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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語類

朱子語類卷第九十一

  禮八

   雜儀

  自三代後,車服冠冕之制,前漢皆不說,只後漢志內略載,又多不可曉。以下服。

  古者有祭服,有朝服。祭服所謂鷩冕之類,朝服所謂皮弁、玄端之類。天子諸侯各有等差。自漢以來,祭亦用冕服,朝服則所謂進賢冠、絳紗袍。隋煬帝時始令百官戎服,唐人謂之「便服」,又謂之「從省服」,乃今之公服也。祖宗以來,亦有冕服、車騎、黃綠作旗之類,而不常用,惟大典禮則用之。然將用之時,必先出許多物色於庭。所持之人,又須有賞賜。黃錄云:「所付之人,又須有以易也。」於是將用之前,有司必先入文字,取指揮,例降旨權免。夔孫。義剛同。

  今朝廷服色三等,乃古間服,此起於隋煬帝時。然當時亦只是做戎服。當時以巡幸煩數,欲就簡便,故三品以上服紫,五品服緋,六品以下服綠。他當時又自有朝服。今亦自有朝服,大祭祀時用之,然不常以朝。到臨祭時取用,卻一齊都破損了。要整理,又須大費一巡,只得恁地包在那裏。賀孫。

  今之朝服乃戎服,蓋自隋煬帝數遊幸,令百官以戎服從,二品紫,五品朱,六品青,皂靴乃上馬鞋也。後世循襲,遂為朝服。然自唐人朝服,猶著禮服,頭圓頂軟腳,今之吏人所冠者是也。桶頂帽子乃隱士之冠。宣和末,京師士人行道間,猶著衫帽。至渡江戎馬中,乃變為白敘衫。紹興二十年間,士人猶是白敘衫,至後來軍興又變為紫衫,皆戎服也。義剛。

  唐人法服猶施之朝廷,今日惟祭祀不得已乃用,不復施之朝廷矣。且如今之冕,嵯峨而不安於首。古者佩玉,右徵角,左宮羽,今必不然。方子。

  祖宗時有大朝會,如元正、冬至有之。天子被法服,群臣皆有其服。籍溪在某州為解頭,亦嘗預元正朝班。又,舊制:在京升朝官以上,每日赴班;如上不御殿,宰相押班。所以韓魏公不押班,為臺諫所論。籍溪云,士服著白羅衫,青緣,有裙有佩。紹興間,韓勉之知某州,於信州會樣來製士服,正如此。某後來看祖宗實錄,乃是教大晟樂時士人所服,方知出處。今朝廷所頒緋衫,乃有司之服也。人傑。廣錄略。

  「政和間,嘗令天下州學生習大晟樂者皆著衣裳,如古之制,及漆紗帽,但無頂爾。及諸州得解舉首貢至京師,皆若此赴元日朝」。或曰:「蒼梧雜志載『背子』,近年方有,舊時無之。只汗衫襖子上便著公服。女人無背,只是大衣。命婦只有橫帔、直帔之異爾。背子乃婢妾之服,以其在背後,故謂之『背子』。」先生曰:「見說國初之時,至尊常時禁中,常只裹帽著背子,不知是如何。又見前輩說,前輩子弟,平時家居,皆裹帽著背,不裹帽便為非禮。出門皆須且冠帶。今皆失了。從來人主常朝,君臣皆公服。孝宗簡便,平時著背;常朝引見臣下,只是敘衫。今遂以為常。如講筵早朝是公服,晚朝亦是敘衫。」

  問:「今冠帶起於何時?」曰:「看角抵圖所畫觀戲者盡是冠帶。立底、屋上坐底皆戴帽繫帶,樹上坐底也如此。那時猶只是軟帽,搭在頭上;帶只是一條小皮穿幾箇孔,用那跨子縛住。至賤之人皆用之。今來帽子做得恁高,硬帶做得恁地重大,既不便於從事,又且是費錢。皂衫更費重。某從向時見此三物,疑其必廢。如今果是人罕用。也是貧士如何要辦得!自家竭力辦得,著去那家,那家自無了,教他出來相接也不得。所以其弊必廢。大凡事不商量,後都是如此。」問:「古人制深衣,正以為士之貴服,且謂『完且弗費』,極是好,上至天子亦服之。不知士可以常服否?」曰:「『可以擯相,可以治軍旅』,如此貴重,怨不可常服。」曰:「『朝玄端,夕深衣』,已是從簡便了。且如深衣有大帶了,又有組以束之,今人已不用組了。凡是物事,纔是有兩件,定是廢了一件。」又云:「薄太后以帽絮提文帝,則帽已自此時有了。從來也多喚做巾子、頭。」或云:「唐莊宗取伶官者用之,但未有腳。」或云:「太祖廟方用。」想此時方制得如此長腳。賀孫。

  符舜功曰:「去年初得官,欲冠帶參先生,中以顯道言而止。今思之,亦是失禮。」先生曰:「畢竟是君命。」良久,笑曰:「顯道是出世間法。某初聞劉諫議初仕時,冠帶乘敘轎還人事,往往前輩皆如此。今人都不理會其間有如此者,遂哂之。要之,冠帶為禮。某在同安作簿時,朝廷亦有文字令百官皆戴帽。某時坐轎有礙,後於轎頂上添了一圈竹。」義剛。

  上領服非古服。看古賢如孔門弟子衣服,如今道服,卻有此意。古畫亦未有上領者。惟是唐時人便服此,蓋自唐初已雜五胡之服矣。賀孫。

  因言服制之變:「前輩無著背子者,雖婦人亦無之。士大夫常居,常服紗帽、皂衫、革帶,無此則不敢出。背子起殊未久。」或問:「婦人不著背子,則何服?」曰:「大衣。」問:「大衣,非命婦亦可服否?」曰:「可。」僩因舉胡德輝雜志云:「背子本婢妾之服。以其行直主母之背,故名「背子」。後來習俗相承,遂為男女辨貴賤之服。」曰:「然。然嘗見前輩雜說中載,上御便殿,著紗帽、背子,則國初已有背子矣。皆不可曉。」又曰:「後世禮服固未能猝復先王之舊,且得華夷稍有辨別,猶得。今世之服,大抵皆胡服,如上領衫靴鞋之類,先王冠服掃地盡矣!中國衣冠之亂,自晉五胡,後來遂相承襲。唐接隋,隋接周,周接元魏,大抵皆胡服。」問:「今公服起於何時?」曰:「隋煬帝游幸,令群臣皆以戎服從,三品以上服紫,五品以上服緋,六品以下服綠。只從此起,遂為不易之制。」又問:「公服何故如許闊?」曰:「亦是積漸而然,初不知所起。嘗見唐人畫十八學士,裹頭,公服極窄;畫裴晉公諸人,則稍闊;及畫晚唐王鐸輩,則又闊。相承至今,又益闊也。嘗見前輩說,紹興初,某人欲製公服,呼針匠計料,匠云少三尺許。某人遂寄往都下製造,及得之,以示針匠。匠曰:『此不中格式,某不敢為也。』某人問其故。曰:『但看袖必短,據格式袖合與下襜齊至地,不然則不可以入閤門。』彼時猶守得這意思,今亦不復存矣。唐人有官者,公服、頭不離身,以此為常服。又別有朝服,如進賢冠、中單服之類。其下又有省服,服為常服;今之公服,即唐之省服服也。」又問頭所起。曰:「亦不知所起。但諸家小說中,時班駮見一二。如王彥輔麈史猶略言之。某少時尚見唐時小說極多,今皆不復存矣。唐人頭,初止以紗為之,後以其軟,遂斫木作一山子在前襯起,名曰『軍容頭』。其說以為起於魚朝恩,一時人爭傚。士大夫欲為頭,則曰:『為我斫一軍容頭來。』及朝恩被誅,人以為語讖。其先頭四角有腳,兩腳繫向前,兩腳繫向後;後來遂橫兩腳,以鐵線張之。然惟人主得裹此。世所畫唐明皇已裹兩腳者,但比今甚短。後來藩鎮遂亦僭用,想得士大夫因此亦皆用之。但不知幾時展得如此長?嘗見禪家語錄載唐莊宗問一僧云:『朕收中原得一寶,未有人酬賈。』僧曰:『略借陛下寶看。』莊宗以手展頭兩腳示之。如此,則五代時,猶是惟人君得裹兩腳者,然皆莫可考也。桐木山子相承用,至本朝,遂易以藤織者,而以紗冒之。近時方易以漆紗。嘗見南劍沙溪一士夫家,尚收得上世所藏頭,猶是藤織坯子。唐製又有兩腳上下者,亦莫可曉。」僩。

  而今衣服未得復古,且要辨得華夷。今上領衫與靴皆胡服,本朝因唐,唐因隋,隋因周,周因元魏。隋煬帝有游幸,遂令臣下服戎服,三品以上服紫,五品以上服緋,六品以下服綠,皆戎服也。至唐有三等服:有朝服,又有公服,治事時著,便是法服,有衣裳、佩玉等。又有常時服,便是今時公服,則無時不服。唐初年服袖甚窄,全是胡服;中年漸寬,末年又寬,但看人家畫古賢可見。唐初頭上裹四腳軟巾,至魚朝恩以桐木為冠,如山形,安於髻上,方裹巾,後人漸學他。至本朝漸變為頭,方用漆紗做。本來唐時四腳軟巾,只人主後面二帶用物事穿得橫,臣下不敢用。後藩鎮之徒僭竊用,今則朝廷一例如此。學蒙。與上條聞同。

  「爵弁赤少黑多,如今深紫色。以皮為之,如今水檐相似。蓋古人未有衣服時,且取鳥獸之皮來遮前面後面,後世聖人制服不去此者,示不忘古也。今則又以帛為之耳。中間有頸,兩頭有肩,肩以革帶穿之,革帶今有胯子。古人卻是環子釘於革帶,其勢垂下,如今人釘鉸串子樣。鐫鐩之類,結放上面。今之胯子,便是倣他形像。古人帶甚輕,卻帶得許多物。今人帶枉做得恁地重,如頭、靴之類亦然。頭本是偃腳垂下,要束得緊,今卻做長帶。」問:「橫渠說唐莊宗因取伶官頭帶之,後遂成例。」曰:「不是恁地。莊宗在位,亦未能便變化風俗。兼是伶人所帶,士大夫亦未必肯帶之。見畫本,唐明皇已帶長腳頭。或云藩鎮僭禮為之,後遂皆為此樣。或云乃是唐宦官要得常似新頭,故以鐵線插帶中,又恐壞,其中以桐木為一頭骨子,常令頭高起如新,謂之『軍容頭』。後來士大夫學之,令匠人『為我斫箇軍容頭來』。蓋以木為之,故謂之斫。及唐末宦者之禍,人皆以此語為讖。王彥輔麈史說如此,說得有來歷,恐是如此。後人覺得不安,到本朝太宗時,又以藤做骨子,以紗糊於上。後又覺見不安,到仁宗時,方以漆紗為之。嘗見南劍沙縣人家尚有藤骨子,可見此事未久。蓋此非一朝一夕之故,其變必有漸。」夔孫。

  摯是初見君時,用以獻君。二生一死,皆是抱羔、鴈、雉真物以獻。如今笏,卻是古人記事手板,王述倒執手板。插之帶間。今人笏,卻是用行禮記事,但其私記也。今之公服,皆古之戎服。古公服是法服,朱衣皂緣冠。則三公用貂蟬,御史用獬。在衣之上則係帶,帶劍之類六七件。隋煬帝南遊,命群臣以戎服從,大臣紫,中緋,小綠。今之成群成隊試進士詩賦,亦煬帝法也。金銀魚,乃古人以合符。臣之得魚符者,用袋之腰間。今無合符事,卻尚用魚,又不用袋魚。魚袋事出唐書輿服志,高武中睿時。揚。

  今衣服無章,上下混淆。某嘗謂縱未能大定經制,且隨時略加整頓,猶愈於不為。如小衫令各從公衫之色,服紫者小衫亦紫,服緋綠者小衫亦緋綠,服白則小衫亦白,胥吏則皆烏衣。餘皆倣此,庶有辨別也。閎祖。

  古人戴冠,郭林宗時戴巾,溫公幅巾,是其類也。古人衣冠,大率如今之道士。道士以冠為禮,不戴巾。婦人環髻,今之特髻是其意也,不戴冠。揚。

  今官員執笏,最無道理。笏者,只是君前記事,恐事多,須以紙粘笏上,記其頭緒。或在君前不可以手指人物,須用笏指之。此笏常插在腰間,不執在手中。夫子「攝齊升堂」,何曾手中有笏?攝齊者,畏謹,恐上階時踏著裳,有顛仆之患。執圭者,圭自是贄見之物,只是捧至君前,不是如執笏。所以執圭時便「足縮縮,如有循」。緣手中有圭,不得攝齊,亦防顛仆。明作。

  古人言人跪坐。「雖有拱璧而先乘馬,不如坐進此道」,謂跪而獻之也。如文帝不覺膝之前,蓋亦是跪坐。跪坐,故兩手下為拜。「拜」字從兩手下。古者初冠,母子相拜;婦初見舅姑,舅姑答拜;不特君臣相答拜也。方子。以下拜。

  古人坐於地,未必是盤足,必是跪。以其慣了,故腳不痛,所以拜時易也。古人之拜,正如今道士拜,二膝齊下。唐人先下一膝,謂之「雅拜」,似有罪,是不恭也。今人不然。明作。

  安卿問:「古者天子拜其臣,想亦是席地而坐,只略為之俛首,便是拜否?」曰:「太甲『拜手稽首』,成王『拜手稽首』,疏言稽留之意,是首至地之久也,蓋其尊師傅如此。後來晉元帝亦拜王導,至其家,亦拜其妻。如法帖中,元帝與王導帖皆稱『頓首』,不知如何。」義剛。

  問:「虞禮,子為尸,父拜之。」曰:「古人大抵如此。如子冠,母先拜之,子卻答拜,而今這處都行不得。看來古人上下之際雖是嚴,而情意甚相通,如『禹拜昌言』『王拜手稽首』之類。到漢以來,皇帝見丞相,在坐為起,在輿為下。贊者曰:『皇帝為丞相起!』尚有這意思。到六朝以來,君臣逐日相與說話。如宋文帝明日欲殺某人,晚間更與他說話,不能得他去。其間有入朝去從人即分散去,到晚他方出。到唐,尚有坐說話底意思。而今宰相終年立地,不曾得一日坐,人主或終日不曾得見面。壽皇求治之初,中間學士固是直宿,又分講官亦直宿,又令從官亦得入賜坐,從容講論。而今未論朝廷,如古人州郡之間,亦自如此。如羅池碑云,柳子厚與牙將歐陽翼共飲。法帖中有顏真卿與蔡明遠帖,都書名。牙將即是客將,蔡明遠亦是衙前、他卻與之情意如此。而今州郡與小官也不如此了。」夔孫。

  問:「看禮中說婦人吉拜,雖君賜肅拜,此則古人女子拜亦伏地也。」曰:「古有女子伏拜者。乃太祖問范質之姪杲:『古者女子拜如何?』他遂舉古樂府云『長跪問故夫』,以為古婦女皆伏拜,自則天欲為自尊之計,始不用伏拜。今看來此說不然。樂府只說『長跪問故夫』,不曾說伏拜。古人坐也是跪,一處云:『直身長跪。』若拜時,亦只低手祗揖,便是肅拜。故禮肅拜注云:『肅,俯手也。』蓋婦人首飾盛多,如『副笄六珈』之類,自難以俯伏地上。古人所以有父母拜其子,舅姑答婦拜者,蓋古坐時只跪坐在地,拜時亦容易;又不曾相對,拜各有向,當答拜亦然。大祝九拜:稽首拜,頭至地;頓首拜,頭叩地;空首拜,頭至手,所謂『拜手』也;振動,戰栗變動之拜;吉拜,拜而後稽顙;凶拜,稽顙而後拜也;奇拜一拜;褒拜再拜,『褒』,讀為『報』;肅拜,『但俯下手,今時抬』,傳云『介者不拜』,『敢肅使者』,是也。」賀孫。

  問:「古者婦人以肅拜為正,何謂『肅拜』?」曰:「兩膝齊跪,手至地,而頭不下,為肅拜。拜手亦然。為喪主,則頭亦至地,不肅拜。南北朝有樂府詩說婦人云:『伸腰再拜跪,問客今安否。』伸腰,亦是頭不下也。周宣帝令命婦朝見皆跪伏朝見,如男子之儀。但不知婦人膝不跪地而變為今之拜者,起於何時。此等小小禮文,皆無所稽考。程泰之以為始於武后,亦非也。古者男子拜,亦兩膝齊屈,如今之道士拜。杜子春注周禮奇拜,以為先屈一膝,如今之雅拜。漢人雅拜,即今之拜是也。」淳。

  婦人有肅拜、拜手、稽顙。肅拜者,兩膝跪地,歛手放低;拜手者,膝亦跪,而手至地也;稽顙,頭至地也。為夫與長子喪,亦如之。燾。

  拜親時須合坐受,叔伯母亦合坐受,兄只立受。嫂叔同一家,不可不拜,亦須對拜。夫婦對拜。揚。

  團拜須打圈拜。若分行相對,則有拜不著處。廣。

  今人契拜父母兄弟,極害義理。揚。

  古人跪坐,立乘。方子。以下坐。

  問:「盤坐,於理有害否?」曰:「古人席地亦只是盤坐,又有跪坐者。宇錄云:「古人亦只跪坐,未有盤坐。」君前臣跪,父前子跪,兩膝頭屈前著地,觀畫圖可見。古人密處未見得,其疏即是如此。宇錄云:「古人樽節處,自如此密。」管寧坐一木榻,積五十年未嘗箕股,其榻上當膝處皆穿。今人有椅子,若對賓客時,合當垂足坐;若獨居時,垂足坐難久,盤坐亦何害?」淳。寓錄少異。

  族長至己之家,必以族長坐主位,無親疏皆然。北人以姑夫之類,外姓之人亦坐主位,無此義。揚。

  燕居父子同坐亦得,惟對客不得。揚。

  古人屋黃作「室」。無廊廡。三公露立於槐下,九卿露立於棘下。當其朝會,有雨則止。曾子問:「諸侯見天子,入門而雨霑服失容,則廢。」淳。義剛錄略。以下朝廷之儀。

  因論朝禮,云:「如周禮所說古之朝禮,君臣皆立。至漢時所謂『皇帝見丞相起』,尚有此禮,不知後來如何廢了。然所謂『朝不坐』,又也有坐底。」燾。

  三代之君見大臣多立,乘車亦立。漢初猶立見大臣,如贊者云:「天子為丞相起!」後世君太尊,臣太卑。德明。

  古者天子見群臣有禮:先特揖三公,次揖九卿,又次揖左右,然後泛揖百官,所謂「天揖同姓」之類,有許多等級。義剛。

  因問:「欲使士人為宰相吏,升降揖遜不佳否?」曰:「古人皆有此禮,本朝廢之。」又問:「古人何故受拜?」曰:「不然。孔子須拜衛靈公魯哀公。舊制,宰相在堂上,御史中丞為班首,與對拜於階下。又聖節日,百官盡揖宰相於何處。」揚。

