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中
賢德
寇忠愍、范文正二公俱守鄧,施設之跡雖或鈔本無或字。不同,而同為善政。故去思在民,至今不忘。若忠愍,則家家畫像事之,止曰相公而不言姓。其祠宇在州宅後,民間祈禱無虛日。大則刲牲獻樂,小則焚紙幣酹酒而已。百花洲中初未有土地,文正在任,令建廟貌。匠者請神之像於公,公曰:「即我鈔本作我即。是也。」乃以公為祠。二公之祠不惟邦人神明之,士大夫經過者亦多造焉。官為設醮,二公與漢之召、杜在其列。嗚呼,生澤其民,歿列於神,可謂盛德矣!
王侍郎古說:元憲宋公以言者斥其非才,罷樞相,守洛。有一舉人,行橐中有不稅之物。公問:「何緣而發之?」吏言:「因其僕告。」公曰:「舉人應舉,孰無所貨之物,未可深罪。原本作舉人應舉人孰無貨其情未可深罪,從《言行錄》改。若奴告主,此風不可長也。」僚屬曰:「此犯人乃言官之子也。為其父嘗有章及元憲,意欲激其報耳。」《言行錄》作之。公曰:「弗可。」《言行錄》作公不答,其下有但字。送稅院倍其稅,仍治其奴以罪而遣之,眾服之。
牛李之黨,唐之名卿、才士大夫孰非其徒。獨退之卓然無所附麗,樂天以高退不近禍。二公各行其所學,可謂一代之偉人。
令狐子先,安陸鄉先生也。筮仕齊安理掾,歲滿還里,卜築於溳鈔本作鄖,下同。溪之南,耕釣之外,著書彈琴而已。時入城,至集賢張君房之第借書。布衣林希逸善繪事,乃擬摩詰寫浩然故事,以為《令狐秋掾雪中渡溳溪圖》。其序略曰:「張侯畜書萬卷,掾常就閱,或假輟以歸。每出入跨羸馬,頂戴華陽紗巾,著墨襂布綴,繫縧。小童攜書簏負琴以隨。冬中復來假書,時值微雪飄灑,景物蕭索。掾渡溪以歸,常服外加以皂繒暖帽,委轡長吟曰:『借書離近郭,冒雪渡寒溪。』聞者毛骨寒聳。是知至人操履卓越,風韻體裁,乃與天地四時之氣相參焉。」先生諱揆云。
應山二連,伯氏庶字君錫,仲氏庠字元禮。少從學於二宋,相繼登科。君錫為人清修孤潔,故當官,人號為「連底清」。元禮加以肅,人號為「連底凍」。其父處士舜賓,字輔之,為鄉里所悅服。歲饑,出穀萬斛,損價以糶,惠及傍邑。有盜其牛者,官捕甚急,盜窮自歸。處士愧謝,厚遺以遣之。故歐陽文忠公表其墓,具述其事。二宋謂元憲、景文。
洛人李實景真,熙寧初入臺為御史,久而未有所言。時鄧綰文約任南牀,謂李曰:「當亦有所言否?」李曰:「蓋將言耳,然未知何等事?」鄧曰:「如某人皆可言也。」李乃曰:「顧欲言人不善耶?」其長厚如此。黃好謙幾道時同在臺,後領京西憲,嘗會於洛,為予言。
熙寧初,荊公王安石秉政。范蜀公議事不合,自翰林學士致仕。元祐初,司馬溫公既相,太師文潞公落致仕平章軍國重事,耆哲並進。時蜀公居許,亦預召,竟辭不來。其表有云:「六十三而引去,蓋不待年;七十九而復來,豈云合禮。」
志氣
令狐先生子先,安陸名儒也,與二宋同時。嘗謁郡守,值守出方歸。三人遂立於㦸門後,騶騎傳呼而來。二宋相顧歎慕,且曰:「我屬至此亦足矣。」令狐曰:「何其隘耶?吾輩不出入將相,皆不足道。」後元憲為丞相,景文至八座,令狐止於山南東道節度推官、監本州稅而終。命不副志,可惜!
度量
知夔鈔本作萬,殘鈔本仍作夔。州盛大夫武仲,安肅公度之孫也。謂予曰:某閱王公大臣須有襟量,乃可以享其位。昔外戚李侯璋徒以后族建節,獨襟量容物,亦人所難。某嘗同張寺丞諲過南郡,時李為留守,以其姻家,曲相留者數日。俄以從兵乏食,告別欲去。李曰:「但令持原本作扶,從兩鈔本改。狀來,當為給半月食糧。」盛遣從兵投狀,尋判支半月。有一通判李郎中,東人也,抹之曰:「不得支。」盛與張翼日又往告別,李曰:「何苦遽行?」復告以從兵乏食。李曰:「昨日已支過兩鈔本無過字。半月。」盛乃白其狀。李大笑曰:「是不得耶,殊無怪怒也。」原本作色,從兩鈔本改。盛、張相謂曰:「此公月得俸錢四十萬,正以此耳。」
張乖崖守成都,兵火之餘,人懷反側。一日,合軍旅大閱,始出,眾遂嵩呼者三。乖崖亦下馬,東北望而三呼,復攬轡行。眾原本有亦字,從兩鈔本刪。《言行錄》同。不敢讙。鈔本衍譁何二字,殘鈔本衍誰何二字。趙濟畏之,龍圖乖崖孫壻也,嘗以此事告於韓魏公。公曰:「當是時,某亦不敢措置。」畏之嘗為予說。
宋元憲繼母,用吾里朱氏也。與仲氏景文以兩鈔本無以字。未第,因依外門就學安陸。居貧,冬至,召同人飲。元憲謂客曰:「至節無以為具,獨有先人劍鞘上裹銀得一兩,粗以辦節。」乃笑曰:「冬至喫劍鞘,年節當喫劍耳。」時予先君年未冠,處座下。嘗語予曰:「觀二公居貧,燕笑自若,後享名位如此。」
范堯夫治平中為御史,坐言事謫通判安州。嘗言:「康定閒,元昊寇邊。韓魏公領四路招討,駐兵延安。忽夜有人攜匕首至卧內,遂褰幃。三字《言行錄》作遽褰幃帳。魏公起坐,問誰何。曰:『某來殺諫議。』又問兩鈔本無問字。曰:『誰遣汝來?』曰:『張相公遣某來。』蓋夏國相張元正用事也。《言行錄》作蓋是時張元夏國正用事也。魏公復就枕曰:『汝攜予首去。』其人曰:『某不忍,願得諫議金帶足矣。』遂取帶而去。明日,魏公亦不治此事。俄有守陴卒報城櫓上得金帶,《言行錄》有者字。乃納之。時范相兄純祐亦在延安,謂魏公曰:『不治此事《言行錄》有為字其下無矣字。得體矣。蓋行之則沮國威。今乃受其帶,是墮賊計中耳。』《言行錄》作矣。魏公握其手,再三歎服曰:『非某所及。』」
知人
齊桓公行甚污辱,而為五霸之盛者,蓋能用管仲耳。仲死,豎貂任事,而卒於亂。然則賢不肖之損益可知已。兩鈔本作也。
夏英公謫守安陸,有鈔本作而。書表吏鄭生者,鄰二宋,情跡甚熟。凡郡守所欲牋狀,多謁二公為之。英公怪而問之曰:「若嘗學而自為此邪?」對曰:「非也,乃二宋秀才之文也。」英公他日見二宋,得其所著,大嗟賞。英公守三月而罷,謂元憲曰:「三鈔本作二。人下不可就。」謂景文曰:「非等甲不可居。」後卒如言。
蔡文忠齊,大中祥符八年登進士第,為狀元。山東人賈冂原本作同,鈔本缺一字,從殘鈔本改。殘鈔本條末有夾注云:冂炯同,林外曰炯,賈公字存道。亦名士也,與公同州部,累往謁公。值公飲酣,不得見。賈乃留詩一絕原本作紀,從兩鈔本改。云:「聖君寵厚龍頭選,老母恩深白髮垂。鈔本作隨,殘鈔本同。校云:當作垂。君寵母恩俱未報,酒如為患悔何追。」公因此戒酒。
不遇
魏公少年巍科,與宋景文同召試祕閣《琬圭賦》。景文賦獨行於世,魏公歎服。景文語客曰:「既賦琬圭,又與韓氏少年同場。」意甚少之,魏公聞之不平。景文後修《唐書》。久之,魏公登庸,遂請改命歐陽修分撰《唐紀》與《志》。景文出知成都,聽以書局自隨。既成,上之。旌賞都畢。已而,景文召還,故有《罷郡將還先寄永興梁丞相詩》云:兩鈔本作曰。「流滯魚符素領垂,十年方喜覲彤闈。原本作圍,從兩鈔本改。平臺賦罷鄒陽至,宣室釐殘賈誼歸。疲馬有情依櫪鈔本誤作擁、殘鈔本作堞,校云:一作櫪。歎,倦禽知困傍林飛。相君門下餘塵在,擁篲應容一叩扉。」至雍,道中被命鄭州,不得朝,卒於外。
治家
