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蒙 〔北宋〕張載
目錄
太和篇第一
參兩篇第二
天道篇第三
神化篇第四
動物篇第五
誠明篇第六
大心篇第七
中正篇第八
至當篇第九
作者篇第十
三十篇第十一
有德篇第十二
有司篇第十三
大易篇第十四
樂器篇第十五
王禘篇第十六
乾稱篇第十七
太和篇第一
太和所謂道,中涵浮沈、升降、動靜、相感之性,是生絪縕、相盪、勝負、屈伸之始。其來也幾微易簡,其究也廣大堅固。起知於易者乾乎!效法於簡者坤乎!散殊而可象為氣,清通而不可象為神。不如野馬、絪縕,不足謂之太和。語道者知此,謂之知道;學易者見此,謂之見易。不如是,雖周公才美,其智不足稱也已。
太虛無形,氣之本體,其聚其散,變化之客形爾;至靜無感,性之淵源,有識有知,物交之客感爾。客感客形與無感無形,惟盡性者一之。
天地之氣,雖聚散、攻取百塗,然其為理也順而不妄。氣之為物,散入無形,適得吾體;聚為有象,不失吾常。太虛不能無氣,氣不能不聚而為萬物,萬物不能不散而為太虛。循是出入,是皆不得已而然也。然則聖人盡道其間,兼體而不累者,存神其至矣。彼語寂滅者往而不反,徇生執有者物而不化,二者雖有間矣,以言乎失道則均焉。
聚亦吾體,散亦吾體,知死之不亡者,可與言性矣。
知虛空即氣,則有無、隱顯、神化、性命通一無二,顧聚散、出入、形不形,能推本所從來,則深於易者也。若謂虛能生氣,則虛無窮,氣有限,體用殊絕,入老氏「有生於無」自然之論,不識所謂有無混一之常;若謂萬象為太虛中所見之物,則物與虛不相資,形自形,性自性,形性、天人不相待而有,陷於浮屠以山河大地為見病之說。此道不明,正由懵者略知體虛空為性,不知本天道為用,反以人見之小因緣天地。明有不盡,則誣世界乾坤為幻化。幽明不能舉其要,遂躐等妄意而然。不悟一陰一陽範圍天地、通乎晝夜、三極大中之矩,遂使儒、佛、老、莊混然一塗。語天道性命者,不罔於恍惚夢幻,則定以「有生於無」,為窮高極微之論。入德之途,不知擇術而求,多見其蔽於詖而陷於淫矣。
氣坱然太虛,升降飛揚,未嘗止息,易所謂「絪縕」,莊生所謂「生物以息相吹」、「野馬」者與!此虛實、動靜之機,陰陽、剛柔之始。浮而上者陽之清,降而下者陰之濁,其感(遇)[通]聚(散)[結],為風雨,為雪霜,萬品之流形,山川之融結,糟粕煨燼,無非教也。
氣聚則離明得施而有形,氣不聚則離明不得施而無形。方其聚也,安得不謂之客?方其散也,安得遽謂之無?故聖人仰觀俯察,但云「知幽明之故」,不云「知有無之故」。盈天地之間者,法象而已;文理之察,非離不相覩也。方其形也,有以知幽之因;方其不形也,有以知明之故。
氣之聚散於太虛,猶冰凝釋於水,知太虛即氣,則無無。故聖人語性與天道之極,盡於參伍之神變易而已。諸子淺妄,有有無之分,非窮理之學也。
太虛為清,清則無礙,無礙故神;反清為濁,濁則礙,礙則形。
凡氣清則通,昏則壅,清極則神。故聚而有間則風行,[風行則](而)聲聞具達,清之驗與!不行而至,通之極與!
由太虛,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
鬼神者,二氣之良能也。聖者,至誠得天之謂;神者,太虛妙應之目。凡天地法象,皆神化之糟粕爾。
天道不窮,寒暑(已)[也];眾動不窮,屈伸(已)[也];鬼神之實,不越二端而已矣。
兩不立則一不可見,一不可見則兩之用息。兩體者,虛實也,動靜也,聚散也,清濁也,其究一而已。
感而後有通,不有兩則無一。故聖人以剛柔立本,乾坤毀則無以見易。
游氣紛擾,合而成質者,生人物之萬殊;其陰陽兩端循環不已者,立天地之大義。
「日月相推而明生,寒暑相推而歲成。」神易無方體,「一陰一陽」,「陰陽不測」,皆所謂「通乎晝夜之道」也。
晝夜者,天之一息乎!寒暑者,天之晝夜乎!天道春秋分而氣易,猶人一寤寐而魂交。魂交成夢,百感紛紜,對寤而言,一身之晝夜也;氣交為春,萬物糅錯,對秋而言,天之晝夜也。
氣本之虛則湛(本)無形,感而生則聚而有象。有象斯有對,對必反其為;有反斯有仇,仇必和而解。故愛惡之情同出於太虛,而卒歸於物欲,倏而生,忽而成,不容有毫髮之間,其神矣夫!
造化所成,無一物相肖者,以是知萬物雖多,其實一物;無無陰陽者,以是知天地變化,二端而已。
萬物形色,神之糟粕,性與天道云者,易而已矣。心所以萬殊者,感外物為不一也,天大無外,其為感者絪縕二端而已[焉]。物之所以相感者,利用出入,莫知其鄉,一萬物之妙者與!
氣與志,天與人,有交勝之理。聖人在上而下民咨,氣壹之動志也;鳳凰儀,志壹之動氣也。
參兩篇第二
地所以兩,分剛柔男女而效之,法也;天所以參,一太極兩儀而象之,性也。
一物兩體,氣也;一故神, 兩故化, 此天之所以參也。
地純陰凝聚於中,天浮陽運旋於外,此天地之常體也。恒星不動,純繫乎天,與浮陽運旋而不窮者也;日月五星逆天而行,并包乎地者也。地在氣中,雖順天左旋,其所繫辰象隨之,稍遲則反移徙而右爾,間有緩速不齊者,七政之性殊也。月陰精,反乎陽者也,故其右行最速;日為陽精,然其質本陰,故其右行雖緩,亦不純繫乎天,如恒星不動。金水附日前後進退而行者,其理精深,存乎物感可知矣。鎮星地類,然根本五行,雖其行最緩,亦不純繫乎地也。火者亦陰質,為陽萃焉,然其氣比日而微,故其遲倍日。惟木乃歲一盛衰,故歲歷一辰。辰者,日月一交之次,有歲之象也。
凡圜轉之物,動必有機;既謂之機,則動非自外也。古今謂天左旋,此直至粗之論爾,不考日月出沒、恒星昏曉之變。愚謂在天而運者,惟七曜而已。恒星所以為晝夜者,直以地氣乘機左旋於中,故使恒星、河漢因北為南,日月因天隱見,太虛無體,則無以驗其遷動於外也。
天左旋,處其中者順之,少遲則反右矣。
地,物也;天,神也。物無踰神之理,顧有地斯有天,若其配然爾。
地有升降,日有修短。地雖凝聚不散之物,然二氣升降其間,相從而不已也。陽日上,地日降而下者,虛也;陽日降,地日進而上者,盈也;此一歲寒暑之候也。至於一晝夜之盈虛、升降,則以海水潮汐驗之為信;然間有小大之差,則繫日月朔望,其精相感。
日質本陰,月質本陽,故於朔望之際精魄反交,則光為之食矣。
虧盈法:月於人為近,日遠在外,故月受日光常在於外,人視其終初如鈎之曲,及其中天也如半璧然。此虧盈之驗也。
月所位者陽,故受日之光,不受日之精,相望中弦則光為之食,精之不可以二也。
日月雖以形相物,考其道則有施受健順之差焉。星月金水受光於火日,陰受而陽施也。
陰陽之精互藏其宅,則各得其所安,故日月之形,萬古不變。若陰陽之氣,則循環迭至,聚散相盪,升降相求,絪縕相揉,蓋相兼相制,欲一之而不能,此其所以屈伸無方,運行不息,莫或使之,不曰性命之理,謂之何哉?
「日月得天」,得自然之理也,非蒼蒼之形也。
閏餘生於朔,不盡周天之氣,而世傳交食法,與閏異術,蓋有不知而作者爾。
陽之德主於遂,陰之德主於閉。
陰性凝聚,陽性發散;陰聚之,陽必散之,其勢均散。陽為陰累,則相持為雨而降;陰為陽得,則飄揚為雲而升。故雲物班布太虛者,陰為風驅,歛聚而未散者也。凡陰氣凝聚,陽在內者不得出,則奮擊而為雷霆;陽在外者不得入,則周旋不舍而為風;其聚有遠近虛實,故雷風有小大暴緩。和而散,則為霜雪雨露;不和而散,則為戾氣曀霾;陰常散緩,受交於陽,則風雨調,寒暑正。
天象者,陽中之陰;風霆者,陰中之陽。
雷霆感動雖速,然其所由來亦漸爾。能窮神化所從來,德之盛者與!
火日外光,能直而施;金水內光,能闢而受。受者隨材各得,施者所應無窮,神與形、天與地之道與!
「木曰曲直」,能既曲而反申也;「金曰從革」,一從革而不能自反也。水火,氣也,故炎上潤下與陰陽升降,土不得而制焉。木金者,土之華實也,其性有水火之雜,故木之為物,水漬則生,火然而不離也,蓋得土之浮華於水火之交也。金之為物,得火之精於土之燥,得水之精於(水)[土]之濡,故水火相待而不相害,鑠之反流而不耗,蓋得土之精實於水火之際也。土者,物之所以成始而成終也,地之質也,化之終也,水火之所以升降,物兼體而不遺者也。
(冰)[水]者,陰凝而陽未勝也;火者,陽麗而陰未盡也。火之炎,人之蒸,有影無形,能散而不能受光者,其氣陽也。
陽陷於陰為水,附於陰為火。
天道篇第三
天道四時行,百物生,無非至教;聖人之動,無非至德,夫何言哉!