  「古時隔品則拜,謂如八品見六品,六品見四品,則拜。宰相禮絕百僚,則皆拜之。若存得此等舊禮,亦好,卻有等殺。今著公令:從事郎以下,庭參不拜,則以上者不庭參可知。豈有京朝官復降階之禮!今朝士見宰相,只是客禮;見監司、郡守,如何卻降階?」問:「若客司揖請降階,則如何?」曰:「平立不降可也。同官雖皆降階,吾獨不降,可也。」是時將赴莆田,問此。先生又云:「古者庭參官令錄以下,往往皆拜,惟職官不拜,所以著令如此。」德明。

  子晦將赴莆陽,請於先生:「今屬邑見郡守,不問官序,例階墀,如何?」曰:「若欲自行其志,勿從俗可也。」因云:「今多相尚如此。以此去事人,固是無見識。且是為官長者安受而不疑,更是怪。」坐客云:「趙丞相帥某處,經過某處,而屬邑宰及同僚皆於船頭迎望拜接,後卻指揮不要此般禮數。這般所在,須先戒飭客將。」或云:「今人見宰相,欲有所言,未及出口,已為客將按住云:『相公尊重!』至有要取覆,而客將抗聲云『不得取覆』者。」先生曰:「若是有此等,無奈何,須叱之,可也。」賀孫。

  開元禮有刺史弔吏民之禮,略如古者國君弔臣禮。本朝刪去此條。方子。

  問:「左右必竟孰為尊?」曰:「漢初右丞相居左丞相之上,史中有言曰『朝廷無出其右者』,則是右為尊也。到後來又卻以左為尊。而老子有曰:『上將軍處右,而偏將軍處左。』喪事尚左、兵凶器也,故以喪禮處之。如此,則吉事尚右矣。漢初豈習於戰國與暴秦之所為乎!」廣。以下雜論。

  古父子異宮。宮如今人四合屋,雖各一處,然四面共牆圍。揚。

  古謂之「宮」,只是牆。蓋古人無今廊屋。燾。

  因論戟:「古人戰爭出入部從用之,今只置之於門。唐時私家得用戟,如官幾品得幾戟。」燾。

  今之表啟是下諛其上,今之制誥是君諛其臣。道夫。

  今之書簡使上覆,以為重於啟也。然用「啟」字則有義理,用「覆」字卻無義理。啟,乃開啟之「啟」。「覆」為審覆之「覆」,如「三覆奏」,謂已有指揮,更為再三審覆之也。廣。

  問:「今人書簡未嘗拜而言拜,未嘗瞻仰而言瞻仰,如何?」曰:「『瞻仰』字去之無害。但『拜』字承用之久,若遽除去,恐不免譏罵。前輩只云『某啟』,啟是開白之義。法帖中有『頓首』,韓文中有『再拜』,其來已久。」問:「啟,又訓跪。如秦王問范睢,有『跽而請之』。」曰:「古人席地而坐,有問於人,則略起身時,其膝至地,或謂之跪。若婦人之拜,在古亦跪。古樂府云『伸腰拜手跪』,則婦人當跪而拜,但首不至地耳。不知婦人之不跪,起於何代。或謂唐武后時方如此,亦未可知。周天元令命婦為男子之拜以稱賀。及天元薨,遂改其制。想史官書之,以表其異。則古者婦人之拜,其首不至地,可知也。然則婦人之拜,當以深拜,頗合於古。」人傑。

  有士大夫來謁,各以坐次推遜不已。先生曰:「吾人年至五十後,莫論官、休。」自修。

  大抵前輩禮數極周詳鄭重,不若今人之苟簡。以今人律之先王之禮,則今人為山鹿野麋矣!然某尚及見前輩禮數之周,今又益薄矣。僩。

朱子語類卷第九十二

  樂古今

  問:「古尺何所考?」曰:「羊頭山黍今不可得,只依溫公樣,他考必仔細。然尺亦多樣,隋書載十六等尺,說甚詳。王莽貨泉錢,古尺徑一寸。」因出二尺,曰:「短者周尺,長者景表尺。」義剛。

  十二律皆在,只起黃鍾之宮不得。所以起不得者,尺不定也。升卿。

  「律管只吹得中聲為定。季通嘗截小竹吹之,可驗。若謂用周尺,或羊頭山黍,雖應準則,不得中聲,終不是。大抵聲太高則焦殺,低則盎緩。」「牛鳴盎中」,謂此。又云:「此不可容易杜撰。劉歆為王莽造樂,樂成而莽死;後荀勗造於晉武帝時,即有五胡之亂;和峴造於周世宗時,世宗亦死。惟本朝太祖神聖特異,初不曾理會樂,但聽樂聲,嫌其太高,令降一分,其聲遂和。唐太宗所定樂及本朝樂,皆平和,所以世祚久長。」笑云:「如此議論,又卻似在樂不在德也。」德明。

  因論樂律,云:「尺以三分為增減,蓋上生下生,三分損一益一。故須一寸作九分,一分分九釐,一釐分九絲,方如破竹,都通得去。人傑錄云:「律管只以九寸為準,則上生下生,三分益一損一,如破竹矣。」其制作,通典亦略備,史記律書、漢律歷志所載亦詳。范蜀公與溫公都枉了相爭,只通典亦未嘗看。蜀公之言既疏,溫公又在下。」。

  無聲,做管不成。德明。

  司馬遷說律,只是推一箇通了,十二箇皆通。

  十二律自黃鍾而生。黃鍾是最濁之聲,其餘漸漸清。若定得黃鍾是,便入得樂。都是這裏纔差了些子,其他都差。只是寸難定,所以易差。道夫。

  樂聲,黃鍾九寸最濁,應鍾最清,清聲則四寸半。八十一、五十四、七十二、六十四,至六十四,則不齊而不容分矣。人傑。

  音律如尖塔樣,闊者濁聲,尖者清聲。宮以下則太濁,羽以上則太輕,皆不可為樂,惟五聲者中聲也。人傑。

  樂律:自黃鍾至中呂皆屬陽,自蕤賓至應鍾皆屬陰,此是一箇大陰陽。黃鍾為陽,大呂為陰,太簇為陽,夾鍾為陰,每一陽間一陰,又是一箇小陰陽。閎祖。

  自黃鍾至中呂皆下生,自蕤賓至應鍾皆上生。以上生下,皆三生二;以下生上,皆三生四。閎祖。

  禮記注疏說「五聲六律十二管還相為宮」處,分明。人傑。

  旋宮:且如大呂為宮,則大呂用黃鍾八十一之數,而三分損一,下生夷則;夷則又用林鍾五十四之數,而三分益一,上生夾鍾。其餘皆然。閎祖。

  問:「先生所論樂,今考之,若以黃鍾為宮,便是太簇為商,姑洗為角,蕤賓為變徵,林鍾為徵,南呂為羽,應鍾為變宮。若以大呂為宮,便是夾鍾為商,中呂為角,林鍾為變徵,夷則為徵,無射為羽,黃鍾為變宮。其餘則旋相為宮,周而復始。若言相生之法,則以律生呂,便是下生;以呂生律,則為上生。自黃鍾下生林鍾,林鍾上生太簇;太簇下生南呂,南呂上生姑洗;姑洗下生應鍾,應鍾上生蕤賓。蕤賓本當下生,今卻復上生大;呂大呂下生夷則,夷則上生夾鍾;夾鍾下生無射,無射上生中呂。相生之道,至是窮矣,遂復變而上生黃鍾之宮。再生之黃鍾不及九寸,只是八寸有餘。然黃鍾君象也,非諸宮之所能役,故虛其正而不復用,所用只再生之變者。就再生之變又缺其半,所謂缺其半者,蓋若大呂為宮,黃鍾為變宮時,黃鍾管最長,所以只得用其半聲。而餘宮亦皆倣此。」曰:「然。」又曰:「宮、商、角、徵、羽與變徵,皆是數之相生,自然如此,非人力所加損,此其所以為妙。」問:「既有宮、商、角、徵、羽,又有變宮、變徵,何也?」曰:「二者是樂之和,去聲。相連接處。」道夫。

  「『旋相為宮』,若到應鍾為宮,則下四聲都當低去,所以有半聲,亦謂之『子聲』,近時所謂清聲是也。大率樂家最忌臣民陵君,故商聲不得過宮聲。然近時卻有四清聲,方響十六箇,十二箇是律呂,四片是四清聲。古來十二律卻都有半聲。所謂『半聲』者,如蕤賓之管當用六寸,卻只用三寸。雖用三寸,聲卻只是大呂,但愈重濁耳。」又問聲氣之元。曰:「律歷家最重這元聲,元聲一定,向下都定;元聲差,向下都差。」植。饒本云:「因論樂,云:『黃鍾之律最長,應鍾之律最短,長者聲濁,短者聲清。十二律旋相為宮,宮為君,商為臣。樂中最忌臣陵君,故有四清聲。如今方響有十六箇,十二箇是正律,四箇是四清聲,清聲是減一律之半。如應鍾為宮,其聲最短而清。或蕤賓為之商,則是商聲高似宮聲,為臣陵君,不可用,遂乃用蕤賓律減半為清聲以應之,雖然減半,只是出律,故亦自能相應也。此是通典載此一項。』又云:『樂聲不可太高,又不可太低。樂中上聲,便是鄭衛。所以太祖英明不可及,當王朴造樂,聞其聲太急,便令減下一律,其聲遂平。徽宗朝作大晟樂,其聲一聲低似一聲,故其音緩。』又云:『賢君大概屬意於雅樂,所以仁宗晚年極力要理會雅樂,終未理會得。』」

  律遞相為宮,到末後宮聲極清,則臣民之聲反重,故作折半之聲;然止於四者,以為臣民不可大於君也。事物大於君不妨。五聲分為十二律,添三分,減三分,至十二而止。後世又增其四,取四清聲。璘。

  宮與羽,角與徵,相去獨遠。故於其間製變宮、變徵二聲。廣。

  問:「周禮大司樂說宮、角、徵、羽,與七聲不合,如何?」曰:「此是降神之樂,如黃鍾為宮,大呂為角,太簇為徵,應鍾為羽,自是四樂各舉其一者而言之。以大呂為角,則南呂為宮;太簇為徵,則林鍾為宮;應鍾為羽,則太簇為宮。以七聲推之合如此,注家之說非也。」人傑。

  律呂有十二,用時只使七箇。自黃鍾下生至七,若更插一聲,便拗了。淳。

  七聲之說,國語言之。人傑。

  「律十有二,作樂只用七聲。惟宮聲筵席不可用,用則賓主失歡。」力行云:「今人揲卦得乾卦者,多不為吉。故左傳言『隨元、亨、利、貞』,有是四德,乃可以出。」曰:「然。」力行。

  問:「國語云:『律者立均出度。』韋昭注云:『均謂均鍾,木長七尺,係之以弦。』不知其制如何?」曰:「韋昭是箇不分曉底人。國語本自不分曉,更著他不曉事,愈見鶻突。均,只是七均。如以黃鍾為宮,便用林鍾為徵,太簇為商,南呂為羽,姑洗為角,應鍾為變宮,蕤賓為變徵。這七律自成一均,其聲自相諧應。古人要合聲,先須吹律,使眾聲皆合律,方可用。後來人想不解去逐律吹得。京房始有律準,乃是先做下一箇母子,調得正了,後來只依此為準。國語謂之『均』,梁武帝謂之『通』。其制十三弦,一弦是全律底黃鍾,只是散聲。又自黃鍾起至應鍾有十二弦,要取甚聲,用柱子來逐弦分寸上柱取定聲。立均之意,本只是如此。古來解書,最有一箇韋昭無理會。且如下文『六者中之色』,『六』字本只是『黃』字闕卻上面一截,他便就這『六』字上解,謂六聲天地之中。六者,天地之中,自是數,干色甚事!」文蔚。

  水、火、木、金、土是五行之序。至五聲,宮卻屬土,至羽屬水。宮聲最濁,羽聲最清。一聲應七律,共八十四調。除二律是變宮,止六十調。人傑。

  樂聲是土、金、木、火、水,洪範是水、火、木、金、土。人傑。

  樂之六十聲,便如六十甲子。以五聲合十二律而成六十聲,以十干合十二支而成六十甲子。若不相屬,而實相為用。遺書云「三命是律,五星是歷」,即此說也。只曉不得甲子、乙丑皆屬木,而納音卻屬金。前輩多論此,皆無定說。僩。

  絲宮而竹羽。人傑。

  絲尚宮,竹尚羽。竹聲大,故以羽聲濟之;絲聲細,故以宮聲濟之。廣。

  周禮以十二律為之度數,如黃鍾九寸,林鍾六寸之類;以十二聲為之劑量斟酌,磨削剛柔清濁。音聲有輕重高低,故復以十二聲劑量。蓋磬材有厚薄,令合節奏。如磬氏「已上則磨其旁,已下則磨其端」之類。

  先生偶言及律呂,謂:「管有長短,則聲有清濁。黃鍾最長,則聲最濁;應鍾最短,則聲最清。」時舉云:「黃鍾本為宮,然周禮祭天神人鬼地之時,則其樂或以黃鍾為宮,或以林鍾為宮,未知如何。」曰:「此不可曉。先儒謂商是殺聲,鬼神所畏,故不用,而只用四聲迭相為宮。未知其五聲不備,又何以為樂?大抵古樂多淡,十二律之外,又有黃鍾、大呂、太簇、夾鍾四清聲,雜於正聲之間,樂都可聽。今古樂不可見矣。長沙南嶽廟每祭必用樂,其節奏甚善,祭者久立不勝其勞。據圖經云,是古樂。然其樂器又亦用伏鼓之類,如此,則亦非古矣。」時舉因云:「『金聲玉振』是樂之始終。不知只是首尾用之,還中間亦用耶?」曰:「樂有特鍾、特磬,有編鐘、編磬。編鐘、編磬是中間奏者,特鐘、特磬是首尾用者。」時舉云:「所謂『玉振』者,只是石耶?還真用玉?」曰:「只是石耳。但大樂亦有玉磬,所謂『天球』者是也。」

  問:「周禮祭不用商音,或以為是武王用厭勝之術。竊疑聖人恐無此意。」曰:「這箇也難曉。須是問樂家,如何不用商。嘗見樂家言,是有殺伐之意,故祭不用。然也恐是無商調,不是無商音。他那奏起來,五音依舊皆在。」又問:「向見一樂書,溫公言本朝無徵音。竊謂五音如四時代謝,不可缺一。若無徵音,則本朝之樂,大段不成說話。」曰:「不特本朝,從來無那徵;不特徵無,角亦無之。然只是太常樂無,那宴樂依舊有。這箇也只是無徵調、角調,不是無徵音、角音。如今人曲子所謂『黃鍾宮,大呂羽』,這便是調。謂如頭一聲是宮聲,尾後一聲亦是宮聲,這便是宮調。若是其中按拍處,那五音依舊都用,不只是全用宮。如說無徵,便只是頭聲與尾聲不是徵。這卻不知是如何,其中有箇甚麼欠缺處,所以做那徵不成。徽宗嘗令人硬去做,然後來做得成,卻只是頭一聲是徵,尾後一聲依舊不是,依舊走了,不知是如何。平日也不曾去理會,這須是樂家辨得聲音底,方理會得。但是這箇別是一項,未消得理會。」義剛。

  古者太子生,則太師吹管以度其聲,看合甚律。及長,其聲音高下皆要中律。

  南北之亂,中華雅樂中絕。隋文帝時,鄭譯得之於蘇祗婆。蘇祗婆乃自西域傳來,故知律呂乃天地自然之聲氣,非人之所能為。譯請用旋宮,何妥恥其不能,遂止用黃鍾一均。事見隋志。因言,佛與吾道不合者,蓋道乃無形之物,所以有差。至如樂律,則有數器,所以合也。閎祖。

  六朝彈箏鼓瑟皆歌。節。

  唐太宗不曉音律,謂不在樂者,只是胡說。易。

  唐祖孝孫說八十四調。季通云,只有六十調,不以變宮、變徵為調。恐其說有理。此左傳「中聲以降,五降之後不容彈矣」之意也。人傑。

  「自唐以前,樂律尚有制度可考;唐以後,都無可考。如杜佑通典所算分數極精。但通典用十分為寸作算法,頗難算。蔡季通只以九分算。本朝范馬諸公非惟不識古制,自是於唐制亦不曾詳看;通典又不是隱僻底書,不知當時諸公何故皆不看。只如沈存中博覽,筆談所考器數甚精,亦不曾看此。使其見此,則所論過於范馬遠甚。呂伯恭不喜筆談,以為皆是亂說。某與言:『未可恁地說,恐老兄欺他未得在,只是他做人不甚好耳。』」因令將五音、十二律寫作圖子,云:「且須曉得這箇,其他卻又商量。」道夫。

  問樂。曰:「古聲只是和,後來多以悲恨為佳。溫公與范蜀公,胡安定與阮逸李照爭辨,其實都自理會不得,卻不曾去看通典。通典說得極分明,蓋此書在唐猶有傳者,至唐末遂失其傳。王朴當五代之末杜撰得箇樂如此。當時有幾鍾名為『啞鍾』,不曾擊得,蓋是八十四調。朴調其聲,令一一擊之。其實那箇啞底卻是。古人制此不擊,以避宮聲。若一例皆擊,便有陵節之患。漢禮樂志劉歆說樂處亦好。唐人俗舞謂之『打令』,其狀有四:曰招,曰搖,曰送,其一記不得。蓋招則邀之之意,搖則搖手呼喚之意,送者送酒之意。舊嘗見深村父老為余言,其祖父嘗為之收得譜子。曰:『兵火失去。』舞時皆裹頭,列坐飲酒,少刻起舞。有四句號云:『送搖招搖,三方一圓,分成四片,得在搖前。』人多不知,皆以為啞謎。」漢卿云:「張鎡約齋亦是張家好子弟。」曰:「見君舉說,其人大曉音律。」因言:「今日到詹元善處,見其教樂,又以管吹習古詩二南、七月之屬,其歌調卻只用太常譜。然亦只做得今樂,若古樂必不恁地美。人聽他在行在錄得譜子。大凡壓入音律,只以首尾二字,章首一字是某調,章尾只以某調終之,如關雎『關』字合作無射調,結尾亦著作無射聲應之;葛覃『葛』字合作黃鍾調,結尾亦著作黃鍾聲應之;如七月流火三章皆『七』字起,『七』字則是清聲調,末亦以清聲調結之;如『五月斯螽動股』,『二之日鑿冰沖沖』,『五』字『二』字皆是濁聲,黃鍾調,末以濁聲結之。元善理會事,都不要理會箇是,只信口胡亂說,事事喚做曾經理會來。如宮、商、角、徵、羽,固是就喉、舌、唇、齒上分,他便道只此便了,元不知道喉、舌、唇、齒上亦各自有宮、商、角、徵、羽。何者?蓋自有箇疾徐高下。」賀孫。

  「溫公與范忠文,胡安定與阮逸李照等議樂,空自爭辯。看得來,都未是,元不曾去看通典。據通典中所說皆是,又且分曉。」廣云:「如此則杜佑想是理會得樂。」曰:「這也不知他會否,但古樂在唐猶有存者,故他因取而載於書。至唐末黃巢亂後,遂失其傳。至周世宗時,王朴據他所見杜撰得箇樂出來。通鑑中說,王朴說,當時鍾有幾箇不曾擊,謂之『啞鍾』,朴乃調其聲,便皆可擊。看得來所以存而不擊者,恐是避其陵慢之聲,故不擊之耳,非不知擊之也。」廣。