孟子曰:「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予謂身之本在言行。《易》家人之卦,象曰:「風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恆。」原本作常,鈔本同,從殘鈔本改。案《周易》作恆。是也。張全翁原本誤作昌,從兩鈔本改。案:張璹字全翁,安陸人。朝議為予言,曰:「潞州有一農夫,五世同居。太宗討并門,過其舍,召其長訊之曰:『若何道而至此?』其長對曰:『臣無他,惟忍耳。』太宗以為然。」
予昔官洛陽,有外醫媼張氏,公卿士人家無不到。說:富鄭公治家嚴整,有二子舍。凡使女僕輩,戒不得互相往來。閨門肅如也。
場屋
宋景文應舉安陸,試《仲尼五十而學易賦》,次日,試《周成漢昭孰優論》。景文質其是非於令狐子先,答以兩可之說。既出,各舉程文。令狐乃以孝昭覺上官桀兩鈔本均作傑。謀為優於成王,不察四國之流言也。景文由是不懌。是年,景文首薦,令狐被黜。故景文謝啟有云:兩鈔本均作曰。「言雖執於盈庭,文不同而如面。」蓋謂是也。
神文重於選士。皇祐五年廷試,既考定前一日,取首卷焚香祝兩鈔本有之字。曰:「願得忠孝狀元。」洎唱名,乃鄭獬也。故鄭謝啟曰:「何以副上心忠孝之求。」
神授兩鈔本均作受,與《四庫提要》同。
潞公嘗為余言:「廖淳推官從其兄入京師應舉。暇鈔本作下,殘鈔本同。校云:下當作暇。日於相國寺前得一物,取而發其紙,視之,乃淳化錢,其數十。明日,淳於王整下第十人及第,是為天禧三年。」淳本南劍人,後居安陸。
鄉人傳元憲母夢朱衣人畀一大珠,受而懷之,既寤,猶覺暖。已而,生元憲。後又夢前朱衣人攜《文選》一部與之,遂生景文,故小字選哥。二公文學詞藝冠世,天下謂二宋。
故相劉沆文忠公,吉州人。鄉薦數上,不第。年逾四十,不欲復試。鄉人共為投納文字,迫期,強之使就試。已而,又預首選。明年,禮部中選,殿試訖。一夕,夢游天宇間,聞殿上唱云:「劉沆南斗下立。」又言:「北斗下立。」覺自占曰:「歷象南斗司生,北斗注死,我其死乎?」唱名,狀元太師王拱壽賜名拱辰,沆第二,乃悟所夢。天聖八年也。
余少時同伯氏從學於里人鄭毅夫,假館京師景德寺之白土院。皇祐壬辰,是歲秋試,原本作賦,從兩鈔本改。鄭與予兄弟皆舉國學進士,時已差考試官矣。一日,院僧德珍者言:「昨夢院內南,忽有池水中一龍躍而起,與空中龍鬭,池龍勝而歸。」其時旁院書生有曰:「某當作狀元。」毅夫微笑曰:「狀元當出此院。」於是伯氏書僧夢與日月在於寢室門,時八月也。明年癸巳,春殿,鄭公果狀元。予自東華門迓鄭歸白土院坐定,僧乃取所記夢帖。兩鈔本均作貼。予曰:「果驗矣。」
元豐末,中書檢正官王陟臣希叔,一夕輒夢東華門外有天部儀衛一金朱車,訊云「宋朝第四宰相」。再訊之,云「丁丑人」。希叔蓋生丁丑,喜而前瞻,見車上一金字牌,乃清源蔡確持正也,同生丁丑。熙寧己未入參大政,辛酉登右揆,乙丑為首台,元祐戊辰以謫官守安陸。嘗吟詩,言者以為謗訕,貶英州別駕、新州安置,竟不還。識者以本朝宰相南行者,自盧、寇、丁至蔡,乃第四矣。
予嘉祐四年蒙賜第,初行間歲取士第一榜也。南省放合格二百人,殿試內兩鈔本均作由。考落三十五人,比前後累牓最為人少。後蒙朝廷顯擢,亦累牓所罕。故蔡持正、劉莘老、章子厚並拜相。安厚卿兩至樞府,一為門下侍郎。胡完夫作右轄,出守成都,還為吏部尚書以卒。如持正、莘老並謫死新州。子厚近自雷州司戶得散官,徙居桐廬,亦卒。厚卿以散官居沔,又遷建昌,後得還洛,復大中大夫。其次至侍從者亦數人,若俞公達、吳子兩鈔本皆作于。中、李奉世,原本作山,從兩鈔本改。案《宋史》李承之字奉世。皆先亡。張正甫、姚暉中、盛中叔,鈔本作傑,殘鈔本與此同。亦以責死。豐相之、王明叟,今俱貶奪,豐居台,王居南安。蓋寵利保功名,自古所難哉!
王樂道幼子銍,少而博學,善持論。嘗為予說:李邦直作門下侍郎日,忽夢一石室,有石牀,李披髮坐於上。旁有人曰:「此王陵舍也。」夢中因為一詞。既覺,書之。因示韓治循之,其詞曰:「楊花落,燕子橫兩鈔本均無橫字。穿高閣。長恨春醪如水薄,閒愁無處著。去年今日王陵舍,鼓角秋風,千歲遼東。回首人閒萬事空。」案:此當為二詞,各脫一半,上四句為《謁金門》,下四句為《釆桑子》。後李出北都,逾年而卒。王陵舍,乃近北都地名也。
體分
蔡邕《獨斷》曰:「羣臣與天子言,不敢指斥,故呼在陛下者而告之,因卑達尊之意也。及羣臣士庶相與言,曰殿下、閣下、執事之屬,皆此類也。」段成式《酉陽雜俎》云:「秦漢以來,於天子言陛下,皇太子言殿下,將言麾下,使者言下、轂下,二千石長史言閣下,父母言膝下,通類相與言足下。」此蔡所言,蓋已詳而有等矣。然予觀秦漢間卑對尊者亦稱足下,如《史》謂「大王足下」者是也,則非特通類相與者之言也。
朕,古者上下通稱,如皋陶對禹曰「朕言惠,可底行」,兩鈔本皆誤作績。屈平曰「敖朕辭而不聽」是也。蔡中郎以為兩鈔本皆作謂。至秦,天子獨稱之。予嘗以為漢以後,臣之稱亦止施於君前,而相與言猶或卿之,若蔡邕謂顧雍曰「卿必成遠至。」案《三國志‧吳志‧顧雍傳》注引《江表傳》作卿必成致,今以吾名與卿。孫楚參石苞驃騎軍事,初至,長揖曰「天子遣我參卿軍事」,陶淵明曰「我醉欲眠卿且去」矣,如此之類甚眾。隋以來不復卿稱,惟人主呼其臣則卿之,分上下定矣。
秦漢時人自稱猶曰臣,天子呼公卿亦曰君。後則不然,惟對君則稱臣。然今之人呼他人猶曰某君云者,以君之稱加於人,非不恭也。今世人見稱公則以為重己,稱為君則為輕己,不知何謂。
古人有曰僕馬原本作曰,從兩鈔本改,《說郛》鈔本同。走者,稱謙損原本作遜,從兩鈔本改。舊鈔《說郛》同。也。夫自況曰僕,非不卑也。稱人曰君,又斥云足下,非不恭也。常觀唐賢如韓退之,凡與人書,遇尊者則曰閣下,與在下者多云某君足下,而又稱曰僕。以退之之才識,所言宜不苟者。豈習俗之變,不能易耶?
舊制凡入兩府,許薦館職試出身、任監司者各一員。樞相王公德用自莆田原本作圃田,兩鈔本同。據《宋史‧地理志》改。復召入,長宥密。疑當作樞密。有干薦館職者。王曰:「以君進士登科,所薦應合兩鈔本均無合字。格矣。然某武人,素不閱書,若奉薦則色叫矣。」世以為知言。蓋今人以事理不相當為色叫。
學術
大舜有大焉,善與人同。禹聞善言則拜。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夫充季路喜過之心,則可以為禹。充禹兩鈔本均無禹字。拜言之心,則可以為舜。聖人何遠哉,兩鈔本均作也。善充其所為而已矣。
荀卿子曰:「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故常以謂禮義出於聖人之偽。能偽然後能為聖人,能為君子。嗚呼,卿所論以治人者獨曰禮義,是以偽教人也!又使知性之本惡,若恬於性而恥乎學,偽則奈何?是禍天下之言也。至於《非十二子》,則子思、孟軻在焉。此韓愈氏醇疵之辨與?然可謂大疵小醇也。
莊周號為達觀,故能齊萬物,一死生,至於妻亡則鼓盆而歌。夫哀樂均出於七情,周未能亡情,彊歌以遣之,其累一也,奚為是紛紛與?揚子雲云「蕩而不法」,信知言哉!