天體物不遺,猶仁體事無不在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物而非仁也。「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無一物之不體也。
上天之載,有感必通;聖人之為,得為而為之(也)[應]。
天不言而四時行,聖人神道設教而天下服。誠於此,動於彼,神之道與!
天不言而信,神不怒而威;誠故信,無私故威。
天之不測謂神,神而有常謂天。
運於無形之謂道,形而下者不足以言之。
「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天道也。聖不可知也,無心之妙非有心所及也。
「不見而章」,已誠而明也;「不動而變」,神而化也;「無為而成」,為物不貳也。
已誠而明,故能「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
「富有」,廣大不禦之盛與!「日新」,悠久無疆之道與!
天之知物不以耳目心思,然知之之理過於耳目心思。天視聽以民,明威以民,故詩書所謂帝天之命,主於民心而已焉。
「化而裁之存乎變」,存四時之變,則周歲之化可裁;存晝夜之變,則百刻之化可裁。「推而行之存乎通」,推四時而行,則能存周歲之通;推晝夜而行,則能存百刻之通。
「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不知上天之載,當存文王。「默而成之,存乎德行」,學者常存德性,則自然默成而信矣。
存文王,則知天載之神,存眾人,則知物性之神。
谷之神也有限,故不能通天下之聲;聖人之神惟天,故能周萬物而知。
聖人有感無隱,正猶天道之神。
形而上者,得意斯得名,得名斯得象;不得名,非得象者也。故語道至於不能象,則名言亡矣。
世人知道之自然,未始識自然之為體爾。
有天德,然後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
(正)[貞]明不為日月所眩,(正)[貞]觀不為天地所遷。
神化篇第四
神,天德,化,天道。德,其體,道,其用,一於氣而已。
「神無方」,「易無體」,大且一而已爾。
虛明照鑒,神之明也;無遠近幽深,利用出入,神之充塞無間也。
天下之動,神鼓之也,辭不鼓舞則不足以盡神。
鬼神,往來、屈伸之義,故天曰神,地曰示,人曰鬼。
形而上者,得辭斯得象矣。神為不測,故緩辭不足以盡神,[緩則化矣;]化為難知,故急辭不足以體化,[急則反神。]
氣有陰陽,推行有漸為化,合一不測為神。其在人也,(知)[智]義(用)利[用],則神化之事備矣。德盛者窮神則(知)[智]不足道,知化則義不足云。天之化也運諸氣,人之化也順夫時;非氣非時,則化之名何有?化之實何施?中庸曰「至誠為能化」,孟子曰「大而化之」,皆以其德合陰陽,與天地同流而無不通也。所謂氣也者,非待其蒸鬱凝聚,接於目而後知之;苟健、順、動、止、浩然、湛然之得言,皆可名之象爾。然則象若非氣,指何為象?時若非象,指何為時?世人取釋氏銷礙入空,學者舍惡趨善以為化,此直可為始學遣累者,薄乎云爾,豈天道神化所同語也哉!
「變則化」,由粗入精也;「化而裁之謂之變」,以著顯微也。谷神不死,故能微顯而不揜。
鬼神常不死,故誠不可揜;人有是心在隱微,必乘間而見,故君子雖處幽獨,防亦不懈。
神化者,天之良能,非人能;故大而位天德,然後能窮神知化。
大可為也,大而化不可為也,在熟而已。易謂「窮神知化」,乃德盛仁熟之致,非智力能強也。
大而化之,能不勉而大也,不已而天,則不測而神矣。
先後天而不違,順至理以推行,知無不合也。雖然,得聖人之任者皆可勉而至,猶不害於未化爾。大幾聖矣,化則位乎天德矣。
大則不驕,化則不吝。
無我而後大,大成性而後聖,聖位天德不可致知謂神。故神也者,聖而不可知。
見幾則義明,動而不括則用利,屈伸順理則身安而德滋。窮神知化,與天為一,豈有我所能勉哉?乃德盛而自致爾。
「精義入神」,事豫吾內,求利吾外也;「利用安身」,素利吾外,致養吾內也。「窮神知化」,乃養盛自致,非思勉之能強,故崇德而外,君子未或致知也。
神不可致思,存焉可也;化不可助長,順焉可也。存虛明,久至德,順變化,達時中,仁之至,義之盡也。知微知彰,不舍而繼其善,然後可以成(之)[人]性矣。
聖不可知者,乃天德良能,立心求之,則不可得而知之。
聖不可知謂神,莊生繆妄,又謂有神人焉。
惟神為能變化,以其一天下之動也。人能知變化之道,其必知神之為也。
見易則神其幾矣。
「知幾其神」,由經正以貫之,則寧用終日,斷可識矣。幾者象見而未形也,形則涉乎明,不待神而後知也。「吉之先見」云者,順性命則所(先)[見]皆吉也。
知神而後能饗帝饗親,見易而後能知神。是故不聞性與天道而能制禮作樂者末矣。
「精義入神」,豫之至也。
徇物喪心,人化物而滅天理者乎!存神過化,忘物累而順性命者乎!
敦厚而不化,有體而無用也;化而自失焉,徇物而喪己也。大德敦化,然後仁智一而聖人之事備。性性為能存神,物物為能過化。
無我然後得正己之盡,存神然後妙應物之感。「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過則溺於空,淪於靜,既不能存夫神,又不能知夫化矣。
「旁行不流」,圓神不倚也;「百姓日用而不知」,溺於流也。
義以反經為本,經正則精;仁以敦化為深,化行則顯。義入神,動一靜也;仁敦化,靜一動也。仁敦化則無體,義入神則無方。
動物篇第五
動物本諸天,以呼吸為聚散之漸;植物本諸地,以陰陽升降為聚散之漸。物之初生,氣日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氣日反而游散。至之謂神,以其伸也;反之為鬼,以其歸也。
氣於人,生而不離、死而游散者謂魂;聚成形質,雖死而不散者謂魄。
海水凝則冰,浮則漚,然冰之才,漚之性,其存其亡,海不得而與焉。推是足以究死生之說。
有息者根於天,不息者根於地。根於天者不滯於用,根於地者滯於方,此動植之分也。
生有先後,所以為天序;小大、高下相並而相形焉,是謂天秩。天之生物也有序,物之既形也有秩。知序然後經正,知秩然後禮行。
凡物能相感者,鬼神施受之性也;不能感者,鬼神亦體之而化矣。
物無孤立之理,非同異、屈伸、終始以發明之,則雖物非物也;事有始卒乃成,非同異、有無相感,則不見其成,不見其成則雖物非物,故一屈伸相感而利生焉。
獨見獨聞,雖小異,怪也,出於疾與妄也;共見共聞,雖大異,誠也,出陰陽之正也。
賢才出,國將昌;子孫才,族將大。
人之有息,蓋剛柔相摩、乾坤闔闢之象也。
寤,形開而志交諸外也;夢,形閉而氣專乎內也。寤所以知新於耳目,夢所以緣舊於習心。醫謂饑夢取,飽夢與,凡寤(寐)[夢]所感,專語氣於五藏之變,容有取焉爾。
聲者,形氣相軋而成。兩氣者,谷響雷聲之類;兩形者,桴鼓叩擊之類;形軋氣,羽扇敲矢之類;氣軋形,人聲笙簧之類。是皆物感之良能,人皆習之而不察者爾。
形也,聲也,臭也,味也,溫涼也,動靜也,六者莫不有五行之別,同異之變,皆帝則之必察者歟!
誠明篇第六
誠明所知乃天德良知,非聞見小知而已。
天人異用,不足以言誠;天人異知,不足以盡明。所謂誠明者,性與天道不見乎小大之別也。
義命合一存乎理,仁智合一存乎聖,動靜合一存乎神,陰陽合一存乎道,性與天道合一存乎誠。
天所以長久不已之道,乃所謂誠。仁人孝子所以事天誠身,不過不已於仁孝而已。故君子誠之為貴。
誠有是物,則有終有始;偽實不有,何終始之有!故曰「不誠無物」。
「自明誠」,由窮理而盡性也;「自誠明」,由盡性而窮理也。
性者萬物之一源,非有我之得私也。惟大人為能盡其道,是故立必俱立,知必周知,愛必兼愛,成不獨成。彼自蔽塞而不知順吾理者,則亦末如之何矣。
天能(為)[謂]性,人謀(為)[謂]能。大人盡性,不以天能為能而以人謀為能,故曰「天地設位,聖人成能」。
盡性然後知生無所得則死無所喪。
未嘗無之謂體,體之謂性。
天所性者通極於道,氣之昏明不足以蔽之;天所命者通極於性,遇之吉凶不足以戕之;不免乎蔽之戕之者,未之學也。性通乎氣之外,命行乎氣之內,氣無內外,假有形而言爾。故思知人不可不知天,盡其性然後能至於命。
知性知天,則陰陽、鬼神皆吾分內爾。
天性在人,正猶水性之在冰,凝釋雖異,為物一也;受光有小大、昏明,其照納不二也。
天良能本吾良能,顧為有我所喪爾。
上達反天理,下達徇人欲者與!
