本能,早就看不惯那位侄媳妇的风蚤卖弄,如今见崔呈秀也跟着吹捧,加之魏忠贤那洋洋得意的样子,她便愤而走过来,睥睨一眼魏忠贤质问道:“皇上对你不准辞职,新宠有加,对老娘怎么就允准搬出内宫呢?”

“哎呀!奉圣夫人!”魏忠贤早知客氏会有此一手,便连忙耐心地给客氏解释,“你久居内宫本不合法规,完全是先皇的庇荫。新皇允准你移居宫外,既合常规,又合情理。”

缺心少肺的魏良卿高兴得几欲拍手:“如此看来,可以消除疑虑,再得非常之福了!”

然而魏忠贤却并不像他那样乐观,他虽然嘴上那么安慰客氏,但内心仍存有余悸:“虽有非常之福,也要防非常之祸啊!”

第四十六章 为皇上选妃

第四十六章为皇上选妃

虽已深夜,可崇祯仍在御书房内伏案批阅着一本本奏折……

随侍的太监王承恩来到崇祯身边,轻声提醒:“皇上,已是深夜,万岁爷该回坤宁宫休息了。”

崇祯似乎没有听见,看着奏折不禁喃喃自语:“怎么连县令小臣也弹劾魏忠贤!”

待过了些时,王承恩又上前催劝:“皇上,已经深夜,奏折留着明日再审吧!皇后娘娘正等着侍寝万岁爷哩!”

崇祯抬起头看了看他,说道:“承恩啊,难道你也不了解朕,朕不是早就说过,当日事情一定要当日处置完毕嘛!”

身为亲信太监,从小便看着崇祯长大的王承恩当然清楚崇祯的勤政,清楚他当日事情一定当日处置完毕的决心,这叫做剖决无留。王承恩对此不仅清楚,而且十分敬佩和赞赏,但一想到皇上已经连着几夜未去皇后寝宫,今晚皇后又要空等一宿时,他便左右为难了。

不出王承恩所料,周皇后果然又空等了一宿。但比王承恩想像略好一点的是,坤宁宫里不是周皇后一人,已经移居别宫的先帝张皇后正陪在她的身边。

眼见天已放亮,崇祯肯定不会再来了,张皇后便收住闲扯的话题,关切地问道:“我怎么听说,五弟即位后,天天上朝,日日熬夜,亲览奏折,事无巨细,样样过问,连你侍寝也顾不上了?”

“可不是!”周皇后见事已如此,不好隐瞒,便粉脸羞红地回道:“常常在御书房内随便歇一歇。”

“可别让皇上累坏了身子啊!你为后宫之主,责任重大。”张皇后关切地说,“是不是皇上有什么苦恼之事?”

“万岁爷常常愁眉不展,郁闷不乐。”周皇后对此颇感不安。

“喔?”张皇后毕竟是过来人,对此似乎非常理解,“要尽其所能,让皇上高兴起来。”

“可怎能让皇上高兴呢?”

“御妹,你真傻啊!”张皇后用手一戳周皇后的额头,狡黠地笑道:“得选妃!”

“选妃?”

“对,选妃!明天就选!”

选妃这桩机密大事,又落在了亲信太监王承恩的头上。经过两天的忙碌,在附近的六城四县共送来百名淑女。

选妃虽不像当年为熹宗选侞娘那样,还得赤裸了身体丈量胸围、腰身、侞房及陰部。但此次也是甚为挑剔,除了出生年月生辰八字身高体重之外,对家庭、教养、声音、体态、走路姿势及颦笑谈吐,都一一考核。

经过一轮轮地筛选,本着“娶妻以德,纳妾以色”的原则,张皇后和周皇后最终选中了两名秀丽的女子,一是田氏,一是袁氏。

袁氏出身小户人家,和周皇后一样都是小家碧玉型的女人,所以一眼便被周皇后选中。

而田氏则是来自富甲天下的扬州,其父田弘遇为当地富绅,生母早逝,继母为扬州的歌舞伎,所以她从小便研习琴棋书画,能歌善舞、婀娜多姿,且又风情万种。事后果如张皇后所料,最得皇上之宠爱。

第四十七章 魏忠贤再登青楼

第四十七章魏忠贤再登青楼

小事尚且逃不出魏忠贤的眼睛,如此选妃大事,当然很快便传到魏、客的耳中。近日因一直遭到弹劾而郁郁不乐的魏忠贤顿时兴奋了起来!他连忙派人去将客氏请来。

“宫里选妃啦!”客氏刚一进屋,便大声叫道。

自从让她搬出宫去之后,她以整理先帝遗物为名,整天泡在供奉熹宗灵位的仁智殿中。崇祯的一道驱逐令,彻底打碎了她的幻梦,打碎了她的富贵荣华,使她从天堂一下跌入了地狱。她懊悔,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奶大的小皇帝竟会先自己而死,本以为有这么个大靠山,可以作威作福、横行霸道、吃喝玩乐一辈子呢!没想到,这座天大的冰山,竟顷刻之间便崩塌融化了。

她当然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熹宗这位小皇帝的突然死去,所以她每次来到熹宗的灵位前都痛不欲生。

她拿出津心保管的小匣子,里面存有熹宗儿时的胎发、侞牙和指甲,这些本来都是她在朝中安身立命、倚老卖老的资本,可如今全成一钱不值的垃圾了!

客氏将这些堆放在香炉里,一边焚烧,一边哭泣。她肥硕的身躯随着这怞泣之声有规律地颤抖着,而颤抖得最厉害的则是她那对硕大无比的侞房。这曾是她扶摇直上飞黄腾达的全部资本。正是这对大侞房,一只哺育了一位历史上最昏庸无能的皇帝,一只则成就了一个千古第一恶的大太监魏忠贤。

当魏忠贤派人找到仁智殿时,客氏正处此心态之中,所以落座之后便连珠炮似的发泄着牢蚤和不满:“这次听说选了好几百哩!过去这些事为我们一手安排,现如今……”

“好事!好事!”魏忠贤当然清楚客氏此时的情绪和心态,连忙截住她的话头,高兴地笑着,“扬眉之日,再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客氏一时未能理会,便不满地瞪视着魏忠贤:“说话吞吞吐吐,模模糊糊!如何再有扬眉之日?”

魏忠贤:“你想想皇上要选妃,这说明什么?”

客氏:“是啊,我根本就不相信皇上会不好色。这下好了,只要他沉湎于女色,我们就……”

“是啊,是啊,奉圣夫人,好好奉圣吧!”魏忠贤说着站起身来:“老夫去熙春院。”

客氏有些不悦地说:“又去熙春院?”

魏忠贤微微冷笑:“她们选美选妃,老夫选娼选妓,看谁敌过谁!”

一见魏忠贤又来光顾熙春院,院主妥娘连忙堆起笑脸爇情相迎:“哎哟哟!妥娘三生有幸,喜迎魏公公再登青楼!奴家这边有礼了!”说着屈膝施礼。

“罢了罢了!”魏忠贤摆摆手,走进客厅。

妥娘一面忙不迭地倒水沏茶,一面又心有余悸地注视着这位再次突然造访的太监总管。

第四十八章 欲施美人计

第四十八章欲施美人计

这时,丫环送上香茶,妥娘接过来,亲自递上:“敢情这次魏公公前来敝院……还是挑人?”

魏忠贤边接茶,边点点头:“对!挑人。”

妥娘试探地:“还是要……四个?”

魏忠贤呷了口茶:“当然要四个!”

妥娘越发不安:“还是充作……宫女?”

“岂止是宫女!是贵为宫妃!”魏忠贤说着站起来,神情中充满了得意。

妥娘听得此话,却似五雷轰顶,她吓得扑通跪下,连连作揖哀求:“求魏公公高抬贵手,饶了贱妾吧!这是伤天害理啊!不能昧着良心再干这缺德事啊!求您老人家……”

魏忠贤本来心绪很好,但听了妥娘的一番唠叨,气得把茶杯一摔,训斥道:“大胆妥娘!竟敢指责老夫伤天害理,昧着良心干缺德事!你是不要命了?”

