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敦颐集
周子全书序
孔孟而后,千有余年,圣人之道不传。道非不传也,以无传道之人耳。汉四百年得一董子,唐三百年得一韩子,皆不足与传斯道。至宋周子出,而始续其统,后世无异词焉。顾当时知其人、知其学者实罕,惟程大中知之,使二程受学。而其书亦未显也。
其后虽有刊本,往往附太极图于通书之后,又有妄增图说首句,作「自无极而为太极」,或且以太极图出于希夷,而疑其近于老子之说。自子朱子大加是正,其所编定,有长沙本、建安本、南康本,最后有延平本,删去重复,益求精审,而后周子之书之真乃得而见。历年久远,无复宋本,为可惜。
曩睹濂溪志,纯杂互载,颇嫌烦芜,而张清恪公所刻全书,附录虽多,发明亦半出于朱子之作,无极太极之辨,祠堂书堂之记,自有文集可考。
是刻大抵不失朱子之旧,而附以注解。文、诗依清恪本增多数篇,年谱、本传皆不可少,余亦不敢泛引。读者茍专力于是书,或有以得周子精要之所在,而上承洙泗,下启洛闽,绵圣傅于不坠,振道统于中兴,所谓不由师传,再辟浑沦者,于此亦可知矣。光绪丁亥冬月,三原贺瑞麟谨识。
【1-2】
周敦颐集卷一
太极图Omitted
【3】
太极图说
朱熹解附;并附朱熹辩及注后记﹝1﹞
无极而太极。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而实造化之枢纽,品汇之根柢也。故曰:「无极而太极。」非太极之外,复有无极也。
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
太极之有动静,是天命之流行也,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诚者,圣人之本,物之终始,而命之道也。其动也,诚之通也,继之者善,万物之所资以始也;其静也,诚之复也,成之者性,万物各正其性命也。动极而静,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命之所以流行而不已也;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分阴分阳,两仪立焉,分之所以一定而不移也。盖太极者,本然之妙也;动静者,所乘之机也。太极,形而上之道也;阴阳,形而下之器也。是以自其着者而观之,则动静不同时,阴阳不同位,而太极无不在焉。自其微者而观之,则冲漠无朕,而【4】动静阴阳之理,已悉具于其中矣。虽然,推之于前,而不见其始之合;引之于后,而不见其终之离也。故程子曰:「动静无端,阴阳无始。」非知道者,孰能识之。
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
有太极,则一动一静而两仪分;有阴阳,则一变一合而五行具。然五行者,质具于地,而气行于天者也。以质而语其生之序,则曰水、火、木、金、土,而水、木,阳也,火、金,阴也。以气而语其行之序,则曰木、火、土、金、水,而木、火,阳也,金、水,阴也。又统而言之,则气阳而质阴也;又错而言之,则动阳而静阴也。盖五行之变,至于不可穷,然无适而非阴阳之道。至其所以为阴阳者,则又无适而非太极之本然也,夫岂有所亏欠闲隔哉!
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
五行具,则造化发育之具无不备矣,故又即此而推本之,以明其浑然一体,莫非无极之妙;而无极之妙,亦未尝不各具于一物之中也。盖五行异质,四时异气,而皆不能外乎阴阳;阴阳异位,动静异时,而皆不能离乎太极。至于所以为太极者,又初无声臭之可言,是性之本体然也。天下岂有性外之物哉!然五行之生,随其气质而所禀不同,所谓「各一其性」也。各一其性,则浑然太极之全体,无不各具于一物之中,而性之无所不在,又可见矣。
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干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5】化无穷焉。
夫天下无性外之物,而性无不在,此无极、二五所以混融而无闲者也,所谓「妙合」者也。「真」以理言,无妄之谓也;「精」以气言,不二之名也;「凝」者,聚也,气聚而成形也。盖性为之主,而阴阳五行为之经纬错综,又各以类凝聚而成形焉。阳而健者成男,则父之道也;阴而顺者成女,则母之道也。是人物之始,以气化而生者也。气聚成形,则形交气感,遂以形化,而人物生生,变化无穷矣。自男女而观之,则男女各一其性,而男女一太极也;自万物而观之,则万物各一其性,而万物一太极也。盖合而言之,万物统体一太极也;分而言之,一物各具一太极也。所谓天下无性外之物,而性无不在者,于此尤可以见其全矣。子思子曰:「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此之谓也。
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
此言众人具动静之理,而常失之于动也。盖人物之生,莫不有太极之道焉。然阴阳五行,气质交运,而人之所禀独得其秀,故其心为最灵,而有以不失其性之全,所谓天地之心,而人之极也。然形生于阴,神发于阳,五常之性,感物而动,而阳善、阴恶,又以类分,而五性之殊,散为万事。盖二气五行,化生万物,其在人者又如此。自非圣人全体太极有以定之,则欲动情胜,利害相攻,人极不立,而违禽兽不远矣。
【6】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圣人之道,仁义中正而已矣。而主静,无欲故静。立人极焉。故「圣人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
此言圣人全动静之德,而常本之于静也。盖人禀阴阳五行之秀气以生,而圣人之生,又得其秀之秀者。是以其行之也中,其处之也正,其发之也仁,其裁之也义。盖一动一静,莫不有以全夫太极之道,而无所亏焉,则向之所谓欲动情胜、利害相攻者,于此乎定矣。然静者诚之复,而性之真也。茍非此心寂然无欲而静,则又何以酬酢事物之变,而一天下之动哉!故圣人中正仁义,动静周流,而其动也必主乎静。此其所以成位乎中,而天地日月、四时鬼神,有所不能违也。盖必体立、而后用有以行,若程子论乾坤动静,而曰:「不专一则不能直遂,不翕聚则不能发散」,亦此意尔。
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
圣人太极之全体,一动一静,无适而非中正仁义之极,盖不假修为而自然也。未至此而修之,君子之所以吉也;不知此而悖之,小人之所以凶也。修之悖之,亦在乎敬肆之闲而已矣。敬则欲寡而理明,寡之又寡,以至于无,则静虚动直,而圣可学矣。
故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又曰:「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
【7】阴阳成象,天道之所以立也;刚柔成质,地道之所以立也;仁义成德,人道之所以立也。道一而已,随事着见,故有三才之别,而于其中又各有体用之分焉,其实则一太极也。阳也﹔刚也,仁也,物之始也;阴也,柔也,义也,物之终也。能原其始,而知所以生,则反其终而知所以死矣。此天地之闲,纲纪造化,流行古今,不言之妙。圣人作易,其大意盖不出此,故引之以证其说。
大哉易也,斯其至矣!
易之为书,广大悉备,然语其至极,则此图尽之。其指岂不深哉!抑尝闻之,程子昆弟之学于周子也,周子手是图以授之。程子之言性与天道,多出于此。然卒未尝明以此图示人,是则必有微意焉。学者亦不可以不知也。
﹝附辩﹞﹝1﹞愚既为此说,读者病其分裂已甚,辨诘纷然,苦于酬应之不给也,故总而论之。大抵难者:或谓不当以继善成性分阴阳,或谓不当以太极阴阳分道器,或谓不当以仁义中正分体用,或谓不当言一物各具一太极。又有谓体用一源,不可言体立而后用行者;又有谓【8】仁为统体﹝1﹞,不可偏指为阳动者;又有谓仁义中正之分,不当反其类者。是数者之说,亦皆有理。然惜其于圣贤之意,皆得其一而遗其二也。夫道体之全,浑然一致,而精粗本末、内外宾主之分,粲然于其中,有不可以毫厘差者。此圣贤之言,所以或离或合,或异或同,而乃所以为道体之全也。今徒知所谓浑然者之为大而乐言之,而不知夫所谓粲然者之未始相离也。是以信同疑异,喜合恶离,其论每陷于一偏,卒为无星之称,无寸之尺而已。岂不误哉!
夫善之与性,不可谓有二物,明矣﹝2﹞!然继之者善,自其阴阳变化而言也;成之者性,自夫人物禀受而言也。阴阳变化,流行而未始有穷,阳之动也;人物禀受,一定而不可易﹝3﹞,阴之静也。以此辨之,则亦安得无二者之分哉!然性善,形而上者也;阴阳,形而下者也。周子之意,亦岂直指善为阳而性为阴哉。但话其分,则以为当属之此耳。
阴阳太极,不可谓有二理必矣。然太极无象,而阴阳有气,则亦安得而无上下之殊哉!此其所以为道器之别也。故程子曰:「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须着如此说。然器,亦道也,道,亦器也。」得此意而推之,则庶乎其不偏矣。
【9】仁义中正,同乎一理者也。而析为体用,诚若有未安者。然仁者,善之长也;中者,嘉之会也;义者,利之宜也;正者,贞之体也。而元亨者,诚之通也;利贞者,诚之复也。是则安得为无体用之分哉!万物之生,同一太极者也。而谓其各具,则亦有可疑者。然一物之中,天理完具,不相假借,不相陵夺,此统之所以有宗,会之所以有元也。是则安得不曰各具一太极﹝1﹞哉!