性其總,合兩也;命其受,有則也;不極總之要,則不至受之分,盡性窮理而不可變,乃吾則也。天所自不能已者謂命,[物所]不能無感者謂性。雖然,聖人猶不以所可憂而同其無憂者,有相之道存乎我也。
湛一,氣之本;攻取,氣之欲。口腹於飲食,鼻舌於臭味,皆攻取之性也。知德者屬厭而已,不以嗜欲累其心,不以小害大、末喪本焉爾。
心能盡性,「人能弘道」也;性不知檢其心,「非道弘人」也。
盡其性能盡人物之性,至於命者亦能至人物之命,莫不性諸道,命諸天。我體物未嘗遺,物體我知其不遺也。至於命,然後能成己成物,不失其道。
以生為性,既不通晝夜之道,且人與物等,故告子之妄不可不詆。
性於人無不善,繫其善反不善反而已,過天地之化,不善反者也;命於人無不正,繫其順與不順而已,行險以僥倖,不順命者也。
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
人之剛柔、緩急、有才與不才,氣之偏也。天本參和不偏,養其氣,反之本而不偏,則盡性而天矣。性未成則善惡混,故亹亹而繼善者斯為善矣。惡盡去則善因以(亡)[成],故舍曰善而曰「成之者性[也]」。
德不勝氣,性命於氣;德勝其氣,性命於德。窮理盡性,則性天德,命天理,氣之不可變者,獨死生修夭而已。故論死生則曰「有命」,以言其氣也;語富貴則曰「在天」,以言其理也。此大德所以必受命,易簡理得而成位乎天地之中也。所謂天理也者,能悅諸心,能通天下之志之理也。能使天下悅且通,則天下必歸焉;不歸焉者,所乘所遇之不同,如仲尼與繼世之君也。「舜禹有天下而不與焉」者,正謂天理馴致,非氣稟當然,非志意所與也;必曰「舜禹」云者,餘非乘勢則求焉者也。
利者為神,滯者為物。是故風雷有象,不速於心,心禦見聞,不弘於性。
上智下愚,習與性相遠既甚而不可變者也。
纖惡必除,善斯成性矣;察惡未盡,雖善必粗矣。
「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有思慮知識,則喪其天矣。君子所性,與天地同流異行而已焉。
「在帝左右」,察天理而左右也,天理者時義而已。君子教人,舉天理以示之而已;其行己也,述天理而時措之也。
和樂,道之端乎!和則可大,樂則可久,天地之性,久大而已矣。
莫非天也,陽明勝則德性用,陰濁勝則物欲行。領惡而全好者,其必由學乎!
不誠不莊,可謂之盡性窮理乎?性之德也未嘗偽且慢,故知不免乎偽慢者,未嘗知其性也。
勉而後誠莊,非性也;不勉而誠莊,所謂「不言而信,不怒而威」者與!
生直理順,則吉凶莫非正也;不直其生者,非幸福於回,則免難於苟也。
「屈信相感而利生」,感以誠也;「情偽相感而利害生」,雜以偽也。至誠則順理而利,偽則不循理而害。順性命之理,則所謂吉凶,莫非正也;逆理則凶為自取,吉其險幸也。
「莫非命也,順受其正」,順性命之理,則得性命之正,滅理窮欲,人為之招也。
德不勝氣,性命於氣;德勝其氣,性命於德。窮理盡性,則性天德,命天理,氣之不可變者,獨死生修夭而已。故論死生則曰「有命」,以言其氣也;語富貴則曰「在天」,以言其理也。此大德所以必受命,易簡理得而成位乎天地之中也。所謂天理也者,能悅諸心,能通天下之志之理也。能使天下悅且通,則天下必歸焉;不歸焉者,所乘所遇之不同,如仲尼與繼世之君也。「舜禹有天下而不與焉」者,正謂天理馴致,非氣稟當然,非志意所與也;必曰「舜禹」云者,餘非乘勢則求焉者也。
利者為神,滯者為物。是故風雷有象,不速於心,心禦見聞,不弘於性。
上智下愚,習與性相遠既甚而不可變者也。
纖惡必除,善斯成性矣;察惡未盡,雖善必粗矣。
「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有思慮知識,則喪其天矣。君子所性,與天地同流異行而已焉。
「在帝左右」,察天理而左右也,天理者時義而已。君子教人,舉天理以示之而已;其行己也,述天理而時措之也。
和樂,道之端乎!和則可大,樂則可久,天地之性,久大而已矣。
莫非天也,陽明勝則德性用,陰濁勝則物欲行。領惡而全好者,其必由學乎!
不誠不莊,可謂之盡性窮理乎?性之德也未嘗偽且慢,故知不免乎偽慢者,未嘗知其性也。
勉而後誠莊,非性也;不勉而誠莊,所謂「不言而信,不怒而威」者與!
生直理順,則吉凶莫非正也;不直其生者,非幸福於回,則免難於苟也。
「屈信相感而利生」,感以誠也;「情偽相感而利害生」,雜以偽也。至誠則順理而利,偽則不循理而害。順性命之理,則所謂吉凶,莫非正也;逆理則凶為自取,吉其險幸也。
「莫非命也,順受其正」,順性命之理,則得性命之正,滅理窮欲,人為之招也。
能以天體身,則能體物也不疑。
成心忘然後可與進於道。
化則無成心矣。成心者,意之謂與!
無成心者,時中而已矣。
心存無盡性之理,故聖不可知謂神。
以我視物則我大,以道體物我則道大。故君子之大也大於道,大於我者容不免狂而已。
燭天理如向明,萬象無所隱;窮人欲如專顧影間,區區於一物之中爾。
釋氏不知天命而以心法起滅天地,以小緣大,以末緣本,其不能窮而謂之幻妄,真所謂疑冰者與!
釋氏妄意天性而不知範圍天用,反以六根之微因緣天地。明不能盡,則誣天地日月為幻妄,蔽其用於一身之小,溺其志於虛空之大,所以語大語小,流遁失中。其過於大也,塵芥六合;其蔽於小也,夢幻人世。謂之窮理可乎?不知窮理而謂盡性可乎?謂之無不知可乎?塵芥六合,謂天地為有窮也;夢幻人世,明不能究所從也。
中正篇第八
中正然後貫天下之道,此君子之所以大居正也。蓋得正則得所止,得所止則可以弘而至於大。樂正子、顏淵,知欲仁矣。樂正子不致其學,足以為善人信人,志於仁無惡而已;顏子好學不倦,合仁與智,具體聖人,獨未至聖人之止爾。
學者中道而立,則有(位)[仁]以弘之。無中道而弘,則窮大而失其居,失其居則無地以崇其德,與不及者同,此顏子所以克己研幾,必欲用其極也。未至聖而不已,故仲尼賢其進;未得中而不居,故惜夫未見其止也。
大中至正之極,文必能致其用,約必能感而通。未至於此,其視聖人恍惚前後,不可為之像,此顏子之歎乎!
可欲之謂善,志仁則無惡也。誠善於心之謂信,充內形外之謂美,塞乎天地之謂大,大能成性之謂聖,天地同流、陰陽不測之謂神。
高明不可窮,博厚不可極,則中道不可識,蓋顏子之歎也。
君子之道,成身成性以為功者也;未至於聖,皆行而未成之地爾。
大而未化,未能有其大,化而後能有其大。
知德以大中為極,可謂知至矣;擇中庸而固執之,乃至之之漸也。惟知學然後能勉,能勉然後日進而不息可期矣。
體正則不待矯而弘,未正必矯,矯而得中,然後可大。故致曲於誠者,必變而後化。
極其大而後中可求,止其中而後大可有。
大亦聖之任,雖非清和一體之偏,猶未忘於勉而大爾,若聖人,則性與天道無所勉焉。
無所雜者清之極,無所異者和之極。勉而清,非聖人之清;勉而和,非聖人之和。所謂聖者,不勉不思而至焉者也。
勉蓋未能安也,思蓋未能有也。
不尊德性,則學問從而不道;不致廣大,則精微無所立其誠;不極高明,則擇乎中庸失時措之宜矣。
絕四之外,心可存處,蓋必有事焉,而聖不可知也。
不得已,當為而為之,雖殺人皆義也;有心為之,雖善皆意也。正己而物正,大人也;正己而正物,猶不免有意之累也。有意為善,利之也,假之也;無意為善,性之也,由之也。有意在善,且為未盡,況有意於未善耶!仲尼絕四,自始學至成德,竭兩端之教也。
不得已而後為,至於不得為而止,斯智矣夫!