  范蜀公謂今漢書言律處折了八字。蜀中房庶有古本漢書有八字,所以與溫公爭者,只爭此。范以古本為正。蜀公以上黨粟一千二百粒,實今九寸為準;闊九寸。溫公以一千二百粒排今一尺為準。漢書文不甚順,又粟有大小,遂取中者為之。然下粟時頓緊,則粟又下了,又不知如何為正排,又似非是。今世無人曉音律,只憑器論造器,又紛紛如此。古人曉音律,風角、鳥占皆能之。太史公以律論兵,意出於此。仁宗時,李照造樂,蜀公謂差過了一音,每思之為之痛心。劉羲叟謂聖上必得心疾,後果然。揚。

  仁宗以胡安定阮逸樂書,令天下名山藏之,意思甚好。道夫。

  問:「溫公論本朝樂無徵音,如何?」曰:「其中不能無徵音,只是無徵調。如首以徵音起,而末復以徵音合殺者,是徵調也。徵調失其傳久矣。徽宗令人作之,作不成,只能以徵音起,而不能以徵音終。如今俗樂,亦只有宮、商、羽三調而已。」淳。

  蔡京用事,主張喻世清作樂,盡破前代之言樂者。因作中聲正聲,如正聲九寸,中聲只八寸七分一。按史記「七」字多錯,乃是「十分一」。其樂只是杜撰,至今用之。人傑。

  徽宗時,一黥卒魏漢津造雅樂一部,皆杜撰也。今太學上丁用者是此樂。揚。

  季通律書,分明是好,卻不是臆說,自有按據。道夫。

  問:「季通律書難曉。」曰:「甚分明,但未細考耳。」問:「空圍九分,便是徑三分?」曰:「古者只說空圍九分,不說徑三分,蓋不啻三分猶有奇也。」問:「算到十七萬有餘之數,當何用?」曰:「以定管之長短而出是聲。如太簇四寸,惟用半聲方和。大抵考究其法是如此,又未知可用與否耳。節五聲,須是知音律之人與審驗過,方見得。」德明。

  季通理會樂律,大段有心力,看得許多書。也是見成文字,如史記律歷書,自無人看到這裏。他近日又成一律要,盡合古法。近時所作律,逐節吹得,卻和。怕如今未必如此。這箇若促些子,聲便焦殺;若長些子,便慢蕩。賀孫。

  陳淳言:「琴只可彈黃鍾一均,而不可旋相為宮。」此說猶可。至謂琴之泛聲為六律,又謂六律為六同,則妄矣。今人彈琴都不知孰為正聲,若正得一弦,則其餘皆可正。今調弦者云,如此為宮聲,如此為商聲,安知是正與不正?此須審音人方曉得。古人所以吹管,聲傳在琴上。如吹管起黃鍾之指,則以琴之黃鍾聲合之,聲合無差,然後以吹遍合諸聲。五聲既正,然後不用管,只以琴之五聲為準,而他樂皆取正焉。季通書來說,近已曉得,但絣定七絃,不用調絃,皆可以彈十一宮。琴之體是黃鍾一均,故可以彈十一宮。如此,則大呂、太簇、夾鍾以下,聲聲皆用按徽,都無散聲。蓋纔不按,即是黃鍾聲矣,亦安得許多指按耶?兼如其說,則大呂以下亦不可對徽,須挨近第九徽裏按之。此後愈挨下去,方合大呂諸聲。蓋按著正徽,復是黃鍾聲矣。渠云,頃問之太常樂工,工亦云然。恐無此理。古人彈琴,隨月調弦,如十一月調黃鍾,十二月調大呂,正月調太簇,二月調夾鍾。但此後聲愈緊,至十月調應鍾,則弦急甚,恐絕矣。不知古人如何。季通不能琴,他只是思量得,不知彈出便不可行。這便是無下學工夫,吾人皆坐此病。古人朝夕習於此,故以之上達不難,蓋下學中上達之理皆具矣。如今說古人兵法戰陣,坐作進退,斬射擊刺,鼓行金止,如何曉得他底?莫說古人底曉不得,只今之陣法也曉不得,更說甚麼?如古之兵法,進則齊進,退則齊退,不令進而進,猶不令退而退也。如此,則無人敢妄動。然又卻有一人躍馬陷陣,殺數十百人,出入數四,矢石不能傷者,何也?良久,又曰:「據今之法,只是兩軍相持住,相射相刺,立得腳住不退底便嬴,立不住退底便輸耳。」僩。

  今朝廷樂章長短句者,如六州歌頭,皆是俗樂鼓吹之曲。四言詩乃大樂中曲。本朝樂章會要,國史中只有數人做得好,如王荊公做得全似毛詩,甚好。其他有全做不成文章。橫渠只學古樂府做,辭拗強不似,亦多錯字。

  今之樂,皆胡樂也,雖古之鄭衛,亦不可見矣。今關雎鹿鳴等詩,亦有人播之歌曲。然聽之與俗樂無異,不知古樂如何。古之宮調與今之宮調無異,但恐古者用濁聲處多,今樂用清聲處多。季通謂今俗樂,黃鍾及夾鍾清,如此則爭四律,不見得如何。般涉調者,胡樂之名也。「般」如「般若」之「般」。「子在齊聞韶」,據季札觀樂,魯亦有之,何必在齊而聞之也?又,夫子見小兒徐行恭謹,曰:「韶樂作矣!」人傑。

  「詹卿家令樂家以俗樂譜吹風雅篇章。初聞吹二南詩,尚可聽。後吹文王詩,則其聲都不成模樣。」因言:「古者風雅頌,名既不同,其聲想亦各別。」廣。

  趙子敬送至小雅樂歌,以黃鍾清為宮,此便非古。清者,半聲也。唐末喪亂,樂人散亡,禮壞樂崩。朴自以私意撰四清聲。古者十二律外,有十二子聲,又有變聲六。謂如黃鍾為宮,則他律用正律;若他律為宮,則不用黃鍾之正聲,而用其子聲。故漢書云「黃鍾不與他律為役」者,此也。若用清聲為宮,則本聲輕清而高,餘聲重濁而下,禮書中刪去乃是。樂律,通典中蓋說得甚明。本朝如胡安定范蜀公司馬公李照輩,元不曾看,徒自如此爭辨也。漢書所載甚詳,然不得其要。太史公所載甚略,然都是要緊處。新修禮書中樂律補篇,以一尺為九寸,一寸為九分,一分為九釐,一釐為九毫,一毫為九絲。方子。

  樂律中所載十二詩譜,乃趙子敬所傳,云是唐開元間鄉飲酒所歌也。但卻以黃鍾清為宮,此便不可。蓋黃鍾管九寸,最長。若以黃鍾為宮,則餘律皆順,若以其他律為宮,便有相陵處。今且只以黃鍾言之,自第九宮後四宮,則後為角,或為羽,或為商,或為徵。若以為角,則是民陵其君矣;若以為商,則是臣陵其君矣。徵為事,羽為物,皆可類推。樂記曰:「五者皆亂,迭相陵謂之慢。如此,則國之滅亡無日矣!」故製黃鍾四清聲用之。清聲短其律之半,是黃鍾清長四寸半也。若後四宮用黃鍾為角、徵、商、羽,則以四清聲代之,不可用黃鍾本律,以避陵慢。故漢志有云:「黃鍾不復為他律所役。」其他律亦皆有清聲,若遇相陵,則以清聲避之,不然則否。惟是黃鍾則不復為他律所用。然沈存中續筆談說云:「惟君臣民不可相陵,事物則不必避。」先生一日又說:「古人亦有時用黃鍾清為宮,前說未是。」廣。

  音律只有氣。人亦只是氣,故相關。揚。

  今之士大夫,問以五音、十二律,無能曉者。要之,當立一樂學,使士大夫習之,久後必有精通者出。升卿。

  今人都不識樂器,不聞其聲,故不通其義。如古人尚識鐘鼓,然後以鐘鼓為樂。故孔子云:「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今人鐘鼓已自不識。揚。

  鎛鐘甚大,特懸鐘也。眾樂未作,先擊特鐘以發其聲;眾樂既闋,乃擊特磬以收其韻。僩。

  堂上樂,金鐘玉磬。今太常玉磬鎖在櫃裏,更不曾設,恐為人破損,無可賠還。尋常交割,只據文書;若要看,旋開櫃取一二枚視之。人傑。

  今之簫管,乃是古之笛。雲簫方是古之簫。廣。

  畢篥,本名悲栗,言其聲之悲壯也。廣。

  俗樂中無徵聲,蓋沒安排處;及無黃鍾等四濁聲。。

  今之曲子,亦各有某宮某宮云。今樂起處差一位。璘。

  洛陽有帶花劉使,名几,於俗樂甚明,蓋曉音律者。范蜀公徒論鍾律,其實不曉,但守死法。若以應鍾為宮,則君民事物皆亂矣。司馬公比范公又低。二公於通典尚不曾看,通典自說得分曉。史記律書說律數亦好。此蓋自然之理,與先天圖一般,更無安排。但數到窮處,又須變而生之,卻生變律。人傑。

  劉几與伶人花日新善,其弟厭之,令勿通。几戒花吹笛於門外,則出與相見。其弟又令終日吹笛亂之。然花笛一吹,則劉識其音矣。人傑。

  向見一女童,天然理會得音律,其歌唱皆出於自然,蓋是稟得這一氣之全者。人傑。

  胡問:「今俗妓樂不可用否?」曰:「今州縣都用,自家如何不用得?亦在人斟酌。」淳。

朱子語類

朱子語類卷第九十三

  孔孟周程張子

  看聖賢代作,未有孔子,便無論語之書;未有孟子,便無孟子之書;未有堯舜,便無典謨;未有商周,便無風雅頌。賀孫。

  此道更前後聖賢,其說始備。自堯舜以下,若不生箇孔子,後人去何處討分曉?孔子後若無箇孟子,也未有分曉。孟子後數千載,乃始得程先生兄弟發明此理。今看來漢唐以下諸儒說道理見在史策者,便直是說夢!只有箇韓文公依稀說得略似耳。文蔚。

  「天不生仲尼,萬古長如夜!」唐子西嘗於一郵亭梁間見此語。季通云:「天先生伏羲堯舜文王,後不生孔子,亦不得;後又不生孟子,亦不得;二千年後又不生二程,亦不得。」方。

  「孔子天地間甚事不理會過!若非許大精神,亦吞許多不得。」一日因話又說:「今覺見朋友間,都無大精神。」文蔚。

  問:「『定禮樂』,是禮記所載否?」曰:「不見得。」節復問「贊易」之「贊」。曰:「稱述其事,如『大哉乾元』之類是贊。」節。

  戰國秦漢間,孔子言語存者尚多有之。如孟子所引「仁不可為眾」,「為此詩者,其知道乎」!又如劉向所引之類。

  夫子度量極大,與堯同。門弟子中如某人輩,皆不點檢他,如堯容四凶在朝相似。必大。人傑錄云:「堯容四凶在朝。夫子之門,亦何所不容!」

  問:「孔子不是不欲仕,只是時未可仕?」曰:「聖人無求仕之義。君不見用,只得且恁地做。」銖。

  或問:「孔子當衰周時,可以有為否?」曰:「聖人無有不可為之事,只恐權柄不入手。若得權柄在手,則兵隨印轉,將逐符行。近溫左氏傳,見定哀時煞有可做底事。」問:「固是聖人無不可為之事。聖人有不可為之時否?」曰:「便是聖人無不可為之時。若時節變了,聖人又自處之不同。」又問:「孔子當衰周,豈不知時君必不能用己?」曰:「聖人卻無此心。豈有逆料人君能用我與否?到得後來說『吾不復夢見周公』,與『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時,聖人亦自知其不可為矣。但不知此等話是幾時說。據『陳恒弒其君,孔子沐浴而朝請討之』時,是獲麟之年,那時聖人猶欲有為也。」廣。

  問:「看聖人汲汲皇皇,不肯沒身逃世,只是急於救世,不能廢君臣之義。至於可與不可,臨時依舊裁之以義。」曰:「固是。但未須說急於救世,自不可不仕。」又問:「若據『危邦不入,亂邦不居』,『有道則見,無道則隱』等語,卻似長沮桀溺之徒做得是?」曰:「此為學者言之。聖人做作,又自不同。」又問:「聖人亦明知世之不可為否?」曰:「也不是明知不可。但天下無不可為之時,苟可以仕則仕,至不可處便止。如今時節,臺諫固不可做,州縣也自做得。到得居位守職,卻教自家枉道廢法,雖一簿尉也做不得,便著去位。」木之。

  某嘗疑誅少正卯無此事,出於齊魯陋儒欲尊夫子之道,而造為之說。若果有之,則左氏記載當時人物甚詳,何故有一人如許勞攘,而略不及之?史傳間不足信事如此者甚多。僩。

  衛靈公無道如此,夫子直欲扶持之,戀戀其國,久而不去。不知是何意,不可曉。必大。

  孔子在衛國居得甚久。想是靈公有英雄之氣,孔子見其可與有為,故久居而欲輔之。壽昌。

  問:「自孔子後,何故無聖人?」曰:「公且看三代而下,那件不薄?文章、字、畫亦可見,只緣氣自薄。」因問:「康節『一元開物閉物』之說是否?」曰:「有此理。不易他窺測至此!」浩。揚錄云:「自周後氣薄,亦不生聖賢。」

  或問:「孔子當孟子時如何?」曰:「孔子自有作用,然亦須稍加峻厲。」又問:「孔子若見用,顏子還亦出否?」曰:「孔子若用,顏子亦須出來做他次一等人。如孔子做宰相,顏子便做參政。」去偽。

  龜山謂「孔子如知州,孟子如通判權州」,也是如此。通判權州,畢竟是別人事,須著些力去做,始得。廣。

  問:「『顏子合下完具,只是小,要漸漸恢廓;孟子合下大,只是未粹,要索學以充之。』此莫是才具有異?」曰:「然。孟子覺有動蕩底意思。」可學。

  或問:「顏子比湯如何?」曰:「顏子只據見在事業,未必及湯。使其成就,則湯又不得比顏子。前輩說禹與顏子雖是同道,禹比顏子又粗些。顏子比孟子,則孟子當粗看,磨稜合縫,猶未有盡處;若看諸葛亮,只看他大體正當,細看不得。」大雅。

  才仲問顏子,因舉先生舊語云:「顏子優於湯武。」「如何見得?」曰:「公只且自做工夫,這般處說不得。據自看,覺得顏子渾渾無痕跡。」賀孫。

  問:「顏子之學,莫是先於性情上著工夫否?」曰:「然。凡人為學,亦須先於性情上著工夫。非獨於性情上著工夫,行步坐立,亦當著工夫。」煇。謨錄云:「學者固當存養性情。然處事接物,動止應酬,皆是著工夫處,不獨性情也。」

  邵漢臣問顏淵仲尼不同。曰:「聖人之德,自是無不備,其次則自是易得不備。如顏子已是煞周全了,只比之聖人,更有些未完。如仲弓則偏於淳篤,而少顏子剛明之意。若其他弟子,未見得。只如曾子則大抵偏於剛毅,這終是有立腳處。所以其他諸子皆無傳,惟曾子獨得其傳。到子思也恁地剛毅,孟子也恁地剛毅。惟是有這般人,方始湊合得著。惟是這剛毅等人,方始立得定。子思別無可考,只孟子所稱,如『摽使者出諸大門之外,北面再拜稽首而不受』;如云『事之云乎,豈曰友之云乎』之類,這是甚麼樣剛毅!」賀孫。

  孔門只一箇顏子合下天資純粹。到曾子便過於剛,與孟子相似。世衰道微,人欲橫流,不是剛勁有腳跟底人,定立不住。淳。

  問:「若使曾子為邦,比顏子如何?」曰:「想得不似顏子熟。然曾子亦大故有力。曾子子思孟子大略皆相似。」問:「明道比顏子如何?」曰:「不要如此問,且看他做工夫處。」德明。

  曾點開闊,漆雕開深穩。振。

  曾點父子為學不同。點有康節底意思,將那一箇物玩弄。道夫。

  曾子父子相反,參合下不曾見得,只從日用間應事接物上積累做去,及至透徹,那小處都是自家底了。點當下見得甚高,做處卻又欠闕。如一座大屋,只見廳堂大概,裏面房室元不曾經歷,所以夷考其行而有不掩,卒歸於狂。儒用。

  曾子真積力久。若海。

  曾子說話,盛水不漏。敬仲。

  曾子太深,壁立萬仞!振。

  孔門弟子,如子貢後來見識煞高,然終不及曾子。如一唯之傳,此是大體。畢竟他落腳下手立得定,壁立萬仞!觀其言,如「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可以托六尺之孤」,「士不可以不弘毅」之類,故後來有子思孟子,其傳永。孟子氣象尤可見。士毅。

  曾子本是魯拙,後來既有所得,故守得夫子規矩定。其教人有法,所以有傳。若子貢則甚敏,見得易,然又雜;往往教人亦不似曾子守定規矩,故其後無傳。因竇問子貢之學無傳。德明。

  子貢俊敏,子夏謹嚴。孔子門人自曾顏而下,惟二子,後來想大故長進。僩。

  但將論語子夏之言看,甚嚴毅。節。

  子游是箇簡易人,於節文有未至處。如譏子夏之門人,與「喪致乎哀」而止。廣。

  子張過高,子夏窄狹。端蒙。

  子張是箇務外底人,子游是箇高簡、虛曠、不屑細務底人,子夏是箇謹守規矩、嚴毅底人。因觀荀子論三子之賤儒,亦是此意,蓋其末流必至是也。僩。

  問:「孔門學者,如子張全然務外,不知如何地學卻如此。」曰:「也干他學甚事?他在聖門,亦豈不曉得為學之要?只是他資質是箇務外底人,所以終身只是這意思。子路是箇好勇底人,終身只是說出那勇底話。而今學者閒時都會說道理當如何;只是臨事時,依前只是他那本來底面目出來,都不如那閒時所說者。」僩。

  子路全義理,管仲全功利。振。

  孟子極尊敬子路。

  問:「韓子稱『孔子之道大而能博』。大是就渾淪,博是就該貫處否?」曰:「韓子亦未必有此意。但如此看,亦自好。」至問:「如何是『學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曰:「政事者就政事上學得,文學者就文學上學得,德行言語者就德行言語上學得。」至。

  「看來人全是資質。韓退之云:『孔子之道大而能博,門弟子不能遍觀而盡識也,故學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此說甚好。看來資質定了,其為學也只就他資質所尚處,添得些小好而已。所以學貴公聽並觀,求一箇是當處,不貴徒執己自用。今觀孔子諸弟子,只除了曾顏之外,其他說話便皆有病。程子諸門人,上蔡有上蔡之病,龜山有龜山之病,和靖有和靖之病,無有無病者。」或問:「也是後來做工夫不到,故如此。」曰:「也是合下見得不周遍,差了。」又曰:「而今假令親見聖人說話,盡傳得聖人之言不差一字,若不得聖人之心,依舊差了,何況猶不得其言?若能得聖人之心,則雖言語各別,不害其為同。如曾子說話,比之孔子又自不同。子思傳曾子之學,比之曾子,其言語亦自不同。孟子比之子思又自不同。然自孔子以後,得孔子之心者,惟曾子子思孟子而已。後來非無能言之士,如揚子雲法言模倣論語,王仲淹中說亦模倣論語,言愈似而去道愈遠。直至程子方略明得四五十年,為得聖人之心。然一傳之門人,則已皆失其真矣。云云。其終卒歸於『擇善固執』,『明善誠身』,『博文約禮』而已,只是要人自去理會。」僩。