若夫所谓体用一源者,程子之言盖已密矣。其曰「体用一源」者,以至微之理言之,则冲漠无朕,而万象昭然已具也。其曰「显微无闲」者,以至着之象言之,则即事即物,而此理无乎不在也。言理则先体而后用,盖举体而用之理已具,是所以为一源也。言事则先显而后微,盖即事而理之体可见,是所以为无闲也。然则所谓一源者,是岂漫无精粗先后之可言哉?况既曰体立而后用行,则亦不嫌于先有此而后有彼矣。
所谓仁为统体者﹝2﹞,则程子所谓专言之而包四者是也。然其言盖曰四德之元,犹五常之仁,偏言则一事,专言则包四者,则是仁之所以包夫四者,固未尝离夫偏言之一事,亦未有不识夫偏言之一事而可以骤语夫专言之统体者也﹝3﹞。况此图以仁配义,而复以中正参焉。【10】又与阴阳刚柔为类,则亦不得为专言之矣,安得遽以夫统体者言之,而昧夫阴阳动静之别哉。至于中之为用,则以无过不及者言之,而非指所谓未发之中也。仁不为体,则亦以偏言一事者言之,而非指所谓专言之仁也。对此而言,则正者所以为中之干,而义者所以为仁之质,又可知矣。其为体用,亦岂为无说哉?
大抵周子之为是书,语意峻洁而混成,条理精密而疏畅。读者诚能虚心一意,反覆潜玩,而毋以先入之说乱焉,则庶几其有得乎周子之心,而无疑于纷纷之说矣。
﹝注后记﹞﹝1﹞熹既为此说,尝录以寄广汉张敬夫。敬夫以书来曰:「二先生所与门人讲论问答之言,见于书者详矣。其于西铭,盖屡言之,至此图,则未尝一言及也,谓其必有微意,是则固然。然所谓微意者,果何谓耶?」熹窃谓以为此图立象尽意,剖析幽微,周子盖不得已而作也。观其手授之意,盖以为惟程子为能当之。至程子而不言,则疑其未有能受之者尔。夫既未能默识于言意之表,则驰心空妙,入耳出囗,其弊必有不胜言者。近年已觉颇有此弊矣。观其答张闳中论易传成书,深患无受之者,及东见录中论横渠清虚一大之说,使人向别处走,不若且只道敬,则其意亦可见矣。若西铬则推人以之天,即近以明远,于学者日用最为亲切,非若此书详于性命之原,而略于进为之目,有不可以骤而语者也。孔子雅言诗、书、执【11】礼,而于易则鲜及焉。其意亦犹此耳。韩子曰:「尧舜之利民也大,禹之虑民也深。」熹于周子、程子亦云。既以复于敬夫,因记其说于此。干道癸巳四月既望,熹谨书。
【12】
周敦颐集卷二
通书
朱熹解附
诚上第一
诚者,圣人之本。
诚者,至实而无妄之谓,天所赋、物所受之正理也。人皆有之,而圣人之所以圣者无他焉,以其独能全此而已。此书与太极图相表里。诚即所谓太极也。
「大哉干元,万物资始」,诚之源也。
此上二句,引易以明之。干者,纯阳之卦,其义为健,乃天德之别名也。元,始也。资,取也。言干道之元,万物所取以为始者,乃实理流出,以赋于人之本。如水之有源,即图之「阳动」也。
「干道变化,各正性命」,诚斯立焉。
此上二句亦易文。天所赋为命,物所受为性。言干道变化,而万物各得受其所赋之正,则【13】实理于是而各为一物之主矣,即图之「阴静」也。
纯粹至善者也。
纯,不杂也。粹,无疵也。此言天之所赋,物之所受,皆实理之本然,无不善之杂也。
故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此亦易文。阴阳,气也,形而下者也。所以一阴一阳者,形而上者也。道,即理之谓也。继之者,气之方出而未有所成之谓也。善则理之方行而未有所立之名也,阳之属也,诚之源也。成则物之已成,性则理之已立者也,阴之属也,诚之立也。
元、亨,诚之通;利、贞,诚之复。
元始,亨通,利遂,贞正,干之四德也。通者,方出而赋于物,善之继也。复者,各得而藏于己,性之成也。此于图已为五行之性矣。
大哉易也,性命之源乎!
易者,交错代换之名。卦爻之立,由是而已。天地之间,阴阳交错,而实理流行,一赋一受于其中,亦犹是也。
【14】
诚下第二
圣,诚而已矣。
圣人之所以圣,不过全此实理而已,即所谓「太极」者也。
诚,五常之本,百行之源也。,
五常,仁、义、礼、智、信,五行之性也。百行,孝、弟、忠、信之属,万物之象也。实理全,则五常不亏,而百行修矣。
静无而动有,至正而明达也。
方静而阴,诚固未尝无也。以其未形,而谓之无耳。及动而阳,诚非至此而后有也,以其可见而谓之有耳。静无,则至正而已;动有,然后明与达者可见也。
五常百行,非诚,非也,邪暗,塞也。
非诚,则五常百行皆无其实,所谓不诚无物者也。静而不正,故邪;动而不明、不达,故暗且塞。
故诚则无事矣。
诚则众理自然,无一不备,不待思勉,而从容中道矣。
【15】至易而行难。
实理自然,故易;人伪夺之,故难。
果而确,无难焉。
果者,阳之决;确者,阴之守。决之勇,守之固,则人伪不能夺之矣。
故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克去己私,复由天理,天下之至难也。然其机可一日而决,其效至于天下归仁,果确之无难如此。
诚几德第三
诚,无为;
实理自然,何为之有!即「太极」也。
几,善恶。
几者,动之微,善恶之所由分也。盖动于人心之微,则天理固当发见,而人欲亦已萌乎其间矣。此阴阳之象也。
德:爱曰仁,宜曰义,理曰礼,通曰智,守曰信。
【16】道之得于心者,谓之德,其别有是五者之用,而因以名其体焉,即五行之性也。
性焉、安焉之谓圣。
性者,独得于天;安者,本全于己;圣者,大而化之之称。此不待学问勉强,而诚无不立,几无不明,德无不备者也。
复焉、执焉之谓贤。
复者,反而至之;执者,保而持之;贤者,才德过人之称。此思诚研几以成其德,而有以守之者也。
发微不可见,充周不可穷之谓神。
发之微妙而不可见,充之周遍而不可穷,则圣人之妙用而不可知者也。
圣第四
寂然不动者,诚也;感而遂通者,神也;动而未形、有无之闲者,几也。
本然而未发者,实理之体,善应而不测者,实理之用。动静体用之闲,介然有顷之际,实理发见之端,而众事吉凶之兆也。
诚精故明,神应故妙,几微故幽。
【17】「清明在躬,志气如神」,精而明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应而妙也;理虽已萌,事则未着,微而幽也。
诚、神、几,曰圣人。
性焉、安焉,则精明应妙,而有以洞其幽微矣。
慎动第五
动而正,曰道。
动之所以正,以其合乎众所共由之道也。
用而和,曰德。
用之所以和,以其得道于身,而无所待于外也。
匪仁,匪义,匪礼,匪智,匪信,悉邪矣。
所谓道者,五常而已。非此,则其动也邪矣。
邪动,辱也;甚焉,害也。
无得于道,则其用不和矣。
故君子慎动。
【18】动必以正,则和在其中矣。
道第六
圣人之道,仁义中正而已矣。
中,即礼。正,即智。图解备矣。
守之贵,
天德在我,何贵如之!
行之利,
顺理而行,何往不利!
廓之配天地。
充其本然并立之全体而已矣。
岂不易简!岂为难知!