意,有思也;必,有待也;固,不化也;我,有方也。四者有一焉,則與天地為不相似。
天理一貫,則無意、必、固、我之鑿。意、必、固、我,一物存焉,非誠也;四者盡去,則直養而無害矣。
妄去然後得所止,得所止然後得所養而進於大矣。無所感而起,妄也;感而通,誠也;計度而知,昏也;不思而得,素也。
事豫則立,必有教以先之;盡教之善,必精義以研之。精義入神,然後立斯立,動斯和矣。
志道則進據者不止矣,依仁則小者可游而不失和矣。
志學然後可與適道,強禮然後可與立,不惑然後可與權。博文以集義,集義以正經,正經然後一以貫天下之道。
將窮理而不順理,將精義而不徙義,欲資深且習察,吾不知其智也。
知、仁、勇,天下之達德,雖本之有差,及所以知之成之則一也。蓋謂仁者以生知、以安行此五者,智者以學知、以利行此五者,勇者以困知、以勉行此五者。
中心安仁,無欲而好仁,無畏而惡不仁,天下一人而已,惟責己一身當然爾。
行之篤者,敦篤云乎哉!如天道不已而然,篤之至也。
君子於天下,達善達不善,無物我之私。循理者共悅之,不循理者共改之。改之者,過雖在人如在己,不忘自訟;共悅者,善雖在己,蓋取諸人而為,必以與人焉。善以天下,不善以天下,是謂達善達不善。
善人云者,志於仁而未致其學,能無惡而已,「君子名之必可言也」如是。
善人,欲仁而未致其學者也。欲仁,故雖不踐成法,亦不陷於惡,有諸己也。不入於室由不學,故無自而入聖人之室也。
惡不仁,故不善未嘗不知;徒好仁而不惡不仁,則習不察,行不著。是故徒善未必盡義,徒是未必盡仁;好仁而惡不仁,然後盡仁義之道。
「篤信好學」,篤信不好學,不越為善人信士而已。「好德如好色」,好仁為甚矣;見過而內自訟,惡不仁而不使加乎其身,惡不仁為甚矣。學者不如是不足以成身,故孔子未見其人,必歎曰「已矣乎」,思之甚也。
孫其志於仁則得仁,孫其志於義則得義,惟其敏而已。
博文約禮,由至著入至簡,故可使不得叛而去。溫故知新,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德,繹舊業而知新(蓋)[益],思昔未至而今至,緣舊所見聞而察來,皆其義也。
責己者當知天下國家無皆非之理,故學至於不尤人,學之至也。
聞而不疑則傳言之,見而不殆則學行之,中人之德也。聞斯行,好學之徒也;見而識其善而未果於行,愈於不知者爾。「世有不知而作者」,蓋鑿也,妄也,夫子所不敢也,故曰「我無是也」。
以能問不能,以多問寡,私淑艾以教人,隱而未見之仁也。
為山平地,此仲尼所以惜顏回未至,蓋與互鄉之進也。
學者四失:為人則失多,好高則失寡,不察則易,苦難則止。
學者舍禮義,則飽食終日,無所猷為,與下民一致,所事不踰衣食之間、燕游之樂爾。
以心求道,正猶以己知人,終不若彼自立彼為不思而得也。
考求迹合以免罪戾者,畏罪之人也,故曰「考道以為無失」。
儒者窮理,故率性可以謂之道。浮圖不知窮理而自謂之性,故其說不可推而行。
致曲不貳,則德有定體;體象誠定,則文節著見;一曲致文,則餘善兼照;明能兼照,則必將徙義;誠能徙義,則德自通變;能通其變,則圓神無滯。
有不知則有知,無不知則無知,是以鄙夫有問,仲尼竭兩端而空空。易無思無為,受命乃如響。聖人一言盡天下之道,雖鄙夫有問,必竭兩端而告之;然問者隨才分各足,未必能兩端之盡也。
教人者必知至學之難易,知人之美惡,當知誰可先傳此,誰將後倦此。若灑掃應對,乃幼而孫弟之事,長後教之,人必倦弊。惟聖人於大德有始有卒,故事無大小,莫不處極。今始學之人,未必能繼,妄以大道教之,是誣也。
知至學之難易,知德也;知其美惡,知人也。知其人且知德,故能教人使入德,仲尼所以問同而答異以此。
「蒙以養正」,使蒙者不失其正,教人者之功也。盡其道,其惟聖人乎!
洪鐘未嘗有聲,由扣乃有聲;聖人未嘗有知,由問乃有知。「有如時雨之化者」,當其可,乘其間而施之,不待彼有求有為而後教之也。
志常繼則罕譬而喻,言易入則微而臧。
「凡學,官先事,士先志」,謂有官者先教之事,未官者使正其志焉。志者,教之大倫而言也。
道以德者,運於物外,使自化也。故諭人者,先其意而孫其志可也。蓋志意兩言,則志公而意私爾。
能使不仁者仁,仁之施厚矣,故聖人并答仁智以「舉直錯諸枉」。
以責人之心責己則盡道,所謂「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者也;以愛己之心愛人則盡仁,所謂「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者也;以眾人望人則易從,所謂「以人治人改而止」者也;此君子所以責己責人愛人之三術也。
有受教之心,雖蠻貊可教;為道既異,雖黨類難相為謀。
大人所存,蓋必以天下為度,故孟子教人,雖貨色之欲,親長之私,達諸天下而後已。
子而孚化之,眾好者翼飛之,則吾道行矣。
至當篇第九
至當之謂德,百順之謂福。德者福之基,福者德之致,無入而非百順,故君子樂得其道。
循天下之理之謂道,得天下之理之謂德,故曰「易簡之善配至德」。
「大德敦化」,仁智合一,厚且化也;「小德川流」,淵泉時出之也。
「大德不踰閑,小德出入可也」,大者器則小者不器矣。
德者得也,凡有性質而可有者也。
「日新之謂盛德」,過而不有,(不)凝滯於心,知之細也,[非盛德日新。惟日新,是謂盛德。]
浩然無害,則天地合德;照無偏繫,則日月合明;天地同流,則四時合序;酬酢不倚,則鬼神合吉凶。天地合德,日月合明,然後能無方體;能無方體,然後能無我。
禮器則藏諸身,用無不利。禮運云者,語其達也;禮器云者,語其成也。達與成,體與用之道,合體與用,大人之事備矣。禮器不泥於小者,則無非禮之禮,非義之義,蓋大者器則出入小者莫非時中也。子夏謂「大德不踰閑,小德出入可也」,斯之謂爾。
禮,器則大矣,修性而非小成者與!運則化矣,達順而樂亦至焉爾。
「萬物皆備於我」,言萬物皆有素於我也;「反身而誠」,謂行無不慊於心,則樂莫大焉。
未能如玉,不足以成德;未能成德,不足以孚天下。「修己以安人」,修己而不安人,不行乎妻子,況可愾於天下。
「正己而不求於人」,不願乎外之盛者與!
仁道有本,近譬諸身,推以及人,乃其方也。必欲博施濟眾,擴之天下,施之無窮,必有聖人之才,能弘其道。
制行以己,非所以同乎人。
必物之同者,己則異矣;必物之是者,己則非矣。
能通天下之志者為能感人心,聖人同乎人而無我,故和平天下,莫盛於感入心。
道遠人則不仁。
易簡理得則知幾,知幾然後經可正。天下達道五,其生民之大經乎!經正則道前定,事豫立,不疑其所行,利用安身之要莫先焉。
性天經然後仁義行,故曰「有父子、君臣、上下,然後禮義有所錯」。
仁通極其性,故能致養而靜以安;義致行其知,故能盡文而動以變。
義,仁之動也,流於義者於仁或傷;仁,體之常也,過於仁者於義或害。
立不易方,安於仁而已乎!
安所遇而敦仁,故其愛有常心,有常心則物被常愛也。
大海無潤,因暍者有潤;至仁無恩,因不足者有恩。樂天安土,所居而安,不累於物也。
愛人然後能保其身, 能保其身則不擇地而安。 不擇地而安,蓋所達者大矣;大達於天,則成性成身矣。
上達則樂天,樂天則不怨;下學則治己,治己則無尤。
不知來物,不足以利用;不通晝夜,未足以樂天。聖人成其德,不私其身,故乾乾自強,所以成之於天爾。
君子於仁聖,為不厭,誨不倦,然且自謂不能,蓋所以為能也。能不過人,故與人爭能,以能病人;大則天地合德,自不見其能也。
君子之道達諸天,故聖人有所不能;夫婦之智淆諸物,故大人有所不與。
匹夫匹婦,非天之聰明不成其為人,聖人,天聰明之盡者爾。
大人者,有容物,無去物,有愛物,無徇物,天之道然。天以直養萬物,代天而理物者,曲成而不害其直,斯盡道矣。
志大則才大、事業大,故曰「可大」,又曰「富有」;志久則氣久、德性久,故曰「可久」,又曰「日新」。
清為異物,和為徇物。
金和而玉節之則不過,知運而貞一之則不流。
道所以可久可大,以其肖天地而不離也;與天地不相似,其違道也遠矣。
久者一之純,大者兼之富。
大則直不絞,方不劌,故不習而無不利。
易簡然後能知險阻,易簡理得然後一以貫天下之道。易簡故能悅諸心,知險阻故能研諸慮,知幾為能以屈為伸。
「君子無所爭」,彼伸則我屈,知也;彼屈則吾不伸而伸矣,又何爭!
無不容然後盡屈伸之道,至虛則無所不伸矣。
「君子無所爭」,知幾於屈伸之感而已。「精義入神」,交伸於不爭之地,順莫甚焉,利莫大焉。
「天下何思何慮」,明屈伸之變,斯盡之矣。
勝兵之勝,勝在至柔,明屈伸之神爾。
敬斯有立,有立斯有為。
「敬,禮之輿也」,不敬則禮不行。
「恭敬撙節退讓以明禮」,仁之至也,愛道之極也。
己不勉明,則人無從倡,道無從弘,教無從成矣。
禮:直斯清,撓斯昏,和斯利,樂斯安。
將致用者,幾不可緩;思進德者,徙義必精;此君子所以立多凶多懼之地,乾乾德業,不少懈於趨時也。
「動靜不失其時」,義之極也。義極則光明著見,唯其時,物前定而不疚。
有吉凶利害,然後人謀作,大業生;故無施不宜,則何業之有!
「天下何思何慮」,行其所無事斯可矣。
知崇,天也,形而上也;通晝夜[之道]而知,其知崇矣。知及之而不以禮性之,非己有也;故知禮成性而道義出,如天地[設]位而易行。
知德之難言,知之至也。孟子謂「我於辭命則不能」,又謂「浩然之氣難言」,易謂「不言而信存乎德行」,又以尚辭為聖人之道,非知德,達乎是哉?