  孟子比之孔門原憲,謹守必不似他。然他不足以及人,不足以任道,孟子便擔當得事。淳。孟子。

  孟子不甚細膩,如大匠把得繩墨定,千門萬戶自在。又記「千門」字上有「東南西北」字。節。

  鄧子禮問:「孟子恁地,而公孫萬章之徒皆無所得。」曰:「也只是逐孟子上上下下,不曾自去理會。」又曰:「孔子於門人恁地提撕警覺,尚有多少病痛!」賀孫。

  問:「周子是從上面先見得?」曰:「也未見得是恁地否。但是周先生天資高,想見下面工夫也不大故費力。而今學者須是從下學理會,若下學而不上達,也不成箇學問。須是尋到頂頭,卻從上貫下來。」夔孫。周子。

  季通云:「濂溪之學,精愨深密。」端蒙。

  濂溪清和。孔經甫祭其文曰:「公年壯盛,玉色金聲;從容和毅,一府皆傾。」墓碑亦謂其「精密嚴恕」,氣象可想矣。道夫。

  「周子看得這理熟,縱橫妙用,只是這數箇字都括盡了。周子從理處看,邵子從數處看,都只是這理。」砥曰:「畢竟理較精粹。」曰:「從理上看則用處大,數自是細碎。」砥。

  「今人多疑濂溪出於希夷;又云為禪學,其諸子皆學佛。」可學云:「濂溪書具存,如太極圖,希夷如何有此說?或是本學老、佛而自變了,亦未可知。」曰:「嘗讀張忠定公語錄。公問李畋云:『汝還知公事有陰陽否?』云云。此說全與濂溪同。忠定見希夷,蓋亦有些來歷。但當時諸公知濂溪者,未嘗言其有道。」可學曰:「此無足怪。程太中獨知之。」曰:「然。」又問:「明道之學,後來固別。但其本自濂溪發之,只是此理推廣之耳。但不如後來程門授業之多。」曰:「當時既未有人知,無人往復,只得如此。」可學。

  「濂溪在當時,人見其政事精絕,則以為宦業過人;見其有山林之志,則以為襟袖洒落,有仙風道氣,無有知其學者。惟程太中獨知之。這老子所見如此,宜其生兩程子也。只一時程氏,類多好人。」舉橫渠祭太中弟云:「父子參點。」又祭明道女兄云:「見伯淳言,汝讀孟子有所見,死生鬼神之蘊,無不洞曉。今人為卿相大臣者,尚不能知。」先生笑曰:「此事是譏富公。」竇問:「韓公一家氣象如何?」曰:「韓公天資高,但學識淺,故只做得到那田地,然其大綱皆正。」又云:「明道當初想明得煞容易,便無那渣滓。只一再見濂溪,當時又不似而今有許多言語出來。不是他天資高,見得易,如何便明得?」德明問:「遺書中載明道語,便自然洒落明快。」曰:「自是他見得容易。伊川易傳卻只管修改,晚年方出其書。若使明道作,想無許多事。嘗見門人有祭明道文云:『先生欲著樂書,有志未就。』不知其書要如何作。」德明。周程。

  問:「明道濂溪俱高,不如伊川精切。」曰:「明道說話超邁,不如伊川說得的確。濂溪也精密,不知其他書如何,但今所說這些子,無一字差錯。」問明道不著書。曰:「嘗見某人祭明道文說蹺蹊,說明道要著樂書。「樂」音「洛」。樂,如何著得書?」德輔。

  汪端明嘗言二程之學,非全資於周先生者。蓋通書人多忽略,不曾考究。今觀通書,皆是發明太極。書雖不多,而統紀已盡。二程蓋得其傳,但二程之業廣耳。。

  二程不言太極者,用劉絢記程言,清虛一大,恐人別處走。今只說敬,意只在所由,只一理也。一理者,言「仁義中正而主靜」。方。

  濂溪靜一,明道敬。方子。

  明道說話渾淪,煞高,學者難看。淳。程子。

  明道說底話,恁地動彈流轉。方子。

  明道語宏大,伊川語親切。方。

  明道說話,一看便好,轉看轉好;伊川說話,初看未甚好,久看方好。義剛。

  明道說話,亦有說過處,如說「舜有天下不與」。又其說闊,人有難曉處,如說「鳶飛魚躍」,謂「心勿忘勿助長」處。伊川較子細,說較無過,然亦有不可理會處。又曰:「明道所見甚俊偉,故說得較快,初看時便好,子細看亦好;伊川說,初看時較拙,子細看亦拙。」又曰:「明道說經處較遠,不甚協注。」揚。

  說明道言語儘寬平;伊川言語初難看,細讀有滋味。又云:「某說大處自與伊川合,小處卻持有意見不同。說南軒見處高,如架屋相似,大間架已就,只中間少裝折。」宇。

  「明道曾看釋老書,伊川則莊列亦不曾看。」先生云:「後來須著看。不看,無緣知他道理。」

  伊川好學論,十八時作。明道十四五便學聖人,二十及第,出去做官,一向長進。定性書是二十二三時作。是時遊山,許多詩甚好。義剛。

  問:「明道可比顏子,伊川可比孟子否?」曰:「明道可比顏子。孟子才高,恐伊川未到孟子處。然伊川收束檢制處,孟子卻不能到。」煇。

  竇問:「前輩多言伊川似孟子。」曰:「不然。伊川謹嚴,雖大故以天下自任,其實不似孟子放腳放手。孟子不及顏子,顏子常自以為不足。」德明。

  鄭問:「明道到處響應,伊川入朝成許多事,此亦可見二人用處。」曰:「明道從容,伊川都挨不行。」陳後之問:「伊川做時似孟子否?」曰:「孟子較活絡。」問:「孟子做似伊尹否?」先生首肯。又曰:「孟子傳伊尹許多話,當時必有一書該載。」淳。

  問:「學於明道,恐易開發;學於伊川,恐易成就。」曰:「在人用力。若不用力,恐於伊川無向傍處。明道卻有悟人處。」方。

  伊川說話,如今看來,中間寧無小小不同?只是大綱統體說得極善。如「性即理也」一語,直自孔子後,惟是伊川說得盡。這一句便是千萬世說性之根基!理是箇公共底物事,不解會不善。人做不是,自是失了性,卻不是壞了著修。賀孫。

  明道詩云:「旁人不識予心樂,將謂偷閑學少年。」此是後生時氣象眩露,無含蓄。學蒙。

  或問明道五十年猶不忘遊獵之心。曰:「人當以此自點檢。須見得明道氣質如此,至五十年猶不能忘。在我者當益加操守方是,不可以此自恕。」卓。

  東坡見伊川主司馬公之喪,譏其父在,何以學得喪禮如此?然後人遂為伊川解說,道伊川先丁母艱。也不消如此。人自少讀書,如禮記儀禮,便都已理會了。古人謂居喪讀喪禮,亦平時理會了,到這時更把來溫審,不是方理會。賀孫。

  因論司馬文呂諸公,當時尊伊川太高。自宰相以下皆要來聽講,遂致蘇孔諸人紛紛。曰:「宰相尊賢如此,甚好。自是諸人難與語。只如今賭錢喫酒等人,正在無禮,你卻將禮記去他邊讀,如何不致他惡!」揚。

  伊川令呂進伯去了韓安道。李先生云:「此等事,須是自信得及,如何教人做得!」揚。

  至之問:「程先生當初進說,只以『聖人之說為可必信,先王之道為可必行,不狃滯於近規,不遷惑於眾口,必期致天下如三代之世』,何也?」先生曰:「也不得不恁地說。如今說與學者,也只得教他依聖人言語恁地做去。待他就裏面做工夫有見處,便自知得聖人底是確然恁地。荊公初時與神宗語亦如此,曰:『願陛下以堯舜禹湯為法。今苟能為堯舜禹湯之君,則自有皋夔稷契伊傅之臣。諸葛亮魏徵,有道者所羞道也。』說得甚好,只是他所學偏,後來做得差了,又在諸葛魏徵之下。」義剛。

  有咎伊川著書不以示門人者,再三誦之,先生不以為然也。因坐復歎。先生曰:「公恨伊川著書不以示人,某獨恨當時提撕他不緊。故當時門人弟子布在海內,炳如日星,自今觀之,皆不滿人意。只今易傳一書散滿天下,家置而人有之,且道誰曾看得他箇!果有得其意者否?果曾有行得他箇否?」道夫。

  聞伯夷柳下惠之風者,頑廉薄敦,皆有興起;此孟子之善想像者也。「孔子,元氣也;顏子,和風慶雲也;孟子,泰山巖巖之氣象也。」此程夫子之善想像者也。今之想像大程夫子者,當識其明快中和處;小程夫子者,當識其初年之嚴毅,晚年又濟以寬平處。豈徒想像而已哉?必還以驗之吾身者如何也。若言論風旨,則誦其詩,讀其書,字字而訂之,句句而議之,非惟求以得其所言之深旨,將併與其風範氣象得之矣。大雅。

  書無所不讀,事無所不能,若作強記多能觀之,誠非所以形容有道之君子。然在先生分上正不妨。書之當讀者無所不讀,欲其無不察也;事之當能者無所不能,以其無不通也。觀其平日辯異端,闢邪說,如此之詳,是豈不讀其書而以耳剽決之耶?至於鄙賤之事雖瑣屑,然孰非天理之流行者?但此理既得,自然不習而無不能耳。故孔子自謂「多能鄙事」,但以為學者不當自是以求之,故又曰「不多」也。今欲務於強記多能,固非所以為學。然事物之間分別太甚,則有修飭邊幅,簡忽細故之病,又非所以求盡心也。鎬。

  伊川快說禪病,如後來湖南龜山之弊,皆先曾說過。湖南正以為善。龜山求中於喜怒哀樂之前。方。

  居仁謂伊川顢頇語,是親見與病叟書中說。方。

  伊川告詞如此,是紹興初年議論,未免一褒一貶之雜也。謨。

  程先生傳甚備,見徽廟實錄,呂伯恭撰。振。

  叔器問:「橫渠似孟子否?」曰:「一人是一樣,規模各不同。橫渠嚴密,孟子宏闊。孟子是箇有規矩底康節。」安卿曰:「他宏闊中有縝密處,每常於所謂『「不見諸侯,何也?」曰:「不敢也。」』『「賜之則不受,何也?」曰:「不敢也。」』此兩處,見得他存心甚畏謹,守義甚縝密。」曰:「固是。」至之曰:「孟子平正;橫渠高處太高,僻處太僻。」曰:「是。」義剛。張子。

  橫渠將這道理抬弄得來大,後更柰何不下。必大。

  橫渠儘會做文章。如西銘及應用之文,如百碗燈詩,甚敏。到說話,卻如此難曉,怕關西人語言自如此。賀孫。

  橫渠之學是苦心得之,乃是「致曲」,與伊川異。以孔子為非生知,渠蓋執「好古敏以求之」,故有此語。不知「好古敏以求之」,非孔子做不得。可學。

  問:「橫渠之教,以禮為先。浩恐謂之禮,則有品節,每遇事,須用秤停當,禮方可遵守。初學者或未曾識禮,恐無下手處。敬則有一念之肅,便已改容更貌,不費安排,事事上見得此意。如何?」先生曰:「古人自幼入小學,便教以禮;及長,自然在規矩之中。橫渠卻是用官法教人,禮也易學。今人乍見,往往以為難。某嘗要取三禮編成一書,事多蹉過。若有朋友,只兩年工夫可成。」浩。

  張橫渠傳,當時人推范純夫作,見神宗實錄。揚。

  明道之學,從容涵泳之味洽;橫渠之學,苦心力索之功深。端蒙。程張。

  橫渠之於程子,猶伯夷伊尹之於孔子。若海。

  問:「孔子六經之書,盡是說道理內實事故,便覺得此道大。自孟子以下,如程張之門,多指說道之精微,學之要領,與夫下手處,雖甚親切易見,然被他開了四至,便覺規模狹了,不如孔子六經氣象大。」曰:「後來緣急欲人曉得,故不得不然,然亦無他不得。若無他說破,則六經雖大,學者從何處入頭?橫渠最親切。程氏規模廣大,其後學者少有能如橫渠輩用工者。近看得橫渠用工最親切,直是可畏!學者用工,須是如此親切。更有一說奉祝:老兄言語更多些,更須刪削見簡潔處,方是。」大雅。

  閭丘次孟云:「諸先生說話,皆不及小程先生,雖大程亦不及。」曰:「不然。明道說話儘高,那張說得端的處,儘好。且如伊川說『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大段寬而不切。如橫渠說『心統性情』,這般所在,說得的當。又如伊川謂『鬼神者造化之跡』,卻不如橫渠所謂『二氣之良能也』。」直卿曰:「如何?」曰:「程子之說固好,但只渾淪在這裏。張子之說,分明便見有箇陰陽在。」曰:「如所謂『功用則謂之鬼神』,也與張子意同。」曰:「只為他渾淪在那裏。」閭丘曰:「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曰:「只這數句便要理會。明便如何說禮樂?幽便如何說鬼神?須知樂便屬神,禮便屬鬼。他此語落著,主在鬼神。」因指甘蔗曰:「甘香氣便喚做神,其漿汁便喚做鬼。」直卿曰:「向讀中庸所謂『誠之不可掩』處,竊疑謂鬼神為陰陽屈伸,則是形而下者。若中庸之言,則是形而上者矣。」曰:「今也且只就形而下者說來。但只是他皆是實理處發見,故未有此氣,便有此理;既有此理,必有此氣。」道夫。

  今且須看孔孟程張四家文字,方始講究得著實,其他諸子不能無過差也。理。

朱子語類

朱子語類卷第九十四

  周子之書

   太極圖

  太極圖「無極而太極」。上一圈即是太極,但挑出在上。泳。

  太極一圈,便是一畫,只是撒開了,引教長一畫。泳。

  太極圖只是一箇實理,一以貫之。端蒙。

  太極分開只是兩箇陰陽,括盡了天下物事。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四象八卦,皆有形狀。至於太極,有何形狀?故周子曰:「無極而太極。」蓋云無此形狀,而有此道理耳。。

  「無極而太極」,只是一句。如「沖漠無朕」,畢竟是上面無形象,然卻實有此理。圖上自分曉。到說無極處,便不言太極,只言「無極之真」。真便是太極。。

  「無極而太極。」蓋恐人將太極做一箇有形象底物看,故又說「無極」,言只是此理也。端蒙。

  「無極而太極」,只是說無形而有理。所謂太極者,只二氣五行之理,非別有物為太極也。又云:「以理言之,則不可謂之有;以物言之,則不可謂之無。」僩。

  「『無極而太極』,只是無形而有理。周子恐人於太極之外更尋太極,故以無極言之。既謂之無極,則不可以有底道理強搜尋也。」問:「太極始於陽動乎?」曰:「陰靜是太極之本,然陰靜又自陽動而生。一靜一動,便是一箇闢闔。自其闢闔之大者推而上之,更無窮極,不可以本始言。」

  問:「『無極而太極』,固是一物,有積漸否?」曰:「無積漸。」曰:「上言無極,下言太極。竊疑上言無極無窮,下言至此方極。」曰:「無極者無形,太極者有理也。周子恐人把作一物看,故云無極。」曰:「太極既無氣,氣象如何?」曰:「只是理。」可學。

  周子所謂「無極而太極」,非謂太極之上別有無極也,但言太極非有物耳。如云「上天之載,無聲無臭」。故云「無極之真,二五之精」,既言無極,則不復別舉太極也。若如今說,則此處豈不欠一「太極」字耶?端蒙。

  原「極」之所以得名,蓋取樞極之義。聖人謂之「太極」者,所以指夫天地萬物之根也;周子因之而又謂之「無極」者,所以大一作「著夫」「無聲無臭」之妙也。升卿。

  問:「太極解引『上天之載無聲無臭』,此『上天之載』,即是太極否?」曰:「蒼蒼者是上天,理在『載』字上。」淳。

  問:「『無極而太極』,如何?」曰:「子細看,便見得。問先生之意,不正是以無極太極為理?」曰:「此非某之說,他道理自如此,著自家私意不得。太極無形象,只是理。他自有這箇道理,自家私著一字不得。」問:「既曰太極,又有箇無極,如何?」曰:「『太極本無極』,要去就中看得這箇意出方得。公只要去討他不是處,與他鬥。而今只管去檢點古人不是處,道自家底是,便是識見不長。」劉曰:「要得理明,不得不如此。」曰:「且可去放開胸懷讀書。看得道理明徹,自然無歉吝之病,無物我之私,自然快活。」宇。

  無極是有理而無形。如性,何嘗有形?太極是五行陰陽之理皆有,不是空底物事。若是空時,如釋氏說性相似。又曰:「釋氏只見得箇皮殼,裏面許多道理,他卻不見。他皆以君臣父子為幻妄。」節。

  「無極而太極」,不是太極之外別有無極,無中自有此理。又不可將無極便做太極。「無極而太極」,此「而」字輕,無次序故也。「動而生陽,靜而生陰」,動即太極之動,靜即太極之靜。動而後生陽,靜而後生陰,生此陰陽之氣。謂之「動而生」,「靜而生」,則有漸次也。「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動而靜,靜而動,闢闔往來,更無休息。「分陰分陽,兩儀立焉」,兩儀是天地,與畫卦兩儀意思又別。動靜如晝夜,陰陽如東西南北,分從四方去。「一動一靜」以時言,「分陰分陽」以位言。方渾淪未判,陰陽之氣,混合幽暗。及其既分,中間放得寬闊光朗,而兩儀始立。康節以十二萬九千六百年為一元,則是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之前,又是一箇大闢闔,更以上亦復如此,直是「動靜無端,陰陽無始」。小者大之影,只晝夜便可見。五峰所謂「一氣大息,震蕩無垠,海宇變動,山勃川湮,人物消盡,舊跡大滅,是謂洪荒之世」。常見高山有螺蚌殼,或生石中,此石即舊日之土,螺蚌即水中之物。下者卻變而為高,柔者變而為剛,此事思之至深,有可驗者。「陽變陰合而生水火木金土。」陰陽氣也,生此五行之質。天地生物,五行獨先。地即是土,土便包含許多金木之類。天地之間,何事而非五行?五行陰陽,七者滾合,便是生物底材料。「五行順布,四時行焉。」金木水火分屬春夏秋冬,土則寄旺四季。如春屬木,而清明後十二日即是土寄旺之時。每季寄旺十八日,共七十二日。唯夏季十八日土氣為最旺,故能生秋金也。以圖象考之,木生火、金生水之類,各有小畫相牽連;而火生土,土生金,獨穿乎土之內,餘則從旁而過,為可見矣。「五行一陰陽也,陰陽一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此當思無有陰陽而無太極底時節。若以為止是陰陽,陰陽卻是形而下者;若只專以理言,則太極又不曾與陰陽相離。正當沉潛玩索,將圖象意思抽開細看,又復合而觀之。某解此云:「非有離乎陰陽也;即陰陽而指其本體,不雜乎陰陽而為言也。」此句自有三節意思,更宜深考。通書云:「靜而無動,動而無靜,物也;動而無動,靜而無靜,神也。」當即此兼看之。謨。可學錄別出。