道体本然故易简,人所固有故易知。
不守,不行,不廓尔。
言为之则是,而叹学者自失其几也。
【19】
师第七
或问曰:「曷为天下善?」曰:「师。」曰:「何谓也?」曰:「性者,刚柔、善恶,中而已矣。」
此所谓性,以气禀而言也。
「不达」。曰:「刚善,为义,为直,为断,为严毅,为干固;恶,为猛,为隘,为强梁。柔善,为慈,为顺,为巽;恶,为懦弱,为无断,为邪佞。」
刚柔固阴阳之大分,而其中又各有阴阳,以为善恶之分焉。恶者固为非正,而善者亦未必皆得乎中也。
惟中也者,和也,中节也,天下之达道也,圣人之事也。
此以得性之止而言也。然其以和为中,与中庸不合。盖就已发如过不及者而言之,如书所谓「允执厥中」者也。
故圣人立教,俾人自易其恶,自至其中而止矣。
易其恶则刚柔皆善,有严毅慈顺之德,而无强梁懦弱之病矣。至其中,则其或为严毅,或为慈顺也,又皆中节,而无太过不及之偏矣。
故先觉觉后觉,闇者求于明,而师道立矣。
【20】师者所以攻人之恶,正人之不中而已矣。
师道立,则善人多;善人多,则朝廷正,而天下治矣。
此所以为天下善也。
此章所言刚柔,即易之「两仪」;各加善恶,即易之「四象」;易又加倍﹐以为「八卦」。而此书及图则止于「四象」,以为火、水、金、木,而即其中以为土。盖道体则一,而人之所见详略不同,但于本体不差,则并行而不悖矣。
幸第八
人之生,不幸,不闻过;大不幸﹐无耻。
不闻过,人不告也;无耻,我不仁也。
必有耻,则可教;闻过,则可贤。
有耻,则能发愤而受教;闻过,则知所改而为贤。然不可教,则虽闻过而未必能改矣。以此见无耻之不幸为尤大也。
思第九
洪范曰:「思曰睿,睿作圣。」
【21】睿,通也。
无思,本也;思通,用也。几动于彼,诚动于此。无思而无不通,为圣人。
无思,诚也;思通,神也。所谓「诚、衶、几,曰圣人」也。
不思,则不能通微;不睿,则不能无不通。是则无不通,生于通微,通微,生于思。
通微,睿也;无不通,圣也。
故思者,圣功之本,而吉凶之几也。
思之至,可以作圣而无不通;其次,亦可以见几通微,而不陷于凶咎。
易曰:「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
睿也。
又曰:「知几其神乎!」
圣也。
志学第十
圣希天,贤希圣,士希贤。
希,望也。字本作晞。
【22】伊尹、颜渊,大贤也。伊尹耻其君不为尧、舜,一夫不得其所,若挞于市。颜渊「不迁怒,不贰过」「三月不达仁」。
说见书及论语,皆贤人之事也。
志伊尹之所志,学颜子之所学。
此言「士希贤」也。
过则圣,及则贤,不及则亦不失于令名。
三者随其所用之浅深,以为所至之近远。不失令名,以其有为善之实也。
胡氏曰:「周子患人以发策决科、荣身肥家、希世取宠为事也,故曰『志伊尹之所志』。患人以广闻见、工文词、矜智能、慕空寂为事也,故曰『学颜子之所学』。人能志此志,而学此学,则知此书之包括至大,而其用无穷矣。」
顺化第十一
天以阳生万物,以阴成万物。生,仁;成,羲也。
阴阳,以气言;仁义,以道言。详已见图解矣。
故圣人在上,以仁育万物,以羲正万民。
【23】所谓定之以仁义。
天道行而万物顺,圣德修而万民化。大顺大化,不见其迹,莫知其然之谓神。
天地圣人,其道一也。
故天下之众,本在一人。道岂远乎哉!术岂多乎哉!
天下之本在君,君之道在心,心之术在仁义。
治第十二
十室之邑,人人提耳而教,且不及,况天下之广,兆民之众哉!曰,纯其心而已矣。
纯者,不杂之谓,心,谓人君之心。
仁、义、礼、智四者,动静、言貌、视听无违之谓纯。
仁、义、礼、智,五行之德也。动静,阴阳之用,而言貌、视听,五行之事也。德不言信,事不言思者,欲其不违,则固以思为主,而必求是四者之实矣。
心纯则贤才辅。
君取人以身,臣道合而从也。
贤才辅则天下治。
【24】众贤各任其职,则不待人人提耳而教矣。
纯心要矣,用贤急焉。
心不纯,则不能用贤;不用贤,则无以宣化。
礼乐第十三
礼,理也;乐,和也。
礼,阴也;乐,阳也。
阴阳理而后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万物各得其理,然后和。故礼先而乐后。
此「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之意,程子论「敬则自然和乐」,亦此理也。学者不知持敬,而务为和乐,鲜不流于慢者。
务实第十四
实胜,善也;名胜,耻也。故君子进德修业,孳孳不息,务实胜也。德业有未着,则恐恐然畏人知,远耻也。小人则伪而已!故君子日休,小人日忧。
【25】实修而无名胜之耻,故休;名胜而无实修之善,故忧。
爱敬第十五
「有善不及」?
设问。人或有善,而我不能及,则如之何?
曰:「不及,则学焉。」
答言。当学其善而已。
问曰:「有不善?」
问人有不善,则何以处之?
曰:「不善;则告之不善。」且劝曰:「庶几有改乎,斯为君子。」
答言。人有不善,则告之以不善,而劝其改。告之者,恐其不知此事之为不善也;劝之者,恐其不知不善之可改而为善也。
「有善一,不善二,则学其一,而劝其二」。
亦答词也。言人有善恶之杂,则学其善,而劝其恶。
有语曰:「斯人有是之不善,非大恶也。」则曰:「孰无过,焉知其不能改?改,则为君子矣。不改【26】为恶,恶者天恶之。彼岂无畏耶?鸟知其不能改!」
此亦答言。闻人有过,虽不得见而告劝之,亦当答之以此。冀其或闻而自改也。有心悖理谓之恶,无心失理谓之过。
故君子悉有众善,无弗爱且敬焉。
善无不学,故悉有众善;恶无不劝,故不弃一人于恶。不弃一人于恶,则无所不用其爱敬矣。
动静第十六
动而无静,静而无动,物也。
有形,则滞于一偏。
动而无动,静而无静,神也。
神则不离于形,而不囿于形矣。
动而无动,静而无静,非不动不静也。
动中有静,静中有动。
物则不通,神妙万物。
结上文,起下意。
【27】水阴根阳,火阳根阴。
水,阴也,而生于一,则本乎阳也;火,阳也,而生于二,则本乎所谓「神妙万物」者如此。
五行阴阳,阴阳太极。
此即所谓「五行一阴阳,阴阳一太极」者,以神妙万物之体而言也。
四时运行,万物终始。
此即所谓「五气顺布,四时行焉,无极二五,妙合而凝」者,以神妙万物之用而言也。
混兮辟兮!其无穷兮!
体本则一故曰混,用散而殊故曰辟。一动一静,其运如循环之无穷,此兼举其体用而言也。
此章发明图意,更宜参考。
乐上第十七
古者圣王制礼法,修教化,三纲正,九畴叙,百姓大和﹝1﹞,万物咸若。
纲,网上大绳也。三纲者,夫为妻纲,父为子纲,君为臣纲也。畴,类也。九畴,见洪范。若,【28】顺也。此所谓理而后和也。
乃作乐以宣八风之气,以平天下之情。
八音以宣八方之风,见国语。宣,所以达其理之分;平,所以节其和之流。
故乐声淡而不伤,和而不淫。入其耳,感其心,莫不淡且和焉。淡则欲心平,和则躁心释。
淡者,理之发;和者,理﹝1﹞之为。先淡后和,亦主静之意也。然古圣贤之论乐曰:「和而已。」此所谓淡,盖以今乐形之,而后见其本于庄正齐肃之意耳。
优柔平中,德之盛也;天下化中,治之至也。是谓道配天地,古之极也。
欲心平,故平中;躁心释,故优柔。言圣人作乐功化之盛如此。或云「化中」当作「化成」。
后世礼法不修,政刑苛紊,纵欲败度,下民困苦。谓古乐不足听也,代变新声,妖淫愁怨,导欲增悲,不能自止。故有贼君弃父,轻生败伦,不可禁者矣。
废礼败度,故其声不淡而妖淫;政苛民困,故其声不和而愁怨。妖淫,故导欲而至于轻生败伦,愁怨,故增悲而至于贼君弃父。
呜呼!乐者古以平心,今以助欲;古以宣化,今以长怨。
古今之异,淡与不淡,和与不和而已。
【29】不复古礼,不变今乐,而欲至治者远矣!
复古礼,然后可以变今乐。
乐中第十八
乐者,本乎政也。政善民安,则天下之心和。故圣人作乐,以宣畅其和心,达于天地,天地之气,感而太和焉。天地和,则万物顺,故神只格,鸟兽驯。
圣人之乐,既非无因而强作,而其制作之妙,又能真得其声气之元。故其志气天人交相感动,而其效至此。
乐下第十九
乐声淡则听心平,乐辞善则歌者慕,故风移而俗易矣。妖声艳辞之化也,亦然。
圣学第二十
「圣可学乎」?曰:「可。」曰:「有要乎?」曰:「有。」「请闻焉﹝1﹞。」曰:「一为要。一者无欲也,无欲则【30】静虚、动直,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公溥,庶矣乎!」
此章之指,最为要切。然其辞义明白,不烦训解。学者能深玩而力行之,则有以知无极之真,两仪四象之本,皆不外乎此心,而日用闲自无别用力处矣。
公明第二十一
公于己者公于人,未有不公于己而能公于人也。
此为不胜己私而欲任法以裁物者发。
明不至则疑生。明,无疑也。谓能疑为明,何啻千里?
此为不能先觉,而欲以逆诈、亿不信为明者发。然明与疑,正相南北,何啻千里之不相及乎!
理性命第二十二
厥彰厥微,匪灵弗莹。
此言理也。阳明阴晦,非人心太极之至灵,孰能明之。
刚善刚恶,柔亦如之,中焉止矣。
此言性也。说见第七篇,即五行之理也。
【31】二气五行,化生万物。五殊二实,二本则一。是万为一,一实万分。万一各正,小大有定。
此言命也。二气五行,天之所以赋受万物而生之者也。自其末以缘本,则五行之异,本二气之实,二气之实,又本一理之极。是合万物而言之,为一太极而已也。自其本而之末,则一理之实,而万物分之以为体。故万物之中,各有一太极,而小大之物,莫不各有一定之分也。
此章十六章意同。
颜子第二十三
颜子「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而不改其乐。」
说见论语。
夫富贵,人所爱也。颜子不爱不求,而乐乎贫者,独何心哉?