「闇然」,修於隱也;「的然」,著於外也。
作者篇第十
「作者七人」,伏羲、神農、黃帝、堯、舜、禹、湯,制法興王之道,非有述於人者也。
以知人為難,故不輕去未彰之罪;以安民為難,故不輕變未厭之君。及舜而去之,堯君德,故得以厚吾終;舜臣德,故不敢不虔其始。
「稽眾舍己」,堯也;「與人為善」,舜也;「聞善言則拜」,禹也;「用人惟己,改過不吝」,湯也;「不聞亦式,不諫亦入」,文王也;[皆虛其心以為天下也]。
「別生分類」,孟子所謂明庶物、察人倫者與!
象憂喜,舜亦憂喜,所過者化也,與人為善也,隱惡也,所覺者先也。
「好問」,「好察邇言」,「隱惡揚善」,「與人為善」,「象憂亦憂,象喜亦喜」,皆行其所無事也,過化也,不藏怒也,不宿怨也。
舜之孝,湯武之武,雖順逆不同,其為不幸均矣。明庶物,察人倫,然後能精義致用,性其仁而行。湯放桀有斬心德而不敢赦,執中之難也如是;天下有道而已,在人在己不見其間也,立賢無方也如是。
「立賢無方」,此湯所以公天下而不疑,周公所以於其身望道而必吾見也。
「帝臣不蔽」,言桀有罪,己不敢違天縱赦;既已克之,今天下莫非上帝之臣,善惡皆不可揜,惟帝擇而命之,己不敢不聽。
「虞芮質厥成」,訟獄者不之紂而之文王。文王之生,所以縻縶於天下,由多助於四友之臣爾。
「以(左木右巳)包瓜」,文王事紂之道也,厚下以防中潰,盡人謀而聽天命者與!
上天之載,無聲臭可象,正惟儀刑文王,當冥契天德而萬邦信悅,故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不以聲色為政,不革命而有中國,默順帝則而天下自歸者,其惟文王乎!
可願可欲,雖聖人之知,不越盡其才以勉焉而已。故君子之道四,雖孔子自謂未能;博施濟眾,修己安百姓,堯舜病諸。是知人能有願有欲,不能窮其願欲。
「周有八士」,記善人之富也。
重耳婉而不直,小白直而不婉。
魯政之弊,馭法者非其人而已;齊因管仲,遂併壞其法,故必再變而後至於道。
孟子以智之於賢者為有命,如晏嬰智矣,而獨不智於仲尼,非天命耶!
山(楶)[節]藻梲為藏龜之室,祀爰居之義;同歸於不智,宜矣。
使民義不害不能教愛,猶眾人之母不害使之義。禮樂不興,僑之病與!
獻子者忘其勢,五人者忘人之勢。不資其勢而利其有,然後能忘人之勢。若五人者有獻子之勢,則反為獻子之所賤矣。
顓臾主祀,東蒙既魯地,則是已在邦域之中矣,雖非魯臣,乃吾事社稷之臣也。
三十篇第十一
三十器於禮,非強立之謂也。四十精義致用,時措而不疑。五十窮理盡性,至天之命;然不可自謂之至,故曰知。六十盡人物之性,聲入心通。七十與天同德,不思不勉,從容中道。
常人之學,日益而不自知也。仲尼學行、習察異於他人,故自十五至於七十,化而(知)裁[之],其(德)進[德]之盛者與!
窮理盡性,然後至於命;盡人物之性,然後耳順;與天地參,無意、必、固、我,然後範圍天地之化,從心而不踰矩;老而安死,然後不夢周公。
從心莫如夢。夢見周公,志也;不夢,欲不踰矩也,不願乎外也,順之至也,老而安死也,故曰「吾衰也久矣」。
困而不知變,民斯為下矣;不待困而喻,賢者之常也。因之進人也,為德辨,為感速,孟子謂人有德慧術知者存乎疢疾以此。自古困於內無如舜,困於外無如孔子,以孔子之聖而下學於困,則其蒙難正志,聖德日躋,必有人所不及知而天獨知之者矣,故曰「莫我知也夫」,「知我者其天乎」!
立斯立,道斯行,綏斯來,動斯和,從欲風動,神而化也。
仲尼生於周,從周禮,故公旦法壞,夢寐不忘為東周之意;使其繼周而王,則其損益可知矣。
滔滔忘反者,天下莫不然,如何變易之?「天下有道,丘不與易」,知天下無道而不隱者,道不遠人;且聖人之仁,不以無道必天下而棄之也。
仁者先事後得,先難後獲,故君子事事則得食。不以事事,「雖有粟,吾得而食諸?」仲尼少也國人不知,委吏、乘田得而食之矣;及德備道尊,至是邦必聞其政,雖欲仕貧,無從以得之。「今召我者而豈徒哉」,庶幾得以事事矣,而又絕之,是誠繫滯如匏瓜不食之物也。
不待備而勉於禮樂,「先進於禮樂」者也;備而後至於禮樂,「後進於禮樂」者也。仲尼以貧賤者必待文備而後進,則於禮樂終不可得而行矣,故自謂野人而必為,所謂「不願乎其外」也。
功業不試,則人所見者藝而已。
鳳至圖出,文明之祥,伏羲、舜、文之瑞;不至則夫子之文章知其已矣。
魯禮文闕失,不以仲尼正之,如有馬者不借人以乘習。不曰禮文而曰史之闕文者,祝史所任,儀章器數而已,舉近者而言約也。
「師摯之始」,樂失其次,徒洋洋盈耳而已焉;夫子自衞反魯,一嘗治之,其後伶人賤工識樂之正。及魯益下衰,三桓僭妄,自太師以下,皆知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亂。聖人俄頃之助,功化如此,「用我者期月而可」,豈虛語哉!
「與與如也」,君或在朝在廟,容色不忘向君也。「君召使擯,趨進翼如」,此翼如,左右在君也。「沒階趨(進)翼如」,張拱而翔;「賓不顧矣」,相君送賓,賓去則白曰「賓不顧而去矣」,紓君敬也。
上堂如揖,恭也;下堂如授,其容紓也。
冉子請粟與原思為宰,見聖人之用財也。
聖人於物無畔援,雖佛肸、南子,苟以是心至,教之在我爾,不為已甚也如是。
「子欲居九夷」,不遇於中國,庶遇於九夷,中國之陋為可知。欲居九夷,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可行,何陋之有!
栖栖者,依依其君而不能忘也。固,猶不回也。
仲尼應問,雖叩兩端而竭,然言必因人為變化,所貴乎聖人之詞者,以其知變化也。
「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不憚卑以求富,求之有可致之道也;然得乃有命,是求無益於得也。
愛人以德,喻於義者常多,故罕及於利;盡性者方能至命,未達之人,告之無益,故不以亟言;仁大難名,人未易及,故言之亦鮮。
顏子於天下,「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故怒於人者不使加乎其身,愧於己者不輒貳之於後也。
顏子之徒,隱而未見,行而未成,故曰「吾聞其語而未見其人也」。
「用則行,舍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顏子龍德而隱,故「遯世不見知而不悔」,與聖者同。
龍德,聖修之極也,顏子之進,則欲一朝而至焉,可謂好學也已矣。
「回非助我者」,無疑問也,有疑問,則吾得以感通其故而達夫異同者矣。
「放鄭聲,遠佞人」,顏回為邦,禮樂法度不必教之,惟損益三代,蓋所以告之也。法立而能守,則德可久,業可大,鄭聲佞人能使為邦者喪所以守,故放遠之。
「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蓋「士而懷居,不可以為士」,必也去無道,就有道。遇有道而貧且賤,君子恥之。舉天下無道,然後窮居獨善,不見知而不悔,中庸所謂「惟聖者能之」,仲尼所以獨許顏回「惟我與爾為有是」也。
仲由樂善,故車馬衣裘喜與賢者共敝;顏子樂進,故願無伐善施勞;聖人樂天,故合內外而成其仁。
子路禮樂文章未足盡為政之道,以其重然諾,言為眾信,故「片言可以折獄」,如易所謂「利用折獄」,「利用刑人」,皆非爻卦盛德,適能是而已焉。
顏淵從師,進德於孔子之門;孟子命世,修業於戰國之際;此所以潛見之不同。
犁牛之子雖無全純,然使其色騂且角,縱不為大祀所取,次祀小祀終必取之,言大者苟立,人所不棄也。
有德篇第十二
「有德者必有言」,「能為有」也;「志于仁而無惡」,「能為無」也。
行修言道,則當為人取,不務徇物強施以引取乎人,故往教妄說,皆取人之弊也。
「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志正深遠,不務硜硜信其小者。
辭取意達則止,多或反害也。
君子寧言之不顧,不規規於非義之信;寧身被困辱,不徇人以非禮之恭;寧孤立無助,不失親於可賤之人;三者知和而能以禮節之也,與上有子之言文相屬而不相蒙者。凡論語、孟子發明前文,義各未盡者皆挈之。他皆放此。
德主天下之善,善原天下之一。善同歸治,故王心一;言必主德,故王言大。
言有教,動有法;晝有為,宵有得;息有養,瞬有存。
君子於民,導使為德而禁其為非,不大望於愚者之道與!禮謂「道民以言,禁民以行」,斯之謂爾。
無徵而言,取不信,啟詐妄之道也。木巳宋不足徵吾言則不言,周足徵則從之。故無徵不信,君子不言。
「便僻」,足恭;「善柔」,令色;「便佞」,巧言。
「節禮樂」,不使流離相勝,能進反以為文也。
「驕樂」,侈靡;「宴樂」,宴安。
言形則卜如響,以是知蔽固之私心,不能默然以達於性與天道。
人道知所先後,則恭不勞,慎不葸,勇不亂,直不絞,民化而歸厚矣。
膚受,陽也;其行,陰也。象生法必效,故君子重夫剛者。
歸罪為尤,罪己為悔,「言寡尤」者,不以言得罪於人也。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能恕己以仁人也。「在邦無怨,在家無怨」,己雖不施不欲於人,然人施於己,能無怨也。
「敬而無失」,與人接而當也;「恭而有禮」,不為非禮之恭也。
聚百順以事君親,故曰「孝者畜也」,又曰「畜君者好君也」。
事父母「先意承志」,故能辨志意之異,然後能教人。
藝者,日為之分義,涉而不有,過而不存,故曰游。
天下有道,道隨身出;天下無道,身隨道屈。
「安土」,不懷居也;有為而重遷,無為而輕遷,皆懷居也。
「老而不死是為賊」,幼不率教,長無循述,老不安死,三者皆賊生之道也。
「樂驕樂」則佚欲,「樂宴樂」則不能徙義。
「不僭不賊」,其不忮不求之謂乎!