  舜弼論太極云:「陰陽便是太極。」曰:「某解云:『非有離乎陰陽也;即陰陽而指其本體,不雜乎陰陽而言耳。』此句當看。今於某解說句尚未通,如何論太極!」又問:「『無極而太極』,因『而』字,故生陸氏議論。」曰:「『而』字自分明。下云:『動而生陽,靜而生陰。』說一『生』字,便是見其自太極來。今曰『而』,則只是一理。『無極而太極』,言無能生有也。」某問:「自陽動以至於人物之生,是一時俱生?且如此說,為是節次如此?」曰:「道先後不可,然亦須有節次。康節推至上十二萬八千云云,不知已前又如何。太極之前,須有世界來,正如昨日之夜,今日之晝耳。陰陽亦一大闔闢也。但當其初開時須昏暗,漸漸乃明,故有此節次,其實已一齊在其中。」又問:「今推太極以前如此,後去又須如此。」曰:「

固然。程子云:『動靜無端,陰陽無始。』此語見得分明。今高山上多有石上蠣殼之類,是低處成高。又蠣須生於泥沙中,今乃在石上,則是柔化為剛。天地變遷,何常之有?」又問:「明道云:『陰陽亦形而下者,而曰「道」,只此兩句截得上下分明。』『截』字,莫是『斷』字誤?」曰:「正是『截』字。形而上、形而下,只就形處離合分別,此正是界至處。若止說在上在下,便成兩截矣!」可學。

  李問:「『無極之真』與『未發之中』,同否?」曰:「無極之真是包動靜而言,未發之中只以靜言。無極只是極至,更無去處了。至高至妙,至精至神,更沒去處。濂溪恐人道太極有形,故曰『無極而太極』,是無之中有箇至極之理。如『皇極』,亦是中天下而立,四方輻湊,更沒去處;移過這邊也不是,移過那邊也不是,只在中央,四畔合湊到這裏。」又指屋極曰:「那裏更沒去處了。」問:「南軒說『無極而太極』,言『莫之為而為之』,如何?」曰:「他說差。道理不可將初見便把做定。伊川解文字甚縝密,也是他年高七十以上歲,見得道理熟。呂與叔言語多不縝密處,是他不滿五十歲。若使年高,看道理必煞縝密。」宇。

  太極無方所,無形體,無地位可頓放。若以未發時言之,未發卻只是靜。動靜陰陽,皆只是形而下者。然動亦太極之動,靜亦太極之靜,但動靜非太極耳,或錄云:「動不是太極,但動者太極之用耳;靜不是太極,但靜者太極之體耳。」故周子只以「無極」言之。無形而有理。未發固不可謂之太極,然中含喜怒哀樂,喜樂屬陽,怒哀屬陰,四者初未著,而其理已具。若對已發言之,容或可謂之太極,然終是難說。此皆只說得箇髣彿形容,當自體認。。

  問:「『無極而太極』,極是極至無餘之謂。無極是無之至,至無之中乃至有存焉,故云『無極而太極』。」曰:「本只是箇太極,只為這本來都無物事,故說『無極而太極』。如公說無極,恁地說卻好,但太極說不去。」曰:「『有』字便是『太』字地位。」曰:「將『有』字訓『太』字不得。太極只是箇理。」曰:「至無之中乃萬物之至有也。」曰:「亦得。」問:「『動而生陽,靜而生陰』,注:『太極者本然之妙,動靜者所乘之機。』太極只是理,理不可以動靜言,惟『動而生陽,靜而生陰』,理寓於氣,不能無動靜所乘之機。乘,如乘載之『乘』,其動靜者,乃乘載在氣上,不覺動了靜,靜了又動。」曰:「然。」又問:「『動靜無端,陰陽無始』,那箇動,又從上面靜生下;上面靜,又是上面動生來。今姑把這箇說起。」曰:「然。」又問:「『以質而語其生之序』,不是相生否?只是陽變而助陰,故生水;陰合而陽盛,故生火;木金各從其類,故在左右。」曰:「『水陰根陽,火陽根陰。』錯綜而生其端,是『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到得運行處,便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又生水,水又生木,循環相生。又如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都是這箇物事。」因曰:「這箇太極,是箇大底物事。『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來曰「宙」。』無一箇物似宇樣大:四方去無極,上下去無極,是多少大?無一箇物似宙樣長遠:古今,往來不窮!自家心下須常認得這意思。」問:「此是誰語?」曰:「此是古人語。象山常要說此語,但他說便只是這箇,又不用裏面許多節拍,卻只守得箇空蕩蕩底。公更看橫渠西銘,初看有許多節拍,卻似狹;充其量,是甚麼樣大!合下便有箇乾健、坤順意思。自家身己便如此,形體便是這箇物事,性便是這箇物事。『同胞』是如此,『吾與』是如此,主腦便是如此,『尊高年,所以長其長;慈孤弱,所以幼其幼』,又是做工夫處。後面節節如此。『于時保之,子之翼也。樂且不憂,純乎孝者也。』其品節次第又如此。橫渠這般說話,體用兼備,豈似他人只說得一邊!」問:「自其節目言之,便是『各正性命』;充其量而言之,便是『流行不息』。」曰:「然。」又問:「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曰:「此是聖人『修道之謂教』處。」因云:「今且須涵養。如今看道理未精進,便須於尊德性上用功;於德性上有不足處,便須於講學上用功。二者須相趲逼,庶得互相振策出來。若能德性常尊,便恁地廣大,便恁地光輝,於講學上須更精密,見處須更分曉。若能常講學,於本原上又須好。覺得年來朋友於講學上卻說較多,於尊德性上說較少,所以講學處不甚明了。」賀孫。

  或問太極。曰:「太極只是箇極好至善底道理。人人有一太極,物物有一太極。周子所謂太極,是天地人物萬善至好底表德。」謙。

  太極非是別為一物,即陰陽而在陰陽,即五行而在五行,即萬物而在萬物,只是一箇理而已。因其極至,故名曰太極。廣。

  才說太極,便帶著陰陽;才說性,便帶著氣。不帶著陰陽與氣,太極與性那裏收附?然要得分明,又不可不拆開說。宇。

  因問:「太極圖所謂『太極』,莫便是性否?」曰:「然。此是理也。」問:「此理在天地間,則為陰陽,而生五行以化生萬物;在人,則為動靜,而生五常以應萬事。」曰:「動則此理行,此動中之太極也;靜則此理存,此靜中之太極也。」洽。

  問:「先生說太極『有是性則有陰陽五行』云云,此說性是如何?」曰:「想是某舊說,近思量又不然。此『性』字為稟於天者言。若太極,只當說理,自是移易不得。易言『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則謂之『善』,至於成之者方謂之『性』。此謂天所賦於人物,人物所受於天者也。」宇。

  問:「『即陰陽而指其本體,不雜於陰陽而言之』,是於道有定位處指之。」曰:「然。『一陰一陽之謂道』,亦此意。」可學。

  自太極至萬物化生,只是一箇道理包括,非是先有此而後有彼。但統是一箇大源,由體而達用,從微而至著耳。端蒙。

  某常說:「太極是箇藏頭底,動時屬陽,未動時又屬陰了。」方子。

  太極自是涵動靜之理,卻不可以動靜分體用。蓋靜即太極之體也,動即太極之用也。譬如扇子,只是一箇扇子,動搖便是用,放下便是體。才放下時,便只是這一箇道理;及搖動時,亦只是這一箇道理。

  梁文叔云:「太極兼動靜而言。」曰:「不是兼動靜,太極有動靜。喜怒哀樂未發,也有箇太極;喜怒哀樂已發,也有箇太極。只是一箇太極,流行於已發之際,斂藏於未發之時。」

  問:「『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見得理先而氣後。」曰:「雖是如此,然亦不須如此理會,二者有則皆有。」問:「未有一物之時如何?」曰:「是有天下公共之理,未有一物所具之理。」德明。

  問:「太極之有動靜,是靜先動後否?」曰:「一動一靜,循環無端。無靜不成動,無動不成靜。譬如鼻息,無時不噓,無時不吸;噓盡則生吸,吸盡則生噓,理自如此。」德明。

  問:「太極動然後生陽,則是以動為主?」曰:「纔動便生陽,不是動了而後生。這箇只得且從動上說起,其實此之所以動,又生於靜;上面之靜,又生於動。此理只循環生去,『動靜無端,陰陽無始』。」賀孫。

  「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不是動後方生陽,蓋纔動便屬陽,靜便屬陰。「動而生陽」,其初本是靜,靜之上又須動矣。所謂「動靜無端」,今且自「動而生陽」處看去。時舉。

  「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非是動而後有陽,靜而後有陰,截然為兩段,先有此而後有彼也。只太極之動便是陽,靜便是陰。方其動時,則不見靜;方其靜時,則不見動。然「動而生陽」,亦只是且從此說起。陽動以上,更有在。程子所謂「動靜無端,陰陽無始」,於此可見。端蒙。

  國秀說太極。曰:「公今夜說得卻似,只是說太極是一箇物事,不得。說太極中便有陰陽,也不得。他只說『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公道未動以前如何?」曰:「只是理。」曰:「固是理,只不當對動言。未動即是靜,未靜又即是動,未動又即是靜。伊川云:『動靜無端,陰陽無始,惟知道者識之。』動極復靜,靜極復動,還當把那箇做擗初頭始得?今說『太極動而生陽』,是且推眼前即今箇動斬截便說起。其實那動以前又是靜,靜以前又是動。如今日一晝過了,便是夜,夜過了,又只是明日晝。即今晝以前又有夜了,昨夜以前又有晝了。即今要說時日起,也只且把今日建子說起,其實這箇子以前豈是無了?」賀孫。

  問:「『太極動而生陽』,是有這動之理,便能動而生陽否?」曰:「有這動之理,便能動而生陽;有這靜之理,便能靜而生陰。既動,則理又在動之中;既靜,則理又在靜之中。」曰:「動靜是氣也,有此理為氣之主,氣便能如此否?」曰:「是也。既有理,便有氣;既有氣,則理又在乎氣之中。周子謂:『五殊二實,二本則一。一實萬分,萬一各正,大小有定。』自下推而上去,五行只是二氣,二氣又只是一理。自上推而下來,只是此一箇理,萬物分之以為體,萬物之中又各具一理。所謂『乾道變化,各正性命』,然總又只是一箇理。此理處處皆渾淪,如一粒粟生為苗,苗便生花,花便結實,又成粟,還復本形。一穗有百粒,每粒箇箇完全;又將這百粒去種,又各成百粒。生生只管不已,初間只是這一粒分去。物物各有理,總只是一箇理。」曰:「鳶飛魚躍,皆理之流行發見處否?」曰:「固是。然此段更須將前後文通看。」淳。

  或問太極。曰:「未發便是理,已發便是情。如動而生陽,便是情。」

  問:「『太極動而生陽』,是陽先動也。今解云『必體立而用得以行』,如何?」曰:「體自先有。下言『靜而生陰』,只是說相生無窮耳。」可學。

  「太極動而生陽,陽變陰合」,自有先後。且以人之生觀之,先有陽,後有陰。陽在內而陰包於外,故心知思慮在內,陽之為也;形體,陰之為。更須錯綜看。如臟腑為陰,膚革為陽,此見素問。端蒙。

  太極者,如屋之有極,天之有極,到這裏更沒去處,理之極至者也。陽動陰靜,非太極動靜,只是理有動靜。理不可見,因陰陽而後知。理撘在陰陽上,如人跨馬相似。才生五行,便被氣質拘定,各為一物,亦各有一性,而太極無不在也。統言陰陽,只是兩端,而陰中自分陰陽,陽中亦有陰陽。「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男雖屬陽,而不可謂其無陰;女雖屬陰,亦不可謂其無陽。人身氣屬陽,而氣有陰陽;血屬陰,而血有陰陽。至如五行,「天一生水」,陽生陰也;而壬癸屬水,壬是陽,癸是陰。「地二生火」,陰生陽也;而丙丁屬火,丙是陽,丁是陰。通書聖學章,「一」便是太極,「靜虛動直」便是陰陽,「明通公溥」,便是五行。大抵周子之書才說起,便都貫穿太極許多道理。謨。

  「『動而生陽』,元未有物,且是如此動蕩,所謂『化育流行』也。『靜而生陰』,陰主凝,然後萬物『各正性命』。」問:「『繼之者善』之時,此所謂『性善』,至『成之者性』,然後氣質各異,方說得善惡?」曰:「既謂之性,則終是未可分善惡。」德明。

  問:「動靜,是太極動靜?是陰陽動靜?」曰:「是理動靜。」問:「如此,則太極有模樣?」曰:「無。」問:「南軒云『太極之體至靜』,如何?」曰:「不是。」問:「又云『所謂至靜者,貫乎已發未發而言』,如何?」曰:「如此,則卻成一不正當尖斜太極!」可學。

  鄭仲履云:「吳仲方疑太極說『動極而靜,靜極復動』之說,大意謂動則俱動,靜則俱靜。」曰:「他都是胡說。」仲履云:「太極便是人心之至理。」曰:「事事物物皆有箇極,是道理之極至。」蔣元進曰:「如君之仁,臣之敬,便是極。」曰:「此是一事一物之極。總天地萬物之理,便是太極。太極本無此名,只是箇表德。」蓋卿。

  問:「陰陽動靜以大體言,則春夏是動,屬陽;秋冬是靜,屬陰。就一日言之,晝陽而動,夜陰而靜。就一時一刻言之,無時而不動靜,無時而無陰陽。」曰:「陰陽無處無之,橫看豎看皆可見。橫看則左陽而右陰;豎看則上陽而下陰;仰手則為陽,覆手則為陰;向明處為陽,背明處為陰。正蒙云:『陰陽之氣,循環迭至,聚散相盪,升降相求,絪縕相揉,相兼相制,欲一之不能。』蓋謂是也。」德明。

  太極未動之前便是陰,陰靜之中,自有陽動之根;陽動之中,又有陰靜之根。動之所以必靜者,根乎陰故也;靜之所以必動者,根乎陽故也。

  問:「必至於『互為其根』,方分陰陽。」曰:「從動靜便分。」曰:「『分陰分陽』,是帶上句?」曰:「然。」可學。

  問:「自太極一動而為陰陽,以至於為五行,為萬物,無有不善。在人則才動便差,是如何?」曰:「造化亦有差處,如冬熱夏寒,所生人物有厚薄,有善惡;不知自甚處差將來,便沒理會了。」又問:「惟人才動便有差,故聖人主靜以立人極歟?」曰:「然。」廣。

  問「動靜者,所乘之機。」曰:「理撘於氣而行。」可學。

  問「動靜者,所乘之機」。曰:「太極理也,動靜氣也。氣行則理亦行,二者常相依而未嘗相離也。太極猶人,動靜猶馬;馬所以載人,人所以乘馬。馬之一出一入,人亦與之一出一入。蓋一動一靜,而太極之妙未嘗不在焉。此所謂『所乘之機』,無極、二五所以『妙合而凝』也。」銖。

  周貴卿問「動靜者,所乘之機」。曰:「機,是關捩子。踏著動底機,便挑撥得那靜底;踏著靜底機,便挑撥得那動底。」義剛。

  「動靜者,所乘之機。」機,言氣機也。詩云:「出入乘氣機。」端蒙。

  「動靜無端,陰陽無始。」今以太極觀之,雖曰「動而生陽」,畢竟未動之前須靜,靜之前又須是動。推而上之,何自見其端與始!道夫。

  「動靜無端,陰陽無始。」說道有,有無底在前;說道無,有有底在前,是循環物事。敬仲。

  陰陽本無始,但以陽動陰靜相對言,則陽為先,陰為後;陽為始,陰為終。猶一歲以正月為更端,其實姑始於此耳。歲首以前,非截然別為一段事,則是其循環錯綜,不可以先後始終言,亦可見矣。端蒙。

  問「動靜無端,陰陽無始」。曰:「這不可說道有箇始。他那有始之前,畢竟是箇甚麼?他自是做一番天地了,壞了後,又恁地做起來,那箇有甚窮盡?某自五六歲,便煩惱道:『天地四邊之外,是什麼物事?』見人說四方無邊,某思量也須有箇盡處。如這壁相似,壁後也須有什麼物事。其時思量得幾乎成病。到而今也未知那壁後池本作「天外」。夔孫錄作「四邊」。是何物。」或舉天地相依之說云:「只是氣。」曰:「亦是古如此說了。素問中說:『黃帝曰:「地有憑乎?」岐伯曰:「火氣乘之。」』是說那氣浮得那地起來。夔孫錄云:「謂地浮在氣上。」這也說得好。」義剛。夔孫錄略。

  「陽變陰合」,初生水火。水火氣也,流動閃鑠,其體尚虛,其成形猶未定。次生木金,則確然有定形矣。水火初是自生,木金則資於土。五金之屬,皆從土中旋生出來。德明。

  厚之問:「『陽變陰合』,如何是合?」曰:「陽行而陰隨之。」可學。

  問:「太極圖兩儀中有地,五行中又有土,如何分別?」曰:「地言其大概,閎祖錄作「全體」。土是地之形質。」

  ●問太極、兩儀、五行。曰:「兩儀即陰陽,陰陽是氣,五行是質。『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亦是質。又如人,魂是氣,體魄是質。」●云:「『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此如母生子,子在母外之義。若兩儀五行,卻是子在母內。」曰:「是如此。陰陽、五行、萬物各有一太極。」又云:「『太極動而生陽』,只是如一長物,不免就中間截斷說起。其實動之前未嘗無靜,靜之前又未嘗無動。如『繼之者善也』,亦是就此說起。譬之俗語謂『自今日為頭,已前更不受理』意思。」蓋卿。

  太極、陰陽、五行,只將元亨利貞看甚好。太極是元亨利貞都在上面;陰陽是利貞是陰,元亨是陽;五行是元是木,亨是火,利是金,貞是水。端蒙。

  或問太極圖之說。曰:「以人身言之:呼吸之氣便是陰陽,軀體血肉便是五行,其性便是理。」又曰:「其氣便是春夏秋冬,其物便是金木水火土,其理便是仁義禮智信。」又曰:「氣自是氣,質自是質,不可滾說。」義剛。

  問:「『五行之生,各一其性』,理同否?」曰:「同而氣質異。」曰:「既說氣質異,則理不相通。」曰:「固然。仁作義不得,義作仁不得。」可學。

  或問圖解云:「五行之生,隨其氣質而所稟不同,所謂『各一其性』也。」曰:「氣質是陰陽五行所為,性則太極之全體。但論氣質之性,則此全體在氣質之中耳,非別有一性也。」銖。

  或問:「太極圖五行之中又各有五行,如何?」曰:「推去也有,只是他圖未說到這處,然而他圖也只得到這處住了。」義剛。

  某許多說話,是太極中說已盡。太極便是性,動靜陰陽是心,金木水火土是仁義禮智信,化生萬物是萬事。又云:「『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此數句甚妙,是氣與理合而成性也。」賀孫。或錄云:「真,理也;精,氣也。理與氣合,故能成形。」