设问以发其端。
天地闲有至贵至爱可求,而异乎彼者,见其大、而忘其小焉尔。
「至爱」之闲,当有「富可」二字。所谓「至贵至富、可爱可求」者。即周子之教程子,「每令寻仲尼颜子乐处,所乐何事」者也。然学者当深思而实体之,不可但以言语解会而已。
见其大则心泰,心泰则无不足。无不足则富贵贫贼处之一也。处之一则能化而齐。故颜子亚圣。
【32】齐字意复,恐或有误。或曰:化,大而化也。齐,齐于圣也。亚,则将齐而未至之名也。
师友上第二十四
天地闲,至尊者道,至贵者德而已矣。至难得者人,人而至难得者,道德有于身而已矣。
此峈承上章之意,其理虽明,然人心蔽于物欲,鲜克知之。故周子每言之详焉﹝1﹞。
求人至难得者有于身,非师友,则不可得也已!
是以君子必隆师而亲友。
师友下第二十五
道义者,身有之,则贵且尊。
周子于此一意而屡言之,非复出也。其丁宁之意切矣。
人生而蒙,长无师友则愚。是道义由师友有之。
此处恐更有「由师友」字,属下句。
而得贵且尊,其义不亦重乎!其聚不亦乐乎!
【33】此重、此乐,人亦少知之者。
过第二十六
仲由喜闻过,令名无穷焉。今人有过,不喜人规,如护疾而忌医,宁灭其身而无悟也。噫!
势第二十七
天下,势而已矣。势,轻重也。
一轻一重,则势必趋于重,而轻愈轻,重愈重矣。
极重不可反。识其重而亟反之,可也。
重未极而识之,则犹可反也。
反之,力也。识不早,力不易也。
反之在于人力,而力之难易,又在识之早晚。
力而不竞,天也。不识不力,人也。
不识,则不知用力;不力,则虽识无补。
天乎?人也,何尤!
【34】问势之不可反者,果天之所为乎?若非天,而出于人之所为,则亦无所归罪矣。
文辞第二十八
文所以载道也。轮辕饰而人弗庸,徒饰也;况虚车乎!
文所以载道,犹车所以载物。故为车者必节其轮辕,为文者必善其词说,皆欲人之爱而用之。然我饰之而人不用,则犹为虚饰而无益于实。况不载物之车,不载道之文,虽美其饰,亦何为乎!
文辞,艺也;道德,实也。笃其实,而艺者书之,美则爱,爱则传焉。贤者得以学而至之,是为教。故曰:「言之无文,行之不远。」
此犹车载物,而轮辕饰也。
然不贤者,虽父兄临之,师保勉之,不学也;强之,不从也。
此犹车已饰,而人不用也。
不知务道德而第以文辞为能者,艺焉而已。噫!弊也久矣!
此犹车不载物,而徒美其饰也。
或疑有德者必有言,则不待艺而后其文可传矣。周子此章,似犹别以文辞为一事而用力焉。何也?曰:「人之才德,偏有长短,其或意中了了,而言【35】不足以发之,则亦不能传于远矣。故孔子曰:『辞达而已矣。』程子亦言:『酉铭吾得其意,但无子厚笔力,不能作耳。』正谓此也。然言或可少而德不可无,有德而有言者常多,有德而不能言者常少。学者先务,亦勉于德而已矣。
圣蕴第二十九
「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说见论语。言圣人之教,必当其可,而不轻发也。
子曰:「予欲无言。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
说亦见论语。言圣人之道,有不待言而显者,故其言加此。
然则璧人之蕴,微颜子殆不可见。发圣人之蕴,教万世无穷者,颜子也。圣同天,不亦深乎!
蕴,中所畜之名也。仲尼无迹,颜子微有迹。故孔子之教,既不轻发,又未尝自言其道之蕴,而学者惟颜子为得其全。故因其进修之迹,而后孔子之蕴可见。犹天不言,而四时行,百物生也。
常人有一闻知,恐人不速知其有也,急人知而名也,薄亦甚矣!
圣凡异品,高下悬绝,有不待校而明者。其言此者,正以深厚之极,警夫浅薄之尤耳。然于【36】圣人言深,常人言薄者,深则厚,浅则薄,上言首,下言尾,互文以明之也。
精蕴第三十
圣人之精,画卦以示;圣人之蕴,因卦以发。卦不画,圣人之精,不可得而见。微卦,圣人之蕴,殆不可悉得而闻。
精者,精微之意。画前之易,至约之理也。伏羲画卦,专以明此而已。蕴、谓凡卦中之所有,如吉凶消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至广之业也。有卦则因以形矣。
易何止五经之源,其天地鬼神之奥乎!
阴阳有自然之变,卦画有自然之体,此易之为书,所以为文字之袓,义理之宗也。然不止此,盖凡管于阴阳者,虽天地之大,鬼神之幽,其理莫不具于卦画之中焉。此圣人之精蕴,所以必于此而寄之也。
干损益动第三十一
君子干干,不息于诚,然必惩忿窒欲,迁善改过而后至。干之用其善是,损益之大莫是过,圣人之旨深哉!
【37】此以干卦爻词、损益大象,发明思诚之方。盖干干不息者,体也;去恶进善者,用也。无体则用无以行,无用则体无所措。故以三卦合而言之。或曰:「其」字亦是「莫」字。
「吉凶悔吝生乎动。」噫!吉一而已,动可不慎乎!
四者一善而三恶,故人之所值,褔常少而祸常多,不可不谨。
此章论易所谓「圣人之蕴」。
家人睽复无妄第三十二
冶天下有本,身之谓也;治天下有则,家之谓也。
则,谓物之可视以为法者,犹俗言则例、则样也。
本必端。端本,诚心而已矣。则必善。善则,和亲而已矣。
心不诚,则身不可正;亲不和,则家不可齐。
家难而天下易,家亲而天下疏也。
亲者难处,疏者易裁,然不先其难,亦未有能其易者。
家人离,必起于妇人。故睽次家人,以「二女同居,而志不同行」也。
睽次家人,易卦之序,二女以下,睽彖传文。二女,谓睽卦兑下离上,兑少女,离中女也。阴柔之性,外和悦而内猜嫌,故同居而异志。
【38】尧所以厘降二女于妫汭,舜可襌乎?吾兹试矣。
厘,理也。降,下也,嫣,水名。汭,水北,舜所居也。尧理治下嫁二女于舜,将以试舜而授之天下也。
是治天下观于家,治家观身而已矣。身端,心诚之谓也。诚心,复其不善之动而已矣。
不善之动息于外,则善心之生于内者无不实矣。
不善之动,妄也;妄复,则无妄矣;无妄,则诚矣。
程子曰:「无妄之谓诚。」
故无妄次复,而曰「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深哉!
无妄次复,亦卦之序。先王以下,引无妄卦大象,以明对时育物,唯至诚者能之,而赞其旨之深也。
此章发明四卦,亦皆所谓「圣人之蕴」。
富贵第三十三
君子以道充为贵,身安为富,故常泰无不足。而铢视轩冕,尘视金玉,其重无加焉尔!
此理易明,而屡言之,欲人有以真知道羲之重,而不为外物所移也。
【39】
陋第三十四
圣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蕴之为德行,行之为事业。彼以文辞而已者,陋矣!
意同上章。欲人真知道德之重,而不溺于文辞之陋也。
拟议第三十五
至诚则动,「动则变,变则化」故曰:「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
中庸、易大传所指不同,今合而言之,未详其义。或曰:至诚者,实理之自然;拟议者,所以诚之之事也。
刑第三十六
天以春生万物,止之以秋。物之生也,既成矣,不止则过焉,故得秋以成。圣人之法天,以政养万民,肃之以刑。民之盛也,欲动情胜,利害相攻,不止则贼灭无伦焉。故得刑以冶。
意与十一章略同
情伪微暧,其变千状。茍非中正、明达、果断者,不能治也。讼卦曰:「利见大人,」以「刚得中」【40】也。噬嗑曰:「利用狱」,以「动而明」也。
中正,本也;明断,用也。然非明则断无以施,非断则明无所用,二者又自有先后也。讼之中,兼乎正;噬嗑之明,兼乎达。讼之刚,噬嗑之动,即果断之谓也。
呜呼!天下之广,主刑者民之司命也。任用可不慎乎!
公第三十七
圣人之道,至公而已矣。或曰:「何谓也?」曰:「天地至公而已矣。」
孔子上第三十八
春秋,正王道,明大法也,孔子为后世王者而修也。乱臣贼子诛死者于前,所以惧生者于后也。宜乎万世无穷,王祀夫子,报德报功之无尽焉。
孔子下第三十九
道德高厚,教化无穷,实与天地参而四时同,其惟孔子乎!