歐陽文忠公《答李翊論原本無論字,鮑本同,從《言行錄》補。性書》:「性非學者之所急,而聖人之所罕言也。或因而及焉,非為性而言也。」文忠雖有是說,然大約謹兩鈔本亦作謹,《言行錄》作御名二小字。所習與所惑《言行錄》作感。及率之者,以孟、荀、揚之說皆為不悖,此其大略也。臨邛《言行錄》作岐。計都官用章謂予曰:「性,學者之所當先,聖人之所致《言行錄》作欲。言。吾知永叔卒貽後世之誚者,其在此書矣。」
予幼時,先君日課令誦《文選》,甚苦其詞與字難通也。先君因曰:「我見小宋說手鈔《文選》三過,方見佳處。汝等安得不誦。」由是知前輩名公為學,大率如此。
集賢張君房字尹原本有才字,從兩鈔本刪。案《默記》作字允方。方,壯始從學。逮游場屋,甚有時名。登第時年已四十餘,以校道書得館職。後知隨、郢、信陽三郡。年六十三分司歸安陸,年六十九致仕。嘗撰《乘殘鈔本誤作集,案《宋‧藝文志》與此同。異記》三編、案《宋史》應作三卷。《科名定分按《宋志》作分定。錄》七卷、《儆戒會蕞》鈔本作最。五十事、《麗情集》十二卷,又《潮原本、殘鈔本作朝,從鈔本改,《宋志》同。說野語》各三篇。洎退居,又撰《脞說》案《宋志》應作《搢紳脞說》。二十卷。年七十六,仍著詩賦雜文。其子百藥嘗纂為《慶曆集》三十卷。予惟《薈蕞》、鈔本作會最,殘鈔本作會蕞。《麗情》外,昔嘗見之,富哉所聞也。
令狐先生嘗讀書萬卷,自有《萬卷錄》。余嘗見之,乃知先生於世閒書無所不見。先生所著《易疏兩鈔本均作說。精義》、《晉年統緯》、《世惣樂要注》、《默書讒髓》、《琴譜》、《兵途要轄》。余為兒童時,先君令暴書,見《世惣》、《統緯》等書。後又從同堂兄聲伯,假所傳《易說》、《琴譜》、《讒髓》以觀焉。兩鈔本有自字。余訪諸里人,蓋鮮有知者。
經義
《書》之為書也,本諸君臣而已,然治內之政存焉。《詩》之為書也,本諸夫婦而已,然治外之事備焉。周之興也,始於太任,太姒而已:《詩》曰:「太姒嗣徽音。」又曰:「文王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及其亡也,滅於襃姒而已。《詩》曰:「亂匪降自天,生自婦人。」又曰:「赫赫宗周,襃姒滅之。」方后妃之賢也,莫不知臣下之勤勞,求賢審官,如此而已。方豔妻之煽也,上自卿士、司徒,下至於宰膳、趣馬,皆其黨也。嗚呼,治亂之來可不察哉!
厲王之《詩》無《小雅》,何也?曰:「以監謗,而民不敢作也。」何以知之?今《大雅》所載四篇而已,皆凡伯、召穆、衛武、芮伯之作也。當是時,詩未亡鈔本作正,殘鈔本同。校云:亡字誤寫正。也。民畏監謗,不敢作故也。
《詩》多識鳥獸兩鈔本皆脫鳥獸二字。草木之名者也,然花不及杏,果不及梨、橘,草不及蕙,木不及槐。《易》之象近取諸身,爻詞說卦罔不該矣,而獨不言眉與領。
《傳》曰:「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是則二雅見王政之序也。幽王之時,《小雅》盡廢,則四夷交侵,中國微矣。當是時也,女謁內盛,讒邪外興,政教不行,先王之澤幾息。故予觀《賓之初筵》、《匏葉》作,則《鹿鳴》廢矣。《頍弁》、《角弓》作,則《棠棣》廢矣。《谷風》作,則《伐木》廢矣。《桑扈》作,則《天保》廢矣。《漸漸之石》、《何草不黃》作,則《釆薇》、《出車》、《杕杜》廢矣。《無將大車》作,則《南有嘉魚》廢矣。《隰桑》作,則《南山有臺》廢矣。《鴛鴦》作,則《由庚》廢矣。《魚藻》作,則《由儀》廢矣。《釆菽》作,則《湛露》廢矣。《黍苗》作,則《蓼蕭》廢矣。《瞻彼洛矣》作,則《彤弓》廢矣。《苕之華》作,則《六月》、《釆》廢矣。《大田》作,則《鴻雁》廢矣。《蓼莪》、《北山》作,則《南陔》廢矣。《楚茨》作,則《華黍》廢矣。若厲王,則尤變其大者。故予觀《民勞》作,則《公劉》、《靈臺》廢矣。《桑柔》作,則《行葦》廢矣。《瞻卬》作,則《緜》、《文王有聲》廢矣。《召旻》作,則《域樸》、《卷阿》廢矣。孟子曰:「王者之跡熄而詩亡。」予於幽、厲見之,文、武先王之遺烈,蓋掃地矣。
世之說《詩》者,以序子夏所為,蓋始於毛公耳。班固《漢書》曰:「晚有毛公者。自以為子夏所傳,河間王好之,未得立」,是也。則子夏序《詩》獨出於毛公而已。後漢衛宏亦以為子夏序蓋襲毛說耳。毛承秦火之餘,去古道為近,必有所本,但今無以考焉。或曰:孔子言:「商賜可與言詩。」於子夏獨曰:「起予者,商也。」是說者之所本歟?予以為,序非出於子夏。且聖人刪次風、雅、頌,其所題曰美、曰刺、曰閔、曰惡、曰規、曰誨、曰誘、曰懼之類,蓋出於孔子,非門弟子之所能與也。然若《關雎》,后妃之德也;《葛覃》,后妃之本也,此一句孔子所題,其下乃毛公發明之言耳。詳於逐篇,自可以見。何以知之,六兩鈔本皆作夫。篇之下云:「有其義而亡其詞。」康成以為出於毛公之言,此可以知矣。故《詩》序止存一句者,若《召南》則《草蟲》,《邶風》《燕燕》及《式微》,《王》之兩鈔本均無之字。《釆葛》、《檜》之《素冠》、《小雅》《出車》、《杕杜》等二十七兩鈔本皆作九。篇、《大雅》《文王》、《大明》等一十篇、《周頌》《維清》等二十五兩鈔本均作四。篇,《魯頌》《有駜》、兩鈔均脫有駜二字。《泮水》、《閟宮》兩鈔本均衍烈相二字。三篇、《商頌》《烈祖》、兩鈔本均脫列祖二字。《元鳥》、《長發》、《商武》四兩鈔本均誤作三。篇,皆止兩鈔本皆誤作上。於元題一句,蓋非孔子不能作也。其餘篇序,察其文勢,反復相明,自是二公之作明矣。抑予見於史傳,齊魯解《詩》,以《關雎》本於衽席,又殘鈔本作文曰:「佩玉不鳴,《關雎》刺之。」若《韓詩》則以《汝墳》為思親之詩。三家者,蓋皆不得孔子真。獨毛公得之,其自以為兩鈔本皆作謂。子夏所傳,必有傳受之自。惜乎,世遠莫得而見也。
《野有死麕》之詩曰:「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婦人服飾獨言帨,何也?曰:按《內則》注云:「帨,蓋婦人拭物之巾也。故居則設於門右,佩則分之於左,常以自潔之用也。古者,女子嫁,則母結帨而戒之。」皇甫謐《女怨》詩曰「婚禮臨成,施衽結帨,三命丁寧」是也。