  「無極二五,妙合而凝。」凝只是此氣結聚,自然生物。若不如此結聚,亦何由造化得萬物出來?無極是理,二五是氣。無極之理便是性。性為之主,而二氣、五行經緯錯綜於其間也。得其氣之精英者為人,得其渣滓者為物。生氣流行,一滾而出,初不道付其全氣與人,減下一等與物也,但稟受隨其所得。物固昏塞矣,而昏塞之中,亦有輕重者。昏塞尤甚者,於氣之渣滓中又復稟得渣滓之甚者爾。謨。

  問:「『無極而太極』,先生謂此五字添減一字不得。而周子言『無極之真』,卻又不言太極?」曰:「『無極之真』,已該得太極在其中。『真』字便是太極。」又問:「『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靜極復動』,則動復生陽,靜復生陰。不知分陰陽以立兩儀,在靜極復動之前;為復在後?」曰:「『動而生陽,靜而生陰』,則陰陽分而兩儀立矣。靜極復動以後,所以明混闢不窮之妙。」子蒙。

  或問:「太極圖下二圈,固是『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是各有一太極也。」曰:「『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方始萬物化生。」「易中卻云:『有天地然後有萬物,有萬物然後有男女』,是如何?」曰:「太極所說,乃生物之初,陰陽之精,自凝結成兩箇,後來方漸漸生去。萬物皆然。如牛羊草木,皆有牝牡,一為陽,一為陰。萬物有生之初,亦各自有兩箇。故曰『二五之精,妙合而凝』。陰陽二氣更無停息。如金木水火土,是五行分了,又三屬陽,二屬陰,然而各又有一陰一陽。如甲便是木之陽,乙便是木之陰;丙便是火之陽,丁便是火之陰。只這箇陰陽,更無休息。形質屬陰,其氣屬陽。金銀坑有金礦銀礦,便是陰,其光氣為陽。」賀孫。

  天地之初,如何討箇人種?自是氣蒸池作「凝」。結成兩箇人後,方生許多萬物。所以先說「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後方說「化生萬物」。當初若無那兩箇人,如今如何有許多人?那兩箇人便如而今人身上蝨,是自然變化出來。楞嚴經後面說,大劫之後,世上人都死了,無復人類,卻生一般禾穀,長一尺餘,天上有仙人下來喫,見好後,只管來喫,喫得身重,遂上去不得,世間方又有人種。此說固好笑,但某因此知得世間卻是其初有箇人種如他樣說。義剛。

  氣化,是當初一箇人無種後,自生出來底。形生,卻是有此一箇人後,乃生生不窮底。義剛。

  問「氣化、形化」。曰:「此是總言。物物自有牝牡,只是人不能察耳。」

  或問:「『萬物各具一太極』,此是以理言?以氣言?」曰:「以理言?」銖。

  「形既生矣」,形體,陰之為也;「神發知矣」,神知,陽之為也。蓋陰主翕,凡斂聚成就者,陰為之也;陽主闢,凡發暢揮散者,陽為之也。端蒙。

  問:「『五行之生,各一其性。五性感動而善惡分。』此『性』字是兼氣稟言之否?」曰:「性離氣稟不得。有氣稟,性方存在裏面;無氣稟,性便無所寄撘了。稟得氣清者,性便在清氣之中,這清氣不隔蔽那善;稟得氣濁者,性在濁氣之中,為濁氣所蔽。『五行之生,各一其性』,這又隨物各具去了。」淳。

  問「五性感動而善惡分」。曰:「天地之性,是理也。才到有陰陽五行處,便有氣質之性,於此便有昏明厚薄之殊。『得其秀而最靈』,乃氣質以後事。」去偽。

  問:「如何謂之性?」曰:「天命之謂性。」又問:「天之所命者,果何物也?」曰:「仁義禮智信。」又問:「太極圖何為列五者於陰陽之下?」曰:「五常是理,陰陽是氣。有理而無氣,則理無所立;有氣而後理方有所立,故五行次陰陽。」又問:「如此,則是有七?」曰:「義智屬陰,仁禮屬陽。」按:太極圖列金木水火土於陰陽之下,非列仁義禮智信於陰陽之下也。以氣言之,曰陰陽五行;以理言之,曰健順五行之性。此問似欠分別。節。

  問:「『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何不曰仁義中正?」曰:「此亦是且恁地說。當初某看時,也疑此。只要去強說,又說不得。後來子細看,乃知中正即是禮智,無可疑者。」時舉。

  「中正仁義而已矣」,言生之序,以配水火木金也。又曰:「『仁義中正而已矣』,以聖人之心言之,猶孟子言『仁義禮智』也。」直卿。端蒙。

  問:「太極圖何以不言『禮智』,而言『中正』?莫是此圖本為發明易道,故但言『中正』,是否?」曰:「亦不知是如何,但『中正』二字較有力。」閎祖。

  問:「周子不言『禮智』,而言『中正』,如何?」曰:「禮智說得猶寬,中正則切而實矣。且謂之禮,尚或有不中節處。若謂之中,則無過不及,無非禮之禮,乃節文恰好處也。謂之智,尚或有有正不正,若謂之正,則是非端的分明,乃智之實也。」銖。

  問:「中正即禮智,何以不直言『禮智』,而曰『中正』?」曰:「『禮智』字不似『中正』字,卻實。且中者,禮之極;正者,智之體,正是智親切處。伊川解『貞』字,謂『正而固』也。一『正』字未盡,必兼『固』字。所謂『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智是端的真知,恁地便是正。弗去,便是固。所以『正』字較親切。」淳。

  聖人立人極,不說仁義禮智,卻說仁義中正者,中正尤親切。中是禮之得宜處,正是智之正當處。自氣化一節以下,又節節應前面圖說。仁義中正,應五行也。大抵天地生物,先其輕清以及重濁。「天一生水,地二生火」,二物在五行中最輕清;金木復重於水火,土又重於金木。如論律呂,則又重濁為先,宮最重濁,商次之,角次之,徵又次之,羽最後。謨。

  問:「『中即禮,正即智。』正如何是智?」曰:「於四德屬貞,智要正。」可學。

  知是非之正為智,故通書以正為智。節。

  問:「智與正何以相契?」曰:「只是真見得是非,便是正;不正便不喚做智了。」問:「只是真見得是,真見得非。若以是為非,以非為是,便不是正否?」曰:「是。」淳。宇同。

  問:「周子言仁義中正亦甚大,今乃自偏言,止是屬於陽動陰靜。」曰:「不可如此看,反覆皆可。」問:「『仁為用,義為體。』若以體統論之,仁卻是體,義卻是用?」曰:「是仁為體,義為用。大抵仁義中又各自有體用。」可學。

  「中正仁義」一節,仁義自分體用,是一般說;仁義中正分體用,又是一般說。偏言專言者,只說仁,便是體;才說義,便是就仁中分出一箇道理。如人家有兄弟,只說戶頭上,言兄足矣;才說弟,便更別有一人。仁義中正只屬五行,為其配元亨利貞也。元是亨之始,亨是元之盡;利是貞之始,貞是利之盡。故曰:「元亨,誠之通;利貞,誠之復。」謨。

  「『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正』字、『義』字卻是體,『中』、『仁』卻是發用處。」問:「義是如何?」曰:「義有箇斷制一定之體。」又問:「仁卻恐是體?」曰:「隨這事上說在這裏,仁卻是發用。只是一箇仁,都說得。」。

  問:「『處之也正,裁之也義。』『處』與『裁』字,二義頗相近。」曰:「然。處,是居之;裁,是就此事上裁度。」又曰:「『處』字作『居』字,即分曉。」必大。

  問「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曰:「本無先後。此四字配金木水火而言,中有禮底道理,正有智底道理。如乾之元亨利貞,元即仁,亨即中,利即義,貞即正,皆是此理。至於主靜,是以正與義為體,中與仁為用。聖人只是主靜,自有動底道理。譬如人說話,也須是先沉默,然後可以說話。蓋沉默中便有箇言語底意思。」去偽。

  問:「『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何也?」曰:「中正仁義分屬動靜,而聖人則主於靜。蓋正所以能中,義所以能仁。『克己復禮』,義也,義故能仁。易言『利貞者,性情也』。元亨是發用處,必至於利貞,乃見乾之實體。萬物到秋冬收斂成實,方見得他本質,故曰『性情』。此亦主靜之說也。」銖。

  「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此四物常在這裏流轉,然常靠著箇靜做主。若無夜,則做得晝不分曉;若無冬,則做得春夏不長茂。如人終日應接,卻歸來這裏空處少歇,便精神較健。如生物而無冬,只管一向生去,元氣也會竭了。中仁是動,正義是靜。通書都是恁地說,如云「禮先而樂後」。義剛。

  周貴卿說「定之以仁義中正而主靜」。先生曰:「如那克處,便是義。非禮勿視聽言動,那禁止處便是義。」或曰:「正義方能靜,謂正義便是靜,卻不得。」曰:「如何恁地亂說!今且粗解,則分外有精神。且如四時有秋冬收斂,則春夏方能生長。若長長是春夏,只管生長將去,卻有甚了期,便有許多元氣!故『復,其見天地之心乎!』這便是靜後見得動恁地好。這『中正』,只是將來替了那『禮智』字,皆不離這四般,但是主靜。」義剛。

  問:「『中正仁義而主靜。』中仁是動,正義是靜。如先生解曰:『非此心無欲而靜,則何以酬酢事物之變而一天下之動哉?』今於此心寂然無欲而靜處欲見所以正義者,何以見?」曰:「只理之定體便是。」又曰:「只是那一箇定理在此中,截然不相侵犯。雖然,就其中又各有動靜:如惻隱是動,仁便是靜;羞惡是動,義便是靜。」淳。義剛同。

  問「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曰:「中正仁義皆謂發用處。正者,中之質;義者,仁之斷。中則無過不及,隨時以取中;正則當然之定理。仁則是惻隱慈愛之處,義是裁制斷決之事。主靜者,主正與義也。正義便是利貞,中是亨,仁是元。」德明。今於「皆謂發用」及「之處」「之事」等語,皆未曉,更考。

  問:「太極『主靜』之說,是先靜後動否?」曰:「『動靜無端,陰陽無始。』雖是合下靜,靜而後動,若細推時,未靜時須先動來,所謂『如環無端,互為其根』。謂如在人,人之動作及其成就,卻只在靜。便如渾淪未判之前,亦須曾明盛一番來。只是這道理層層流轉,不可窮詰,太極圖中盡之。動極生靜,亦非是又別有一箇靜來繼此動;但動極則自然靜,靜極則自然動。推而上之,沒理會處。」。

  主靜,看「夜氣」一章可見。德明。

  問:「又言『無欲故靜』,何也?」曰:「欲動情勝,則不能靜。」德。

  濂溪言「主靜」,「靜」字只好作「敬」字看,故又言「無欲故靜」。若以為虛靜,則恐入釋老去。季通。端蒙。

  「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正是要人靜定其心,自作主宰。程子又恐只管靜去,遂與事物不相交涉,卻說箇「敬」,云:「敬則自虛靜。」須是如此做工夫。德明。

  問:「『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是聖人自定?是定天下之人?」曰:「此承上章『惟人也得其秀而最靈』言之,形生神發,五性感動而善惡分,故『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以立人極。」又問:「此恐非中人以下所可承當?」曰:「二程教學者,所以只說一箇『敬』字,正是欲無智愚賢不肖皆得力耳。」久之,又曰:「此一服藥,人人皆可服,服之便有效,只是自不肯服耳。」子寰。

  問:「周先生說靜,與程先生說敬,義則同,而其意似有異?」曰:「程子是怕人理會不得他『靜』字意,便似坐禪入定。周子之說只是『無欲故靜』,其意大抵以靜為主,如『禮先而樂後』。」賀孫。

  太極圖首尾相因,脈絡貫通。首言陰陽變化之原,其後即以人所稟受明之。自「唯人也得其秀而最靈」,所謂最靈,純粹至善之性也,是所謂太極也。「形生神發」,則陽動陰靜之為也。「五性感動」,則「陽變陰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之性也。「善惡分」,則「成男成女」之象也。「萬事出」,則萬物化生之義也。至「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立人極焉」,則又有以得乎太極之全體,而與天地混合而無間矣。故下又言天地、日月、四時、鬼神四者,無不合也。端蒙。

  太極首言性命之源,用力處卻在修吉、悖凶,其本則主於靜。端蒙。

  林問:「太極:『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南軒解與先生解不同,如何?」曰:「南軒說不然,恐其偶思未到。周子太極之書如易六十四卦,一一有定理,毫髮不差。自首至尾,只不出陰陽二端而已。始處是生生之初,終處是已定之理。始有處說生,已定處說死,死則不復變動矣。」因舉張乖崖說:「斷公事,以為未判底事皆屬陽,已判之事皆屬陰,以為不可改變。通書無非發明此二端之理。」宇。

  問:「太極圖自一而二,自二而五,即推至於萬物。易則自一而二,自二而四,自四而八,自八而十六,自十六而三十二,自三十二而六十四,然後萬物之理備。西銘則止言陰陽,洪範則止言五行,或略或詳皆不同,何也?」曰:「理一也,人所見有詳略耳,然道理亦未始不相值也。」閎祖。

  或問太極西銘。曰:「自孟子已後,方見有此兩篇文章。」

  問:「先生謂程子不以太極圖授門人,蓋以未有能受之者。然而孔門亦未嘗以此語顏曾,是如何?」曰:「焉知其不曾說。」曰:「觀顏曾做工夫處,只是切己做將去。」曰:「此亦何嘗不切己?皆非在外,乃我所固有也。」曰:「然此恐徒長人億度料想之見。」曰:「理會不得者固如此。若理會得者,莫非在我,便可受用,何億度之有!」廣。

  濂溪著太極圖,某若不分別出許多節次來,如何看得?未知後人果能如此子細去看否。人傑。

  或求先生揀近思錄。先生披數板,云:「也揀不得。」久之,乃曰:「『無極而太極』,不是說有箇物事光輝輝地在那裏。只是說這裏當初皆無一物,只有此理而已。既有此理,便有此氣;既有此氣,便分陰陽,以此生許多物事。惟其理有許多,故物亦有許多。以小而言之,則此下疑有脫句。無非是天地之事;以大而言之,則君臣父子夫婦朋友,無非是天地之事。只是這一箇道理,所以『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而今看他說這物事,這機關一下撥轉後,卒乍攔他不住。聖人所以『一日二日萬幾,兢兢業業』,『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只是大化恁地流行,隨得是,便好;隨得不是,便喝他不住。『存心養性,所以事天也;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所以昨日說西銘都相穿透。所以太極圖說,『五行一陰陽也,陰陽一太極也』,二氣交感,所以化生萬物,這便是『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只是說得有詳略,有急緩,只是這一箇物事。所以萬物到秋冬時,各自收歛閉藏,忽然一下春來,各自發越條暢。這只是一氣,一箇消,一箇息。只如人相似,方其默時,便是靜;及其語時,便是動。那箇滿山青黃碧綠,無非是這太極。所以『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皆是那『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所以周先生太極、通書只是滾這許多句。『繼之者善』是動處,『成之者性』是靜處。『繼之者善』是流行出來,『成之者性』則各自成箇物事。『繼善』便是『元亨』,『成性』便是『利貞』。及至『成之者性』,各自成箇物事,恰似造化都無可做了;及至春來,又流行出來,又是『繼之者善』。譬如禾穀一般,到秋斂冬藏,千條萬穟,自各成一箇物事了;及至春,又各自發生出。以至人物,以至禽獸,皆是如此。且如人,方其在胞胎中,受父母之氣,則是『繼之者善』;及其生出,又自成一箇物事,『成之者性也』。既成其性,又自繼善,只是這一箇物事,今年一年生了,明年又生出一副當物事來,又『繼之者善』,又『成之者性』,只是這一箇物事滾將去。所以『仁者見之謂之仁』,只是見那發生處;『智者見之謂之智』,只是見那成性處。到得『百姓日用而不知』,則不知這事物矣。所以易只是箇陰陽交錯,千變萬化。故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業。』聖人所以說出來時,只是使人不迷乎利害之途。」又曰:「近思錄第二段說『誠無為,幾善惡』。『誠無為』,只是自然有實理恁地,不是人做底,都不犯手勢,只是自然一箇道理恁地。『幾善惡』,則是善裏面便有五性,所以為聖,所以為賢,只是這箇。」又曰:「下面說天下大本,天下達道。未發時便是靜,已發時便是動。方其未發,便有一箇體在那裏了;及其已發,便有許多用出來。少間一起一倒,無有窮盡。若靜而不失其體,便是『天下之大本』;動而不失其用,便是『天下之達道』。然靜而失其體,則『天下之大本』便錯了;動而失其用,則『天下之達道』便乖了。說來說去,只是這一箇道理。」義剛。

  時紫芝亦曾見尹和靖來,嘗注太極圖。不知何故,渠當時所傳圖本,第一箇圈子內誤有一點。紫芝於是從此起意,謂太極之妙皆在此一點。亦有通書解,無數凡百說話。揚。

   通書

  周子留下太極圖,若無通書,卻教人如何曉得?故太極圖得通書而始明。大雅。

  通書一部,皆是解太極說。這道理,自一而二,二而五。如「誠無為,幾善惡,德」以下,便配著太極陰陽五行,須是子細看。。

  直卿云:「通書便可上接語孟。」曰:「此語孟較分曉精深,結搆得密。語孟說得較闊。」方子。

  通書覺細密分明,論孟又闊。高。

   誠上

  問「誠者聖人之本。」曰:「此言本領之『本』。聖人所以聖者,誠而已。」銖。

  「誠者聖人之本」,言太極。「『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誠之源」,言陰陽五行。「『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誠斯立焉」,言氣化。「純粹至善者」,通繳上文。「故曰『一陰一陽之謂道』」,解「誠者聖人之本」。「繼之者善也」,解「大哉乾元」以下;「成之者性也」,解「乾道變化」以下。「元亨,誠之通」,言流行處;「利貞,誠之復」,言學者用力處。「大哉易也!性命之源」,又通繳上文。人傑。

  「『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誠之源也。」此統言一箇流行本源。「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誠之流行出來,各自有箇安頓處。如為人也是這箇誠,為物也是這箇誠,故曰「誠斯立焉」。譬如水,其出只一源,及其流出來千派萬別,也只是這箇水。端蒙。

  ●問:「舉『一陰一陽之謂道』以下三句,是證上文否?」曰:「固是。『一陰一陽之謂道』一句,通證『誠之源』、『大哉乾元』至『誠斯立焉』二節。『繼之者善』,又證『誠之源』一節;『成之者性』,證『誠斯立焉』一節。」植。

  ●問:「誠上篇舉易『一陰一陽之謂道』三句。」曰:「『繼、成』二字皆節那氣底意思說。『性、善』二字皆只說理。但『繼之者善』方是天理流行處,『成之者性』便是已成形,有分段了。」植。