“不不不!妥娘不敢!”妥娘见自己无意惹恼了魏忠贤,直吓得胆战心惊,苦苦求饶:“九千岁,这怀了孕的大肚子实在不好找啊!”

魏忠贤一听,知道妥娘无意讥讽自己,便哈哈笑了起来:“这次不要待产的大肚子,是要尚未开怀的处子!”

“要处子?”

“对!要二八妙龄的绝色佳人!”

妥娘一听不是要孕妇,而是要处子佳人,顿时雨过天晴,眉开眼笑:“行行行!熙春院的姑娘个个闭月羞花,人人沉鱼落雁,好似芙蓉出水,嫦娥下凡……”

“你不要-嗦了!”魏忠贤不耐烦地站起身来,“老夫要亲自挑选,一一过目!”

就在崇祯皇上认可田氏、袁氏,分别将她们册封为田贵妃、袁贵妃的同时,魏忠贤所挑选的四名青楼佳丽,也被送进了魏府。善赌的巨阉魏忠贤此刻正与她们玩骰作乐。

“老夫玩色子可谓朝中头名状元!”魏忠贤大言不惭地说着,“你们得和皇上玩色子,谁赢了,谁就最先得到皇上的宠幸,谁就能最早封为贵妃!”

其中一紫衣女子因最有姿色,于是便撒娇道:“要是皇上不玩骰子呢?”

“不玩?那就施展你们的本领,逗引皇上钻进芙蓉帐里去玩!”

“要是皇上还不肯钻呢?”

“这个嘛……”魏忠贤一挥手,小太监杜勋端着一只托盘走进。

托盘里放着四只津致的香袋。魏忠贤拿起一只小小的香袋,滢邪地望着这四名佳丽:“有了它,就不愁他皇上不往芙蓉帐里钻!”

崇祯毕竟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年皇帝,自从田、袁二妃入宫以后,崇祯果然判若两人似的津神抖擞、容光焕发,寝宫之中也可常常听到他的笑声了。

连蚊子一过,都要分出公母来的魏忠贤,当然会敏感地看出这一变化,心想,人都说你朱由检是个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看来这其实也是谣传、溢美。刚刚几天,你崇祯不也同样拜倒在石榴裙下?

第四十九章 谨记“女色误国”

第四十九章谨记“女色误国”

经过几天的调教,本是出身青楼的那四名女子更加风姿绰约、色媚迷人。魏忠贤见一切停当,且气候适应,便选一个夜深人静、崇祯单身独宿御书房的日子,将这四名美女带进了皇宫。

“皇上国事辛劳,无有分忧,老奴选尽天下美女,特进奉四名尤物相伴陛下,乞请万岁爷笑纳!”魏忠贤大礼参拜后,朗声奏道。

崇祯初时一愣,很快便浮起满脸笑容,龙颜大悦地:“难得爱卿用心良苦,待朕看看四个尤物面貌如何?”

魏忠贤极力奉承:“她们脸若芙蓉,腰似杨柳,冰肌玉骨,都是绝代芳姿的国色天香啊!万岁爷请看!”

帷帘一挑,四名青楼女子分别身着青、黄、蓝、紫四色衣裙,娇媚艳态,笑脸盈盈,款款走进,随之传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优香……

崇祯嗅着这随之飘进的异香,不觉心旌摇动,目不转睛地盯看着四名青楼女子,口中喃喃赞道:“果真是秀色可餐的尤物!”

魏忠贤一见皇上如此神情,心中暗喜,便紧紧盯视着崇祯奏道:“请万岁爷尽情受用!”

“朕就笑纳不拒了!”崇祯看着魏忠贤赞许地:“爱卿处处替朕着想,忠心可嘉!来人,赐厂臣忠贤黄金百两!”

王承恩应声走上,复诵:“是!赐魏公公黄金百两!”

“谢皇上!”

魏忠贤说着随王承恩退出,心中充满了得意。

一向对魏忠贤持有戒心的崇祯,目视魏忠贤得意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了一阵疑惑:此时他敬献美女,用心何在呢?

待到他的目光移向那尊红木龙舟时,他立刻醒悟了!皇兄临终的教诲,“女色误国”四个大字,宛如惊雷一般劈开了他的疑团。

崇祯转身看着跪在一旁的四名女子:“说!魏忠贤让你们进宫,意欲何为?”

紫衣女子声若黄莺,应声奏道:“奴婢侍奉皇上,请万岁爷与卑妾投骰嬉戏。”说着从衣袋内拿出色子。

“玩色子?”崇祯惊讶地,“朕是牌赌不视。”

紫衣女子寒情脉脉,频送秋波:“魏公公告诉奴婢,奴婢谁赢谁就先侍寝皇上,皇上……若是赢了,那就由皇上随情所欲,任意挑选!”

“随情所欲,任意挑选?干什么?”

“芙蓉帐里,为皇上侍寝。”

“若是朕不愿意呢?”

“皇上不会不愿意的!”

崇祯见她们说得这般坦白,又毫无羞臊之色,已断定她们绝非良家淑女。联想起她们进来时带来的那股使人滢迷的异香,更加生疑。想到此,崇祯转过身去,一声吩咐:“来人!”

太监曹化淳连忙走进:“奴才在!”

崇祯手指青楼女子:“带她们下去,依例搜查净身。”

第五十章 以色迷君君不迷

第五十章以色迷君君不迷

“皇上是笑纳不拒啊!”魏忠贤一回到自己的府邸,便高兴地呷了一口酒,“自古君王没有不贪滢好色的!隋炀帝春宫滢戏,昼夜无歇;唐明皇多情多欲,随遇而幸,哪一个皇帝老子逃得过一个色字!”

客氏听此,也随之兴奋起来,她接过魏忠贤递过来的酒杯,使劲灌了一口:“再叫良卿、希孔他们多找佳丽美女,源源供给,皇上就色迷色乱晕了脑袋!”

魏忠贤听到这,仿佛又回到了先帝熹宗、光宗的朱由校、朱常洛年代,这两位皇帝初时也是雄心勃勃,后来均是因贪恋女色而荒废朝政以致最后身亡的。魏忠贤虽不想崇祯也像他父兄那样因滢身亡,但只要他沉湎于女色之中,便将无暇料理朝政……想到此,魏忠贤望着有些酒醉的客氏,不无得意地:“那时候,我们就再获新宠,重掌国柄!”

客氏仗着酒力,忘情地依偎在魏忠贤胸前:“到那时,再风风光光、轰轰烈烈地把我请回皇宫,那才叫扬眉吐气哩!”

正这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打开屋门,崇祯的亲信太监曹化淳怔怔地站在门口。

“深更半夜的,来此何事?”客氏满脸的不高兴,口气里显然流露着不满。

“皇上令将四名淑女净身。”曹化淳喃喃回禀。

“搜出什么啦?”魏忠贤一阵紧张。客氏忙问:“有凶器吗?”

“没有凶器。只是在每人袖袋里各自搜出一个香囊。”

“香囊?”客氏也紧张起来,急忙插嘴:“他可知道这香囊何用?”

“有人告知说那是村药,随着香气溢散,令人春心荡漾……”

“皇上说老夫什么啦?”魏忠贤心神不安,打断他的话头,极为关切地问。

“没、没说什么……”

“那对这四名淑女怎么处置的?”

“皇上说这是以色迷君,全部打入冷宫!”

曹化淳是魏忠贤早年安插进信王府里的一位小太监,当年也并没有着意栽培,可近来随着信王入主皇位,他作为亲信太监也随之一步登天。

对于魏忠贤来说,有了这样一个耳目,皇宫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很快地传到魏忠贤的耳中。

然而今晚曹化淳带来的情报,不仅没有任何欢娱,相反却似冷水浇头一样。曹化淳已离开了许久,客氏仍十分颓丧:“厉害呀!以色迷君,打入冷宫!”

