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麈史

[宋]王得臣

《麈史》,宋王得臣著。三卷。本書前有作者政和乙未(1115)自序,稱平生仕途生涯,「故自師友之餘論、賓僚之燕談,與耳目之所及,苟有所得,輒皆記之」,晚年「重加刊定,得二百八十四事」,遂「類以相從,別為四十四門」。「名曰《麈史》,蓋取出夫實錄,以其無溢美、無隱惡而已」。卷上十二門,卷中十七門,卷下十五門,其中「詩話」與「論文」篇幅不甚多。《四庫全書總目》稱此書「凡朝廷掌故,耆舊遺聞,耳目所及,咸登編錄。其間參稽經典,辨別異同,亦深資考證。非他家說部惟載瑣事者比。」有明抄本、《知不足齋叢書》本、《四庫全書》本。

王得臣(1036-1116),字彥輔,自號鳳臺子,安州安陸(今湖北安陸)人。從學於鄭獬、胡瑗,與程頤為友。嘉祐四年(1059)進士,歷岳州巴陵令、管幹京西漕司文字。為秘書丞、提舉開封府界常平等事,任開封府判官。出知唐、邠、黃、鄂三州。元祐八年(1093),為福建路轉運副使。召為金部郎中、司農少卿。紹興四年(1097),以目疾管勾崇禧觀。政和六年卒,年八十一。平生著述甚豐,有《江夏辨疑》一卷、《麈史》三卷、《鳳臺子和杜詩》三卷、《江夏古今紀詠集》五卷。今僅存《麈史》三卷及《全宋詩》收詩六首、《全宋文》錄文四篇。(以上按《中國文學大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2000年及《中國文學家大辭典‧宋代卷》,中華書局,2004年)

是之錄文,據黃純艷整理之《麈史》(見於《全宋筆記》第一編第十冊,大象出版社,2003年)。該書是以夏敬觀校刊之涵芬樓本作點校,並保留夏氏校語。

2005年5月4日 ver.1.0

目錄

卷上

睿謨    國政    朝制    官制    國用    任人    禮儀    音樂    臺議    忠讜    惠政    利疚

卷中

賢德    志氣    度量    知人    不遇    治家    場屋    神授    體分    學術    經義    詩話    論文    碑碣    書畫    辨誤    明義

卷下

姓氏    古器    風俗    奇異    盛事    戒殺    鑒戒    真偽    讒謗    占驗    語讖    博弈    諧謔    雜志    乖謬

夏敬觀跋

予年甫成童,親命從學於京師。凡十閱寒暑,始竊一第。已而宦牒奔走,轍鈔本無轍字。環南北,而逮歷三紀。故自師友之餘鈔本作緒。論、賓僚之燕談與耳目之所及,苟有所得,輒皆記之。晚踰耳順,自大農致為臣而歸。闔扉養疴,日益無事,發取所記,積稿猥多。於是重加刊定,得二百八十四事。其間自朝廷至州里,有可訓、可法、可鑒、可誡者無不載。又病其艱於討究,逐類以相從,別為四十四門,總成三卷,名曰《麈史》。蓋取出夫實錄,以其無溢美、無隱惡而已。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覽之者幸無我誚。時行年八十,皇宋政和歲在乙未中元日,追為之序。鳳臺子王得臣字彥輔。

卷上

睿謨

鄭毅夫嘗說:藝祖朝,聲登聞鼓原本無鼓字,從鈔本補。《說郛》同。求亡豬者。上手詔忠獻趙公曰:「今日有人聲登聞來問朕覓亡豬,朕又何嘗見他豬耶?然與卿共喜者,知天下無寃民。」

治平初,有州護兵官以非日鈔本作白。直禁卒錄編勅,既劾,具牘以上。鈔本有白字。英宗曰:「武臣寫勅,是有意涖官矣。」遂命釋之,聞者莫不歎服。

慈聖園陵永裕手詔,略曰:「功隆德盛,被於四海,宜改山原本作園,鈔本闕一字。案《宋史》慈聖光獻曹后於元豐二年冬十月乙卯崩,戊午詔易太皇太后園陵曰山陵。則此字當作山字無疑,據改。陵。」仍云:「朕於禁中實行三年之制。」蓋古所未有也。

中書許沖元嘗對客言:熙寧末,神宗欲改元。近臣擬「美成」、「豐亨」二名以進。上指謂「美成」曰:「羊大帶戈,不可」;又指「亨」字曰:「為子不成,可去亨而加元。」遂以元豐紀年。