不穿窬,義也,謂非其有而取之曰盜,亦義也。惻隱,仁也,如天,亦仁也。故擴而充之,不可勝用。
自養,薄于人私也,厚于人私也;稱其才,隨其等,無驕吝之弊,斯得之矣。
罪己則無尤。
困辱非憂,取困辱為憂;榮利非樂,忘榮利為樂。
「勇者不懼」,死且不避而反不安貧,則其勇將何施耶?不足稱也;「仁者愛人」,彼不仁而疾之深,其仁不足稱也;皆迷謬不思之甚,故仲尼率歸諸亂云。
擠人者人擠之,侮人者人侮之。出乎爾者反乎爾,理也;勢不得反,亦理也。
克己行法為賢,樂己可法為聖,聖與賢,迹相近而心之所至有差焉。「辟世」者依乎中庸,沒世不遇而無嫌,「辟地」者不懷居以害仁,「辟色」者遠恥於將形,「辟言」者免害於禍辱,此為士清濁淹速之殊也。辟世辟地,雖聖人亦同,然憂樂於中,與「賢者」「其次者」為異,故曰迹相近而心之所至者不同。
「進賢如不得已,將使卑踰尊,疏踰戚」之意,與表記所謂「事君難進而易退則位有序,易進而難退則亂也」相表裏。
「弓調而後求勁焉,馬服而後求良焉」,士必愨而後智能焉。不愨而多能,譬之豺狼不可近。
谷神能象其聲而應之,非謂能報以律呂之變也,猶卜筮叩以是言則報以是物而已,易所謂「同聲相應」是也。王弼謂「命呂者律」,語聲之變,非此之謂也。
「行前定而不疚」,光明也。大人虎變,夫何疚之有?
言從作乂,名正,其言易知,人易從。聖人不患為政難,患民難喻。
有司篇第十三
有司,政之綱紀也。始為政者,未暇論其賢否,必先正之,求得賢才而後舉之。
為政不以德,人不附且勞。
「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欲生於不足則民盜,能使無欲則民不為盜。假設以子不欲之物賞子,使竊其所不欲,子必不竊。故為政者在乎足民,使無所不足,不見可欲而盜必息矣。
為政必身倡之,且不愛其勞,又益之以不倦。
「天子討而不伐,諸侯伐而不討」,故雖湯武之舉,不謂之討而謂之伐。陳恒弒君,孔子請討之,此必因周制鄰有弒逆諸侯當不請而討。孟子又謂「征者上伐下,敵國不相征」,然湯十一征,非賜鈇鉞,則征討之名至周始定乎!
「野九一而助」,郊之外助也。「國中什一使自賦」,郊門之內通謂之國中,田不井授,故使什而自賦其一也。
道千乘之國,不及禮樂刑政,而云「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言能如是則法行,不能如是則法不徒行,禮樂刑政亦制數而已爾。
富而不治,不若貧而治;大而不察,不若小而察。
報者,天下之利,率德而致。善有勸,不善有沮,皆天下之利也。小人私己,利於不治,君子公物,利於治。
大易篇第十四
大易不言有無,言有無,諸子之陋也。
易語天地陰陽,情偽至隱賾而不可惡也。諸子馳騁說辭,窮高極幽,而知德者厭其言。故言為非難,使君子樂取之為貴。
易一物而[合]三才:陰陽氣也,而謂之天;剛柔質也,而謂之地;仁義德也,而謂之人。
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故撰德於卦,雖爻有小大,及繫辭其爻,必諭之以君子之義。
一物而兩體,其太極之謂與!陰陽天道,象之成也;剛柔地道,法之效也;仁義人道,性之立也。三才兩之,莫不有乾坤之道。
陰陽、剛柔、仁義之本立,而後知趨時應變,故「乾坤毀則無以見易」。
六爻各盡利而動,所以順陰陽、剛柔、仁義、性命之理也,故曰「六爻之動,三極之道也」。
陽徧體眾陰,眾陰共事一陽,理也。是故二君共一民,一民事二君,上與下皆小人之道也;一君而體二民,二民而宗一君,上與下皆君子之道也。
吉凶,變化,悔吝,剛柔,易之四象與!悔吝由贏不足而生,亦兩而已。
尚辭則言無所苟,尚變則動必精義,尚象則法必致用,尚占則謀必知來,四者非知神之所為,孰能與於此?
易非天下之至精則詞不足[以]待天下之問,非深不足[以]通天下之志,非通變極數,則文不足以成物,象不足以制器,幾不足以成務,非周知兼體,則其神不能通天下之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
示人吉凶,其道顯矣;知來藏往,其德行神矣;語蓍龜之用也。
顯道者,危使平,易使傾,懼以終始、其要无咎之道也。神德行者,寂然不動,冥會於萬化之感而莫知為之者也。受命如響,故可與酬酢;曲盡鬼謀,故可(以)[與]佑神;開物於幾先,故曰知來;明患而弭其故,故曰藏往。極數知來,前知也,前知其變,有道術以通之,君子所以措於民者遠矣。
潔靜精微,不累其迹,知足而不賊,則於易深矣。
天下之理得,元也;會而通,亨也;說諸心,利也;一天下之動,貞也。
乾之四德,終始萬物,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首尾)[後],然(後)推本而言,當父母萬物。
彖明萬物資始,故不得不以元配乾;坤其偶也,故不得不以元配坤。
仁統天下之善,禮嘉天下之會,義公天下之利,信一天下之動。
六爻擬議,各正性命,故乾德旁通,不失太和而利且貞也。
顏氏求龍德正中而未見其止,故擇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歎夫子之忽焉前後也。
乾三四,位過中重剛,[時不可舍],庸言庸行不足以濟之,雖大人之盛有所不安,外趨變化,內正性命,故其危其疑,艱於見德者,時不得舍也。九五,大人化矣,天德位矣,成性聖矣,故既曰「利見大人」,又曰「聖人作而萬物覩」。亢龍以位畫為言,若聖人則不失其正,何亢之有!
聖人用中之極,不勉而中,有大之極,不為其大,大人望之,所謂絕塵而奔,峻極於天,不可階而升者也。
乾之九五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乃大人造位天德,成性躋聖者爾。若夫受命首出,則所性不存焉,故不曰「位乎君位」而曰「位乎天德」,不曰「大人君矣」而曰「大人造也」。
庸言庸行,蓋天下經德達道,大人之德施於是(者)溥矣,天下之文明於是(者)著矣。然非窮變化之神以時措之宜,則或陷於非禮之禮,非義之義,此顏子所以求龍德正中,乾乾進德,思處其極,未敢以方體之常安吾止也。
惟君子為能與時消息,順性命、躬天德而誠行之也。精義時措,故能保合太和,健利且貞,孟子所謂始終條理,集大成於聖智者與!易曰:「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貞」,其此之謂乎!
成性則躋聖而位天德,乾九二正位於內卦之中,有君德矣,而非上治也。九五言上治者,[通]言乎天之德,聖人之性,故捨曰「君」而謂之「天」,見大人德與位之皆造也。
大而得易簡之理,當成位乎天地之中,時舍而不受命,乾九二有焉。及夫化而聖矣,造而位天德矣,則富貴不足以言之。
「樂則行之,憂則違之」,主於求吾志而已,無所求於外。故善世(博)[溥]化,龍德而見者也;若潛而未見,則為己而已,未暇及人者也。
「成德為行」,德成自信則不疑,所行日見乎外可也。
乾九三修辭立誠,非繼日待旦如周公,不足以終其業。九四以陽居陰,故曰「在淵」,能不忘於躍,乃可免咎;「非為邪也」,終其義也。
至健而易,至順而簡,故其險其阻,不可階而升,不可勉而至。仲尼猶天,「九五飛龍在天」,其致一也。
「坤至柔而動也剛」,乃積大勢成而然也。
乾至健無體,為感速,故易知;坤至順不煩,其施普,故簡能。
坤先迷不知所從,故失道,後能順聽,則得其常矣。
造化之功,發乎動,畢達乎順,形諸明,養諸容載,遂乎說潤,勝乎健,不匱乎勞,終始乎止。
健、動、陷、止,剛之象;順、麗、入、說,柔之體。
「巽為木」,萌於下,滋於上[也];「為繩直」,順以達也;「為工」,巧且順也;「為白」,[因]所遇而從也;「為長,為高」,木之性也;「為臭」,風也,入也;「於人為寡髮廣顙」,躁人之象也。
「坎為血卦」,周流而勞,血之象也;「為赤」,其色也。
「離為乾卦」,「於木為科上槁」,附且(躁)[燥]也。
「艮為小石」,堅難入也;「為徑路」,通或寡也。
「兌為附決」,內實則外附必決也;「為毀折」,物成則(上)[止],柔者必折也。
「坤為文」,眾色也;「為眾」,容載廣也。
「乾為大赤」,其正色[也];「為冰」,健極而寒甚也。
「震為萑葦」,「為蒼莨竹」,「為」,皆蕃鮮也。
一陷溺而不得出為坎,一附麗而不能去為離。
艮一陽為主於兩陰之上,各得其位而其勢止也。易言光明者,多艮之象,著則明之義也。
蒙無遽亨之理,由九二循循行時中之亨也。
「不終日貞吉」,言疾正則吉也。仲尼以六二以陰居陰,獨無累於四,故其介如石,雖體柔順,以其在中而靜,何俟終日,必知幾而正矣。
坎維心亨,故行有尚,外雖積險,苟處之心亨不疑,則雖難必濟而往有功也。
中孚,上巽施之,下悅承之,其中必有感化而出焉者,蓋孚者覆乳之象,有必生之理。
物因雷動,雷動不妄則物亦不妄,故曰「物與无妄」。
靜之動也無休息之期,故地雷為卦,言反又言復,終則有始,循環無窮。(人)[入],指其化而裁之爾;深,其反也;幾,其復也;故曰「反復其道」,又曰「出入無疾」。
「益長裕而不設」,益以實也,妄加以不誠之益,非益也。
「井渫而不食」,強施行惻,然且不售,作易者之歎與!