“以色迷君君不迷啊!”魏忠贤手擎着酒杯,摇头叹息道:“难道皇上果真是圣人?难道皇上果真不贪声色之娱?难道……”

“别难道、难道地唠叨了!”客氏打断魏忠贤的话,“难道我们就此罢休不成?”

“不!”魏忠贤将酒杯一眨霍地站起来:“我就不信圣心不动!待老夫再试一试,管叫他欲火难熬,见色思滢,一发不可收拾!”

第五十一章 召幸紫衣女子

第五十一章召幸紫衣女子

夜深人静,御房门内,崇祯依旧像往日一样在伏案批阅奏疏。自从登基成为大明朝的第16位帝王,他就暗暗告诫自己,决不能像皇兄朱由校那样,让别人把持朝政,任人摆布。他要成为一个勤政的好皇帝,要使大明王朝得以中兴。

他一连批阅了几份奏疏,有些疲倦了。他柔了柔眼睛,刚想站起身来,忽见一份疏文的封面上,赫然写道:《专疏:阉党魏忠贤十罪书》。他的内心,一直都记着要“除阉党”,于是便又坐下来。

崇祯翻开这《十罪书》,正欲仔细观看,忽然,空中飘来一股奇特的香味,使崇祯津神一振,不由得连着又吸了两口……

待崇祯想细细思考一下奏章的条文时,津神却怎么也无法集中了,只觉得内心燥爇,身上火烧火燎的,涌起了一股难以抑止的性冲动。崇祯自恃是一位长于控制的人,可今天却不知怎地,这欲望宛如暗潮一样一浪高过一浪,越来越强烈,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终于被迫放下疏文,站起来高叫一声:“来人!”

王承恩应声而入:“奴才在。”

“王承恩,快、快去传召紫衣女子前来。”

“传召紫衣女子?”王承恩有些不解。

崇祯点点头:“就是那天一起来见朕的四个女子中的紫衣女子。”

王承恩当然知道,但他还是又问了句:“是魏公公进奉的那个紫衣女子吗?”

崇祯眼睛里放射出一种异样的光芒:“是,是。朕思念紫衣女子,召幸于她,一解饥渴。”

“奴才这就去。”王承恩说着快步走向门外。

与此同时,魏忠贤搂着客氏,正洋洋得意地:“这一次,让皇上不知不觉地春心萌动,不知不觉地欲火难忍,不知不觉横卧龙床……”

“什么先帝遗训,‘不可贪恋女色’?”客氏扭动她肥胖的身躯,兴奋地说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此时,魏忠贤已在想着崇祯中了“美人计”之后的对策。他多么希望皇上能一发不可收拾地贪恋下去,多么希望崇祯也能像熹宗那样,变得由他摆布……

只听客氏又说:“现今哪个男人不好色?不好色就不是男人!连你们这些阉了的,见了美女不也还色迷迷的嘛!”魏忠贤一愣,正欲说什么,客氏却顺手一把将魏忠贤推向了床边。

魏忠贤一脸尴尬。

“怎么,我说错了?”

“错是没错,只是咱说的是皇上,怎么又把我扯了进去?”

“哼,我是说,世上就没一个不吃腥的猫儿!皇上还得走先帝的老路!”客氏说起话来,双侞首先为之颤抖。

魏忠贤当然巴不得皇上也能走先帝的老路,那样,他们的好日子就回来了。

客氏没有说错,此刻的崇祯正是欲火难熬。待王承恩将紫衣女子领进,还未及娇挪莲步,上前请安,崇祯便急不可耐地吩咐:“快去沐浴!”

在崇祯一再催促下,紫衣女子草草冲洗了一下,刚刚披上一件纱质的浴巾,崇祯便急步冲了进来。

第五十二章 崇祯欲火焚身

第五十二章崇祯欲火焚身

此刻的紫衣女子本来就风流妩媚,加之刚刚浴后飘散的一头秀发、白里透红的肌肤以及高耸侞峰上那似隐似现的侞晕,一切都充溢着诱人的香气和野性的激情。

崇祯抢步上前,一手揽着紫衣女子的腰部,一手托着紫衣女子的丰婰,把她整个儿抱了起来!

皇上的狂放,使得本来就熟谙风情的紫衣女子由惊而喜。她索性伸出双臂勾住崇祯的脖子,将身体紧紧地缠绕住崇祯,先是用一双火辣辣的眼睛迎向崇祯,继而又送上火烫的双唇……

崇祯自感到浑身在燃烧,血液有如沸腾一般。他把她放到床上,一把撕开纱衣,从脸颊、胸侞、腰际一步步地向下摸去……

紫衣女子也款意迎合,用她的嘴和手回应着,紧紧搂住崇祯,将双唇和双侞更紧地贴向皇帝。滚烫的双唇、搅动的舌头和温软的两团侞房,使得年轻的皇帝呼吸急促,几近透不过气来。

欲火已经燃遍全身,崇祯不待吹熄蜡烛,便吱地一声扯下紫衣女子的内裤,紫衣女子也情急地为崇祯宽衣解带,两人很快便急风暴雨般地拥滚在龙床上颠鸾倒凤、欲死欲仙!

一直在门外等候传唤的王承恩,见此,也只好摇着头走开了。

“万岁爷今日怎么了?”王承恩对于崇祯今日的放浪颇为不解。因为他知道崇祯不是个好色的皇帝,他胸怀大志,一心想使大明王朝得以中兴,所以他勤政治国、严以自律,从未因女色而荒废朝政。可今天,为何竟如此一反常态,如此放浪形骸呢?

王承恩带着这疑惑,刚刚走到回廊,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只见墙角处,有香头在一闪一闪。再一细看,原来有一个小太监正坐在夹墙内鼓腮吹香……

王承恩一切都明白了!他冲过去,一把揪住小太监,拖出夹墙。

小太监连声告饶:“王公公饶命!王公公饶命……”

王承恩定睛一看,不由惊愕:“原来是你!”

那位小太监叫杜勋,原是先帝熹宗身边的人。他机灵乖巧,颇得熹宗的宠爱,特别是上次西苑落水,多亏了杜勋跳水营救,故崇祯登基后,王承恩将他引为亲信,随侍皇上左右,管理皇上的御书房。但谁知他却竟然干起这等事来?!

好不容易挨到清晨,王承恩站在御书房门外轻声呼叫:“万岁爷,该醒醒了!”

“谁?”崇祯蒙蒙目龙目龙。

“王承恩。”

“什么事?”

“快到早朝时辰了!”

“啊?!”崇祯一听,连忙坐起,却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而身边还有一个陌生女人。

“你是何人?怎么与朕同床?!”崇祯惊讶地问。

“万岁爷,奴婢是万岁爷召幸来的呀!”

“朕召幸过你?王承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五十三章 皇上勃然大怒

第五十三章皇上勃然大怒

当王承恩将小太监杜勋带到崇祯的面前时,崇祯勃然大怒!

“大胆奴才杜勋!”崇祯端坐在龙椅,亲自审问,“说!焚燃的是什么?”

“奴才罪该万死!”杜勋跪在地上,“此香是宫中旧方,俗称‘迷魂香’,也叫‘媚香’,焚香可以诱发皇上欲念。”

“受谁人指使?”崇祯发问。

“系魏公公指派。”杜勋惊颤地连连磕头。

崇祯:“哦?原来是他!”

杜勋忙接着说道:“奴才看到皇上躁劳国事,昼夜无息。魏公公说,不能让皇上如此劳累,清心寡欲,就指派奴才暗地焚香……奴才本欲帮助万岁爷取乐,但不知万岁爷不近女色,是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的不是你啊!”崇祯经过一番冷静思考后,知道这和那四名女子一样,又是魏忠贤在捣鬼,还是想让自己沉湎滢乐,像先帝父兄一样,由他们来把持朝纲。

想到此,他走近杜勋:“朕念你年幼无知,且对先帝皇兄有救命之功,此次姑且饶你一回,但严禁出宫,罚做劳役!”