內侍陳處約嘗與客言:昔在宣仁聖烈殿執事,言:「宣仁嘗儉服絁鈔本作絕。素,蓋古之衣大練無以過。或宴罷,見浣濯食器,戒其潔謹。」夫不出殿闥,綜制天下於簾箔之中,十年天下晏然,非仁儉何以至此?可謂盛德矣。

神宗皇帝聖學淵遠,原本作源,從鈔本改。莫窺涯涘。黃安中履任崇政說書,講《詩》至《噫嘻》、《振鷺》、《豐年》。上問曰:「有祈則有報,間之以《振鷺》,何也?」黃曰:「得四海之歡心以奉先王,維其如此,乃獲豐年之應。」一日,又講至《祈父》之篇,其卒章「祈父,亶不聰」。上問曰:「獨言聰而不言明,何也?」黃曰:「臣未之思也。」上曰:「豈非軍事尚謀,聰作謀故耶?」侍臣莫不歎服。蔡持正說。鈔本作:侍臣莫不歎帝,持正說。

國政

得臣管幹京西漕司文字,居洛。與尚書郎寇諲往還,因出其祖萊公景德初元閏九月奏稿。乃被旨措置河朔邊事,及訊駕起與不起,如起至何處者。其狀蓋列三項,首曰:「邊報,犬戎游騎已至深祁以來,緣大軍在定武,魏能、張凝、楊延朗、田敏等又在威勇等處,東路別無屯兵。乞發天雄軍兵騎萬人駐貝州,令周瑩、杜彥鈞、孫全照分部。或不足,即止發五千兵,專委孫全照。如虜鈔本作虜,原本皆避作鹵。在近,勿使傅城,求便掩擊。仍令間道移石普、閻承翰相應對討殺,及募壯士入虜境燔毀聚落,討蕩生聚。多遣探伺,以彼動靜上聞,兼報天雄軍。一安人心,二張軍勢以貳敵,三以振石普、閻承翰軍威,四與邢洺相望,足大犄角之勢。」又曰:「扈從衛士不當與犬戎爭鋒原野,以決勝負。萬一犬戎之營見兵已南,即發定武兵馬三萬餘,俾桑贊等結陳,南趨鎮州,及令河東雷有終所部兵由土門會定武兵,審量事勢,那至邢、洺間,方可鑾與順動。更飭王超等在武翼城而陳,以應魏能等,作會合之勢。候抽移定州、河東兵騎附近,始幸大名。」又曰:「萬一犬戎柵於鎮、定之郊,定武兵不可來,須分定武三路精兵,就差將帥會合,及令魏能等軍迤邐東下,傍城牽制。虜必懷後顧之憂,未敢輕議深入。若車駕不行,益恐番賊戕害生靈,或是革輅親征,亦須渡大河,且幸澶淵,就近易為制置,會合兵馬,兼扼鈔本作振。津濟。」得臣切以為忠賢之臣,抱道覆節,孰不欲遭時奮取功業,措天下於泰山之安,而身享令名哉?然萊公非賴章聖淵謀神斷,先發於中而獨以倚成,又何以施其力哉?聖賢相濟,嗚呼,盛矣!

神文朝,有議東南漕粟,兵夫、舟船與盜失之費蓋十常三四,欲募商賈,令入粟以實中都。以上七字,《言行錄》作令入中以實都下。三司使程文簡以為不可,萬一所入不足,必邀增直,是商賈得操其柄,其議遂寢。

神宗廣景靈宮為原廟,逐朝帝后前後各一殿,咸有名。見於國史。元祐初,神宗神御殿名曰「宣光」。紹聖初,內相林子中言:「宣光乃元魏時殿號,非所宜名。」詔易之。議者以為祖宗時凡建一事、施一令,必下侍臣博議,蓋審處之也。或曰:「此執政寡聞之過也。」

韓魏公得宰相體。《言行錄》作韓魏公為相日,其下無時字。時曾魯公為亞相,趙閱道、歐陽永叔為參政。凡事該政令,則曰:「問集賢。」該典故,則則字從《言行錄》補。曰:「問東廳。」該該字,從《言行錄》補。文學,則曰:「問西廳。」至於至於二字,從《言行錄》補。大事,則自與決之矣。此下《言行錄》有人以為得宰相體七字。

朝制

神宗留意軍器,設監,以侍臣董之。前後講究,制度無不精緻,卒著為式,合一百一十卷。蓋所謂《辨材》一卷、《軍器》七十四卷、《什物》二十一卷、《雜物》四卷、《添修》及《制造弓弩式》一十卷是也。