《易》卦陽爻稱九,陰爻稱六。孔穎達以謂九為老陽,七為少陽,進陽之道也;六為老陰,八為少陰,逆陰之謂也。此乃不然。夫大衍不虛一,則四十九數不可用,惟用四十九揲之,則七、八、九、六之數。故以純者為老,九、六得純數;以雜者為少,七、八得雜數,此自然之理也。
唐李翱作《易詮》,論八卦之性,古今說《易》者未嘗及。自古小人在上最為難去,蓋得位得權而勢不能搖奪。以四兇,尚歷堯至舜而後能去。嘗玩《易》之夬,夬,一陰在上,五陽並進,以剛決柔,宜若易然,然爻辭俱險而不兩鈔本均無不字。肆。蓋一小人在上。故繇曰「剛長乃終」是也。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故自道而下,數至於三,則天、地、人之道備矣。聖人畫卦,始止於三,謂三才之道。因而重之,乃可以觀變。予觀重卦之內,至於三位,則有小成變革之理。如乾之九四,則曰「乾道乃革」;革之九三,曰「革言三就」是也。推此而知兩鈔本均作求。其變,則可以思過半矣。
泰山孫明復先生治《春秋》,著《尊王發微》,大得聖人之微旨,學者多宗之。以為兩鈔本均作謂。凡經所書,皆變古辭常則書之。故曰「《春秋》無襃」。蓋與穀梁氏所謂常事不書之義同。
臨邛都官外郎計用章博學,著書有《迂遺》、《希通》二編,尤專於《左氏春秋》。以為兩鈔本均作謂。凡《傳》所稱禮也者,非禮之經,乃禮之變也。方春秋時,當舍經而用變,以權宜從事,蓋左氏親受兩鈔本均誤作授。於聖人者如此。密學陳襄嘗有書,辨其非是云。
詩話
梁鍾嶸作《詩評》,掎摭本根,總核華實,收昭明之所遺,可謂至矣。其序云:「夏歌曰鬱陶乎余心,楚詞曰名余曰正則,雖詩體未全,然略是五言之濫觴。」予以為不然。《虞書》載賡歌之詞曰:「元首叢脞哉。」至《周詩》三百篇,其五字甚多,不可悉舉。如《行露》曰:「誰謂雀無角,何以穿我屋。誰謂女原本作汝,從兩鈔本改。無家,何以速我獄。」《小旻》曰:「匪先民是程,匪大猶原本作獸,從兩鈔本改。是經。惟邇言是聽,兩鈔本均脫惟邇言是聽五字。惟邇言是爭。」至於《北山》之篇,鈔本誤作四月之篇,殘鈔本與此同。其下三章率皆五字。又《十畝之間》,則全篇五字耳。然則始於虞,衍於周,逮漢專為全體矣。
劉氏《傳記》載,煬帝既誅薛道衡,乃云:「尚能道『空梁落燕泥』否?」蓋道衡詩嘗有是句。以上七字,兩鈔本均脫。楊文公《談苑》載,詩僧希晝《北宮書亭兩鈔本均無亭字。詩》云:「花露盈蟲穴,梁塵墮燕泥。」予以為鍊句雖工,而致思不逮薛也。
杜審言,子美祖兩鈔本均脫祖字。父也。則天時,以詩擅名,與宋之問倡和,有「霧綰殘鈔本作綰霧。青條弱,風牽殘鈔本作牽風。紫蔓長。」又「寄語洛城風與月,明年春色倍還人。」子美:「林花著雨臙脂落,原校楊作潤。水荇牽風翠帶長。」又云:「傳語風光共流轉,暫時相賞莫相違。」雖不襲取其意,而語脈蓋有家風矣。
杜子美善於用事,及常語多離析或倒句,則語峻而體健,意亦深穩。如「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是也。白樂天工於對屬,《寄元微之》曰:「白頭吟處變,青眼望中穿。」然不若杜云「別來頭併白,相見眼終青」,尤佳。
古善詩者善用人語,渾然若己出,唯李、杜。顏延年《赭白馬賦》曰:「旦刷幽燕,夕秣荊越。」子美《驄馬行》曰:「晝洗須騰涇渭深,夕趨可刷幽并夜。」太白《天馬歌》曰:「鷄鳴刷燕晡秣越。」皆出於顏賦也。退之曰:「李杜文章在,光焰萬丈長。」信哉!
莊子曰:「鵬之徙南溟也,搏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爾雅‧釋風》上下曰:「扶搖。」老杜《下峽》詩曰:「五雲高太甲,六月曠搏扶。」恐別有出。
《逸史》載,唐李適之《罷相詩》云:兩鈔本均作曰。「避賢初罷相,樂聖且銜盃。試問門前客,今朝幾箇來。」適之,飲中八仙之一也。子美詩曰:「左相日興費萬錢,飲如長鯨吸百川,銜盃樂聖稱避兩鈔本皆作世。賢。」蓋用其詩也。
白傅自九江赴忠州,過江夏。有《與盧侍御於黃鶴樓宴罷同望詩》曰:「白花浪濺頭陀寺,紅葉林籠鸚鵡洲。」句則美矣,然頭陀寺在郡城之東絕頂處,西去大江最遠,風濤雖惡,何由及之。或曰甚之之辭,如「峻極於天」之謂也。予以謂世稱子美為「詩史」,蓋實錄也。
《說文》以瓊為赤玉,比見人詠白物多用之。韓愈《雪詩》曰:「若非燖鵠鷺,定是屑瓊瑰。」又「馬蹄踏作瓊瑤跡,為有詩仙鳳沼來」。將別有所稽邪,豈用之不審也?
僧贊寧為《筍譜》甚詳,掎摭古人詩詠,自梁元帝至唐楊師道,皆詩中言及筍者。此處疑有脫文。惟孟蜀時,學士徐光溥等二人絕句亦可謂勤篤,然未盡也。如退之《和侯協律詠筍二十六韻》不收,何耶?豈寧忿其排釋氏而私懷去取與,抑文公集當時未出乎?不可知也。
鄭工部文寶將漕陝西,經畫靈武。後謫監郢州京山縣稅,過信陽軍白雪驛,作絕句,久而湮沒,莫有知者。先君皇祐間尉是邑,重書於碑,兩鈔本均作牌。後亦亡。郢刊工部詩集亦無之。曰:「得罪前朝出粉闈,五原功業有誰知。年餘放逐無人識,白雪關頭一望時。」
工部在京山,又有《寒食日經秀上人房詩》云:「花時嬾看花,來訪野僧家。勞師擊新火,勸我雨前茶。」其詩篆書刻石在縣多寶寺中。甘棠魏野亦有詩,云:兩鈔本均作曰。「城裏爭看城外花,獨來城裏訪僧家。辛勤旋覓新鑽火,為我親烹嶽麓茶。」蓋詩人寫原校楊作寓。興多同。
仁宗嘉祐末,宴羣臣,賦《賞花釣魚詩》,羣臣奉和。丞相韓魏公詩云:「輕雲閣雨迎天仗,寒色留春送兩鈔本均作入。壽盃。」以下十九字兩鈔本均無。唐羅鄴詩云:「春排北極迎仙馭,日捧南山入壽盃。」
鄭武仲侍郎嘗從劉賓學。賓有父,尤善於詩。嘗云:「人從別浦經年去,天向平蕪儘眼低。」鄭詩有「江橫塞外悠悠去,天落秋邊處處低」,語句驚人。蓋原本無蓋字,從兩鈔本補。出於藍矣。
慶曆間,宋景文諸公在館。嘗評唐人之詩,云太白仙才,長吉鬼才,其餘不盡記也。然長吉才力奔放,不驚眾絕俗不下筆。有《雁門太守詩》曰:「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射日金鱗開。」王安石曰:「是兒言不相副也。方黑雲如此,安得向日之甲光乎?」