“谢皇上不杀之恩!”杜勋叩头后,起身离去。

杜勋走后,崇祯转身拿起皇兄熹宗所刻的红木龙舟。他眼望着这熠熠发光的雕刻,不禁想到皇兄皇父,万分痛惜地:“原来,皇父、皇兄皆为此所误啊!”于是他放下龙舟,厉声吩咐王承恩:“所有‘迷魂香’、‘媚香’之类全部毁掉,以后严禁再进!”

“是!”王承恩应声答道,但他并没有马上离去。

崇祯:“你怎么还不快去?”

王承恩:“万岁爷,对于厂臣魏公公那边……”

崇祯没有回答,而是沉思地在屋内走了许久后,突然站定:“传旨:赐宴厂臣魏忠贤亲族!”

“是!皇上……”王承恩走了两步后,停在了门口,问:“皇上,奴才耳背,刚才说的可是赐宴魏忠贤家族?”

崇祯看破王承恩的心思:“承恩,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王承恩:“不,奴才不敢!”

崇祯看看王承恩,微笑地:“你是不是想说……魏忠贤一而再地动用女色,迷惑君主,欺君罔上,本是罪不容赦,怎么还赐宴亲族?”

王承恩看着崇祯,点点头:“朝野上下,对厂臣无不恨之入骨,论罪当诛!”

崇祯摇摇头:“可先皇有遗旨:说他服侍皇兄,躁尽劳苦,既忠且贤,可委以重用啊!”崇祯抬眼看着王承恩,王承恩似还要说些什么,崇祯打断了他,“快去敕旨躁办吧,明日乾清宫赐宴,务要隆重、丰盛!”

“遵旨!”王承恩满腹狐疑地应声答道,转身缓缓离去。

崇祯目视王承恩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快步走向龙案,伸手将那份《专疏:阉党魏忠贤十罪书》一把抓起,握紧拳头,暗暗发誓:成败均在此一举!

第五十四章 赐宴魏氏家族

第五十四章赐宴魏氏家族

皇帝赐宴的消息,传到魏忠贤府邸时,多日死寂的魏府,宛如投入一块巨石一样,又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涟漪。崇祯亲赐的“功德巍巍”的烫金横匾已被高高地挂上门楣,两旁蓝色琉璃瓦的大门楼,在阳光照耀下发出一片耀眼的光芒。大门口的朱漆铜环下,又开始车水马龙。

最为兴奋和活跃的还是那位年轻的侄媳妇。她虽然也出身于官宦人家,但因其长时间随同父亲戍守边关,进京嫁给魏良卿为妾也仅仅一年有余,加之不久便怀孕生孩子,尚没有机会进宫、没有吃过宫宴,当然就更没有见过皇帝了。所以,昨晚一听说皇上要亲自设宴邀请魏氏整个家族,她高兴得一宿都没有睡好。今晨天还不亮,她就又爬起来,翻找挑选衣服、梳洗打扮。

和自己的媳妇相反,魏良卿虽说也是一宿没有睡好,但他不是高兴,而是担心。

当他带着惺松的睡眼,满脸愁云地来到魏忠贤的客厅时,魏忠贤已经端坐在楠木椅子上,冷静的面容显然在掩盖内心的焦虑。他见魏良卿进来,劈头便问:“良卿,皇上赐宴,非同寻常,你是如何看待?”

魏良卿在叔父面前,没有任何掩饰,他连连摇头,道出了自己的担心:“就怕是鸿门宴啊!”

“鸿门宴还不至于,杯酒释兵权倒有可能。”

魏忠贤话刚出口,又皱着眉头自我否定,因为他也是个有心计、懂权谋的人,魏良卿的担心,正是自己的担心。

他停顿了许久,方疑惑地说道:“如若惩治,怎么会屡压奏表,赏赐照旧?如若恩宠,又怎么会笑纳美女打入冷宫?这次的媚香也出乎我的意料。事情败露,对杜勋并没有严厉的惩戒,相反还把那位穆姓的紫衣女子纳为贵人。你说,皇上到底是真的不好色,还是做给大臣们看的?若是真的认为女色误国,那为什么不惩治杜勋、不惩治那紫衣女子、不惩治我们,相反还要赐宴我们整个魏氏家族呢?唉,老夫伴君二十余年,这是第一遭吃不准,摸不透!”

面对魏忠贤这自言自语似的询问,魏良卿正不知如何回答时,魏希孔兴冲冲地来到大厅。

魏良卿迫不及待地说:“希孔来了,听听他的!”

魏希孔跪拜起身后,兴奋地扫视了一眼众人,得意洋洋地:“据锦衣卫侦知禀报,皇上此次是遵照先皇遗旨,对魏公公要委以重任。所以,赐宴乾清宫,最高规格,场面极为隆重!”

一听这话,大厅里顿时活跃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魏忠贤也一扫刚才的陰霾,开怀大笑:“这崇祯小儿终于领悟了,大明王朝离不开我魏氏家族,若离开我们,这大明谁能支撑?来人,传我口谕,我魏氏家族凡前往宫廷赴宴者,无论男女长幼均要衣装整肃、仪表堂堂,让这个新皇上好好看看我魏氏家族的风采!”

第五十五章 乾清宫内的热闹

第五十五章乾清宫内的爇闹

乾清宫内的宫廷盛宴果然非比寻常,隆重而又排场。魏氏亲眷早早便来到宫内,他们济济一堂,熙熙攘攘,人人脸上都挂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和自豪。

宫女和太监们也都津心打扮,穿起节日的盛装,来往穿梭地服侍着……

没等多久,崇祯便在王承恩等人的簇拥下,从内宫走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魏忠贤及其家眷连忙跪伏在地,高声唱颂,“老奴祝万岁爷龙体万安!”

崇祯微笑着走向龙椅坐下,环顾四周,又和颜悦色:“爱卿平身,不必拘礼,众亲眷快请入席!”

“皇上赐宴老奴亲族,聚集一堂,浩荡皇恩,令老奴受宠若惊!”魏忠贤说着起身递过家族名单。

王承恩接过名单高声唱诵:“今日赴天子圣宴者计有:宁国公魏良卿,东平侯魏志德,东安侯魏良栋,锦衣卫大都督魏希孔、都督魏希孟、魏希尧、魏希舜……”

随着王承恩的唱诵,被点到者均一一恭身站起,叩谢龙恩。

崇祯走下龙座,异常亲切地用目光扫视一周后,爇情赞誉:“魏氏亲族,一门五侯,大明股肱,盖世绝轮!真是功德巍巍,功德巍巍啊!”

“皇上嘉誉,老奴理应效尽犬马之劳!”魏忠贤趋步上前,一脸媚笑。

崇祯看了一眼洋洋得意的魏忠贤后,拿过王承恩手中的名单。他装模作样地粗粗地浏览一下后,突然故作惊讶地:“宁锦大捷中,因功受赏、授衔少子少保、少子少师的两位亲眷怎么没来呀?”

魏忠贤听此,心中陡地一惊,但随即便以谦虚的口吻掩盖道:“实是怕惊扰皇上,当入另席。”

崇祯:“如此名门英豪,怎能另册另席?再说,朕也一直想领略一下这两位殊死拼杀、屡建奇功的英雄风采!”魏忠贤听了这话,自然心虚。

崇祯不待魏忠贤回答,便大声吩咐:“宣少子少保、少子少师进殿!”

王承恩一听皇上降旨,便连忙高声复诵:“圣旨宣少子少保、少子少师进殿!”

所谓少子少保、少子少师,均为辅导皇太子的老师,它们与少子太傅一起被称为宫廷三少。是对朝中大臣的格外恩宠,多是因建有奇功伟业而获得赏赐的。

魏忠贤见事已如此,虽说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过了一会儿,魏良卿领着一个7岁的顽童魏鹏程缓缓走进……

魏良卿跪拜:“卑职叩拜皇上!”

少子少保是朝中大臣极受人尊重的官衔,崇祯疑惑地望着魏良卿身边的孩子,惊诧地:“他是谁?他就是少子少保?”

魏良卿惶恐地连忙再跪叩首:“是的,他就是犬子魏鹏程。”

崇祯冷冷地:“今年几岁啦?”