宋次道《東京記》說,八作司之外又有廣備攻城作。今東西廣備隸軍器監矣。其作凡一十目,所謂火藥、青窰、猛火油、金、火、大小木、大小爐、皮作、麻作、窰子作是也。皆有制度作用之法,俾各誦其文而禁其傳。

文德殿門外為朝堂,常以殿前東廡設幕,下置連榻,冬氈夏蓆,謂之百官幕次。凡朝會,必集於此,以待追班,然後入。近年則不然,多萃於文德殿,後以至尚衣庫、紫宸、垂拱殿門外南廡。其坐於幕次不過十數人而已。

予在開封南司,會侍御史初入臺,兩赤令皆赴公參,開封縣仍呈汴州杖。其杖長三尺二寸五分,上圭其半、闊一寸二分、厚七分,下殺而圓,長一尺、徑七分。於圓處火印「汴州杖印」四字,大約與今之所謂小杖者不相遠。凡決人未嘗用,常貯於庫。御史中丞、侍御史初入臺,即呈之。按梁開平元年以汴州為開封府,此杖殆唐所制也。

官制

永裕建尚書省,自令、僕、左右丞洎六曹尚書、侍郎、郎官廳,於中壁皆置素屏,大書《周官》一篇。自官制以來,惟侍中、中書令、御史大夫、左右散騎常侍、宗正卿、少卿、殿中丞、少監丞並未嘗命。官制既行,省曹郎官與寺監長貳率互置,不必備也。如一部中均命郎中貳員外,寺監均命貳少之類。始以寄祿之階高下序位,復有旨,以先後至者為次。

祖宗以來選人磨勘者,進士出身為著作佐郎,餘人為大理寺丞,謂之京官。若佐郎再遷祕書丞,寺丞再遷太子中舍,謂之升朝官,始奉朝請。既行官制,即無所謂京官者,惟自承務郎以上。然承務至宣德,若任七寺監、主簿、太學博士、兩赤丞之類,亦得奉朝請。蓋亦以職事官論也。

舊,尚書郎中皆重戴。官制之後,大夫皆不許重戴。如朝請郎以下雖通直、奉議之類,職事為諸司郎中者,並重戴。

熙寧閒,既置檢正官。初以館閣及閱任望官者充之。未幾,又以初入仕者,為五房習學檢正官。今幕職官多因唐藩鎮辟置之名,所謂兩使職官者,節度、觀察使判官是也,然以選人充之。若簽判,則京朝以上故簽書判官廳公事。又選人作縣曰某縣令,京官以上知某縣事,皆恐未正名者也。

元豐董正官制,如武臣,始議易將軍。校尉之號竟獨依舊,不復更。

永裕董正官制,易其稱呼。元祐間,議者謂鈔本謂作以為。無以甄別流品。遂詞人加左字,餘人加右字,有犯貪墨者去之。予始見法制,詞人犯則去左稱右,則餘人稱右者得無恥乎?是時,知黃州請有犯並去之,不從。

國用

紹聖初,予備位金部,初見戶部支禁中合同司,洎在京百官、宗室、諸軍並雜支錢,以緡計之,月率四十餘鈔本無餘字。萬。諸倉給食糧,亦稱是。

任人

鄭內翰久游場屋,辭藻振時。唱名之日,同試進士皆懽曰「好狀元」,神文為之慰悅。後將召富、韓二公復相矣,因問近侍所以召狀,對曰:「願密遣內侍以釆外議。」上曰:「然。」借如鄭獬作狀元滿庭稱善,況命相哉!

熙寧間,鄧綰文約由御史知雜為中丞,凡七年不遷。

唐丞相乘馬,故詩人有「沙隄新築馬行遲」之句。裴、武之遭變,而晉公獨以馬逸得免。至五代,則乘檐子矣,莊宗聞呵聲,問之,乃宰相檐子入內是也。本朝近年惟潞國文公落致仕,以太師平章重事,司馬溫公始為門下侍郎,尋卧疾於家,就拜左相,不可以騎。二公並許乘檐子,皆異恩也。

禮儀

幞頭,後周武帝為四脚,謂之折上巾。隋大業中,牛洪請著巾子,以桐木為之,內外皆漆。唐武德初,置平頭小樣巾子;武后賜百僚絲葛巾子;中宗賜宰相內樣巾子。蓋於裹頭帛下著巾子耳。然折上巾以餘帛折之鈔本無之字。而上繫,今謂之幞頭小脚,其所垂兩脚稍屈而上,曰朝天巾。後又為兩闊脚,短而銳者,名牛耳幞頭,唐謂之軟裹。至中末以後,浸為展脚者,今所服是也。然則制度靡一,出於人之私好而已。