闔戶,靜密也;闢戶,動達也;形開而目睹耳聞,受於陽也。
辭各指其所之,聖人之情也;指之以趨時盡利,順性命之理,臻三極之道也;能從之則不陷於凶悔矣,所謂「變動以利言」者也。然爻有攻取愛惡,本情素動,因生吉凶悔吝而不可變者,乃所謂「吉凶以情遷」者也。能深存繫辭所命,則二者之動見矣。又有義命當吉當凶、當否當亨者,聖人不使避凶趨吉,一以貞勝而不顧,如「大人否亨」、「有隕自天」、「過涉滅頂凶无咎」、損益「龜不克違」及「其命亂也」之類。三者情異,不可不察。
因爻象之既動,明吉凶於未形,故曰「爻象動乎內,吉凶見乎外」。
富有者,大無外也;日新者,久無窮也。
顯,其聚也;隱,其散也。顯且隱,幽明所以存乎象;聚且散,推盪所以妙乎神。
「變化進退之象」云者,進退之動也微,必驗之於變化之著,故察進退之理為難,察變化之象為易。
「憂悔吝者存乎介」,欲觀易象之小疵,宜存志靜,知所動之幾微也。
往之為義,有已往,有方往,臨文者不可不察。
樂器篇第十五
樂器有相,周召之治與!其有雅,太公之志乎!雅者正也,直己而行正也,故訊疾蹈厲者,太公之事耶!詩亦有雅,亦正言而直歌之,無隱諷譎諫之巧也。
象武,武王初有天下,象文王武功之舞,歌維清以奏之。 大武,武王沒,嗣王象武王之功之舞,歌武以奏之。 酌,周公沒,嗣王以武功之成由周公,告其成於宗廟之歌也。
而思無邪,怨而止禮義。入可事親,出可事君,但言君父,舉其重者也。K 興己之善,觀人之志,
志至詩至,有象必可名,有名斯有體,故禮亦至焉。
幽贊天地之道,非聖人而能哉!詩人謂「后稷之穡有相之道」,贊化育之一端也。
禮矯實求稱,或文或質,居物[之]後而不可常也。他人才未美,故(絢)[宜]飾之以文,莊姜才甚美,(乃更絢之用質素)[故宜素以為絢]。下文「繪事後素」,素謂其材,字雖同而義施各異。故設色之工,材黃白者必繪以青赤,材赤黑必絢以粉素。
「陟降庭止」,上下無常,非為邪也,進德修業,欲及時也。「在帝左右」,所謂欲及時者與!
江沱之媵以類行而欲喪朋,故無怨;嫡以類行而不能喪其朋,故不以媵備數,卒能自悔,得安貞之吉,乃終有慶而其嘯也歌。
采枲耳,議酒食,女子所以奉賓祭、厚君親者足矣,又思酌使臣之勞,推及求賢審官,王季、文王之心,豈是過歟!
甘棠初能使民不忍去,中能使民不忍傷,卒能使民知心敬而不瀆之以拜,非善教寖明,能取是於民哉?
「振振」,勸使勉也;「歸哉歸哉」,序其情也。
卷耳,念臣下小勞則思小飲之,大勞則思大飲之,甚則知其怨苦噓歎。婦人能此,則險詖私謁害政之心知其無也。
「綢直如髮」,貧者紒縱無餘,順其髮而直韜之爾。
蓼蕭、裳華「有譽處兮」,皆謂君接己溫厚,則下情得伸,讒毀不入,而美名可存也。
商頌「顧予烝嘗,湯孫之將」,言祖考來顧,以助湯孫也。
「鄂不鞾鞾」,兄弟之見不致文於初,本諸誠也。
采苓之詩,舍旃則無然,為言則求所得,所譽必有所試,厚之至也。
簡,略也,無所難也,甚則不恭焉。賢者仕祿,非迫於飢寒,不恭莫甚焉。「簡兮簡兮」,雖刺時君不用,然為士者不能無太簡之譏,故詩人陳其容色之盛,善御之強,與夫君子由房由敖、不語其材武者異矣。
「破我斧」,「缺我斨」,言四國首亂,烏能有為,徒破缺我斧斨而已,周公征而安之,愛人之至也。
伐柯,言正當加禮于周公,取人以身也,其終見書「予小子其新逆」。
九罭,言王見周公當大其禮命,則大人可致也。
狼跋,美周公不失其聖,卒能感人心於和平也。
甫田「歲取十千」,一成之田九萬畝,公取十千畝,九一之法也。
后稷之生當在堯舜之中年,而詩云「上帝不寧」,疑在堯時高辛子孫為二王後,而詩人稱帝爾。
唐棣枝類棘枝,隨節屈曲,則其華一偏一反,左右相矯,因得全體均正。偏喻管蔡失道,反喻周公誅殛,言我豈不思兄弟之愛以權宜合,義主在遠者爾。唐棣本文王之詩,此一章周公制作,序己情而加之,仲尼以不必常存而去之。
日出而陰升自西,日迎而會之,雨之候也,喻婚姻之得禮者也;日西矣而陰生於東,喻婚姻之失道者也。
鶴鳴而子和,言出之善者與!鶴鳴魚潛,畏聲聞之不臧者與!
「鴥彼晨風,鬱彼北林」,晨風雖摯擊之鳥,猶時得退而依深林而止也。
漸漸之石言「有豕白蹢,烝涉波矣」,豕之負塗曳泥,其常性也;今豕足皆白,眾與涉波而去,水患之多為可知也。
「君子所貴乎道者三」,猶「王天下有三重焉」:言也,動也,行也。
(苟)[耇]造德降,則民(誠)[諴]和而鳳可致,故鳴鳥聞,所以為和氣之應也。
九疇次敘:民資以生莫先天材,故首曰五行;君天下必先正己,故次五事;己正然後邦得而治,故次八政;政不時舉必昏,故次五紀;五紀明然後時措得中,故次建皇極;求大中不可不知權,故次三德;權必有疑,故次稽疑;可徵然後疑決,故次庶徵;福極徵然後可不勞而治,故九以嚮勸終焉。五為數中,故皇極處之;權過中而合義者也,故三德處六。
「親親尊尊」,又曰「親親尊賢」,義雖各施,然而親均則尊其尊,尊均則親其親為可矣。若親均尊均,則齒不可以不先,此施於有親者不疑。若尊賢之等,則於親尊之殺必有權而後行。急親賢為堯舜之道,然則親之賢者先得之於疏之賢者為必然。「克明俊德」於九族而九族睦,章俊德於百姓而萬邦協,黎民雍,臯陶亦以惇敘九族、庶明勵翼為邇可遠之道,則九族勉敬之人固先明之,然後遠者可次敘而及。大學謂「克明俊德」為自明其德,不若孔氏之注愈。
義民,安分之良民而已;俊民,俊德之民也。官能則準牧無義民,治昏則俊民用微。
五言,樂語歌詠五德之言也。
「卜不習吉」,言卜官將占,先決問人心,有疑乃卜,無疑則否。「朕志無疑,人謀僉同」,故無所用卜;鬼神必依,龜筮必從,故不必卜筮,玩習其吉以瀆神也。
衍忒未分,有悔吝之防,此卜筮之所由作也。
王禘篇第十六
「禮不王不禘」,則知諸侯歲闕一祭為不禘明矣。至周以祠為春,以禴為夏,宗廟歲六享,則二享四祭為六矣。諸侯不禘,其四享與!夏商諸侯,夏特一祫,王制謂「礿則不禘,禘則不嘗」,假其名以見時祀之數爾,作記者不知文之害意,過矣。
禘於夏周為春夏,嘗於夏商為秋冬,作記者交舉,以二氣對互而言爾。
享嘗云者,享為追享朝享,禘亦其一爾,嘗以配享,亦對舉秋冬而言也。夏商以禘為時祭,知追享之必在夏也。然則夏商天子歲乃五享,禘列四祭,并祫而五也;周改禘為禴,則天子享六;諸侯不禘,又歲闕一祭,則亦四而已矣。王制所謂天子犆礿、祫禘、祫嘗、祫烝,既以禘為時祭,則祫可同時而舉, 諸侯礿犆, 禘一犆一祫,言於夏禘之時正為一祭,特一祫而已。然則不王不禘又著見於此矣,下又云嘗祫、烝祫,則烝嘗且祫無疑矣。若周制亦當闕一時之祭,則當云諸侯祠則不禴,禴則不嘗。
「庶子不祭祖, 明其宗也」; 「不祭禰, 明其宗也」;「庶子不為長子斬」,不繼祖與禰故也。
「庶子不祭殤與無後者」,注:「不祭殤者父之庶」,蓋以殤未足語世數,特以己不祭禰故不祭之。「不祭無後者,祖之庶也」,雖無後,以其成人備世數,當祔祖以祭之,己不祭祖,故不得而祭之也。「祖庶之殤則自祭之也」,言庶孫則得祭其子之殤者,以己為其祖矣,無所祔之也。「凡所祭殤者唯適子」,此據禮天子下祭殤五,皆適子適孫之類。故知凡殤非適皆不當特祭,惟當從祖祔食。無後者,謂昆弟諸父殤與無後者,如祖廟在小宗之家,祭之如在大宗。
殷而上七廟,自祖考而下五,并遠廟為祧者二,無不遷之太祖廟。至周有百世不毀之祖,則三昭三穆,四為親廟,二為文武二世室,并始祖而七。諸侯無二祧,故五;大夫無不遷之祖,則一昭一穆與祖考而三,故以祖考通謂為太祖。若祫則請於其君,并高祖干祫之。 孔注:「王制謂周制」,亦粗及之而不詳爾。