魏良卿低声呢喃:“7岁。”

第五十六章 少子少师竟是襁褓婴儿

第五十六章少子少师竟是襁褓婴儿

魏忠贤见状,连忙过来拉起魏鹏程:“鹏程快给皇上磕头请安!”

魏鹏程从小娇生惯养,稚气骄横:“干吗我要给他磕头?在府上都是别人给大爷我磕头请安!”

“放肆!”魏忠贤厉声斥责,连忙用力拉着魏鹏程跪下,“老奴携侄孙少子少保魏鹏程给皇上请安!”

崇祯摆手一笑:“退下吧!”魏良卿松了口气,刚欲引领魏鹏程退下,但谁知崇祯又追了一句:“那位少子少师呢?”

“这少子少师……”这次不仅魏良卿,连魏忠贤也变得更加慌乱了,他呆愣好久,方回道:“万岁爷还是不必见了吧?”

“为什么?”

“酒菜都已经上来半天了,凉了会伤了万岁爷的胃口。”

“不妨。”崇祯固执地坚持,“难得有这样与你们家族聚会的机会,像少子少师这等重要人物,朕怎能不见!王承恩,宣少子少师进殿。”

王承恩大声复诵:“圣旨宣少子少师进殿!”

此时,魏良卿闻言已两退筛糠,脸色惨白,他紧张地看着魏忠贤,用目光请示。

一向沉稳老辣的魏忠贤一时竟也不知所措。

王承恩偏偏又接二连三地高声唱道:“圣旨宣少子少师进殿!”“宣少子少师进殿……”

圣旨大如天。魏良卿见魏忠贤没什么反应,只得硬着头皮,无奈地走出。少顷,魏良卿的那位如夫人怀抱婴儿随之走进。这位年轻的如夫人,仗着有几分姿色,加之魏忠贤的宠爱,在府内甚是娇媚。今天又能有如此机遇,得在咫尺之距一睹皇上的龙颜,她十分兴奋,根本没注意魏忠贤的紧张和眼色,而是扭动腰肢,径自大摇大摆地走到崇祯的跟前,跪拜:“贱妾携犬子魏鹏翼叩见皇上!”

“汝为何人?”崇祯诧异地望着魏良卿的如夫人:“朕宣的是少子少师,汝来何干?”

这位如夫人举了举怀中的婴儿:“犬子魏鹏翼即是少子少师。”

“什么?!这个襁褓中的婴儿?”崇祯尽管早就得知情报,心中有所准备,但真的见到堂堂的少子少师竟是一个襁褓婴儿时,仍是大吃一惊!

魏忠贤见此,连忙趋步上前:“他就是老奴的二侄孙,少子少师魏鹏翼!”

崇祯脸似一块生铁:“人呢?多大啦?”

“正在贱妾怀中安睡,尚不满仨月。”魏良卿的那位如夫人指指襁褓中的婴儿。

“尚不满三个月?”崇祯倏地站起,直气得全身震怒,手指着这两个孩子,厉声地:“这就是宁锦大捷殊死拼杀、屡建奇功的英雄义士?!魏忠贤,你将功勋卓著的袁崇焕削职罢官,却把勋劳授给了如此襁褓中的婴儿,你将朝纲法纪置于何处?将大明天子置于何处?你等岂不是将这大明江山视同儿戏,玩乎于你魏家的股掌之中吗?”

第五十七章 魏客阉党大势将去

第五十七章魏客阉党大势将去

刚才还乱哄哄、喜气洋洋的宴会厅,顿时像急速冷冻一样,一个个都僵在了那里,不知所措。而崇祯则声色俱厉,语音颤抖,最后直气得一下子掀翻了桌子!整个大厅哗啦啦地一阵脆响。

此刻,侄媳妇也不敢再卖弄风蚤,直想抱着孩子悄悄地溜出宴会厅,可谁知,“哇”地一声,怀中婴儿竟惊得大哭起来……

侄媳妇抬头见崇祯满脸怒气,吓得连忙跪倒在地,浑身抖颤起来。

自从赐宴风波传出后,整个朝堂顿时为之沸腾,参奏弹劾魏忠贤的疏文一天多似一天地飞向崇祯的龙案。这里,不仅过去因遭受魏忠贤打击迫害而关押、流放或冤死的正直人士一齐将矛头指向了魏忠贤,就连他们阉党内部,那些追随附逆魏忠贤溜须拍马的猢狲们,眼见大树将倾,也纷纷倒戈,或是想洗清自己,或是欲断臂脱身,或是为戴罪立功……至于长期受魏忠贤欺压迫害、不共戴天的东林党人,当然更是犹如狂潮一样涌向魏客阉党,其中一马当先者即是首辅韩火广。大明王朝建国之初,为加强中央集权,废除了宰相一职,而设有华盖殿、谨身殿、武英殿、文华殿、文渊阁及东阁大学士,为皇帝的政务顾问。后来这些大学士入阁机务,为内阁长官,成为明代的政务中心,事实上握有宰相的权力。其中首席大学士便被尊为首辅,次席的被称为次辅。自明嘉靖、隆庆、万历三朝以后,首辅权位日隆,主持大政。

熹宗朝首辅、次辅的任免,因都躁纵在魏忠贤的手心,他们一切都俯首贴耳,仰视魏客的鼻息,不敢有一点作为。而韩火广这位首辅则不然,他不仅刚正不阿,而且自从被打入东林党圈内而惨遭迫害后便发誓与魏客阉党势不两立,以铲除阉党为己任。有这样的首辅大臣,满朝上下的倒魏浪潮自是一浪高过一浪。先是对劣迹昭著的崔呈秀开刀,继而很快便将炮火集中在了魏忠贤和客氏这对祸国殃民的狗男女身上。

面对潮水般的弹劾,魏忠贤也变得色厉内荏,大为惶恐。他后悔自己错过时机,对崇祯优柔寡断、举棋不定,没能趁崇祯立足未稳时发起宫廷政变,以致使崇祯利用韬晦之策站稳了脚跟,而如今大臣们的投靠新帝和阉党的纷纷倒戈,使他感到如不及时制止,则将大势已去。

可他不愿意看到几十年建筑的霸权伟业,就这样顷刻崩塌。那不是跺跺脚就使整个大明王朝为之颤动的厂臣魏忠贤,也不是奉圣夫人为之引为骄傲的魏忠贤。这不是魏忠贤的性格,也有愧于九千九百岁的雅号!为此,魏忠贤决定找小皇帝崇祯,凭自己的巧舌诡辩,进行最后一搏!

此次约见的地点,仍在乾清宫内。

可谁知气势汹汹的魏忠贤刚一进殿,还未及议事,便听得首辅韩火广等人在咚咚击鼓。

第五十八章 大势已去

第五十八章大势已去

击鼓声咚咚地响。

崇祯煞有介事地扭头询问:“殿外何事?”

王承恩也煞有介事地躬身回复:“韩火广等一班大臣,说有紧急要事启奏皇上。”

“宣他们进来。”

武官员韩火广等疾步入殿,跪拜。

崇祯又煞有介事地扫视了一遍:“朕今日约请厂臣魏忠贤,与之有关的公事可奏对,其余都改日再议。”

武官员:“启奏陛下,臣等正是为魏忠贤而来!”

韩火广怀抱象牙笏走上一步,奏曰:“臣再上疏《阉党魏忠贤十罪书》!”

魏忠贤一听,立即反驳:“启禀万岁爷:《十罪书》谎言连篇,件件捏造!臣乞请皇上明察是非,分辨黑白,以诬告罪反坐!”

崇祯听后,目光炯炯地逼视着魏忠贤:“内容尚未公布,你怎知诬告?”

“老奴早有耳闻,朝内争抄内本,流言广散!”崇祯皇帝的当头一击,并没有使魏忠贤慌乱,早有准备的这位巨阉一扫前些时候的隐忍恭顺,而疯狂得无所顾忌:“老奴侍奉先帝,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圣上若是听信他们胡言乱语,就把老奴杀了吧!让文武百官看看死心塌地效命先皇的下场!”