其巾子先以結藤為之,名曰藤巾子,加楮皮數層為之裏。亦有草巾子者,以其價廉,士人鮮服。後取其輕便,遂徹其楮,作粘紗巾。近年如藤巾、草巾俱廢,止以漆紗為之,謂之紗巾,而粘紗亦不復作矣。其巾之樣始作前屈,原校楊作絀,鈔本作絀。謂之斂巾,久之,作微斂而已。後為稍直者又變而後抑,謂之偃巾。已而,又為直巾者,又為上原本及鈔本均誤作士,以文義求之,當為上字之誤,今改正。下差狹而中大者,謂之梭巾,今乃制為平直巾矣。其兩脚始則全狹後而長,稍變又闊而短,今長短闊狹僅得中矣。

古人以紗帛冒其首,因謂之帽,然未聞其何制也。魏晉以來始有白紗、烏紗等帽。至唐,汝陽王璡猶服砑絹帽,後人遂有仙桃、隱士之別。今貴賤通為一樣,但徇所尚,而屢變耳。始時,惟以幞頭光紗為之,名曰京紗帽,其制甚質,其簷有尖而如杏葉者,後為短簷,纔二寸許者。慶曆以來方服南紗者,又曰翠紗帽者,蓋前其頂與簷皆圓故也。久之,又增其身與簷,皆抹上竦,俗戲呼為筆帽,然書生多戴之,故為人嘲曰:「文章若在尖簷帽,夫子當年合裹鎗。」已而,又為方簷者,其制自頂上闊簷,高七八寸,有書生步於通衢,過門為風折其簷者。比年復作短簷者,簷一二寸,其身直高而不為銳勢。今則漸為四直者。

古以韋為帶,反插垂頭,至秦乃名腰帶。唐高祖令下插垂頭,今謂之撻尾是也。今帶止用九胯,四方五圓,乃九環之遺制。胯且留一眼,號曰古眼,古環象也。通以黑韋為常服者,原本作為之常眼者,從鈔本改。金玉犀則用紅韋,著令品制有差。豪貴侈僭,雖非經賜,亦多自服。至和、皇祐閒,為方胯,無古眼。其稀者目曰稀方,密者目曰排方,始於常服之。比年士大夫朝服亦鈔本作方。服撻尾,始甚短,後稍長,浸有垂至膝者。今則參用,出於人之所好而已。

笏,衣緋紫者以象,上詘下直;服綠者以槐木,上詘下方。其制無度,象初短而厚,俄易長闊。皇祐閒,極大而差薄,其勢向身微曲,謂之抱身,後復用直而中者。其木笏始亦甚厚,今則薄,又非槐。

國朝祖宗創金毬文方團原本誤作圍,從鈔本改。帶,亦名笏頭帶,以賜二府,乃佩魚。又為御仙花帶,亦名荔枝,以賜禁從。元豐四年,董正官制。自觀文殿大學士以上至三師並服毬文;觀文殿學士至龍圖閣直學士、六曹尚書、翰林學士、御史中丞並給御仙花,皆許佩魚。岐、嘉二王服玉,佩金魚,至賜玉魚以異之。

舊制:大宴百官,通籍者人賜花兩枝,正郎三枝。故有詠外郎遷前行詩云:「衣添三匹絹,宴剩一枝花。」熙寧以來皆給四花,郎官六枝。自行官制,若寄祿,階雖未至大夫,而職事為郎中,即宴皆得六花。

衣冠之制,上下混一。嘗聞杜岐公欲令人吏、技鈔本作伎。術等官,少為差別。後韓康公又議改制,如人吏公袍俾加䙆,俗所謂黃義襴者是也。幞頭合戴牛耳者,然今之優人多為此服。大為羣小所惡,浮謗騰溢,其議遂止。

傳曰「惡紫之奪朱」,然則紫之色可見矣。嘉祐染者既入其色,復鈔本作侵。漬以油,故色重而近墨,曰油紫。未幾,英宗入繼大統,祕書丞甄履嘗為《繼聖圖》著其說。後又為黑紫,神宗詔禁止,於是乃加鮮赤矣。世又目為順聖紫云,蓋色得正也。

國朝舊制,文臣京官方許乘馬出入皇城門,其幕職官以下悉自門外步行原本作以,從鈔本改。入。熙寧間,選人既習學檢正,又有領編修令式之類者,或稟議中堂,於是亦聽乘馬出入皇城門。