道高如天者,阳也;德厚如地者,阴也;教化无穷如四时者,五行也。孔子其太极乎!
【41】
蒙艮第四十
「童蒙求我」,我正果行,如筮焉。筮,叩神也。再三则渎矣,渎则不告也。
此通下三节,杂引蒙卦彖、象而释其义。童,稚也。蒙,暗也。我,谓师也。噬,揲蓍以决吉凶也。言童蒙之人,来求于我以发其蒙,而我以正道,果决彼之所行,如筮者叩神以决疑,而神告之吉凶,以果决其所行也。叩神求师,专一则明。如初筮则告,二三则惑,故神不告以吉凶,师亦不当决其所行也。
「山下出泉,」静而清也。汩则乱,乱不决也。
「山下出泉」,大象文。山静泉凊,有以全其未发之善,故其行可果。汩,再三也。乱,渎也。不决,不告也。盖汩则不静,乱则不清。既不能保其未发之善,则告之不足以果其所行,而反滋其惑,不如不告之为愈也。
慎哉!其惟「时中」乎!
时中者,彖传文,教当其可之谓也。初则告,渎则不告;静而凊则决之,汩而乱则不决。皆时中也。
「艮其背,」背非见也。静则止,止非为也,为不止矣。其道也深乎!
【42】此一节引艮卦之象而释之。艮,止也,背,非有见之地也。「艮其背」者,止于不见之地也。止于不见之地则静,静则止而无为,一有为之之心,则非止之道矣。
此章发明二卦,皆所谓「圣人之蕴,」而主静之意矣。
太极通书后序
建安本
朱熹
右周子之书一编,今舂陵、零陵、九江皆有本,而互有同异。长沙本最后出,乃熹所编定,视他本最详密矣,然犹有所未尽也。
盖先生之学,其妙具于太极一图。通书之言,皆发此图之蕴。而程先生兄弟语及性命之际,亦未尝不因其说。观通书之诚、动静、理性命等章,及程氏书之李仲通铭、程邵公志、颜子好学论等篇,则可见矣。故潘凊逸志先生之墓,叙所着书,特以作太极图为称首。然则此图当为书首,不疑也。然先生既手以授二程本,因附书后。祁宽居之云。传者见其如此,遂误以图为书之卒章,不复厘正。使先生立象尽意之微旨,暗而不明。而骤读通书者,亦复不知有所总摄。此则诸本皆失之。而长沙通书因胡氏所传篇章,非复本次,又削去分章之目,而别以「周子曰」者加之,于书之大义虽若无所害,然要非先生之旧,亦有去其目而遂不可晓者。如理性命章之类。又诸本附载铭、碣、诗、文,事多重复。亦或不能有所发明于先生之【43】道,以幸学者。
故今特据潘志置图篇端,以为先生之精意,则可以通乎书之说矣。至于书之分章定次,亦皆复其旧贯。而取公及蒲左丞、孔司封、黄太史所记先生行事之实,删去重复,合为一篇,以便观者。盖世所传先生之书、言行具此矣。
潘公所谓易通,疑即通书。而易说独不可见,向见友人多蓄异书,自谓有传本,亟取而观焉,则浅陋可笑。皆舍法时举子葺缀绪余,与图说、通书绝不相似,不问可知其伪。独不知世复有能得其真者与否?以图、书推之,知其所发当极精要,微言湮没,甚可惜也!
熹又尝读朱内翰震进易说表,谓此图之传,自陈搏、种放、穆修而来。而五峰胡公仁仲作通书序,又谓先生非止为种、穆之学者,「此特其学之一师耳,非其至者也」。夫以先生之学之妙,不出此图,以为得之于人,则决非种、穆所及;以为「非其至者」,则先生之学,又何以加于此图哉?是以尝窃疑之。及得志文考之,然后知其果先生之所自作,而非有所受于人者。公盖皆未见此志而云云耳。然胡公所论通书之指曰:「人见其书之约,而不知其道之大也;见其文之质,而不知其义之精也;,见其言之淡,而不知其味之长也。人有真能立伊尹之志,修颜子之学,则知此书之言包括至大,而圣门之事业无穷矣。」此则不可易之至论,读是书者所宜知也。因复掇取以系于后云。干道己丑六月戊申、新安朱熹谨书。
【44】
再定太极通书后序﹝1﹞
南康本
朱熹
右周子太极图并说一篇,通书四十章,世传旧本遗文九篇,遗事十五条,事状一篇。熹所集次,皆已校定,可缮写。熹按先生之书,近岁以来,其传既益广矣,然皆不能无谬误。唯长沙建安板本为庶几焉!而犹颇有所未尽也。
盖先生之学之奥,其可以象告者,莫备于太极之一图。若通书之言,盖皆所以发明其蕴,而诚、动静、理性命等章为尤着。程氏之书,亦皆袓述其意,而李仲通铭、程邵公志、颜子好学论等篇,乃或并其语而道之。故清逸潘公志先生之墓,而叙其所着之书,特以作太极图为首称,而后乃以易说、易通系之,其知此矣。按汉上朱震子发,言陈抟以太极圚传种放,放传穆修,修传先生。衡山胡宏仁仲则以为种、穆之传,特先生「所学之一师,而非其至者」。武当祈宽居之又谓图象乃先生指画以语二程,而未尝有所为书。此盖皆未见潘志而言。若胡氏之说,则又未考乎先生之学之奥,始卒不外乎此图也。先生易说久已不传于世,向见两本,皆非是。其一卦说,乃陈忠肃公所着;其一系词说,又皆佛、老陈腐之谈。其甚陋而可笑者,若曰;「易之冒天下之道也,犹狙公之罔众狙也。」观此则其决非先生所为可知矣。易通【45】疑即通书。盖易说既依经以解义,此则通论其大旨、而不系于经者也。特不知其去易而为今名,始于何时尔。然诸本皆附于通书之后,而读者遂误以为书之卒章。使先生立象之微旨,暗而不明;骤而语夫通书者,亦不知其纲领之在是也。
长沙本既未及有所是正,而通书乃因胡氏所定章次,先后辄颇有所移易,又刊去章目,而别以「周子曰」者加之,皆非先生之旧。若理性命章之类,则一去其目,而遂不可晓。其所附见铭、碣、诗、文,视他本则详矣,然亦或不能有以发明于先生之道,而徒为重复。
故建安本特据潘志置图篇端,而书之序次名章,亦复其旧。又即潘志及蒲左丞、孔司封、黄太史所记先生行事之实,删去重复,参互考订,合为事状一篇。其大者如蒲碣云:「屠奸翦弊,如快刀健斧。」而潘志云:「精密严恕,务尽道理。」蒲碣但云,「母未葬」;而潘公所为郑夫人志:乃为「水啮其墓而改葬。」若此之类,皆从潘志。而蒲碣又云:「慨然欲有所施,以见于世。」又云:「益思以奇自名。」又云:「朝廷躐等见用,奋发感厉。」皆非知先生者之言。又载先生称颂新政,反覆数十言,恐亦非实。若此之类,今皆削去。至于道学之微,有诸君子所不及知者,则又一以程氏及其门人之言为正。以为先生之书之言之行,于此亦略可见矣。然后得临汀杨方本以校,而知其舛陋犹有未尽正者。如「柔如之」当作「柔亦如之」,师友一章当为二章之类。又得何君营道诗序,及诸尝游舂陵者之言,而知事状所叙濂【46】溪命名之说,有失其本意者。何君序见遗事篇内。又按濂溪广汉张栻所跋先生手帖﹝1﹞,据先生家谱云:濂溪隐居在营道县荣乐乡钟贵里石塘桥西,濂盖溪之旧名。先生寓之庐阜,以示不忘其本之意。而邵武邹敷为熹言:「尝至其处,溪之源委自为上下保,先生故居在下保,其地又别自号为楼田。而濂之为字,则疑其出于唐刺史元结七泉之遗俗也。」今按江州濂溪之西,亦有石塘桥,见于陈令举庐山记。疑亦先生所寓之名云。覆校旧编,而知笔削之际,亦有当录而误遗之者。如蒲碣自言:初见先生于合州,「相语三日夜,退而叹曰:『世乃有斯人耶』!而孔文仲亦有祭文,序先生洪州时事曰:「公时甚少,王色金声,从容和毅,一府尽倾」之语。蒲碣又称其孤风远操,寓怀于尘埃之外,常有高栖遐遁之意。亦足以证其前所谓「以奇自见」等语之谬。又读张忠定公语而知所论希夷﹑种﹑穆之传,亦有未尽其曲折者。按:张忠定公尝从希夷学。而其论公事之有阴阳,颇与图说意合。窃疑是说之传,固有端绪。至于先生然后得之于心,而天地万物之理,钜细幽明,高下精粗,无所不贯,于是始为此图,以发其秘尔!尝欲别加是正,以补其阙,而病未能也。
兹乃被命假守南康,遂获嗣守先生之遗教于百有余年之后,顾德弗类,惭惧已深,瞻仰高山,深切寤叹。因取旧衮,复加更定,而附着其说如此。锓板学宫,以与同志之士共﹝2﹞焉。淳熙己亥夏五月戊午朔、新安朱熹谨书。