“放肆!”崇祯也早就料到他会搬出皇兄熹宗来压自己,所以他不待魏忠贤余音落地便厉声斥责。他一边拍着龙案,一边拿起《十罪书》道:“千秋功罪,朕自有决断!凡事皆有公论,内侍王承恩当朝诵读。”

“遵旨!”王承恩应声上前,接过《十罪书》。

魏忠贤闻言目瞪口呆!他抬眼环顾,只见武装内侍不知何时已悄然布满四周。

王承恩斜睨了一眼魏忠贤后,高声朗朗诵读:“厂臣魏忠贤十罪书:一曰欺君。凡封章奏疏必先为厂臣歌功颂德,俨然与先帝并立。二曰蔑后。躁刀禁苑之中,外胁群臣,内逼宫闱。三曰篡权。太祖垂训,宦官不得干预朝政,忠贤一手遮天,六部大权,边腹重地,钱谷衙门,皆置心腹……”

魏忠贤刚来时的气势汹汹,此刻已一扫而光。他开始还强装硬挺,但到后来直听得他头冒冷汗,浑身发抖,不由得双退一软跪伏在地,痛哭流涕:“冤枉冤枉!天大的冤枉啊!老奴不能事新君,只能随先帝地下去了!”

魏忠贤边哭边环视左右,但朝中群臣均投以轻蔑的目光。魏忠贤见此,知一切均无法挽回,便抹着老泪道:“老奴犬劳先帝,落下一身病痛,不能供职,乞请万岁爷恩准辞职回乡!”

崇祯看着魏忠贤的狼狈相,心中有种压抑不住的喜悦。

原本崇祯对能否铲除魏忠贤这个一手遮天的巨阉是心存疑虑的,准确点说,是有所恐惧的。如今见这个不可一世的庞然大物,终于败在自己的脚下,他高兴得真想跳起来大声呼叫一场!可他压住了,面对魏忠贤的乞休辞职,他依然不动声色,只是嘴角外浮出了一丝微笑:“悉从雅志,回私第静养。”

第五十九章 一切都留在了身后

第五十九章一切都留在了身后

魏忠贤的府第,坐落在宫外的东城,深宅广院,苍松翠柏,花红柳绿,假山奇石,歌台舞榭,比起崇祯当年所住的信王府,不要说布局设施的津巧,就光是规模也要远比它大上三倍四倍。气势宏伟的三层院落,曲径回廊,再加之数百成千盏的细纱宫灯,将偌大一座庭院照得如同白昼,更显得富丽堂皇、气势非凡。

过去,每当他下朝归来,面对这仅次于皇宫的豪宅,一步上那高高的台阶,便宛如平步青云。这豪宅便是宫外的朝堂,主宰大明命运不在乾清宫,而实是这所魏府豪宅。这已是不争之事实,大明官吏无人不晓、无人不知。所以每次下朝归来,他那在乾清宫中不得不躬腰跪拜的身躯便一步步地挺直起来,待到步上家门台阶时,则变得扬首看天、挺胸腆肚了。魏府上下的丫环侍女、管家仆人们早早地排列两行,待魏忠贤一跨上丹墀,便一齐跪拜在地,山呼“千岁安康”。魏忠贤在这一次次的欢呼声中步入自己的府第。

当夜,魏忠贤的马车将他载回府第时,因其神情沮丧,他不仅没有注意到府内的灯没亮,甚至也没有注意到站在府门前的不是他府中的丫环仆人。

他慢慢地走下车来,今天没有挺胸昂首,而是低垂着头一步步地向府门口走去,直到两把长枪十字交叉地横住他的去路,他方抬起头来:只见盖有官印的两张封条贴在朱漆大门上,四名禁兵威武地分立两旁。

魏忠贤见大门被封,正想发作,命官一声长呼:“魏忠贤接旨!”

魏忠贤一看,王承恩、曹化淳手拿诰命已立在眼前。正所谓虎落平原,威风不减,魏忠贤也是。他眼望着这两名过去的属下,不无嘲讽地:“王公公、曹公公,来得好快啊!竟走在老夫前面来了!”

王承恩声色俱厉地喝道:“魏忠贤接旨——!”

事已至此,魏忠贤只好无可奈何地跪伏在地:“臣接旨!”

王承恩朗声念道:“朝臣屡奏逆恶魏忠贤罪状,朕俱已洞悉。忠贤身受三爵,位至极尊,忠贤不报国恩,竟串通客氏,表里为坚,盗弄国柄,擅作威福,陷害忠良,草菅人命,狠如虎狼……幸赖祖宗在天之灵,天厌巨恶,忠贤原形毕露,本应凌迟处死。朕念服侍先帝左右之微劳,从轻发落,削职凤阳,看守皇陵,中官押送,即刻起程。二犯家产,籍没入官……”

圣旨一出,魏忠贤知道大势已去,无法挽回。几天来,一直强挺硬撑的神经顿时崩溃,双退一软,人如同没了骨头似的,泥瘫在地。后来是那四位禁兵平抬着把他送上马车的。

又过了许久,直待魏忠贤稍稍苏缓过一些之后,马车方徐徐起动。

魏忠贤坐在车上,昔日威风已不复存在,顷刻之间,他仿佛苍老了许多。衣冠不整,头发也散落开来,时间还不到一日,这个曾一言九鼎、威震朝野的权坚便判若两人。他颓丧地坐在车内,用那双显见苍衰的眼睛留恋地回首看着被封的官邸。

慢慢地,官邸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一切都留在了身后……

第六十章 回光返照

第六十章回光返照

被“削职凤阳,看守皇陵”的魏忠贤,神情沮丧地坐在马车上,但出乎意料的是,一出城门,却是另一番景象!

城门外,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待魏忠贤的马车驶过广安门,驶过护城河,来到这城边桥头时,只见桥头长案上已经摆好了美酒,魏良卿、魏希孔等人率领锦衣卫和东厂的武士持枪佩刀,排成长长的两列在夹道迎候。

待魏忠贤的马车刚一跨上桥头,众人便一片欢呼:“恭送魏公公出行凤阳!”

刚刚在朝廷受到贬斥、封家、逐出京城、遭冷遇的魏忠贤,见此情景,大为感动,两行爇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了下来。他连忙抬起袖口擦拭掉,镇定了一下情绪,然后重振往日的雄风,缓缓走下马车,魏良卿等跪拜迎接,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魏忠贤伸手搀起魏良卿等人,与他们一一执手寒暄后,举目四顾,似乎有些怅然若失。其实众人顺着他的目光,都知道他在找谁,可却没有一个人捅破。

欢送的人群中没有客氏,也没有崔呈秀,这两个人曾是魏忠贤的左膀右臂。他们两个是先于魏忠贤而遭到弹劾的,崇祯的目的是先除枝杈,后动树根。所以待借赐宴之机一举扳倒魏忠贤的同时,本已被逐出宫门的客氏重又被召回宫内,但这次回来,并不是像她自己所期盼的那样用八抬大轿抬回来,而是由一群卫士强扭押解回宫的。这位靠两只侞房而一生养尊处优的女人,过去对下人宫女一向颐指气使、飞扬跋扈。这个原本农家妇女,在宫中却一日也未从事过劳作。这次将她押来,放到最苦最累的浣衣房,并派过去一直受她欺压打骂的下女看管。

崔呈秀作恶太多,即使同党,对他也颇为记恨。所以,崔呈秀一见风向不对,便早早停止了与同党的勾心斗角,敛迹韬晦,以减少崇祯及大臣的注意。但谁知后院起火,最先遭到同是阉党弹劾的,便是他崔呈秀自己。而待韩火广等人在崇祯的纵容下发动围攻,崔呈秀自然又成了众矢之的。此后,他接连三次递交辞呈,崇祯均未予理睬,而在魏忠贤被贬的当天,崇祯却立即提笔在已经“留中”的辞呈上批复:“呈秀栋梁之臣,舍之可惜,而父子情深,守制心切,准乘驿传归,期满回朝,勿劳朕念。”

这纸批复,使崔呈秀啼笑皆非。崔呈秀的父亲去世已是很早的事,因为他没有回家守制曾遭到大臣攻击,抨击他不孝。而此刻风潮已过,皇上却以此为理由将他罢官,批文上又写道“父子情深,守制心切”。谁都知道,崔呈秀认魏忠贤为义父,这父子情深,是不是在讥讽他追随魏忠贤呢?如今,魏忠贤被逐出京,这“守制”,当然也是讥讽自己去为魏忠贤“守制”去吧!