國家朝祭,百官冠服多用周制,每大朝會、侍祠,則服之。襪有帶,履用皂革,袴衣中單勒帛裙,蔽膝袍,大帶革帶,方心曲領,佩則用石以代珠玉;冠有三梁、五梁之別,言官、刑法官則加獬豸。所執各用其笏。如導駕,除御史大夫、開封牧、開封令出各乘車外,他官具冠服而騎。

永泰紹聖乙亥季秋,大享明堂。予時貳軍器,從百官服朝服。前一日,皇帝致齋。御史臺吏具行禮次第,人印給一本。至是日,則曰綪其佩,仍注云屈而結之。在廷之臣亦有莫能省其音者,或讀曰青、曰菁。余潛告曰:「當為爭。」有相顧而笑者。按《儀禮》作「䋫」字,音義與此同。

婦人冠服塗飾,增損用舍,蓋不可名紀,今略記其首冠之制。始用以黃塗白金,或鹿胎之革,或玳瑁,原校:楊有者字。或綴綵羅,為攢雲、五嶽之類。既禁用鹿胎、玳瑁,乃為白角者,又點角為假玳瑁之形鈔本之形二字作用。者,然猶出四角而長矣。後至長二三尺許,而登車檐皆側首而入。俄又編竹而為團者,塗之以綠,浸變而以角為之,謂之團冠。復以長者屈四角而不,至於肩,謂之嚲肩。又以團冠少裁其兩邊,而高其前後,謂之山口。又以嚲肩直其角而短,謂之短冠。原校:楊作尾。今則一用太妃冠矣。始者角冠稜托以金,或以金塗銀飾之,今則皆以珠璣綴之。其方尚長冠也,所傅兩脚旒鈔本兩脚旒作兩角梳。亦長七八寸。習尚之盛,在於皇祐、至和之閒。聱隅子黃晞曰:「此無他,蓋大官麄疎耳。」

丁晉公「三十六事」載某氏女子嫁時之服,而篋有襂衣一襲。問其故,曰:「若歸夫家,遇私忌,服此慰舅姑耳。」今亡此禮,蓋晉公時已廢不用。余謂婦變服而受慰者,其服可知矣。切講之,而未知所從。在洛時,聞富鄭公私忌,裹垂脚襂,紗幞頭,襂布衫,原校:楊作袗。繫藍鐵帶。此乃今之釋服襂禫服也,余欲行之。余弟光輔曰:「不可。聖人緣情制禮,蓋有隆殺。今歲服襂禫,是未嘗從吉也。」又在閩,同官李世美,文定之猶子也,問所服云何?世美曰:「冠以帽,衣白紵衫,繫黑角帶。」訪士大夫家,鮮有知此者。余以謂傳稱:「君子有終身之憂,忌日之謂也。」是則其服以少變常服為安耳。

慈聖光獻上仙時,禮院議曰:「所服冠用布,四脚;衣布袍,腰絰,麻履。宗室及曹氏皆斬衰杖。」元祐癸酉,余使閩。秋,遇宣仁聖烈之變,余令建州吏具如上服。後問他郡,皆服斬衰。時熊皋守鄱陽,乃出所錄庚申禮官議服,為得體。鈔本作禮。辛巳,欽聖憲肅遺告到安州。余急趨郡中,見守相,首問所服,皆曰斬衰,余以為不可。時坐客亦有言:「癸酉中,在金陵,曾舍人鞏守郡,亦服斬衰。」余以為大非也。遺告在京,以日易月,十三日而除,是朞服也。今服斬衰,義有所嫌,遂用余說。後聞他處服斬衰者甚多,士而不知禮,安可以仕乎?

都城內,非執政大臣、宗室,並不許張蓋。然宗室之家乘車,比至乳保輩乘馬,皆張之。

熙寧閒,因內璫馬首以小扇障日,後士大夫悉用夾青縑為大扇。或加以青囊盛之,用芘其景,至從兵有不能持之者。紹聖初中,詔禁止,遂不用。

音樂

瓠巴鼓瑟,而游魚出聽,伯牙鼓琴,而六馬仰秣。古人精於音者,其感物如此,況以舜之樂乎?然則百獸率舞,鳳皇來儀,不足怪矣!故施於人,則庶尹允諧;於神,則祖考來格。嗚呼,非舜曷以至此!