「鋪筵設同几」,疑左右几一云。交鬼神異於人,故夫婦而同几,求之或於室,或於祊也。
祭社稷五祀百神者,以百神之功報天之德爾,故以天事鬼神,事之至也,理之盡也。
「天子因生以賜姓」,諸侯以字為謚」,蓋以尊統上、卑統下之義。
「天子因生以賜姓」,難以命於下之人,亦尊統上之道也。
據玉藻,疑天子聽朔於明堂,諸侯則於太廟,就藏朔之處告祖而行。
「受命祖廟,作龜禰宮」,次序之宜。
「公之士及大夫之眾臣為眾臣,公之卿大夫、卿大夫之室老及家邑之士為貴臣」,上言公士,所以別士於公者也;下言室老、士,所以別士於家者也。「眾臣[杖]不以(杖)即位」,疑義與庶子同。
適士,疑諸侯薦於天子之士及王朝爵命之通名,蓋三命方受位天子之朝,一命再命受職受服者,疑官長自辟除,未有位於王朝,故謂之官師而已。
「小事則專達」,蓋得自達于其君,不俟聞於長者,禮所謂達官者也。所謂達官之長者,得自達之長也;所謂官師者,次其長者也。然則達官之長必三命而上者,官師則中士而再命者,庶士則一命為可知。
賜官,使臣其屬也。
祖廟未毀,教於公宮,則知諸侯於有服族人,亦引而親之如家人焉。
「下而飲」者,不勝者自下堂而受飲也,「其爭也」,爭為謙讓而已。
君子之射,以中為勝,不必以貫革為勝。侯以布,鵠以革,其不貫革而墜於地者,中鵠為可知矣,此「為力不同科」之一也。
「知死而不知生,傷而不弔。」畏、壓、溺可傷尤甚,故特致哀死者、不弔生者以異之,且「如何不淑」之詞無所施焉。
博依,善依永而歌樂之也;雜服,雜習於制數服近之文也。
春秋大要天子之事也,故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唯春秋乎」!
「苗而不秀者」,與下「不足畏也」為一說。
乾稱篇第十七
乾稱父,坤稱母;予茲藐焉,乃混然中處。故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與也。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尊高年,所以長其長;慈孤弱,所以幼(其)[吾]幼。聖其合德,賢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殘疾、惸獨鰥寡,皆吾兄弟之顛連而無告者也。于時保之,子之翼也;樂且不憂,純乎孝者也。違曰悖德,害仁曰賊;濟惡者不才,其踐形,唯肖者也。知化則善述其事,窮神則善繼其志。不愧屋漏為無忝,存心養性為匪懈。惡旨酒,崇伯子之顧養;育英才,潁封人之錫類。不弛勞而底豫,舜其功也;無所逃而待烹,申生其恭也。體其受而歸全者,參乎!勇於從而順令者,伯奇也。富貴福澤,將厚吾之生也;貧賤憂戚,庸玉汝於成也。存,吾順事,沒,吾寧也。
凡可狀,皆有也;凡有,皆象也;凡象,皆氣也。氣之性本虛而神,則神與性乃氣所固有,此鬼神所以體物而不可遺也。
至誠,天性也;不息,天命也。人能至誠則性盡而神可窮矣,不息則命行而化可知矣。學未至知化,非真得也。
有無虛實通為一物者,性也;不能為一,非盡性也。飲食男女皆性也,是烏可滅?然則有無皆性也,是豈無對?莊、老、浮屠為此說久矣,果暢真理乎?
天包載萬物於內,所感所性,乾坤、陰陽二端而已,無內外之合,無耳目之引取,與人物蕞然異矣。人能盡性知天,不為蕞然起見則幾矣。
有無一,內外合, 此人心之所自來也。若聖人則不專以聞見為心,故能不專以聞見為用。無所不感者虛也,感即合也,咸也。以萬物本一,故一能合異;以其能合異,故謂之感;若非有異則無合。天性,乾坤、陰陽也,二端故有感,本一故能合。天地生萬物,所受雖不同,皆無須臾之不感,所謂性即天道也。
感者性之神,性者感之體。 惟屈伸、動靜、終始之能一也,故所以妙萬物而謂之神,通萬物而謂之道,體萬物而謂之性。
至虛之實,實而不固;至靜之動,動而不窮。實而不固,則一而散;動而不窮,則往且來。
性通極於無,氣其一物爾;命稟同於性,遇乃適然焉。人一己百,人十己千,然有不至,猶難語性,可以言氣;行同報異,猶難語命,可以言遇。
浮屠明鬼,謂有識之死受生循環,遂厭苦求免,可謂知鬼乎?以人生為妄[見],可謂知人乎?天人一物,輒生取舍,可謂知天乎?孔孟所謂天,彼所謂道。惑者指游魂為變為輪迴,未之思也。大學當先知天德,知天德則知聖人,知鬼神。今浮屠極論要歸,必謂死生轉流,非得道不免,謂之悟道可乎?悟則有義有命,均死生,一天人,惟知晝夜,通陰陽,體之不二。自其說熾傳中國,儒者未容窺聖學門牆,已為引取,淪胥其間,指為大道。[乃]其俗達之天下,至善惡、知愚、男女、臧獲,人人著信,使英才間氣,生則溺耳目恬習之事,長則師世儒宗尚之言,遂冥然被驅,因謂聖人可不修而至,大道可不學而知。故未識聖人心,已謂不必求其迹;未見君子志,已謂不必事其文。此人倫所以不察,庶物所以不明,治所以忽,德所以亂,異言滿耳,上無禮以防其偽,下無學以稽其弊。自古詖、淫、邪、遁之詞,翕然並興,一出於佛氏之門者千五百年,自非獨立不懼,精一自信,有大過人之才,何以正立其間,與之較是非,計得失!
釋氏語實際,乃知道者所謂誠也,天德也。其語到實際,則以人生為幻妄,[以]有為為疣贅,以世界為蔭濁,遂厭而不有,遺而弗存。就使得之,乃誠而惡明者也。儒者則因明致誠,因誠致明,故天人合一,致學而可以成聖,得天而未始遺人,易所謂不遺、不流、不過者也。彼語雖似是,觀其發本要歸,與吾儒二本殊歸矣。道一而已,此是則彼非,此非則彼是,固不當同日而語。其言流遁失守,窮大則淫,推行則詖,致曲則邪,求之一卷之中,此弊數數有之。大率知晝夜陰陽則能[知]性命,能知性命則能知聖人,知鬼神。彼欲直語太虛,不以晝夜、陰陽累其心,則是未始見易,未始見易,則雖欲免陰陽、晝夜之累,末由也已。易且不見,又烏能更語真際!捨真際而談鬼神,妄也。所謂實際,彼徒能語之而已,未始心解也。
易謂「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者,謂原始而知生,則求其終而知死必矣,此夫子所以直季路之問而不隱也。
體不偏滯,乃可謂無方無體。偏滯於晝夜陰陽者物也,若道則兼體而無累也。以其兼體,故曰「一陰一陽」,又曰「陰陽不測」,又曰「一闔一闢」,又曰「通乎晝夜」。語其推行故曰「道」,語其不測故曰「神」語其生生故曰「易」,其實一物,指事[而]異名爾。
大率天之為德,虛而善應,其應非思慮聰明可求,故謂之神,老氏況諸谷以此。
太虛者,氣之體。氣有陰陽,屈伸相感之無窮,故神之應也無窮;其散無數,故神之應也無數。雖無窮,其實湛然;雖無數,其實一而已。陰陽之氣,散則萬殊,人莫知其一也;合則混然,人不見其殊也。形聚為物,形潰反原,反原者,其游魂為變與!所(為)[謂]變者,對聚散存亡為文,非如螢雀之化,指前後身而為說也。
益物必誠,如天之生物,日進日息;自益必誠,如川之方至,日增日得。施之妄,學之不勤,欲自益且益人,難矣哉!易曰「益長裕而不設」,信夫!
將修己,必先厚重以自持,厚重知學,德乃進而不固矣。忠信進德,惟尚友而急賢,欲勝己者親,無如改過之不吝。
戲言出於思也,戲動作於謀也。發乎聲,見乎四支,謂非己心,不明也;欲人無己疑,不能也。過言非心也,過動非誠也。失於聲,繆迷其四體,謂己當然,自誣也;欲他人己從,誣人也。或者以出於心者歸咎為己戲,失於思者自誣為己誠,不知戒其出汝者,歸咎其不出汝者,長傲且遂非,不知孰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