  問:「『一陰一陽之謂道』,是太極否?」曰:「陰陽只是陰陽,道是太極。程子說:『所以一陰一陽者,道也。』」問:「知言云:『有一則有三,自三而無窮矣。』又云:『「一陰一陽之謂道」,謂太極也。陰陽剛柔顯極之幾,至善以微,孟子所謂「可欲」者也。』如何?」曰:「知言只是說得一段文字好,皆不可曉。」問:「『純粹至善者也』與『繼之者善』同否?」曰:「是繳上三句,卻與『繼之者善』不同。『繼之者善』屬陽,『成之者性』屬陰。」問:「陽實陰虛。『繼之者善』是天命流行,『成之者性』是在人物。疑人物是實。」曰:「陽實陰虛,又不可執。只是陽便實,陰便虛,各隨地步上說。如揚子說:『於仁也柔,於義也剛。』今周子卻以仁為陽,義為陰。要知二者說得都是。且如造化周流,未著形質,便是形而上者,屬陽;才麗於形質,為人物,為金木水火土,便轉動不得,便是形而下者,屬陰。若是陽時,自有多少流行變動在。及至成物,一成而不返。謂如人之初生屬陽,只管有長;及至長成,便只有衰,此氣逐旋衰減,至於衰盡,則死矣。周子所謂『原始反終』,只於衰盡處,可見反終之理。」又曰:「嘗見張乖崖云:『未押字時屬陽,已押字屬陰。』此語疑有得於希夷,未可知。」。

  問:「濂溪論性,自氣稟言,卻是上面已說『太極』、『誠』,不妨。如孔子說『性相近,習相遠』,不成是不識!如荀揚便不可。」曰:「然。他已說『純粹至善』。」可學。

  「繼之者善也」,周子是說生生之善。程子說作天性之善,用處各自不同。若以此觀彼,必有窒礙。人傑。

  「元亨」,「繼之者善也」,陽也;「利貞」,「成之者性也」,陰也。節。

  問:「『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竊謂妙合之始,便是繼。『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便是成。」曰:「動而生陽之時,便有繼底意;及至靜而生陰,方是成。如六十四卦之序,至復而繼。」德明。

  問:「陽動是元亨,陰靜是利貞。但五行在陰陽之下,人物又在五行之下,如何說『繼善成性』?」曰:「陰陽流於五行之中而出,五行無非陰陽。」可學。

  問:「陰陽氣也,何以謂形而下者?」曰:「既曰氣,便是有箇物事,此謂形而下者。」又問:「『繼之者善,成之者性』,何以分繼善、成性為四截?」曰:「繼成屬氣,善性屬理。性已兼理氣,善則專指理。」又曰:「理受於太極,氣受於二氣、五行。」植。

  問:「『元亨誠之通,利貞誠之復。』元亨是春夏,利貞是秋冬。秋冬生氣既散,何以謂之收斂?」曰:「其氣已散,收斂者乃其理耳。」曰:「冬間地下氣暖,便也是氣收斂在內。」曰:「上面氣自散了,下面暖底乃自是生來,卻不是已散之氣復為生氣也。」時舉。

  先生出示答張元德書,問「通、復」二字。先生謂:「『誠之通』,是造化流行,未有成立之初,所謂『繼之者善』;『誠之復』,是萬物已得此理,而皆有所歸藏之時,所謂『成之者性』。在人則『感而遂通』者,『誠之通』;『寂然不動』者,『誠之復』。」時舉因問:「明道謂:『今人說性,只是說「繼之者善」。』是如何?」曰:「明道此言,卻只是就人上說耳。」時舉。

  直卿問:「『利貞誠之復』,如先生注下言,『復』如伏藏。」先生曰「復只是回來,這箇是周先生添此一句。孔子只說『乾道變化,各正性命』。」又曰:「這箇物事又記是「氣」字。流行到這裏來,這裏住著,卻又復從這裏做起。」又曰:「如母子相似。未生之時,母無氣不能生其子,既生之後,子自是子,母自是母。」又曰:「如樹上開一花,結一子,未到利貞處,尚是運下面氣去蔭又記是「養」字。他;及他到利貞處,自不用養。」又記是「恁他」字。又問:「自一念之萌以至於事之得其所,是一事之元亨利貞?」先生應之曰:「他又自這裏做起,所謂『生生之謂易』,也是恁地。」又記曰:「氣行到這裏住著,便立在這裏。既立在這裏,則又從這裏做起。」節。

  問:「『元亨誠之通』,便是陽動;『利貞誠之復』,便是陰靜。注卻云:『此已是五行之性。』如何?」曰:「五行便是陰陽,但此處已分作四。」可學。

  「利貞誠之復」,乃回復之「復」,如人既去而回,在物歸根復命者也。「不遠而復」,乃反復之「復」,反而歸其元地頭也。誠復,就一物一草一木看得。復善,則如一物截然到上面窮了,卻又反歸到元地頭。誠復,只是就去路尋得舊跡回來。因論復卦說如此。更詳之,俟他日問。端蒙。

   誠下

  問誠是「五常之本」。曰:「誠是通體地盤。」方子。

  「誠下」一章,言太極之在人者。人傑。

  問:「『誠,五常之本。』同此實理於其中,又分此五者之用?」曰:「然。」可學。

  問:「『果而確』,果者陽決,確者陰守?」曰:「此只是一事,而首尾相應。果而不確,即無所守;確而不果,則無決。二者不可偏廢,猶陰陽不可相無也。」銖。

   誠幾德

  通書「誠無為」章,說聖、賢、神三種人。恐有記誤。銖。

  「誠無為。」誠,實理也;無為,猶「寂然不動」也。實理該貫動靜,而其本體則無為也。「幾善惡。」「幾者,動之微」,動則有為,而善惡形矣。「誠無為」,則善而已。動而有為,則有善有惡。端蒙。

  光祖問「誠無為,幾善惡」。曰:「誠是當然,合有這實理,所謂『寂然不動』者。幾,便是動了,或向善,或向惡。」賀孫。

  曾問「誠無為,幾善惡」。曰:「誠是實理,無所作為,便是『天命之謂性』,『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幾者,動之微。』微,動之初,是非善惡於此可見;一念之生,不是善,便是惡。孟子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是也。德者,有此五者而已。仁義禮智信者,德之體;『曰愛』,『曰宜』,『曰理』,『曰通』,『曰守』者,德之用。」卓。

  濂溪言「誠無為,幾善惡」。才誠,便行其所無事,而幾有善惡之分。於此之時,宜當窮察識得是非。其初有毫忽之微,至於窮察之久,漸見充越之大,天然有箇道理開裂在那裏。此幾微之決,善惡之分也。若於此分明,則物格而知至,知至而意誠,意誠而心正身,修而家齊國治天下平,如激湍水,自已不得;如田單火牛,自止不住。宇。

  道夫言:「誠者,自然之實理,無俟營為,及幾之所動,則善惡著矣。善之所誠,則為五常之德。聖人不假修為,安而全之;賢者則有克復之功。要之,聖賢雖有等降,然及其成功,則一而已。故曰:『發微不可見,充周不可窮之謂神』。」曰:「固是如此。但幾是動之微,是欲動未動之間,便有善惡,便須就這處理會。若至於發著之甚,則亦不濟事矣,更怎生理會?所以聖賢說『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蓋幾微之際,大是要切!」又問:「以誠配太極,以善惡配陰陽,以五常配五行,此固然。但『陽變陰合,而生水火木金土』,則五常必不可謂共出於善惡也。此似祇是說得善之一腳。」曰:「通書從頭是配合,但此處卻不甚似。如所謂『剛善剛惡,柔善柔惡』,則確然是也。」道夫。

  問:「『誠無為,幾善惡』一段,看此與太極圖相表裏?」曰:「然。周子一書都是說這道理。」又舉「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一章,及「心一也」一章。「程子承周子一派,都是太極中發明。」曰:「然。」問:「此都是說這道理是如此,工夫當養於未發。」曰:「未發有工夫,既發亦用工夫。既發若不照管,也不得,也會錯了。但未發已發,其工夫有箇先後,有箇輕重。」賀孫。

  「或舉季通語:『通書「誠無為,幾善惡」與太極「惟人也得其秀而最靈;形既生矣,神發知矣,五性感動而善惡分」,二說似乎相背。既曰「無為」矣,如何又卻有善惡之幾?恐是周子失照管處。』如何?」曰:「當『寂然不動』時,便是『誠無為』;有感而動,即有善惡。幾是動處。大凡人性不能不動,但要頓放得是。於其所動處頓放得是時,便是『德:愛曰仁,宜曰義』;頓放得不是時,便一切反是。人性豈有不動?但須於中分得天理人欲,方是。」祖道。

  人傑問:「季通說:『「誠無為,幾善惡。德:愛曰仁」一段,周子亦有照管不到處。既曰「誠無為」,則其下未可便著「善、惡」字。』如何?」曰:「正淳如何看?」人傑曰:「若既誠而無為,則恐未有惡。若學者之心,其幾安得無惡?」曰:「當其未感,五性具備,豈有不善?及其應事,才有照顧不到處,這便是惡。古之聖賢戰戰兢兢過了一生,正謂此也。顏子『有不善未嘗不知』,亦是如此。」因言:「仲弓問『焉知賢才而舉之』,程子以為『便見仲弓與聖人用心之小大。推此義,則一心可以興邦,一心可以喪邦,只在公私之間。』且看仲弓之問,未見其為私意;然其心淺狹欠闕處多,其流弊便有喪邦之理。凡事微有過差,才有安頓不著處,便是惡。」人傑。

  問:「若是未發,便是都無事了,如何更有幾?『二者之間,其幾甚微』,莫是指此心未發而言否?」曰:「說幾時,便不是未發。幾,正是那欲發未發時,當來這裏致謹,使教自慊,莫教自欺。」又問:「莫是說一毫不謹,則所發流於惡而不為善否?」曰:「只是說心之所發,要常常省察,莫教他自欺耳。人心下自是有兩般,所以要謹。謹時便知得是自慊,是自欺,而不至於自欺。若是不謹,則自慊也不知,自欺也不知。」義剛。

  或以善惡為男女之分,或以為陰陽之事。凡此兩件相對說者,無非陰陽之理。分陰陽而言之,或說善惡,或說男女,看他如何使。故善惡可以言陰陽,亦可以言男女。謨。

  或問:「有陰陽便有善惡。」曰:「陰陽五行皆善。」又曰:「陰陽之理皆善。」又曰:「合下只有善,惡是後一截事。」又曰:「豎起看,皆善;橫看,後一截方有惡。」又曰:「有善惡,理卻皆善。」又記是「無惡」字。節。

  「德:愛曰仁」至「守曰信」。德者,人之得於身者也。愛、宜、理、通、守者,德之用;仁、義、禮、智、信者,德之體。理,謂有條理;通,謂通達;守,謂確實。此三句就人身而言。誠,性也;幾,情也;德,兼性情而言也。直卿。端蒙。

  「性焉安焉之謂聖」,是就聖人性分上說。「發微不可見,充周不可窮之謂神」,是他人見其不可測耳。夔孫。

  問:「『性者獨得於天』,如何言『獨得?』」曰:「此言聖人合下清明完具,無所虧失。此是聖人所獨得者,此對了『復』字說。復者,已失而反其初,便與聖人獨得處不同。『安』字對了『執』字說。執是執持,安是自然。大率周子之言,稱等得輕重極是合宜。」因問:「周子之學,是自得於心?還有所傳授否?」曰:「也須有所傳授。渠是陸詵婿。溫公涑水記聞載陸詵事,是箇篤實長厚底人。」銖。

  「發微不可見,充周不可窮之謂神」,言其發也微妙而不可見,其充也周遍而不可窮。「發」字、「充」字就人看。如「性焉、安焉」、「執焉、復焉」,皆是人如此。「微不可見,周不可窮」,卻是理如此。神只是聖之事,非聖外又有一箇神,別是箇地位也。端蒙。

  「發微不可見,充周不可窮之謂神。」神即聖人之德,妙而不可測者,非聖人之上復有所謂神也。發,動也;微,幽也;言其「不疾而速」。一念方萌,而至理已具,所以微而不可見也。充,廣也;周,遍也;言其「不行而至」。蓋隨其所寓,而理無不到,所以周而不可窮也。此三句,就人所到地位而言,即盡夫上三句之理而所到有淺深也。端蒙。

  問:「通書言神者五,三章、四章、九章、十一章、十六章。其義同否?」曰:「當隨所在看。」曰:「神,只是以妙言之否?」曰:「是。且說『感而遂通者,神也』,橫渠謂:『一故神,兩在故不測。』」因指造化而言曰:「忽然在這裏,又忽然在那裏,便是神。」曰:「在人言之,則如何?」曰:「知覺便是神。觸其手則手知痛,觸其足則足知痛,便是神。『神應故妙』。」淳。

   聖

  「『寂然不動』者,誠也。」又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誠之源也。須如此,『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以上,更有『寂然不動』。」端蒙。

  「幾善惡」,言眾人者也。「動而未形,有無之間也」,言聖人毫釐發動處,此理無不見。「『寂然不動』者誠也。」至其微動處,即是幾。幾在誠神之間。端蒙。

  林問:「入德莫若以幾,此最要否?」曰:「然。」問:「通書說『幾』,如何是動靜體用之間?」曰:「似有而未有之時,在人識之爾。」宇。

  幾雖已感,卻是方感之初;通,則直到末梢皆是通也。如推其極,到「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亦只是通也。幾,卻只在起頭一些子。閎祖。

  「通書多說『幾』。太極圖上卻無此意。」曰:「『五性感動』,動而未分者,便是。」直卿云:「通書言主靜、審幾、慎獨,三者循環,與孟子『夜氣』、『平旦之氣』、『晝旦所為』相似。」方子。

  問:「『誠精故明』,先生引『清明在躬,志氣如神』釋之,卻是自明而誠。」曰:「便是看得文字粗疏。周子說『精』字最好。『誠精』者,直是無些夾雜,如一塊銀,更無銅鉛,便是通透好銀。故只當以清明釋之,『志氣如神』,即是『至誠之道可以前知』之意也。」人傑因曰:「凡看文字,緣理會未透,所以有差。若長得一格,便又看得分明。」曰:「便是說倒了。」人傑。

  安卿問:「『神、誠、幾』,學者當從何入?」曰:「隨處做工夫。淳錄云:「本在誠,著力在幾。」誠是存主處,發用處是神,幾是決擇處。淳錄云:「在二者之間。」然緊要處在幾。」砥。淳同。

   慎動

  問:「『動而正曰道,用而和曰德』,卻是自動用言。『曰』,猶言合也。若看做道德題目,卻難通。」曰:「然。自是人身上說。」可學。

  「『動而正曰道』,言動而必正為道,否則非也。『用而和曰德』,德有熟而不喫力之意。」人傑。

   師

  問:「通書中四象,剛柔善惡,皆是陰陽?」曰:「然。」可學。

  問「性者,剛柔善惡中而已。」曰:「此性便是言氣質之性。四者之中,去卻兩件剛惡、柔惡,卻又剛柔二善中,擇中而主池作「立」。焉。」去偽。

  正淳問通書注「中」字處,引「允執厥中」。曰:「此只是無過不及之『中』。書傳中所言皆如此,只有『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一處是以體言。到『中庸』字亦非專言體,便有無過不及之意。」。

  問:「解云:『剛柔,即易之兩儀,各加善惡,即易之四象。』疑『善惡』二字是虛字,如易八卦之吉凶。今以善惡配為四象,不知如何?」曰:「更子細讀,未好便疑。凡物皆有兩端。如此扇,便有面有背。自一人之心言之,則有善有惡在其中,便是兩物。周子止說到五行住,其理亦只消如此,自多說不得。包括萬有,舉歸於此。康節卻推到八卦。太陽、太陰,少陽、少陰。太陽、太陰各有一陰一陽,少陽、少陰亦有一陰一陽,是分為八卦也。」問:「前輩以老陰、老陽為乾、坤,又分六子以為八卦,是否?」曰:「六子之說不然。」宇。

  問:「通書解論周子止於四象,以為水火金木,如何?」曰:「周子只推到五行。如邵康節不又從一分為二,極推之至於十二萬四千,縱橫變動,無所不可?如漢儒將十二辟卦分十二月。康節推又別。」可學。

   幸

  「人之生,不幸不聞過。大不幸無恥。」此兩句只是一項事。知恥是由內心以生,聞過是得之於外。人須知恥,方能過而改,故恥為重。僩。

   思

  問:「『無思,本也;思通,用也,無思而無不通為聖人。』不知聖人是有思耶?無思耶?」曰:「無思而無不通是聖人,必思而後無不通是睿。」時舉云:「聖人『寂然不動』,是無思;才感便通,特應之耳。」曰:「聖人也不是塊然由人撥後方動,如莊子云『推而行,曳而止』之類。只是才思便通,不待大故地思索耳。」時舉因云:「如此,則是無事時都無所思,事至時才思而便通耳。」時舉。

  睿有思,有不通;聖無思,無不通。又曰:「聖人時思便通,非是塊然無思,撥著便轉。恁地時,聖人只是箇瓠子!」說「無思本也」。節。

  「幾」,是事之端緒。有端緒方有討頭處,這方是用得思。植。

  「思」一章,「幾」、「機」二字無異義。舉易一句者,特斷章取義以解上文。人傑。

  舉通書,言:「通微,無不通。」舉李先生曰:「梁惠王說好色,孟子便如此說;說好貨,便如此說;說好勇,便如此說;皆有箇道理,便說將去。此是盡心道理。」「當時不曉,今乃知是『無不通』底道理。」方。

   志學

  問:「『聖希天。』若論聖人,自是與天相似了。得非聖人未嘗自以為聖,雖已至聖處,而猶戒慎恐懼,未嘗頃刻忘所法則否?」曰:「不消如此說。天自是天,人自是人,終是如何得似天?自是用法天。『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設都』,無非法天者。大事大法天,小事小法天。」僩。

  竇問:「『志伊尹之志,學顏子之學』,所謂志者,便是志於行道否?」曰:「『志伊尹之所志』,不是志於私。大抵古人之學,本是欲行。『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凡所以治國平天下者,無一不理會。但方處畎畝之時,不敢言必於用耳。及三聘幡然,便向如此做去,此是堯舜事業。看二典之書,堯舜所以卷舒作用,直如此熟。」因說:「耿守向曾說:『「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此非專為用舍行藏,凡所謂治國平天下之具,惟夫子顏子有之,用之則抱持而往,不用則卷而懷之。』」曰:「某不敢如此說。若如此說,即是孔顏胸次全無些洒落底氣象,只是學得許多骨董,將去治天下。又如龜山說,伊尹樂堯舜之道,只是出作入息,飢食渴飲而已。即是伊尹在莘郊時,全無些能解,及至伐夏救民,逐旋叫喚起來,皆說得一邊事。今世又有一般人,只道飽食暖衣無外慕,便如此涵養去,亦不是,須是一一理會去。」德明。耿名秉。

  竇又問:「『志伊尹之志』,乃是志於行。」曰:「只是不志於私。今人仕宦只為祿,伊尹卻『祿之天下弗顧,繫馬千駟弗視也』。」又云:「雖志於行道,若自家所學元未有本領,如何便能舉而措之天下?又須有那地位。若身處貧賤,又如何行?然亦必自修身始,修身齊家,然後達諸天下也。」又曰:「此箇道理,緣為家家分得一分,不是一人所獨得而專者。經世濟物,古人有這箇心。若只是我自會得,自卷而懷之,卻是私。」德明。