周相王朴既定樂,本朝因用之。神文嘗詔和峴等修焉;又有和氏樂,神文復命李照原本誤作煦,從鈔本改。別製,然所用者惟王樂耳。永豐閒,永裕遣知音者講繹是正,遂廢王樂而用李樂。范蜀公以為鈔本作謂。宮商之不相比,乃自制上之。元祐初,太常審議,卒用李樂。協律郎陳沂聖與謂予曰:「王樂高二律,是以太簇為黃鍾也。范樂下二律,以無射濁倍為黃鍾也。其得中聲之合,惟李照樂」云。

蜀公素留心太樂。既居許,募工範銅為周釜、漢斛各一枚。嘗示予曰:「此律度之祖也。知此則可以知樂矣。」又以為今樂之聲,宮不足而商有餘,故常大臣休休,偃佚於私,而是日天子或御便坐,以按軍旅,樂之應也。遂改制音律上之。元祐初,下太常議其樂,以為聲下而不用。

予嘗問聖與曰:「樂之高下不合中聲,何以察之?是以積黍定筦,生律而知耶?」聖與曰:「不然。凡識樂者,惟在於耳聰明而已。今高樂,其歌者必至於焦咽而徹。下樂,其歌者必至於晻塞而不揚。以此自可以察之。」又云:「今教坊樂聲太高。」神宗因見絃者屢絕而易,歌者音塞而氣單,遂問其然。對曰:「以太高故也。」上曰:「為下兩格可乎?」樂工拜而謝焉。遂下兩格,乃兩律矣。今教坊與京師悉以新樂從事,他處或未用之。

臺議

慶曆中衛士之變,既就誅矣,而言事官乞禁中畜羅江犬子。羅江,蓋蜀邑也,產犬,善噬。其章云,仍舌班、尾卷者善也。然世以為舌班、尾卷者,乃曹南犬也。

御史入臺滿十旬,未抗章疏,例輸金以佐公用,謂之辱臺錢。神文朝,一御史供職餘九十日矣,未嘗有所論列,蓋將行罰焉。忽一日,削稿拜囊封,眾佇聽,以為所言必甚大事。乃斥御庖造膳,誤有遺髮於其間者,其辭云:「是何穆若之容,忽覩卷然之狀。」御史皆以才舉,所議如此而無責,蓋朝廷務廣言路耳。

御史俸薄,故臺中有「聚廳向火,分廳喫食」之語。熙寧初,程顥伯淳入臺為裏行,則反之,遂聚廳喫食,分廳向火。

忠讜

安定胡翼之,皇祐、至和間國子直講,朝廷命主太學。時千餘士,四字《言行錄》作生千餘人。日講《易》。予執經在諸生列,七字《言行錄》作予列諸生執經座下。先生每《言行錄》有講罷或三字。引當世之事明之。至《小畜》,以謂:「畜,止也,以剛二字《言行錄》作臣。止君也已。」乃言及中令趙普相藝祖日,上令擇一諫臣。二字《言行錄》作任諫爭臣四字。中令具名以聞,上卻之弗用。異日,又問。中令復上前劄子,亦卻之。如此者三。仍碎其奏,擲於地,中令輒懷《言行錄》有以字。歸。它日,復問,中令仍《言行錄》作乃。補所碎劄子呈於上。上乃大悟,卒用其人。

富鄭公嘗為予言:「永熙討河東劉氏,既下并州,欲領師乘勝收復鈔本作復收。薊門。始咨於眾,參知政事趙昌言對曰:『自此取幽州,猶熱鏊翻餅耳。』殿前都指揮使呼延贊爭曰:『書生之言,不足盡信。此餅難翻。』永熙竟趨幽燕,捲甲而還,卒如贊言。」鄭公再三歎,謂予曰:「武臣中蓋亦有人矣。」

車駕每出至大慶殿前,三館職事官就彼起居。朝奉郎杜球言:「永熙幸佛寺塔廟禱雨,至大慶,三館起居。因駐輦問曰:『天久不雨,奈何?』或對天數,或對至誠必有應。一綠衣少年越次對曰:『刑政不修故也。』上頷之而行。歸復駐輦,召綠衣者問狀。對曰:『某土守臣犯贓,法當死,宰相以親則不死。某土守臣犯贓,不當死,宰相以嫌卒死之。』翼日,上為罷宰相,天即大雨。綠衣者,寇萊公也。」

寇忠愍遭遇永熙,始未至大任,然王體國論率預謀斷。一日,咨及儲貳,寇辭以天下之本,非臣所得知,願博釆廷議。已而,章聖既入春宮,三日,謁太廟,上遣人伺之。百姓觀者皆合手叩額云「新天子」。又一日,萊公因對,上謂曰:「建儲本為天下計,前日還宮,見有泣者。及太子詣廟,令人察之,百姓乃云『新天子』,便有去朕意。」萊公於是再拜曰:「臣賀陛下得人。」此亦毅夫云。