【47】
通书后记
朱熹
通书者,濂溪夫子之所作也。夫子性周氏,名敦颐﹝1﹞,字茂叔。自少即以学行有闻于世,而莫或知其师傅之所自。独以河南两程夫子尝受学焉,而得孔、孟不传之正统,则其渊源因可概见。然所以指夫仲尼、颜子之乐,而发其吟风弄月之趣者,亦不可得而悉闻矣。所着之书,又多散失。独此一篇,本号易通,与太极图说并出程氏,以传于世。而其为说,实相表裹,大抵推一理、二气、五行之分合,以纪纲道体之精微,决道义、文辞、禄利之取舍,以振起俗学之卑陋。至论所以入德之方,经世之具,又皆亲切简要,不为空言。顾其宏纲大用,既非秦、汉以来诸儒所及;而其条理之密,意味之深,又非今世学者所能骤而窥也。是以程氏既没,而传者鲜焉。其知之者,不过以为用意高远而已。
熹自蚤岁既幸得其遗编,而伏读之初,盖茫然不知其所谓,而甚或不能以句。壮岁,获游延平先生之门,然后始得闻其说之一二。比年以来,潜玩既久,乃若粗有得焉。虽其宏纲大用所不敢知,然于其章句文字之间,则有以实见其条理之愈密,意味之愈深,而不我欺也。顾自始读以至于今,岁月几何,倏焉三纪,慨前哲之益远,惧妙旨之无传,窃不自量,辄【48】为注释。虽知凡近不足以发夫子之精蕴,然创通大义,以俟后之君子,则万一其庶几焉。淳熙丁未九月甲辰,后学朱熹谨记。仪封张伯行云:此序晦庵先生最后集解图通书而作也。先生始集通书,莫考其年,据先生序云:「长沙本最后出,乃熹所编定,视他本最详密,然犹有未尽云。乃于干道己丑﹙一一六九年﹚覆较旧编,为建安本。至淳熙己亥﹙一一七九年﹚,凡十一年,复加更定,为南康本。又八年丁未﹙一一八七年﹚﹝1﹞,重为注释,而是编始定。今本一以此为正,而是序特列于首,诸序跋次见于后。
又
延平本
朱熹
临汀杨方得九江故家传本,校此本,不同者十有九处。然亦互有得失。其两条此本之误,当从九江本:如理性命章云「柔如之」,当作「柔亦如之」。师友章当自「道义者」以下析为下童。其十四条,义可两通,当并存之:如诚几德章云「理」曰「礼」,「理」一作「履」。慎动章云:「邪动」,一作「动邪」。化章一作「顺化」。爱敬章云:「有善」,此下一有「是苟」字。「学焉」,此下一有「有」字。「曰有不善」,一无此四字。「曰不善」,此下一有「否」字。乐章云:「优柔平中」,「平」一作「乎」。「轻生败伦」,「伦」一作「常」。圣学章云:「请闻焉」,「闻」一作「间」。颜子章云:「独何心哉」,「心」一作「以」。「能化而齐」,「齐」一作「济」,一作「消」。过章,一作仲由。刑章云;「不止即过焉」,「即」一作【49】「则」。其三条,九江本误,而当以此本为正:如太极说云:「无极而太极」,「而」下误多一「生」字。诚章云:「诚斯立焉」,「立」误作「生」。家人睽复无妄章云:「诚心复其不善之动而已矣」,「心」误作「以」。凡十有九条。今附见于此,学者得以考焉。
【50】
周敦颐集卷三
杂着
文
养心亭说
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予谓养心不止于寡焉而存耳,盖寡焉以至于无。无则诚立、明通。诚立,贤也;明通,圣也。是圣贤非性生,必养心而至之。养心之善有大焉如此,存乎其人而已。
张子宗范有行、有文,其居背山而面水。山之麓,构亭甚清净,予偶至而爱之,因题曰「养心」。既谢,且求说,故书以勉。
【51】
爱莲说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1﹞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吉州彭推官诗序﹝2﹞敦实庆历初,为洪川分宁县主簿。被外台檄,承乏袁州卢溪镇市征之局。局鲜事,袁之进士多来讲学于公斋。因谈及今朝江左律诗之工。坐闲,诵吉州彭推官篇者六七人﹝3﹞,其句字信乎能觑天巧而脍炙人口矣。【52】俄闻分宁新邑宰,尚﹝1﹞未踰月,而才明之誉,已飞数百里。有谓敦实曰:「邑宰太博思永,即向所诵之诗﹝2﹞推官之子也。吉与袁邻郡,父兄辈皆识推官,第为善内乐,殊忘官之高卑,齿之壮老,以至于没。其庆将发于是乎!」敦实故又知推官之德。暨还邑局,闻推官之诗益多,亦能记诵不忘。十五年,而太博由刑部郎中直史馆,益州路转运使。敦实自南昌知县就移佥署巴川郡判官厅公事。益、梓邻路也。泝流赴局,过渝州,越三舍,接巴川境,闲有温泉佛﹝3﹞寺。舣舟游览,忽睹榜诗,乃推官之作。喜豁读讫,录本纳于转运公。公复书重谢,且曰;「愿刻一石,若蒙继以短序,尤荷厚意。」故序于诗后,而命工刻石,置寺之堂焉。实嘉佑二年正月十五日云。承奉郎守太子中舍佥署合州军事判官厅公事周敦实撰。
邵州迁学释菜文﹝4﹞
维治平五年,岁次戊申,正月甲戌朔,三日丙子,朝奉郎尚书驾部员外郎通判永州军州兼管【53】内劝农事,权发遣邵州军州事上骑都尉赐绯鱼袋周敦颐,敢昭告于先圣至圣文宣王:﹝1﹞
惟夫子道高德厚﹝2﹞,教化无穷,实与天地参而四时同。上自国都,下及州县,通立庙貌。州守县令,春秋释奠。虽天子之尊,入庙肃恭行礼。其重,诚与天地参焉。儒衣冠学道业者,列室于庙中﹝3﹞,朝夕目瞻脺容,心慕至德,日蕴月积。几于颜氏之子者有之。得其位,施其道,泽及生民者,代有之。然﹝4﹞夫子之宫可忽#!而邵置于恶地,掩于衙门,左狱右庾,秽喧历年。
敦颐摄守州符,尝拜堂下,惕汗流背,起而议迁。得地东南,高明协下。用旧增新,不日成就。彩章冕服,俨坐有序,诸生既集,率僚告成。谨以礼币藻苹﹝5﹞,式陈明荐,以兖国公颜子配。尚飨﹝6﹞!
【54】
又告先师文﹝1﹞
维治平五年,岁次戊申,正月甲戌朔,三日丙子,朝奉郎尚书驾部员外郎通判永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事,权发遣邵州军州事上骑都尉赐绯鱼袋周敦颐﹝2﹞敢昭告于先师兖国公颜子:爰以迁修庙学成,恭修释菜于先圣至圣文宣王。惟子睿性通微,实几于圣。明诚道确,夫子称贤。谨以礼币藻苹﹝3﹞,式陈明献,从祀配神。尚飨﹝4﹞!
【55】
书
上二十六叔书﹝1﹞
侄男敦颐﹝2﹞启:孟秋犹热,伏惟二十六叔、三十一叔、诸叔母、诸兄长尊体起居万褔。周兴来,知安乐,喜无尽。敦颐守官于外,与新妇幸如常,不劳忧念。来春归乡,即遂拜侍。未闲,伏望顺时倍加保爱,不备。侄男敦颐状。上二十六叔、三十一叔、诸叔母、诸兄长座前。七月六日夜。
诸弟、诸侄安乐。好将息!好将息!
与仲章侄书﹝3﹞
仲章:夏热,计新妇男女安健。我此中与叔母、季老﹝4﹞、通老、韩姐、善善以下并安。近递中,【56】得先公加赠官诰,赠谏议大夫,家门幸事幸事﹝1﹞。汝备酒果香茶,诣坟前告闻先公谏议也。未相见,千万好将息!不具。叔付仲章,六月十四日。
诸处书,立使﹝2﹞周一父子送去。叔母、韩姐传语:汝与新妇侄儿侄女各计安好,将息!好将息﹝3﹞!百一、百二附兄嫂起居之间。善善与新妇安安。汝切不得来!汝切﹝4﹞不得来!周三翁夫妻安否?周一父子看守坟茔小心否?周幼二安否?如何也?
与傅秀才书﹝5﹞
敦实顿首:傅君茂才足下:昨日饭会上,草草致书,不识已达否?日惟履用休适。敦实自春来,郡事并多。又新守将至,诸要备办。稍有一日空暇,则或过客,或节辰,或不时聚会。每会即作诗﹝6﹞,雅则雅矣。形亦劳瘁﹝7﹞,故尚未有意思为足下作策问,勿讶!勿讶!