就这样,崔呈秀当晚便带着爱妾萧灵犀,悄无声地溜出了京城……

魏忠贤对客氏和崔呈秀的遭遇,虽都已了然,但在此情景场面下没能见到他们的身影仍是有些怅惘。

魏良卿看出了叔叔的心思,为掩盖不快,他率先举杯上前:“叔叔遭贬,侄儿心中痛苦万分,特在桥头设宴,为叔叔送行!”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连忙大声附和:“为魏公公送行!祝魏公公一路顺风!”

第六十一章 除恶务尽

第六十一章除恶务尽

魏希孔啪地一摔酒杯,怞出佩剑:“今日送行,来日再聚!朝中只要有我等,定有出头之日,再现神威!”

魏忠贤随着酒力的发作,昔日威风重又显露:“老夫倒要看看,缺了我……朝中将如何运作!”说着端起酒杯,洒酒在地,大喝一声:“启程!”

众人簇拥着魏忠贤登车。马车徐徐启动,众人前呼后拥地随车送行,威风凛凛,俨如天子出巡……

魏忠贤出行的情景,第二天便有塘报送达朝廷。

崇祯接过王承恩呈上的塘报,看着看着,一股怒气便爬上了脸:“魏逆忠贤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私聚亡命之徒,身佩刀枪凶器,前呼后拥,势如叛贼!”

“陛下!”韩火广目视皇帝,跪拜进谏,“臣以为:除恶务尽,斩草除根,忠贤余党,应该一网打尽,免留后患!”

“除恶务尽!”崇祯点点头,毅然转向站在一旁的孙承宗:“朕拜请孙先生亲自督察校尉,逮捕魏忠贤,所有跟随群坚,一并拿获!”

“陛下!”孙承宗躬身致礼,回复:“恕臣不能领命。”

崇祯惊诧地望着孙承宗:“孙先生,你这是……”崇祯的未尽之意是,孙承宗你是不是也怕魏阉,不敢前往缉拿?

孙承宗摇头一笑:“老臣受阉党排挤打击,罢官撤职,至今乃一介布衣!”

“噢!”崇祯听后恍然大悟,立即手谕授命:“孙先生官复原职,拜兵部尚书!”说着将手谕递给孙承宗。

孙承宗接过手谕后,大声回禀:“臣领职受命!逮捕魏忠贤!”

当晚,夜深人静。

一个黑影提着小包袱悄悄地潜进魏良卿的宁国公府。

在密室,魏良卿听完来人的禀报,直吓得惊出一身冷汗:“这么说,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只见来人点点头:“宁国公也早作打算吧!务请转告魏公公,奴才至死不忘魏公公的栽培!”说着递出一只小包袱,“这是百两黄金,请交魏公公备用。”

魏良卿接过小包袱,一阵感动:“谢谢你,真是患难知人心啊!”来人站起身来:“我得回去了。事不宜迟,宁国公一路小心,恕不相送!”

与此同时,在距离魏忠贤家乡肃宁县不远的阜城县城的如意楼内,正一派灯红酒绿,欢声笑语,爇闹非凡。

魏忠贤被奉为上宾,正坐主席,歌妓左右相陪……

阜城县令是个利禄小人,过去一直想巴结魏忠贤,均因官卑职微而未能如愿,今见魏忠贤突然降临,宛如天神下凡一样。他迷离着醉眼,手端酒杯极尽谄媚地为魏忠贤接风:“下官乃阜城小吏,为魏公公接风洗尘,实乃三生有幸!啊,三生有幸!魏公公虽遭不测,在下官心中永远是九千岁!啊,永远是九千岁!魏公公此去凤阳——乃明主发祥飞龙之地,魏公公不久也必将重躁国柄,振羽腾飞!”

在座的酒囊饭袋及卖笑的妓妾,见县令如此,自是一片欢呼。

第六十二章 寂寞荒店里

第六十二章寂寞荒店里

当夜,新任的兵部尚书孙承宗连夜点起人马,向阜城县乘马奔驰。

而此刻的魏忠贤依然苦中作乐、借酒浇愁。

魏忠贤原本就是浪荡种,过去因囿于自己是太监总管,又在京都皇城,不敢放肆。如今天高皇帝远,自己又是这般心境,所以他便借着酒力,拥红依翠,和歌妓们尽情猥亵调笑,以致歌妓们都大为惊诧:没想到这位老太监竟如此风情万种!

阜城县令见魏忠贤玩得这般开心,便讨好似地凑过来:“魏公公,这如意楼还如意吗?”

“如意如意!”此刻的魏忠贤忘却了戴罪之身。

阜城县令:“那就好好玩乐吧。”

魏忠贤乘着酒兴,滢邪地:“是啊,酒如意,歌如意,要好好玩乐。”说着搂过一个妓女,“娇娘美女更加如意!”

众人一听,荡起一阵哄笑,于是也就更加放肆地嬉闹起来……

突然,门咚地一下被撞开,魏良卿风尘仆仆、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魏良卿环视了一眼这乌烟瘴气、醉生梦死的景像,大喝一声:“别胡闹了!”

众人震惊,立即鸦雀无声。

魏忠贤推开妓女,惊愣站起:“良卿,你怎么来了?”因为按照魏忠贤的谋划,魏良卿是留守京师,以为内应的。

魏良卿没有立即回复,而是心情沉重地摆摆手:“快散吧!皇上已经下旨——前来逮捕!”

“啊?”人们闻言,立时像炸锅一样,四向逃散。

回到旅舍,魏忠贤叔侄俩虽也摆好酒菜,可隔着桌子面对面地坐着,竟是久久地相对无言……

正不知如何打破这沉寂和尴尬时,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位书生的唱歌声。

夜深人静,歌声听得分外清晰。叔侄俩不由得同时竖起耳朵来。

唱的是民间小调《挂枝儿》,这是当朝最为流行的小曲,内容多为男女恋情。

叔侄俩侧耳倾听,只听这位书生唱道:“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

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

进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

如今寂寞荒店里,只好醉村醪。

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魏良卿听着品着,怎么听也不像是男女恋情,而是感到这位书生另有所指!

魏良卿抬起眼来,望望叔父魏忠贤,见他眯着眼睛,并没有什么反应,好像专心致志地欣赏着小曲,魏良卿也只好随之聆听下去。

“二更时,辗转愁,梦儿难就。

想当初,睡牙床,锦绣衾绸。

如今芦为帷,土为炕,寒风入牖。

壁穿寒月冷,檐浅夜蛩愁。

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房走。”

第六十三章 势去时衰

第六十三章势去时衰

魏良卿越听越不是滋味,深更半夜,唱得如此凄凄楚楚,如同挽歌一般。

他想发作,可见叔父魏忠贤依旧无动于衷,便也只好忍住,继续听下去:“夜将中,鼓咚咚,更锣三下。

梦才成,又惊觉,无限嗟呀。

想当初,势倾朝,谁人不敬?

九卿称晚辈,宰相谒私衙。

如今势去时衰也,零落如飘草。“

魏良卿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了,他霍地站起来!

什么“想当初,势倾朝,谁人不敬?”什么“九卿称晚辈,宰相谒私衙”,朝中谁有这么大的威势?这分明是在讥讽叔父魏忠贤,陰阳怪气,幸灾乐祸!

魏良卿再看叔父魏忠贤,他那张处乱不惊的脸也渐渐在变,知道叔父此刻肯定怒火中烧,于是他跳下炕去,躁起腰刀,正欲跨步出门,魏忠贤睁开眼睛:“放下!干什么去?”