王安石作《桃源行》云:「望夷宮中鹿為馬,秦人半死長城下。避世不獨商山翁,亦有桃源種桃者。」詞意清拔,高出古人。議者謂二世致齋望夷宮,在鹿馬之後,又長城之役,在始皇時,似未盡善。或曰:概言秦亂而已,不以辭害意也。
王安石集四家詩,不取韓公《符讀書城南》,何也?予曰:是詩教子以取富貴,宜荊公之不取也。「有子賢與愚,何其掛懷抱。」淵明猶兩鈔本均作獨。不免子美之譏,況示以取富貴哉?樂道以為然。
閩中鮮食最珍者,所謂子魚者也。長七八寸,闊二三兩鈔本作三二。寸許,剖之,子滿腹。冬月正其佳時。莆田迎仙鎮乃其出處,予按部過之。驛左有祠,謂之通應祠,下有水曰通應溪,潮汐上下。土兩鈔本均作士。人以鹹淡水不相入處,魚最美。比見士人詩多曰通印,安石《送元厚之知福州詩》曰:「長魚俎上通三印,新茗齋中試一旗。」閩人謂茶芽未展為槍,展則為旗,至二旗則老矣。
王銍性之嘗為予言,曰:王刻公嘗集四家詩,蔡天啟嘗問:「何為下太白?」安石曰:「才高而識卑,其中言酒色蓋什八九。」
鼎州武陵縣北二十里,有甘泉寺,行人多謁焉。寇萊公往雷州,凡題三十字,曰:「庚申年秋九月,平仲南行,至甘泉院。僧以詩板示予,征途不暇吟詠,代記年月。」後丁晉公謫朱崖,過寺,題云:「翠影疎疎度,波光瑟瑟凝。帝家金掌露,仙府玉壺冰。曉鉢侵星汲,宵廚向月澄。豈惟蠲肺渴,灌頂助三乘。」因而至寺者多所賦詠。如殿中丞范諷詩云:「平仲酌泉曾頓轡,謂之禮佛向南行。山堂下瞰炎蒸路,轉使高僧薄寵榮。」又刑部郎中崔繹詩云:「二相南行至道初,記名留詠在精廬。甘泉不洗天涯恨,留與行人鑒覆車。」可謂言婉而意達矣。
穆伯長為《巨盜詩》,斥故相丁謂也。予因舉於史驤思遠,思遠曰:「此於伯長之道有累矣。」
令狐先生曰:「唐白傅以丞相李德裕貶崖州為三絕句,便不免世人訾毀。」予以為兩鈔本均作謂。詩三百皆出聖賢發憤而為,又何傷哉!後嘗語於客,會安陸令李楚老翹叟在坐上,曰:「非白公之詩也。白公卒於李貶之前。」予因按《唐史》,會昌六年白公卒。是歲,宣宗即位。明年改元大中。又明年,李貶。蓋當時疾李者託名為之,附於集。詩曰:「樂天嘗任蘇州日,要勒須教用禮儀。從此結成千萬恨,今朝果中白家詩。」「昨夜新生黃雀兒,飛來直上紫藤枝。擺頭撼腦花園裏,將為春光總屬伊。」「田園不解栽桃李,滿地惟聞種蒺藜。萬里崖州君自去,臨行怊悵欲寃誰。」予觀其詞意鄙淺。白為雜律詩譏世人,故人得以輕效之。
慈聖光獻皇后以元豐庚申十月二十日上仙。是夕,永裕召執政近臣入侍聖容。其年春,上幸西池。慈聖以珠盤蹙馬鞍遺上,上自池乘以歸。慈聖好植花,多乘小輦游苑中,上常扶侍之。所居殿曰慶壽,在福寧之東。是夜,毀香閤垣,為百官入聽遺告。庭中有二小亭,金書牌曰「賞蟠桃」、「賞大樁」。明年三月,將奉山陵,詔百官各進挽詞二首。故相王珪曰:「誰知老臣淚,曾泣見珠襦。」王存時為從官,曰:「珠韉錫御恩猶在,玉輦親扶事已空。」予亦例進曰:「春風三月暮,寂莫大樁庭。」百官有云東朝,蓋斥慶壽也。
永叔《早朝詩》曰:「月在蒼龍闕角西。」甚美。然予按漢之四闕,南曰朱雀,北曰元武,束曰蒼龍,西曰白虎。今永叔詩意,蓋以當前門闕狀蒼龍,故云月在西也。蓋不用漢闕耳。
南豐曾阜子山嘗宰蘄之黃梅,數十里有烏牙山甚高。而上有僧舍,堂宇宏壯,梁間見小詩,曰李太白也。「夜宿烏牙寺,舉手捫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布衣李白。」但不知其字原本作是,從兩鈔本改。太白所書耶?取其牌,原本誤作脾,從兩鈔本改。歸於丞相吳正憲公。李集中無之,如安陸石巖寺詩,亦不載。
權文公多用州縣日辰之類為詩。近見人亦有為藥名詩者,如訶子、縮砂等語,不惟直致,兼是假借,大不工耳。里人史思遠善詩,用藥名則析而用之,如《夜坐》句曰:「坐來夜半天河轉,挑盡寒燈心自知。」此乃魯望離合格也。思遠幼孤,從令狐先生學,詩有唐人風格。《贈惠秀》云:「坐禪猿鳥看,談《易》鬼神聽。」又《題朱氏園》云:「花分先後留春久,地帶東南見月多。」故壽陽朱炎節判嘗贈詩曰:「古人不到處,吾子獨留心。」
吾友頓隆師嘗言:顏延年《五君詠》至阮始平曰:「屢薦不入官,一麾乃出守。」麾,去也,咸為山濤麾出。杜牧之「欲鈔本誤作首,殘鈔本作手。把一麾江上去」,即旄也,蓋誤矣。余以為麾即毛也,子美亦有「持旌兩鈔本均作旄。麾」之句。杜牧不合用一麾耳。
朱元瑜長官好為詩。予少時,聞人誦「嚼梅香襲齒,攀柳綠藏巾」。予欲纂鄉人詩,悵無朱詩。廖獻卿大夫謂予曰:「某少嘗同筆研,得其詩二百餘篇,當錄以奉寄。」獻卿別未幾,不幸且殘鈔本作早。卒。自予還里,屢訪諸廖,所謂朱令詩者,卒兩鈔本均無卒字。莫得之。
世言七言詩肇於柏梁,而盛於建安。考之,豈獨柏梁哉?《鄘風》曰:「送我乎淇之上矣。」《王風》曰:「知我者謂我心憂。」《鄭風》曰:「還予授子之粲兮。」《齊風》曰:「遭我乎峱之間兮。」又曰:「尚之以瓊華乎而。」《魏風》曰:「胡取禾三百廛兮。」《豳風》曰:「二之日鑿冰沖沖,三之日納於凌陰。」《小雅》曰:「以燕樂嘉賓之心。」又曰:「如彼築室於道謀。」《大雅》曰:「維昔之富不如時,維今之疚不如玆。」「昔也日闢國百里,今也日蹙國百里。」《頌》曰:「學有緝熙於光明。」又曰:「予其懲而毖後患,儀式刑文王之典。」又曰:「自今以始歲其有,君子有穀貽孫子。」楚狂接輿歌曰:「今之從政者殆而。」項籍歌曰:「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漢高歌曰:「大風起兮云飛揚。」皆兩鈔本均作此。七字之濫觴也。然則柏梁之作,亦有所祖襲矣。唐劉存乃以「交交黃鳥止於棘」七言之始,蓋合兩句以言,誤也。
予熙寧初調官,泊報慈寺。同鈔本誤作固,殘鈔本無同字。院陽翟徐秀才出其父屯田忘名所為詩。見其清苦平淡,有古人風致。兩鈔本均無致字。不能傳鈔。其《過杜工部墳》一詩云:兩鈔本均作曰。「水與汨羅接,天心深有存。遠移工部死,來伴大夫魂。流落同千古,風騷共一源。江山不受弔,寒日下西原。」
唐元微之「何處春深好」二十篇,用家花車斜韻,夢得亦和焉。予亦和之,寄黃雲叟以書。古人用韻未盡,如原本作知,鈔本同,從殘鈔本改。白樂天「春深貧賤家,荒涼三徑草,冷落四鄰花」,又如「妻愁出賃車」之語,烏足稱哉!