【57】遂州平纹纱轻细者﹝1﹞,染得好皁者,告买一疋,自要作夏衫。并买樗蒲、绫裤段二个。碎事烦聒,愧悚!愧悚!急遣人探新守次,走笔不谨。暄燠加爱加爱,不宣。敦实顿首傅君茂才足下﹝2﹞。
慰李才元书﹝3﹞
敦实幁首:变故不常,窃审尊夫人太君奄弃荣养。伏惟号天永慕,难以胜处。罔极奈何!孝思奈何!敢冀节哀以从中制,卑情不任苦痛之至。谨奉疏以慰,不宣,谨疏。四月某日,汝南周敦实疏上﹝4﹞。
回谒乡官昌州司录黄君庆牒
承奉郎守太子中允签书合州判官厅公事周敦实,右某谨只候谢都曹员外,伏听处分。件状如前,谨牒。嘉佑元年十一月日具位某牒。
【58】
贺傅伯成手谒嘉佑六年
从表殿中丞、前合州从事周敦实,专谒贺新恩先辈傅弟。三月十二日手谒。
赋
拙赋
或谓予曰:「人谓子拙?」予曰:「巧,窃所耻也,且患世多巧也。」喜而赋之曰﹝1﹞:「巧者言,拙者默;巧者劳,拙者逸;巧者贼,拙者德;巧者凶,拙者吉。呜呼!天下拙,刑政彻。上安下顺,风清币绝。」
诗,题名Omitted
Footnotes
第3页
﹝1﹞「朱熹」原作「朱子」,今改。
第7页
﹝1﹞「附辩」原作「论曰」,据张本、董本改。
第8页
﹝1﹞张本「统体」下有注云:「原作体统。」董本「统体」作「体统」。
﹝2﹞张本、董本无「明」字。
﹝3﹞「易」上原有「复」字,据张本、董本删。
第9页
﹝1﹞「太极」原作「理」,据张本、董本改。
﹝2﹞张本「统体」下有注云:「原作体统。」
﹝3﹞同注﹝2﹞。
第10页
﹝1﹞「注后记」三字据董本补。
第27页
﹝1﹞「大」原作「太」,据张本、董本改。
第28页
﹝1﹞「理」原作「和」,据邓本改。张本作「淡」,董本亦作「和」。
第29页
﹝1﹞「闻」原作「问」。据张、董、邓三本改。
第32页
﹝1﹞张本、董本无「周子」二字。
第44页
﹝1﹞此篇四部丛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十六题与此同,董本题为「太极图说通书书后」,题下均无「南康本」三字。
第46页
﹝1﹞编者按:「按」下「濂溪」二字,张本、董本无,四部丛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有此二字。
﹝2﹞编者按:张本、董本「共」下有「观览」二字。四部丛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无「观览」二字。
第47页
﹝1﹞贺本及吕、张、董、邓四本「周敦颐」均作「周惇颐」。「惇」「敦」通,今改「敦」。下同。
第48页
﹝1﹞按:公元年份为编者所加。
第51页
﹝1﹞「自」字原作「至」,据张、董、邓三本改。
﹝2﹞张本、董本无「吉州」二字。
﹝3﹞「人」字据张、董、邓三本增。吕本无「人」字。
第52页
﹝1﹞「尚」字,吕、张、董、邓四本怍「上」。
﹝2﹞「之诗」二字,与吕本同。张、董、邓三本无。
﹝3﹞「佛寺」二字,与吕本同。张、董、邓三本无「佛」字。
﹝4﹞张、董、邓三本「迁」字上多一「新」字。
第53页
﹝1﹞以上一段文字,吕本无。张、董、邓三本有。
﹝2﹞「道高德厚」与吕本同,张、董、邓三本作「道德高厚」。
﹝3﹞「中」字,据张、董、邓三本补。吕本无「中」字。
﹝4﹞「然」下张、董、邓三本有「则」字,吕本无。
﹝5﹞「藻苹」与吕本同,张、董、邓三本作「藻齐」。
﹝6﹞「尚向」二字据张本、董本补。
第54页
﹝1﹞此标题据张、董、邓三本补。
﹝2﹞编者按:以上一段文字,张、董、邓三本无,吕本有。
﹝3﹞同前页注﹝5﹞。
﹝4﹞「尚飨」二字据张、董、邓三本补。
第55页
﹝1﹞编者按:张本、童本作「与二十六叔等手帖」。
﹝2﹞本文「敦颐」二字各本均作「敦实」。
﹝3﹞张本、董本作「与仲章侄手帖」。
﹝4﹞「季老」原作「李老」,据张本、邓本改。
第56页
第56页
﹝1﹞吕本亦作「幸事幸事」,张、董、邓三本「幸事」二字不重出。
﹝2﹞吕本亦作「立使」,张、董、邓三本作「立便使」。
﹝3﹞编者按:「将息好将习」张本、董本作「将息将息」。
﹝4﹞「汝切」二字吕本亦重出,张、董、邓三本不重出。
﹝5﹞吕本作「与傅茂才书」,张、董、邓三本作「与傅耆伯成书」。
﹝6﹞「即作诗」三字与吕本同。张、董、邓三本作「必作诗」。
﹝7﹞「形亦劳瘁」四字与吕本同。张、董、邓三本作「形劳神瘁」。
D:王依民中国古籍2周敦頤集" l 第57页
﹝1﹞张、董、邓三本此句下有「此中人唤作漫纱」一句,吕本无。
﹝2﹞张、董、邓三本此下有「三月四日」四字。
﹝3﹞张、董、邓三本作「慰李大临才元疏」。题下注云:「治平二年」
﹝4﹞编者按:「四月」以下至「疏上」,张、董、邓三本缺。
第58页
﹝1﹞「曰」字,各本均无。
太极图说
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
分阴分阳,两仪立焉。
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
极也,太极本无极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
干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
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圣人
定之以中正仁义(自注:圣人之道,仁义中正而已矣)。而主静(自注:无欲故静),立人
极焉。故圣人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君子修之吉,小人
悖之凶。故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又曰:
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大哉易也,斯其至矣!
太极图说-朱熹注
周敦颐
朱熹解附;并附朱熹辩及注后记
无极而太极。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而实造化之枢纽,品汇之根柢也。故曰:「无极而太
极。」非太极之外,复有无极也。
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
阴分阳,两仪立焉。
太极之有动静,是天命之流行也,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诚者,圣人之
本,物之终始,而命之道也。其动也,诚之通也,继之者善,万物之所资以始也
;其静也,诚之复也,成之者性,万物各正其性命也。动极而静,静极复动,一
动一静,互为其根,命之所以流行而不已也;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分阴分阳,
两仪立焉,分之所以一定而不移也。盖太极者,本然之妙也;动静者,所乘之机
也。太极,形而上之道也;阴阳,形而下之器也。是以自其著者而观之,则动静
不同时,阴阳不同位,而太极无不在焉。自其微者而观之,则冲漠无朕,而动静
阴阳之理,已悉具于其中矣。虽然,推之于前,而不见其始之合;引之于后,而
不见其终之离也。故程子曰:「动静无端,阴阳无始。」非知道者,孰能识之。
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
有太极,则一动一静而两仪分;有阴阳,则一变一合而五行具。然五行者,
质具于地,而气行于天者也。以质而语其生之序,则曰水、火、木、金、土,而
水、木,阳也,火、金,阴也。以气而语其行之序,则曰木、火、土、金、水,
而木、火,阳也,金、水,阴也。又统而言之,则气阳而质阴也;又错而言之,
则动阳而静阴也。盖五行之变,至于不可穷,然无适而非阴阳之道。至其所以为
阴阳者,则又无适而非太极之本然也,夫岂有所亏欠闲隔哉!