  「『志伊尹之所志,學顏子之所學。』志固是要立得大,然其中又自有先後緩急之序,『致廣大而盡精微』。若曰未到伊尹田地做未得,不成塊然喫飯,都不思量天下之事!若是見州郡所行事有不可人意,或百姓遭酷虐,自家寧不惻然動心?若是朝夕憂慮,以天下國家為念,又那裏教你恁地來?」或曰:「聖賢憂世之志,樂天之誠,蓋有並行而不相悖者,如此方得。」曰:「然。便是怕人倒向一邊去。今人若不塊然不以天下為志,便又切切然理會不干己事。如世間一樣學問,專理會典故世務,便是如此。『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合下學,便是學此事。既曰『欲明明德於天下』,不成只恁地空說!裏面有幾多工夫。」僩。

  問:「『過則聖,及則賢。』若過於顏子,則工夫又更絕細,此固易見。不知過伊尹時如何說?」曰:「只是更加些從容而已,過之,便似孔子。伊尹終是有擔當底意思多。」僩。

   動靜

  「動而無靜,靜而無動者,物也。」此言形而下之器也。形而下者,則不能通,故方其動時,則無了那靜;方其靜時,則無了那動。如水只是水,火只是火。就人言之,語則不默,默則不語;以物言之,飛則不植,植則不飛是也。「動而無動,靜而無靜」,非不動不靜,此言形而上之理也。理則神而莫測,方其動時,未嘗不靜,故曰:「無動」;方其靜時,未嘗不動,故曰「無靜」。靜中有動,動中有靜,靜而能動,動而能靜,陽中有陰,陰中有陽,錯綜無窮是也。又曰:「『水陰根陽,火陽根陰。』水陰火陽,物也,形而下者也;所以根陰根陽,理也,形而上者也。」直卿云:「兼兩意言之,方備。言理之動靜,則靜中有動,動中有靜,其體也;靜而能動,動而能靜,其用也。言物之動靜,則動者無靜,靜者無動,其體也;動者則不能靜,靜者則不能動,其用也。」端蒙。

  問「動而無動,靜而無靜」。曰:「此說『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靜極復動』。此自有箇神在其間,不屬陰,不屬陽,故曰『陰陽不測之謂神』。且如晝動夜靜,在晝間神不與之俱動,在夜間神不與之俱靜。神又自是神,神卻變得晝夜,晝夜卻變不得神。神妙萬物。如說『水陰根陽,火陽根陰』,已是有形象底,是說粗底了。」又曰:「靜者為主,故以蒙艮終云。」植。

  問:「『動而無動,靜而無靜,神也』,此理如何?」曰:「譬之晝夜:晝固是屬動,然動卻來管那神不得;夜固是屬靜,靜亦來管那神不得。蓋神之為物,自是超然於形器之表,貫動靜而言,其體常如是而已矣。」時舉。

  「動、靜」章所謂神者,初不離乎物。如天地,物也。天之收斂,豈專乎動?地之發生,豈專乎靜?此即神也。閎祖。

  問:「『動而無靜,靜而無動,物也;靜而無靜,動而無動,神也。』所謂物者,不知人在其中否。」曰:「人在其中。」曰:「所謂神者,是天地之造化否?」曰:「神,即此理也。」問:「物則拘於有形;人則動而有靜,靜而有動,如何卻同萬物而言?」曰:「人固是靜中動,動中靜,亦謂之物。凡言物者,指形器有定體而言,然自有一箇變通底在其中。須知器即道,道即器,莫離道而言器可也。凡物皆有此理。且如這竹椅,固是一器,到適用處,便有箇道在其中。」又問神,曰「神在天地中,所以妙萬物者,如水為陰則根陽,火為陽則根陰」云云。先生曰:「文字不可泛看,須是逐句逐段理會。此一段未透,又去看別段,便鶻突去,如何會透徹,如何會貫通。且如此段未說理會到十分,亦且理會七分,看來看去,直至無道理得說,卻又再換一段看。疏略之病,是今世學者通患。不特今時如此,前輩看文字,蓋有一覽而盡者,亦恐只是無究竟。」問:「經書須逐句理會。至如史書易曉,只看大綱,如何?」曰:「較之經書不同,然亦自是草率不得。須當看人物是如何,治體是如何,國勢是如何,皆當子細。」因舉上蔡看明道讀史:「逐行看過,不差一字。」宇。

  至之問:「『水陰根陽,火陽根陰』與『五行陰陽,陰陽太極』為一截,『四時運行,萬物終始』與『混兮闢分,其無窮兮』為一截。『混兮』是『利貞誠之復』,『闢兮』是『元亨誠之通』。注下『自五而一,自五而萬』之說,則是太極常在貞上,恐未穩。」先生大以為然。曰:「便是猶有此等硬說處。」直卿云:「自易說『元亨利貞』,直到濂溪康節始發出來。」方子。

  「混兮闢兮」,混,言太極;闢,言為陰陽五行以後,故末句曰:「其無窮兮。」言既闢之後,為陰陽五行,為萬物,無窮盡也。人傑。

   樂

  通書論樂意,極可觀,首尾有條理。只是淡與不淡,和與不和,前輩所見各異。邵康節須是二四六八,周子只是二四中添一上為五行。如剛柔添善惡,又添中於其間,周子之說也。可學。

  問:「通書注云:『而其制作之妙,真有以得乎聲氣之元。』不知而今尚可尋究否?」曰:「今所爭,祇是黃鍾一宮耳。這裏高則都高,這裏低則都低,蓋難得其中耳。」問:「胡安定樂如何?」曰:「亦是一家。」榦。

   聖學

  問:「伊川云:『為士必志於聖人。』周子乃云:『一為要,一者,無欲也。』何如?」曰:「若注釋古聖賢之書,恐認當時聖賢之意不親切,或有誤處。此書乃周子自著,不應有差。『一者,無欲』,一便是無欲。今試看無欲之時,心豈不一?」又問:「比主一之敬如何?」曰:「無欲之與敬,二字分明。要之,持敬頗似費力,不如無欲撇脫。人只為有欲,此心便千頭萬緒。此章之言,甚為緊切,學者不可不知。」

  問:「一是純一靜虛,是此心如明鑑止水,無一毫私欲填於其中。故其動也,無非從天理流出,無一毫私欲撓之。靜虛是體,動直是用。」曰:「也是如此。靜虛易看,動直難看。靜虛,只是伊川云:『中有主則虛,虛則邪不能入』,是也。若物來奪之,則實;實則暗,暗則塞。動直,只是其動也更無所礙。若少有私欲,便礙便曲。要恁地做,又不要恁地做,便自有窒礙,便不是直。曲則私,私則狹。」端蒙。

  或問:「聖可學乎云云。一為要」。「這箇是分明底一,不是鶻突底一。」問:「如何是鶻突底一?」曰:「須是理會得敬落著處。若只塊然守一箇『敬』字,便不成箇敬。這箇亦只是說箇大概。明通,在己也;公溥,接物也。須是就靜虛中涵養始得。明通,方能公溥。若便要公溥,定不解得。靜虛、明通,『精義入神』也;動直、公溥,『利用安身』也。」又曰:「一即所謂太極。靜虛、明通,即圖之陰靜;動直、公溥,即圖之陽動。」賀孫。

  問:「『聖學』章,一者,是表裏俱一,純徹無二。少有纖毫私欲,便二矣。內一則靜虛,外一則動直,而明通公溥,則又無時不一也。一者,此心渾然太極之體;無欲者,心體粹然無極之真;靜虛者,體之未發,豁然絕無一物之累,陰之性也;動直者,用之流行,坦然由中道而出,陽之情也。明屬火,通屬木,公屬金,溥屬水。明通則靜極而動,陰生陽也;公溥則動極而靜,陽生陰也。而無欲者,又所以貫動靜明通公溥而統於一,則終始表裏一太極也。不審是否?」曰:「只四象分得未是。此界兩邊說,明屬靜邊,通屬動邊,公屬動邊,溥屬靜邊。明是貞,屬水;通是元,屬木;公是亨,屬火;溥是利,屬金。只恁地循環去。明是萬物收斂醒定在這裏,通是萬物初發達,公是萬物齊盛,溥是秋來萬物溥遍成遂,各自分去,所謂『各正性命』。」曰:「在人言之,則如何?」曰:「明是曉得事物,通是透徹無窒礙,公是正無偏陂,溥是溥遍萬事,便各有箇理去。」直卿曰:「通者明之極,溥者公之極。」曰:「亦是。如後所謂『誠立明通』,意又別。彼處以『明』字為重。立,如『三十而立』。通,則『不惑,知天命,耳順』也。」淳。

  安卿問:「『明通公溥』,於四象曷配?」曰:「明者明於己,水也,正之義也;通則行無窒礙,木也,元之義也;公者,公於己,火也,亨之義也;溥則物各得其平之意,金也,利之義也。利,如『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之意。明通者,靜而動;公溥者,動而靜。」砥。

  問:「履之記先生語,以明配水,通配木,公配火,溥配金。溥何以配金?」曰:「溥如何配金!溥正是配水。此四者只是依春夏秋冬之序,相配將去:明配木,仁元。通配火,禮亨。公配金,義利。溥配水,智貞。想是他錯記了。」僩。

  問:「『明通公溥』於四象何所配?」曰:「只是春夏秋冬模樣。」曰:「明是配冬否?」曰:「似是就動處說。」曰:「便似是元否?」曰:「是。然這處亦是偶然相合,不是正恁地說。」又曰:「也有恁地相似處。『吉凶者,失得之象也;悔吝者,憂虞之象也。』悔便是悔惡向善意。如曰『震無咎者存乎悔』,非如『迷復』字意。吝是未至於惡,只管吝,漸漸惡。『剛柔者,晝夜之象也;變化者,進退之象也。』變是進,化是退,便與悔吝相似。且以一歲言之,自冬至至春分,是進到一半,所以謂之分;自春分至夏至,是進到極處,故謂之至。進之過,則退。至秋分是退到一半處;到冬至,也是退到極處。天下物事,皆只有此兩箇。」問:「人只要全得未極以前底否?」曰:「若以善惡配言,則聖人到那善之極處,又自有一箇道理,不到得『履霜堅冰至』處。若以陰陽言,則他自是陰了又陽,陽了又陰,也只得順他。易裏才見陰生,便百種去裁抑他,固是如此。若一向是陽,則萬物何由得成?他自是恁地。國家氣數盛衰亦恁地。堯到七十載時,也自衰了,便所以求得一箇舜,分付與他,又自重新轉過。若一向做去,到死後也衰了。文武恁地,到成康也只得恁地持盈守成。到這處極了,所以昭王便一向衰扶不起。漢至宣帝以後,便一向衰。直至光武,又只得一二世,便一向扶不起,國統屢絕。」劉曰:「光武便如康節所謂秋之春時節。」曰:「是。」賀孫。

   理性命

  彰,言道之顯;微,言道之隱。「匪靈弗瑩」,言彰與微,須靈乃能了然照見,無滯礙也。此三句是言理。別一本「靈」作「虛」,義短。「剛善、剛惡,柔亦如之,中焉止矣。」此三句言性。「二氣五行」以下並言命。實,是實理。人傑。

  「厥彰厥微」,只是說理有大小精粗,如人事中,自有難曉底道理。如君仁臣忠父慈子孝,此理甚顯然。若陰陽性命鬼神往來,則不亦微乎!端蒙。

  問「五殊二實」。曰:「分而言之有五,總而言之只是陰陽。」節。

  鄭問:「『理性命』章何以下『分』字?」曰:「不是割成片去,只如月映萬川相似。」淳。

  「萬一各正,小大有定」,言萬箇是一箇,一箇是萬箇。蓋體統是一太極,然又一物各具一太極。所謂「萬一各正」,猶言「各正性命」也。端蒙。

  ●問「五殊二實」一段。先生說了,又云:「中庸『如天之無不覆幬,地之無不持載』,止是一箇大底包在中間;又有『四時錯行,日月代明』,自有細小去處。『道並行而不相悖,萬物並育而不相害。』並行並育,便是那天地覆載;不相悖不相害,便是那錯行代明底。『小德川流』是說小細底,『大德敦化』是那大底。大底包小底,小底分大底。千五百年間,不知人如何讀這箇,都似不理會得這道理。」又云:「『一實萬分,萬一各正』,便是『理一分殊』處。」植。

  問:「『理性命』章注云:『自其本而之末,則一理之實,而萬物分之以為體,故萬物各有一太極。』如此,則是太極有分裂乎?」曰:「本只是一太極,而萬物各有稟受,又自各全具一太極爾。如月在天,只一而已;及散在江湖,則隨處而見,不可謂月已分也。」謨。

   顏子

  問顏子「能化而齊」。曰:「此與『大而化之』之『化』異。但言消化卻富貴貧賤之念,方能齊。齊,亦一之意。」去偽。

   師友

  杜斿問:「濂溪言道至貴者,不一而足。」曰:「周先生是見世間愚輩為外物所搖動,如墮在火坑中,不忍見他,故如是說不一。世人心不在殼子裏,如發狂相似,只是自不覺。浙間只是權譎功利之淵藪。三二十年後,其風必熾,為害不小。某六七十歲,居此世不久,旦夕便死。只與諸君子在此同說,後來必驗。」節。

   勢

  問「極重不可反,知其重而亟反之可也」。曰:「是說天下之勢,如秦至始皇強大,六國便不可敵。東漢之末,宦官權重,便不可除。紹興初,只斬陳少陽,便成江左之勢。重極,則反之也難;識其重之機而反之,則易。」人傑。

   文辭

  「文所以載道」,一章之大意。「輪轅飾而人弗庸,徒飾也」,言有載道之文而人弗用也。「況虛車乎?」此不載道之文也。自「篤其實」至「行而不遠」,是輪轅飾而人庸之者也。自「不賢者」至「

強之不從也」,是弗庸者也。自「不知務道德」至「藝而已」,虛車也。端蒙。

   聖蘊

  或問「發聖人之蘊,教萬世無窮者,顏子也」。曰:「夫子之道如天,惟顏子盡得之。夫子許多大意思,盡在顏子身上發見。譬如天地生一瑞物,即此物上盡可以見天地純粹之氣。謂之發,乃『亦足以發』之『發』,不必待顏子言,然後謂之發也。」去偽。

   精蘊

  「聖人之精,畫卦以示;聖人之蘊,因卦以發。」濂溪看易,卻須看得活。方子。

  精,謂心之精微也;蘊,謂德所蘊蓄也。端蒙。

  「聖人之蘊,因卦以發。」易本未有許多道理,因此卦,遂將許多道理搭在上面,所謂「因卦以發」者也。至。

  問「聖人之精,聖人之蘊」。曰:「精,是精微之意;蘊,是包許多道理。」又問:「伏羲始畫,而其蘊亦已發見於此否?」曰:「謂之已具於此則可,謂之已發見於此則不可。方其初畫,也未有乾四德意思,到孔子始推出來。然文王孔子雖能推出意思,而其道理亦不出伏羲始畫之中,故謂之蘊。蘊,如『衣敝蘊袍』之『蘊』,是包得在裏面。砥。饒錄云:「方其初畫出來,未有今易中許多事。到文王孔子足得出來,而其理亦不外乎始畫。」

  精,是聖人本意;蘊,是偏旁帶來道理。如春秋,聖人本意,只是載那事,要見世變:「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臣弒其君,子弒其父」,如此而已。就那事上見得是非美惡曲折,便是「因卦以發」底。如「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是聖人本意底;如文王繫辭等,孔子之言,皆是因而發底,不可一例作重看。淳。

   乾損益動

  通書曰「乾乾不息」者,「懲忿窒慾,遷善改過」不息,是也。節。

  「乾乾不息」者,體;「日往月來,寒往暑來」者,用。有體則有用,有用則有體,不可分先後說。僩。

  第一句言「乾乾不息」,第二句言損,第三句言益者,蓋以解第一句。若要不息,須著去忿慾而有所遷改。中「乾之用其善是」,「其」字,疑是「莫」字,蓋與下兩句相對。若只是「其」字,則無義理,說不通。人傑。

  問:「此章前面『懲忿窒慾,遷善改過』皆是自修底事。後面忽說動者何故?」曰:「所謂『懲忿窒慾,遷善改過』,皆是動上有這般過失;須於方動之時審之,方無凶悔吝,所以再說箇『動』。」僩。

   蒙艮

  問:「『艮其背』,背非見也。」曰:「這也只如『非禮勿視』,非謂耳無所聞,目無所見也。『姦聲亂色,不留聰明;淫樂慝禮,不接心術』;『艮其背』者,只如此耳。程子解『艮其背』,謂『止於所不見』,恐如此說費力。所謂『背』者,只是所當止也。人身四體皆動,惟背不動,所當止也。看下文『艮其止』,『止』字解『背』字,所以謂之『止其所』。止所當止,如『人君止於仁,人臣止於敬』,全是天理,更無人欲,則內不見己,外不見人,只見有理。所以云『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正謂此也。」砥。寓錄別出。

  問:「『艮其背』,背非見也。」曰:「只如『非禮勿視』,『姦聲亂色,不留聰明;淫樂忒禮,不接心術』,非是耳無所聞,目無所見。程子解『艮其背』,謂『止於其所不見』,即是此說,但易意恐不如此。卦彖下『止』,便是去止那上面『止』。『艮其止』一句,若不是『止』字誤,本是『背』字,便是『艮其止』句,解『艮其背』一句。『艮其止』,是止於所當止,如大學『君止於仁,臣止於敬』之類。程子解此『不及』卻好,不知『止』如何又恁地說?人之四肢皆能動,惟背不動,有止之象。『艮其背』,是止於所當止之地;『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萬物各止其所,便都純是理。也不見己,也不見有人,都只見道理。」宇。

  問:「『止,非為也;為,不止矣。』何謂也?」曰:「止便不作為,作為便不是止。」曰:「止是以心言否?」曰:「是。」淳舉易傳「內欲不萌,外物不接」。曰:「即是這止。」淳。

   後錄

  「濂溪言『寡欲以至於無』,蓋恐人以寡欲為便得了,故言不止於寡欲而已,必至於無而後可耳。然無底工夫,則由於能寡欲。到無欲,非聖人不能也。」曰:「然則『欲』字如何?」曰:「不同。此寡欲,則是合不當如此者,如私欲之類。若是飢而欲食,渴而欲飲,則此欲亦豈能無?但亦是合當如此者。」端蒙。

  「誠立明通」,「立」字輕,只如「三十而立」之「立」。「明」字就見處說,如「知天命」以上之事。端蒙。

  劉問:「心既誠矣,固不用養,然亦當操存而不失否?」曰:「誠是實也。到這裏已成就了,極其實,決定恁地,不解失了。砥錄云:「誠,實也。存養到實處,則心純乎理,更無些子夾雜,又如何持守!」何用養?何用操存?」又問「反身而誠」。曰:「此心純一於理,徹底皆實,無夾雜,亦無虛偽。」宇。砥少異。

  問「會元」之期。曰:「元氣會則生聖賢,如歷家推朔旦冬至夜半甲子。所謂『元氣會』,亦是此般模樣。」宇。

   拙賦

  拙賦「天下拙,刑政徹」,其言似莊老。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