張頌公美,潁昌人,舉進士不第,嘗館於吾家義方齋。畏謹自律,讀書外口不及他事,然好吟詩。曰「人散鞦韆閒掛月,露零蝴蝶冷眠風」,全不類其為人。嘗詠唐君臣得失之跡,與其治亂之辨,可為世鑒者,凡百篇。元豐末至京師,欲上之,會永裕不豫。囊其書歸,有志而不達。惜哉!兩鈔本均無惜哉二字。
予弟光輔鄰臣,郡以經行應詔。元祐丁卯賜第歸。未幾,因出墜馬,傷甚,十一日而卒,年四十八。王公亮明道挽詞曰:「足穀醫還驗,占桑夢亦兩鈔本均作已。靈。」眾咸推服。
論文
《楚詞》《招魂》、《大招》,其末盛稱洞房翠帷之飾,美顏秀領之列,瓊漿胾羹之烹,新歌鄭衛之娛,日夜沉湎,與象棋兩鈔本均誤作牙。六博之樂,夫所以訾楚者深矣。其卒云:「魂兮歸來,正始昆只。」言往者既不可以正,尚或以解其後耳。又曰「賞罰當只」,「尚賢士只」,「國家為只」,「尚三王只」,皆思其來而反其政者也。
王羲之《蘭亭三日序》,世言昭明不以入《選》者,以其天朗氣清。或曰:《楚詞》秋之為氣也,天高而氣清,似非清明之時。然管絃絲竹之病,語衍而複,為逸少之累矣。
梁任昉集秦漢以來文章名之始,目曰《文章綠起》,自詩、賦、離騷至於藝,約八十五題,可謂博矣。既載相如《喻蜀》,不錄揚雄《劇美》,原本作秦,從兩鈔本改。錄《解嘲》,而不收韓非《說難》,取劉向《列女傳》,而遺陳壽《三國志》,評至韓、柳、元結、孫樵,又作原,如《原道》、《原性》之類,又作讀,如《讀儀禮》、《讀鶡冠》之類,又作書,如《書段太尉逸事》,訟,如《訟風伯》,訂,如《訂樂》等篇。嗚呼,文之體可謂極矣!今略疏之,續彥昇之志也。
任昉以三言詩起晉夏侯湛,唐劉存以為始於「鷺於飛,醉言歸」。任以頌起漢之王襃,劉以始於周公《時邁》。任以檄起漢陳琳《檄曹操》,劉以始於張儀《檄楚》。任以碑起於漢惠帝作《四皓碑》,劉以《管子》謂無懷氏封太山刻石紀功為碑。任以銘起於始皇《登會稽山》,劉以蔡邕《銘》論黃帝有金几之銘其始也。若此者尚十餘條。或討其事名之因,或具兩鈔本均誤作其。成篇而論。雖有不同,然不害其多聞之益。此條兩鈔本均連上為一條。
《顏氏家訓》亦足以為良。至論文章,以游、夏、孟、荀、枚乘、張衡、左思為狂,而又詆訐兩鈔本均作忤。子雲,原校:楊本云而又崇尚釋氏。吾不取焉。
李善注《文選》最為該洽。然潘岳《閒居賦》曰:「周文弱枝之棗,房陵朱仲之李」,善以周文、房陵未詳。予嘗讀王子年《拾遺》曰:「北極有岐峰之陰,多棗木百尋,其枝莖皆空,其實長尺,核細而柔。百歲一實。」夫岐乃周文所居,又棗兩鈔本皆作素。枝莖皆空,核細而柔。任昉《述異志》曰:「房陵定山有朱仲李園三十八所。李尤《果賦》云三十六園朱李是也。」由是知岳賦所用,蓋出此。
吳興姚鉉集唐人所為古賦、樂章、歌、詩、讚、兩鈔本皆作贊。頌、碑銘、文論、箴表、傳錄、書序,凡百卷,名《文粹》。予在開封時,長子渝游相國寺,得唐漳州刺史張登文集一冊兩鈔本皆作策。六卷,權文公為之序。其略曰:「所著詩賦之外,書啟、誌記、序述、銘誄合為一百二十篇。」又曰:「如《求居》、《寄別》、《懷人》三賦與《證相》一篇,意有所激,鏘然玉振。儻有繼梁昭明之為者,斯不可遺者也。」然所得書肆鏤板,纔六十六篇,蓋已亡其半。抑觀《文粹》並不編載,由是知姚亦有未見者。予續《文粹》之外登之文以至金石所傳,裒而錄之,以廣前集。今病矣,不酬其志。
唐柳冕嘗言:「文章當以氣為主。」而世以為賦者古詩之流,亦足以觀其志。如王沂公作狀元,殿試有《物混成賦》,其間曰:「得我之小者,散而為草木;得我之大者,聚而為山川。」此有陶鎔品物之度,後果為相。以下兩鈔本均另為一條。范文正賦《金在鎔》曰:「若令區別妍媸,願為軒鑑;儻使削平禍亂,請就干將。」人以為有出將入相之器,果為名臣。
里人傳宋景文未第時,為學於永陽僧舍連處士,因問曰:「君好讀何書?」答曰:「予最好《大誥》。」故景文率多謹嚴。至修《唐書》,其言艱,其思苦,蓋亦有所自歟?
宋景文公始獨撰史,歲月雖久,而書蓋將成。後文忠公兩鈔本均無公字。分撰《紀》、《志》。今與景文所撰《列傳》共行於世是也。然景文亦自撰《唐紀》與《志》。家藏其稿,世莫得見。
范蜀公既謝事家居,亦著《東齋紀事》,大意已見序說。兩鈔本均無已字、說字。
王勃《滕王閣序》,世以為精絕。曰:「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予以為唐初綴文,尚襲兩鈔本均作襲尚。南朝徐庾體,故駱賓王亦有如此等句。庾子山《三月三日華林園馬射賦》,序云:「落花與芝蓋齊飛,楊柳共春旗一色。」則知勃文蓋出於兩鈔本出於作亦出。此。
李遘原本誤作遇,案當作遘,兩鈔本亦誤,今改正。泰伯,臨川人,以文學名於時。晚年著《李氏常語》,大斥孟子,以為兩鈔本作謂。教諸侯叛。若孔子,猶不免莊周之論,況孟子哉?
嘉祐中,海南貢一角獸,高大如吳牛,身皆肉鱗。傍置一羊,每擊其羊,聞其聲,則方飲齕。彼蓋以麒麟進也,神文目為異獸。然世謂兩鈔本均作有。山犀。士有賦麒麟者,以示鄭獬內相。其詞曰:「挺一角於額上。」毅夫謂予曰:「此正如班固書張蒼晚年口中無齒也。」
碑碣
安陸之東三十里,乃唐許氏之塋域,俗謂之相公林。舊有孝昌公碑,高六七尺,闊三尺餘,白石也。吾聞石白者不泐。村民輒異之,或遇水旱,則就禱焉。治平中,縣令張塾言於太守周君燮,且以為玉碑。輦而示之,非玉也,委鄉校之南廡。已而,有欲用者兩鈔本均無者字。方磨去十餘字,會鄭獬以內相還里卜葬,遽止之,得不盡滅其文字。後余游宦歸,見其碑悉為人磨治,惟其額有書「大唐孝昌公許君墓碑」九字,甚恨無墨本以藏。親友朱乂原本作又,從兩鈔本改。叔見予屢歎,乃出一本以遺予,所存者序四百字、銘二百六十八字耳。文多缺落,於序為甚。其可讀者有曰:「先王宅土秩,鈔本誤作杖,殘鈔本誤作秋,校云當是秩字。懿親而建侯。我后得人均,兩鈔本均作功。關河而作牧。七年入朝,加授大兩鈔本均作太。中大夫,使持節冀州刺史」云云。「履直道於朱繩,昭兩鈔本均作照。全形於白璧。抑貪競之俗,恩浹二天;屏權右之門,威如重燎。」又曰:「行趨露冕之襜,坐列交衢之棘。二年有詔,追遷太僕少卿。」又曰:「長史公以儀鳳三年正月日薨於汾州之官舍,春秋六十有二。」又曰:「嗣孫崇藝,易州司馬、互鈔本作丑,殘鈔本同,校云一作五。回軍使,英姿外發,靈鑒內融。」又曰:「趨毅梓之鄉關,用標原本作摽,殘鈔本同,從鈔本改。幽隴。何止韋孟之光緒祖德,垂裕後昆;劉寬之傳芳故吏,式昭往烈。崇藝、崇述、崇烈」云云。銘曰:「炎圖括地,姜派疏天。二字鈔本誤作統一,殘鈔本作統天。融斤孕火,太嶽飛煙。緝詣二字殘鈔本校云一作輯詩。帝若,業冠象賢。潁澨涵珍,箕山韞寶。儀刑邦榦,經綸天造。華陽啟國,襄城訪道。漢劍舒蓮,周珪映藻。運移赤野,威懷楚望。八翼飛止,兩鈔本均誤作正。三刀集貺。英蕤早舉,仁風晚兩鈔本均作曉。暢。丹水擢圖,黃星昭亮。恩狎聖齒,績參龍躍。錦斾雲道,實享天爵。青蒲奏績,赤野馳英。陸剸神兩鈔本均作柙。兕,水斮奔鯨。閩區恩暴,夏口先鳴。晉俗康阜,軒轡澄清。金根按禁,訏謨鶴省。蘭錡晝嚴,鉤陳夜警。軍容甚泰,土鈔本作王。功載靖。地軸東距,天津南渡。狼望」云云。得臣按《唐書》,許紹唐初為峽州案:新舊《唐書》均作陝州。刺史,封安陸鈔本作錄,殘鈔本同,校云當作安陸。案:新舊《唐書》均作安陸。郡公,以破蕭銑功,擢其子智仁為溫州刺史。智仁初以勳封孝昌縣公,紹卒,繼守夷陵,終涼州都督。用是考之,此碑乃智仁之墓碑也。
郝處俊,安陸人也,相唐高宗,嘗為中書侍郎。既終,葬於州西南三十里。慶曆中,太守校理孫公甫之翰嘗命令狐子先為文,將鑱石,立於溳津之側以表之。會溫成張氏方以修媛寵貴,之翰畏讒,終不立,議者或譏其太忌。元豐中,滕甫元發守是邦,將原校:楊有及字。罷任,又為文刊石以遺安陸令,俾建諸道左。未幾,故相清源公蔡確謫知州事,暇日有十絕云:「矯矯名臣郝甑山,忠言直節上元間。釣臺蕪沒知何處,歎息思公俯碧灣。」是時,宣仁聖烈皇后垂簾,坐是訕上,竄嶺表以卒。其滕公所刊之石今尚委於令廨之門。兩鈔本均有子先名揆四小字。