李文定同丁晉公相章聖,以剛介嫉惡,議多不合。一日,因奏對,以笏擊晉公。由是並罷相,以本官歸班。既而中使押晉公復入中書,文定出知鄆州,蓋天禧五年冬也。原校:楊有又字。明年,改元乾興。二月十九日,真宗晏駕。神文即位。章獻垂簾。晉公挾前憤。三月,貶文定衛州團練副使。宣獻當行制誥,稟所以責者。晉公曰:「此無它。《春秋》之義,君親無將。漢法所謂大不道耳。」宣獻退思之,文定安至是耶,遂命以別辭。然晉公常切齒焉,竟增兩句云:「罹此震驚,遂至沉殞」。鈔本作隕。未幾,晉公擅移永定皇堂,貶崖州司戶。復當宣獻行制,於是首云:「無將之戒深著於魯經,不道之誅難逃於漢法。」予與文定兄之孫朝奉大夫孝廣、原校:楊作光。世美同貳閩漕,世美為予言之。

范文正好論事。仁宗朝有內侍怙勢作威,傾動中外。文正時尹京,乃抗疏列其罪,《言行錄》有疏字。欲上,凡數夕環步於庭,以籌其事。家有《言行錄》作所。藏書,預《言行錄》作有。言兵者悉焚之。《言行錄》有仍字。戒其子純祐等曰:「我今上疏言斥君側宵人,必得罪以死。我既死,汝輩勿復仕宦,但於墳側教授為業。」既奏,神文嘉納,為罷黜內侍。聖賢相遇,千載一時矣。毅夫云。

神文時,慶曆間淮南有王倫者嘯聚其黨,頗擾郡縣。承平日久,守臣或有委城而去者。事定,朝廷議罪。鄭公在樞密,凡棄城,請論如法。范文正參頂大政,爭之,以為不可。今江淮郡縣徒有名耳。城壁非如邊塞,難以責城守。神文睿德寬仁,故棄城得減死。鄭公忿謂文正曰:「六丈欲作佛耶?」范曰:「主上富於春秋,吾輩輔導當以德。若使人主輕於殺人,則吾輩亦將以不容矣。」鄭公歎服。

鄭毅夫為三司鹽鐵判官、時文禁頗寬略,余嘗入省見之。張伯玉公達與鄭同部,余幸數聽二公持論。張嘗謂鄭曰:「李邕當則天時,面折廷爭,眾甚危之。李出,笑謂人曰:『不顛不狂,其名不彰。』」公達曰:「古人處己如此,何有於富貴哉!」余常心記其說。

惠政

鄂州諸邑皆有茶稅,民苦之。獨崇陽一縣不產茶,而民間率藝桑,而稅以縑,人甚樂輸。蓋興國初,九河張公詠登進士第,以大理評事知縣事,禁民種茶,而教以植桑,易稅以縑。夫賢臣君子所至利民亡窮也。

詠在崇陽,登喜豐亭,見人市菜歸,呼問之,乃田家子也。曰:「若自有地,豈地不足以藝蔬耶?顧從邑而市之,真游惰者。」於是笞而遣之。以淺丈夫論之,則為暴政,決無罪人矣。

范純仁於至和間,宰汝之襄城,民困徭役。蓋籍家貲滿三百千,則充衙前之役,民間至不敢藝桑者。公遇吏民有小過,則課本戶罰藝桑,各有數人,亦不欺,而至今稱之。後值營奉永昭,計司科買麻履數萬,期會既迫,民間雖有金而莫能得履。公為科營婦鬻履者,稍增其直,與之為約,如期而辦。又科材木甚眾,公敷於五等戶,優估以市之,計里之遠近,令以次輸送。公乃設棚於縣宇之前,致榻於棚上。公據棚下瞰,使民聽唱名而前,擁木以立,遂令過,人莫之曉。蓋於棚榻潛有尋尺鈔本作丈。之度,以視其長短也。由是吏胥、匠石鈔本作役。無一高下其手,而民無所用賂。當時畿右諸邑,民莫不勞弊,惟獨襄城為不然。

閩人生子多者,至第四子則率皆不舉,為其貲產不足以贍也。若女,則不待三。往往臨蓐以器貯水,纔產即溺之,以上九字,鈔本作貯水溺之四字。謂之洗兒,建、劍尤甚。四明俞偉仲寬宰劍之順昌,作《戒殺子文》,召諸鄉父老為人所信服者,列坐廡下,以俸置醪醴,親酌而侑之,出其文使歸諭勸其鄉人,無得殺子。歲月間活者以千計,故生子多以俞為小字。轉運判官曹輔上其事,朝廷嘉之,就改仲寬一官,仍令再任。鈔本無仲寬仍令四字。復為立法,推行一路。後予奉使於閩,與仲寬為婚家,法當避,仲寬罷去。予嘗至其邑,聞仲寬因被差他郡還,邑有小兒數百迎於郊,雖古循吏蓋未之有也。以上九字,鈔本作古循吏也四字。