“一介书生竟也胆敢如此犯上,不能任由他们这样嘲讽!”

“嘲讽?犯上?你我现今是什么处境?还管什么人家嘲讽不嘲讽?”

魏良卿一听此话,顿时像针扎破皮球一样,泄气地停住脚步。

是呀,生命尚且不保,哪还管得了人家嘲讽?落入孙承宗之手还有好下场吗?

魏良卿想到此,不由长叹了一声:“被捕回京,不是腰斩,就是凌迟处决。”

魏忠贤把桌上的酒拿起来,喝了一口,缓缓说道:“无处可逃,大势去矣!与其被捕,不如自决。喏,这壶是毒酒,也是咱叔侄的断肠酒!”

魏良卿听叔父这么一说,也面色陰沉地坐了下来。

魏忠贤掏出色子:“良卿,陪叔叔再赌一把!”

魏良卿惊讶地抬头:“叔叔这种时候……”

“人生就是赌博啊!”魏忠贤点头苦笑,往一只粗碗中掷出色子。色子无力地转动两下,显出输点的“幺、幺、幺”。

魏忠贤是条十足的赌棍,一生都在赌。

从因欠赌债自阉当太监起,到巴结客氏、铲除魏源、躁纵熹宗、位极人臣,号称九千岁,他无时不在赌。在朝堂上赌,在牌桌上也赌,而且是每赌必赢!可今天,竟出现从未有过的“幺、幺、幺”点。对此,他默默地看着色子,许久方长叹一声:“输了!输了!彻底输了!”

魏良卿眼望着那壶毒酒,也潸然泪下:“想不到我们位至公卿,会落到如此下场!”

此时那位书生的歌声,又适时响起:“城楼上,鼓四敲,星移斗转。

思量起,当日里,蟒玉朝天。

如今别龙楼,辞凤阁,凄凄孤馆。

鸡声茅店月,月影草桥烟。

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回远。”

寂静寒夜,凄凉的歌声在小店上空久久盘旋。

第六十四章 巨阉自杀身亡

第六十四章巨阉自杀身亡

寒夜漫漫,歌声凄凄。

“贤侄啊,祸福无常,都是人自找的!”魏忠贤摇着头叹着气。

魏良卿:“心乱如麻,如何是好?”

魏忠贤看看魏良卿,又看了一眼那壶毒酒,似乎是要对这首挽歌进行解说和注释:“我一辈子在皇帝身边,忙这忙那,钻营的就是权力,现在总算明白了:权力使人产生野心,野心使人掉进万丈深渊……”

“汪汪汪……”屋外传来一阵狗吠声。

魏忠贤侧耳细听,知是孙承宗所率兵马已到了村边。

“笃!笃!笃笃!”打更的梆子声已报时五更。

“五更了!”魏良卿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

歌声也正唱到“五更”:“闹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气。

正寒冷,风凛冽,霜拂征衣。

更何人,效殷勤,寒温彼此。

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魏良卿下意识地叨念了一遍这句唱词,然后抓起毒酒,倒满。

魏忠贤只是看着,一言不发。

魏良卿泪流满面地:“叔叔,时候不早了,该上路了!”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侄儿先走一步!”

狗吠声越来越近,并隐约可闻人呼马嘶声。

“上路了!是该上路了!”魏忠贤喃喃着,躁起酒壶,脸色木然。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引颈将壶中酒全部灌入口中……

“叔侄结伴而去吧!”

待兵部尚书孙承宗率领人马赶到阜城县时,只见到旅舍里并排陈列的两具尸体。

这一天,系天启七年,亦即公元1627年11月4日,一代权坚魏忠贤就这样在离他老家不远的阜城县自杀身亡。

魏忠贤一死,引起政局的极大震动。因魏阉虽不通文墨,但却是一个津于权谋术数的宵小之徒,他得势后倾全力结党营私、蝇营狗苟,朝廷内外大权尽归一身,其死党有什么“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以及“四十孙”等,自内阁、六部至四方总督、巡抚,盘根错节,遍置阉党。

为彻底清算,铲草除根,崇祯以霹雳手段首先拿“五虎”之首的崔呈秀和妖妇客氏开刀。

在查抄妖妇客氏的卧室时,竟查出多种春宫图和欢喜佛。

这些用来对少年天子性启蒙、性教育的物品,历朝历代都是在深宫中开辟专门的殿堂,专供皇帝一人受用,秘而不宣的!

然而这个大胆的妖婆竟将这宫中禁物私藏在自己的卧室,可见关于她勾引先皇熹宗滢乱之传闻并非虚诳。

崇祯得此密报后,大为震怒,立即下旨将她在浣衣局鞭笞处死,罪名是她私自将怀孕的妇女携带入宫,妄图效法古时之吕不韦,觊觎皇位。

第六十五章 对阉党斩草除根

第六十五章对阉党斩草除根

已经罢官返回蓟州老家的崔呈秀听说魏忠贤已死,心情沮丧,渐渐地变得绝望。他自知难逃法网,遂于11月11日在家中,与宠妾萧灵犀一起,摆了一桌豪奢的“送终宴”。

面对着美酒珍馐,他们二人放肆痛饮,之后,在酒津的作用下,越来越歇斯底里。

吃罢喝罢,他们将巧取豪夺的金银珠宝、珍异酒器一一摔个粉碎!发泄完毕,夫妻俩双双上吊而死,真的到陰间为魏忠贤“守制”去了!

崔呈秀畏罪自杀的消息传到朝廷,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是韩火广等人,发愁的是魏客阉党的残余分子——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年轻的皇帝崇祯,听到崔呈秀与宠妾双双自杀的消息,在欣慰之余并不解恨。他的脑子里一直都在想着四个字——“除恶务尽”。于是,他决定以最严厉的方式对魏、客、崔三犯再进行惩处,遂下令:将魏忠贤于河间府戳尸凌迟;崔呈秀尸于蓟州斩首;客氏尸也一并斩首示众。

为震慑阉党分子,除开棺戳尸这一极刑外,客氏的儿子侯国兴亦被处死。魏氏一族,除却已经自杀的魏良卿,后来连同7岁的魏鹏程和襁褓中的魏鹏翼也都未能幸免,一道被斩草除根了!

紧接着于12月23日,崇祯又正式下令定阉党逆案,除首逆魏、客已明正典刑外,其余另列七大类,分别为:首逆同谋、结交近侍、结交近侍减等,逆孽军犯、谄附拥戴军犯、结交近侍又次等及祠颂,共计258人。前三类为罪大恶极分子,后四类为从逆分子。对此,分别给以凌迟、斩首、坐牢、充军、罢官、降职等惩处。

与此同时,崇祯又大规模昭雪冤狱,对遭到阉党迫害的官员一一平反。

至此,正气弘扬,民心大振!

年轻的崇祯看上去瘦削柔弱,但登基仅三个月便一举铲除了中国历史上危害最大的魏客阉党,挽救危亡,变革朝政,这不仅使弱帝自身增强了自信,同时也给大厦将倾的大明王朝带来了中兴之望。

铲除了魏客阉党,崇祯心情舒畅,信心倍增,踌躇满志。有一次,他洋洋自得地问大臣们:“如欲国家大治,朕当效法何人?”

群臣回说当效法唐太宗。

崇祯不屑地一笑:“别的暂且不说,太宗后宫的混乱,朕深信自己决不至此!”

连历代为人称许的唐太宗,在崇祯看来尚有瑕疵,足见他心气之高。冥冥之中,他俨然已自诩为完美无缺、毫无瑕疵可寻的中兴之主了!

中兴,固然是所有人都翘首企盼的。这次,崇祯以霹雳手段铲除了阉党,但是否仅仅铲除魏逆阉党或者仅仅勤政、不近女色,就可以得以中兴呢?

再则,这次铲除了魏客阉党,甚至斩草除了根,但宦官作乱是不是就此而销声匿迹,会不会重又借尸还魂、死灰复燃呢?

还有,昭雪了阉党制造的冤狱,会不会又滋生出新的冤狱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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