治平中,予令岳州巴陵。州有岳陽樓,樓上有石,倒刻兩鈔本均作石刻倒。「謝仙火」三字,其序述慶曆中華容縣一日晦冥震雷,已而殿柱有此。太守滕公宗諒子京問永州何仙姑,答以雷部中神,昆弟二人,並長三尺,鐵筆書之。然予在江湖閒,人多以仙為名,又其字類世所開者。孫載積中宰吳興德清,新市鎮覺海寺殿宇宏壯,其碑云皆唐時所建。巨材髹漆,積久剝落,見倒書跡,曰「謝均李約收利火」十餘字,去地三二尺。以紙墨搨之,與岳陽字大小一同。積中因曰:「夫伐木於山者,其火隊既眾,則各刻其名,以為別耳。凡記木,必刻於木本。營建法本在下,故倒書。」由是知仙姑之妄也。
岳陽西瀕大江,夏秋,洞庭水平,望與天際,而州步無艤舟之所,人甚病之。慶曆間,滕子京謫守是邦,嘗欲起巨隄以捍怒濤,使為弭楫之便。先名曰偃虹隄,求文於歐陽永叔,故述隄之利詳且博矣。碑刻傳於世甚多。治平末,予宰巴陵,首訪是隄。郡人曰:「滕未及作而去。」
予元祐丁卯假守唐州。唐時治今比陽縣,後原校:楊有又字。徙泌陽,今治是也。按開元間李適之嘗為唐州刺史,既去,有德政碑,乃張九皋之文。九皋蓋九齡弟。其碑先自比陽輦置今之都廳。予嘗閱之,因求諸兩鈔本皆誤作其。新舊史,皆不載。適之為是州刺史,不知何也。適之,其字也,名適之,宗室之賢者也。
令狐先生既卒,門人史驤思遠謁太子中允句諶信道銘其壙,又兩鈔本皆誤作文。求屯曹外郎阮逸天隱為文以表之。天隱與令狐同年。福唐林逸書,襄陽孟逸篆額,史號為三逸碑。
書畫
王右軍書多不講偏旁,此退之所謂「羲之俗書趁姿媚」者也。
武功蘇泌兩鈔本均誤作祕。案歐陽修《蘇子美墓銘》作泌。進之,子美子也。任湖北運判,按行至鄂。予時守郡。蘇出其曾王父國老所收杜牧之《村舍門扉》之墨跡,隱然突起,良可怪也。其所書曰:「暮春,因游明月峽,故留題。前霅糺史杜牧。從前聞說真仙景,今日追游始有因。滿眼山川流水在,古來靈跡必通神。」國原本誤作曰,從兩鈔本改。老云:杜罷牧吳興,游長興之明月峽,留字於村居門扉,至今二百年。予壬子歲宰烏程,聞此說,託陳驤往彼得之。字體遒媚,隱出木間,真希世之墨寶也。予按《唐史》,牧之兩鈔本均無無牧之二字。未嘗為湖州督郵,藩鎮拔原本作板,鈔本作技,從殘鈔本改。授之官。予奉使閩部,建安北郊一吉祥寺前有軒,東楹之柱,慶曆閒蔡君謨題之,其字隱然而起。因思段成式說文身事,有得髑髏涅文墨入骨者,豈松煤所漬能然乎?
郭忠恕僑寓安陸,郡守求其畫莫能得,因以縑屬所館之寺僧,時俟其飲酣,請之。乃令濃為墨汁,悉以潑漬其上,亟攜就澗水滌之,徐以筆隨其濃淡為山水之形勢。此與《封氏聞見》所說江南吳生畫同,但彼尤怪耳。
辨誤
《論語》「子路從夫子,而後,遇荷篠丈人,止子路宿,殺雞為黍而食之。見其二子焉。」此一句當在「至則行矣」之下,簡編差誤而然也。蓋子路既不見其丈人,因告二子以不仕無義云云也。不然豈無人而與言哉!
《孟子》最為全書。然「滕文公問為國」此篇疑有簡策之誤,蓋與「畢戰問井地」參雜而然也。若「夏后氏五十而貢,商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當與「國中兩鈔本均誤作中國。什一使自賦」為相比。若《詩》云:「雨我公田」至「雖周亦助也」,當與「方里而井」至「所以別野人也」為相比。若「鄉田同井」至「百姓親睦」,當與「設為庠序」至「小民親於下」為相比。若「世祿滕固行之矣」,當與「卿以下必有圭田」為相比。而其間察其文義,頗有脫略。使三代之法不得全見於後世,良可惜哉!此條兩鈔本均連上條為一條。
「陳相見孟子道許行之言」云云,「從許子之道,則市價不二」,從字上蓋脫一曰字,讀者可考而知也。匡章謂陳仲子為廉士,孟子曰:「充仲子之操蚓而後可。」又曰:「夫蚓上食槁壤,下飲黃泉。」繼之曰:「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築歟?」予以為兩鈔本均作謂。黃泉字下當有脫句。子弟讀焉,當詳考之。
《荀子‧仲尼篇》曰:「可立而待也,可炊而傹也。」楊氏注云:「炊與吹同,傹兩鈔本均誤作憤。當作僵。可以氣吹之則僵。」予以為非也。傹與竟同,炊乃爨也。以為兩鈔本均作謂。危辱之事,可立而待也。炊爨而盡,猶之所謂一餉間耳。
予守官洛中,伊闕陽三字兩鈔本均作聞伊陽。熊耳山在洛河南去數十里,不知《禹貢》何以謂「導鈔本衍伊字,殘鈔本闕空一格。洛自熊耳。」君實曰:「昔有兄子,主簿虢州盧氏縣。邑中自有熊耳山,正洛水所出也。」予因考《水經》云:「洛水出京兆上洛縣驤案武英殿本《水經注》作驤。舉山東北,過盧氏縣南。」酈善長注云:「路出冢原本誤作家,從兩鈔本改。嶺山東北,經獲興川,又東經熊耳山北。《禹貢》所謂導洛自熊耳。《博物志》曰洛出熊耳,蓋開導其滯者是也。按此,即洛亦非正出於熊耳,蓋禹始導於此爾。」予按,伊陽之熊耳,乃山同名者。更始敗赤眉,積甲與熊耳齊者,即此山也,在洛矣。
《職方氏》「正南曰荊州。其川江漢,其浸潁湛。」鄭氏云:「潁出陽城,宜屬豫州,在此非也。杜子春云:湛或為淮。」得臣按:酈善長《汝水注》云:「湛水出犫縣北,歷魚鹵兩鈔本亦作鹵,案武英殿本《水經注》作齒。山下,為湛浦。《春秋》襄公十六年,晉伐楚,敗績,遂侵方城之外。今湛水之北有長阪,即湛水以名也。」《周禮》:荊州,其浸潁湛,鄭元未聞。蓋偶有不照也。今考地則不乖其土,言水則有符經文矣。
「汝水又東南經定陵縣,水右則水,左則溝水出矣。自定陵縣北通潁水於襄城縣鎮,潁盛則南播,汝泆則北注。」得臣以為九州之荊,乃今襄陽也。方城,蓋其北境矣。二水之泛溢,其浸則在荊。猶之江出於岷山,漢源於嶓冢,其川盛於楚也。
吳松江有洞庭山。韋蘇州詩、皮陸唱和所言洞庭,及近時子美詩曰「笠澤魚肥人膾玉,洞庭橘熟客分金」,皆在吳江二字鈔本作吳縣地三字。矣。今岳州之南所謂洞庭者,即酈善長注《水經》云:「洞庭之陂乃湘水,非江水。」蓋斥此湖耳。比見岳州集古今題詠刻石,龕於岳陽樓。如蘇州、皮陸、子美之屬,皆在焉。乃知地志不可不考也。
竟陵荊渚間繚殘鈔本作繞。漢江築隄,以障泛水。彼人謂隄曰提,說者以為自高氏據其地,俗避其姓所諱,故不曰隄爾。予嘗疑其不然。比見李肇《國史補》乃云:「今襄陽人呼隄為提,關中人呼稻為討,皆譌謬所習也。」由是知諱姓之說為妄矣。
今郢州地名石城,乃晉石城戍也。予按,宋武帝孝建元年分荊州之江夏、竟陵、武陵、天門,湘州之巴陵,江州之武昌,豫州之酉兩鈔本皆作西。陽七郡立郢州,治江夏。《南史》孝建以來稱郢州者,即江夏也。今秦鳳憲校理張舜民芸叟,先謫監郴州鹽稅,過鄂,書與通判吳子勉廳壁詩云:「但見石城多草木。」芸叟,邠人,博學有文,蓋邠去鄂秦楚之異,遂以鄂為全郢矣。其詩併錄於此,曰:「汀洲露白葉番黃,獨上南樓寫興長。但見石城多草木,足知江夏有興亡。朱絃只解悲流水,黃鶴猶能返故鄉。莫道楚魂招不得,試將蕪累過三湘。」
京師謂人神識不穎者,呼曰乾。予因詢一書生厥義云何。曰:「乾,陽數九。九者,不滿足耳。」後予見《揚子方言》稱:「齊人謂賊曰虔。」因知乾乃虔。《傳》曰:「虔劉我邊鄙。」蓋賊殺之義也。然則世俗俚語多有所本,但不能究繹兩鈔本均作譯。耳。
《呂氏春秋》曰:白圭兩鈔本均多曰字。新與惠子相見,惠子說之以疆。惠子出,白圭告人曰:「有新娶婦者,孺子操蕉火而鉅。新婦曰『蕉火太鉅。』今惠子遇我尚新,其說我太甚者。」惠子聞之曰:「何事比我於新婦乎?」按,今之尊者斥卑者之婦曰新婦,卑對尊稱其妻,及婦人凡自稱者則亦然,則世人之語豈無所稽哉?而不學者輒易之曰媳婦,又曰室婦,不知何也!