利疚

事有變古而行之,愈久必不廢者。如趙武靈王因用胡服,捨車而騎,秦始皇以隸易篆,武后詔「父在母朞,增為三年」之制。又有戾古而便時,為時所須而不可去者。如齊摘山煮海,漢之榷酤、六畜之租,唐之間架竹木之稅是也。若稽古執義而行,行之有所不安。如王莽之復井田,蘇綽之建五等,房琯之用車戰是也。蓋徇名則失實,放於利而忘義。《易》曰:「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

六路租茶通商以來,蠲減外,歲計三十三萬八千六十八貫有畸。湖北獨當十萬二千三鈔本作五。百三十一貫有畸,而鄂一州所斂無慮三萬九千緡。諸邑之中,咸寧又獨太重。嘗試訪之,其茶凡三名:一曰供軍稅茶,蓋江南李氏所取以助軍也;二曰酒茶,乃景德以前,因撲買縣酒,其課利計茶以納,後因敗欠,遂以其數敷出於民;三曰市茶,景德三年歲荒,官許額外貨茶以濟其艱食,所入既倍,而監場官因亦被賞,竟不復減。議者數乞均此無名之額以入諸邑,蓋非通論也。夫以一邑之患而欲困諸邑,尤無名矣。

湖北一路,唯安、復、漢陽三州軍無茶租,蓋民不種以資利耳。嘗按茶之起,謂之根稅茶,蓋以茶株均敷其多寡而已。今水田湖澤之地,無茶株而有茶稅矣。又茶園戶,坐享厚息以自豐。議者欲以所重均於所輕之邑,以所有均於所無之州。是大不知為政者也。

安州在唐,隸淮南;入本朝,屬荊湖北路,景祐間忽入京西。民間既禁海鹽而食解鹽,以輦販之遠,頗病淡食。方是時,西鄙用師,官科橐駝、黃牛,皆非山川所出,而俗所未嘗用者,於是人情厭苦不安。康定初,左丞范雍自延安謫守,乃會常入之課,以錢五萬緡歲輸京西漕司,復還安州於湖北,朝廷從之。民既德公,多立生祠。然歲課僅足以支費,而京西之輸是增賦也。已而,有司不勝其困。議者不燭本末,或欲乞為京西,以紓目前之急,此非體恤民情之論也。予向為京西漕屬,見架閣得割安州為京西元旨,止以京西缺財用為言。蓋出於一時苟簡之請,而聽之者亦未嘗圖久計。其歲輸錢率附漕舟,轉江入汴,然後至京西。又發運司計兵稍等費,凡受一萬五千緡,而京西所得纔三萬五千耳。抑累歲未嘗得之。切嘗籌之,郡則王土也,人則王民也,何嘗有彼此之限。初以五萬緡是買路分爾,已為繆舉。為今計,莫若曠然蠲之,則京西無受虛利,而湖北當蒙實惠也。

古之圭田,取圭潔之義。今之職田豈其遺制耶?視職高下以限頃畝,著於令甲矣。然郡縣始因其所有之田而占射之,故多寡未必如令。今有職田處,多貽民患。歲有旱乾水溢,官病失其所入,往往不受民訴,縱或受之,災傷之十不過蠲其四五而已。予切以斂職田之租入於常平,會見州縣所得職田之數,以所有均於所無,以所多均於所少之處,估其中直,以常平之緡月隨俸以給。如此,庶幾養廉吏而息貪污也。

安陸郡城枕溳水。惟州城基鈔本多城字。皆紫石,不為水所囓。自大安門外至所謂上下津,地悉無石。鈔本悉無石作廡右。每夏潦漲集,水道益東,民廬十淪五六矣。近歲水纔溢岸,即行西濠。識者以謂久必自溳津門,由景陵門以去,為正河道矣。若自大安門外,白兆廨院以北石岸盡處為水約,以殺湍銳,庶幾保上下津居人,及免入城之患。張全公朝議與予洎士人、僧俗同列狀,以訴於州,乞置水約。州委安陸令。而守令皆暗遠圖,而憚於有為。第申漕司,乞差濠寨。漕司果以舊未嘗有此役為難,遂寢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