凡言木之巨細者,始曰拱把,大曰圍,引而增之曰合抱。蓋拱把之間纔數寸耳,圍則尺也,合抱則五尺也。《莊子》曰:「櫟社木,其大蔽牛,挈之百圍。」疏云:「以繩束之,圍,麤百尺是也。」今人以兩手指合而環之,適周一尺。杜子美《武侯廟柏》詩云:「霜皮溜雨四十圍,黛色參天二千尺。」是大四丈。沈存中內翰云:「四十圍乃是徑七尺,無乃太細長也。」然沈精於算數者,不知何法以準之。若徑七尺,則圍當二丈一尺。《傳》曰:「孔子身大十圍。」夫以其大也,故記之。如沈之言,纔今之三尺七寸有畸耳,何足以為異耶?周之尺,當今之七寸五分。
陝州靈寶縣之西,有澗曰淇溜。自東南直注西北,入於河。平時可涉,遇漲湍暴下,兩鈔本均無下字。不可以舟。予預修本州役書,淇溜澗水手四,鈔本水手四作水注西。然不知其名之因也。比見《水經》云:「按上名,有鴻臚圍池,是水津渠沿注,故謂斯川為鴻臚澗。」於是知淇溜語之譌也。
白兆山最安陸之勝處。郡西三十里頗多靈跡,中有楷師嵓,世傳楷師疏《維摩經》,有白氣之異,山因得名。故賦詠之士未嘗不為言。若令狐子先《請善先長老住白兆寺書》曰:「高宗朝,神楷師作《維摩疏》於嵓下,感白氣之兆,上屬於天,因而得名。」亦習傳聞,失之討論也。《周書‧于翼傳》:「建德二年,出為安州總管。屬大旱,溳水絕流。舊俗,亢陽禱白兆山祈雨,翼遣主簿祭之。即日注雨。」用是知白兆之名舊矣。
安州應城縣有五茄山。《寰宇記》與《圖經》並作茄字,俗作加字。竊疑之,訪居人。其山起於平地,袤可二里,高可數仞,無峰巒特地之勢。原本作特起之子,從兩鈔本改。皇甫子固謂予曰:「五當作伍。伍蓋楚之著姓,此山蓋伍氏所居,當作伍家山。」今亦有五落,五家聚落也。孝昌東北有大伍山、小伍山。《寰宇記》以為兩山疊嶂遠望,若行伍然,恐亦俗傳也。
予使閩,原本作三,從兩鈔本改。自江西之建昌,遂抵昭武,乃隸閩部。其所謂飛猿嶺者,昭武之西北境也。過是嶺即至於峭石鋪。嘗按謝靈運詩云:兩鈔本皆作曰。「朝發悲猿嶠,暮宿落消石。」謂其山高,原本作入,從兩鈔本改。石落而消也。今為飛猿、峭石,蓋歲久俗傳之譌耳。
世多言唐以張萬歲久任牧馬之政,故圉人輩辨馬之老小,不曰歲,而以齒目之,蓋避萬歲名也。夫豈然哉 !按《周禮‧馬質》云:兩鈔本皆誤作之。「書其齒毛,與其價。」又《曲禮》曰:「齒路馬者有誅。」兩鈔本路均誤作輅,案《曲禮》齒路馬有誅,無者字。《穀梁》曰:「晉獻公以屈產之乘,假道於虞。荀息牽馬曰:齒加長矣。」《戰國策》曰:「夫驥之齒至矣。」由是知自古言馬歲必以齒,非自唐有所諱也。
《禹貢》曰:「熊耳外方桐柏,至於陪尾。」孔安國云:兩鈔本皆衍亭字。「淮出桐柏,經陪尾。」班固《地里志》亦具此。而顏師古乃曰:「陪尾在安陸東北。」今按安陸郡石村之西,俗號為橫山者,陪尾也。自在郡西北一舍之外,班固之言東北,誤也。
杜子美《李潮八分歌》曰:「苦縣光和尚骨立,筆法瘦硬方通神。」按《神仙傳》:老子,苦縣瀨鄉人。又讀《漢書》稱威帝夢見老子,命中常侍左悺於瀨鄉致祭,詔陳相邊韶立祠兼刻石,即蔡邕書也。今考威帝紀年乃建和,光和蓋靈帝時年號,豈杜詩乃後人傳寫之誤耶?或者以為,兩鈔本均作謂。今亳有太清殘缺碑,猶有「光和」二字,又不知太清之名始於何代。兼譙去苦縣尚兩舍,即非邊韶所刻石也。
子美《同谷七歌》曰:「黃精無苗山雪盛,短衣數挽不掩脛。」或鈔本衍曰字,殘鈔本空闕一格。以黃精當作黃獨。遂援本草芋兩鈔本皆作蕷。魁注兩鈔本均疊注字。釋以為證。兩鈔本均作正。此皆惑於多聞好奇之過也。《藥錄》云:「黃精止饑。」杜以窮冬採此,無所獲,必遷就黃獨耶?又以山雪為春雪,此尤為乖謬。杜自十月發秦州,十一月至同谷,十二月一日離同谷入蜀。詩中歷歷可考,蓋未嘗涉春也。
世言子美卒於衡之耒陽,故《寰宇記》亦載其墳在縣北二里,不知何緣得此。唐《新書》稱耒陽令遺白酒牛肉,二字鈔本作黃牛。一夕而死。予觀子美僑寄巴峽三歲。大曆三年二月始下峽,流寓荊南,徙泊公安。久之,方次岳陽,即四年冬末原本誤作未,從兩鈔本改。也。既過洞庭入長沙,乃五年之春四月。遇臧玠之亂,倉皇往衡陽,至耒陽,舟中伏枕,又畏瘴,復沿湘而下,故有回櫂之作。末原本誤作未,從兩鈔本改。云:「舟師煩爾送,朱夏及原本誤作汲,從兩鈔本改。寒泉。」原本誤作是,從兩鈔本改。又登舟,將適漢陽,云:「春色棄汝去,秋帆催客歸。」蓋回櫂在夏末,原本誤作未,鈔本同,從殘鈔本改。此篇已入秋矣。繼之以《暮秋將歸秦留別湖南幕府親友》云:「北歸衝雨雪,誰憫弊貂裘。」則子美北還之跡見此三篇,安得卒於耒陽耶?要其卒,當在潭岳之間,秋冬之際。按元微之《子美墓志》稱:「子美孫嗣業,啟子美柩,襄袝事於偃師,途次於荊。拜余為志,辭不能絕。」其係殘鈔本作意。略曰:「嚴武狀為工部員外郎、參謀軍事,旋又棄去。扁舟下荊楚,竟以寓卒,旅殯岳陽。」近時故丞相呂公為《杜詩年譜》,云:「大曆五年辛亥,是年還襄漢,卒於岳陽。」以前詩及微之之志考之,為不妄。但言是年夏,非也。
退之有《讀皇甫湜公安園池詩書其後》。此篇常病難讀,蓋多脫漏。予親家季勉之收永叔、王原叔、宋子京三公所傳韓文,最為全本,悉多是正。於是知此篇乃脫八字,如原本作自,從兩鈔本改。「湜也困公安,不自閑」,蓋「閑」字兩鈔本均無字字。下脫「其閑」二字;又「掎摭糞壤」下脫一「間」字。「間」字又下脫「糞壤多」兩鈔本均誤作尺。三字。其後「豈有臧」字下脫「不臧」二字。讀之者可以考焉。至於他詩亦多是正,此不悉也。
明義
「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人之於死也,何以知可不可哉!蓋古人之視義以為去就耳。予嘗曰:死生之際,惟義所在,則義所以對死者也。程伯淳聞而謂予曰:「義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