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
性。
五行具,则造化发育之具无不备矣,故又即此而推本之,以明其浑然一体,
莫非无极之妙;而无极之妙,亦未尝不各具于一物之中也。盖五行异质,四时异
气,而皆不能外乎阴阳;阴阳异位,动静异时,而皆不能离乎太极。至于所以为
太极者,又初无声臭之可言,是性之本体然也。天下岂有性外之物哉!然五行之
生,随其气质而所禀不同,所谓「各一其性」也。各一其性,则浑然太极之全体
,无不各具于一物之中,而性之无所不在,又可见矣。
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干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
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
夫天下无性外之物,而性无不在,此无极、二五所以混融而无闲者也,所谓
「妙合」者也。「真」以理言,无妄之谓也;「精」以气言,不二之名也;「凝
」者,聚也,气聚而成形也。盖性为之主,而阴阳五行为之经纬错综,又各以类
凝聚而成形焉。阳而健者成男,则父之道也;阴而顺者成女,则母之道也。是人
物之始,以气化而生者也。气聚成形,则形交气感,遂以形化,而人物生生,变
化无穷矣。自男女而观之,则男女各一其性,而男女一太极也;自万物而观之,
则万物各一其性,而万物一太极也。盖合而言之,万物统体一太极也;分而言之
,一物各具一太极也。所谓天下无性外之物,而性无不在者,于此尤可以见其全
矣。子思子曰:「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此之谓也
。
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
出矣。
此言众人具动静之理,而常失之于动也。盖人物之生,莫不有太极之道焉。
然阴阳五行,气质交运,而人之所禀独得其秀,故其心为最灵,而有以不失其性
之全,所谓天地之心,而人之极也。然形生于阴,神发于阳,五常之性,感物而
动,而阳善、阴恶,又以类分,而五性之殊,散为万事。盖二气五行,化生万物
,其在人者又如此。自非圣人全体太极有以定之,则欲动情胜,利害相攻,人极
不立,而违禽兽不远矣。
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圣人之道,仁义中正而已矣),而主静(无欲故静)
,立人极焉。故「圣人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
」。
此言圣人全动静之德,而常本之于静也。盖人禀阴阳五行之秀气以生,而圣
人之生,又得其秀之秀者。是以其行之也中,其处之也正,其发之也仁,其裁之
也义。盖一动一静,莫不有以全夫太极之道,而无所亏焉,则向之所谓欲动情胜
、利害相攻者,于此乎定矣。然静者诚之复,而性之真也。茍非此心寂然无欲而
静,则又何以酬酢事物之变,而一天下之动哉!故圣人中正仁义,动静周流,而
其动也必主乎静。此其所以成位乎中,而天地日月、四时鬼神,有所不能违也。
盖必体立、而后用有以行,若程子论乾坤动静,而曰:「不专一则不能直遂,不
翕聚则不能发散」,亦此意尔。
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
圣人太极之全体,一动一静,无适而非中正仁义之极,盖不假修为而自然也
。未至此而修之,君子之所以吉也;不知此而悖之,小人之所以凶也。修之悖之
,亦在乎敬肆之闲而已矣。敬则欲寡而理明,寡之又寡,以至于无,则静虚动直
,而圣可学矣。
故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
。」又曰:「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
阴阳成象,天道之所以立也;刚柔成质,地道之所以立也;仁义成德,人道
之所以立也。道一而已,随事着见,故有三才之别,而于其中又各有体用之分焉
,其实则一太极也。阳也﹔刚也,仁也,物之始也;阴也,柔也,义也,物之终
也。能原其始,而知所以生,则反其终而知所以死矣。此天地之闲,纲纪造化,
流行古今,不言之妙。圣人作易,其大意盖不出此,故引之以证其说。
大哉易也,斯其至矣!
易之为书,广大悉备,然语其至极,则此图尽之。其指岂不深哉!抑尝闻之
,程子昆弟之学于周子也,周子手是图以授之。程子之言性与天道,多出于此。
然卒未尝明以此图标人,是则必有微意焉。学者亦不可以不知也。
﹝附辩﹞愚既为此说,读者病其分裂已甚,辨诘纷然,苦于酬应之不给也,
故总而论之。大抵难者:或谓不当以继善成性分阴阳,或谓不当以太极阴阳分道
器,或谓不当以仁义中正分体用,或谓不当言一物各具一太极。又有谓体用一源
,不可言体立而后用行者;又有谓仁为统体,不可偏指为阳动者;又有谓仁义中
正之分,不当反其类者。是数者之说,亦皆有理。然惜其于圣贤之意,皆得其一
而遗其二也。夫道体之全,浑然一致,而精粗本末、内外宾主之分,粲然于其中
,有不可以毫厘差者。此圣贤之言,所以或离或合,或异或同,而乃所以为道体
之全也。今徒知所谓浑然者之为大而乐言之,而不知夫所谓粲然者之未始相离也
。是以信同疑异,喜合恶离,其论每陷于一偏,卒为无星之称,无寸之尺而已。
岂不误哉!
夫善之与性,不可谓有二物,明矣!然继之者善,自其阴阳变化而言也;成
之者性,自夫人物禀受而言也。阴阳变化,流行而未始有穷,阳之动也;人物禀
受,一定而不可易,阴之静也。以此辨之,则亦安得无二者之分哉!然性善,形
而上者也;阴阳,形而下者也。周子之意,亦岂直指善为阳而性为阴哉。但话其
分,则以为当属之此耳。
阴阳太极,不可谓有二理必矣。然太极无象,而阴阳有气,则亦安得而无上
下之殊哉!此其所以为道器之别也。故程子曰:「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须
着如此说。然器,亦道也,道,亦器也。」得此意而推之,则庶乎其不偏矣。
仁义中正,同乎一理者也。而析为体用,诚若有未安者。然仁者,善之长也
;中者,嘉之会也;义者,利之宜也;正者,贞之体也。而元亨者,诚之通也;
利贞者,诚之复也。是则安得为无体用之分哉!万物之生,同一太极者也。而谓
其各具,则亦有可疑者。然一物之中,天理完具,不相假借,不相陵夺,此统之
所以有宗,会之所以有元也。是则安得不曰各具一太极哉!
若夫所谓体用一源者,程子之言盖已密矣。其曰「体用一源」者,以至微之
理言之,则冲漠无朕,而万象昭然已具也。其曰「显微无闲」者,以至着之象言
之,则即事即物,而此理无乎不在也。言理则先体而后用,盖举体而用之理已具
,是所以为一源也。言事则先显而后微,盖即事而理之体可见,是所以为无闲也
。然则所谓一源者,是岂漫无精粗先后之可言哉?况既曰体立而后用行,则亦不
嫌于先有此而后有彼矣。
所谓仁为统体者,则程子所谓专言之而包四者是也。然其言盖曰四德之元,
犹五常之仁,偏言则一事,专言则包四者,则是仁之所以包夫四者,固未尝离夫
偏言之一事,亦未有不识夫偏言之一事而可以骤语夫专言之统体者也。况此图以
仁配义,而复以中正参焉。又与阴阳刚柔为类,则亦不得为专言之矣,安得遽以
夫统体者言之,而昧夫阴阳动静之别哉。至于中之为用,则以无过不及者言之,
而非指所谓未发之中也。仁不为体,则亦以偏言一事者言之,而非指所谓专言之
仁也。对此而言,则正者所以为中之干,而义者所以为仁之质,又可知矣。其为
体用,亦岂为无说哉?
大抵周子之为是书,语意峻洁而混成,条理精密而疏畅。读者诚能虚心一意
,反复潜玩,而毋以先入之说乱焉,则庶几其有得乎周子之心,而无疑于纷纷之
说矣。
﹝注后记﹞熹既为此说,尝录以寄广汉张敬夫。敬夫以书来曰:「二先生所与门
人讲论问答之言,见于书者详矣。其于西铭,盖屡言之,至此图,则未尝一言及
也,谓其必有微意,是则固然。然所谓微意者,果何谓耶?」熹窃谓以为此图立
象尽意,剖析幽微,周子盖不得已而作也。观其手授之意,盖以为惟程子为能当
之。至程子而不言,则疑其未有能受之者尔。夫既未能默识于言意之表,则驰心
空妙,入耳出囗,其弊必有不胜言者。近年已觉颇有此弊矣。观其答张闳中论易
传成书,深患无受之者,及东见录中论横渠清虚一大之说,使人向别处走,不若
且只道敬,则其意亦可见矣。若西铬则推人以之天,即近以明远,于学者日用最
为亲切,非若此书详于性命之原,而略于进为之目,有不可以骤而语者也。孔子
雅言诗、书、执礼,而于易则鲜及焉。其意亦犹此耳。韩子曰:「尧舜之利民也
大,禹之虑民也深。」熹于周子、程子亦云。既以复于敬夫,因记其说于此。干
道癸巳四月既望,熹谨书。
通书
诚者,圣人之本。「大哉干元,万物资始」,诚之源也。
「干道变化,各正性命」,诚斯立焉。纯粹至善者也。
故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元、亨,诚之通;利、贞,诚之复。大哉易也,性命之源乎!诚上第一
圣,诚而已矣。诚,五常之本,百行之原也。静无而动有,至正而
明达也。五常百行非诚,非也,邪暗塞也。故诚则无事矣。
至易而行难。果而确,无难焉。故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诚下第二
诚,无为,几,善恶。德:爱曰仁,宜曰义,理曰礼,通曰智,
守曰信。性焉安焉之谓圣。复焉执焉之谓贤。
发微不可见,充周不可穷之谓神。诚几德第三
寂然不动者,诚也;感而遂通者,神也;动而未形、有无之闲者,
几也。诚精故明,神应故妙,几微故幽。诚、神、几,曰圣人。圣第四
动而正曰道。用而和,曰德。匪仁,匪义,匪礼,匪智,匪信,
悉邪矣。邪动,辱也;甚焉,害也。故君子慎动。慎动第五
圣人之道,仁义中正而已矣。守之贵,行之利,廓之配天地。
岂不易简!岂为难知!不守不行不廓耳。道第六
或问曰:「曷为天下善?」曰:「师。」曰:「何谓也?」
曰:「性者,刚柔、善恶,中而已矣。」「不达」。
曰:「刚善,为义,为直,为断,为严毅,为干固;恶,为猛,
为隘,为强梁。柔善,为慈,为顺,为巽;恶,为懦弱,为无断,
为邪佞。」惟中也者,和也,中节也,天下之达道也,圣人之事也。
故圣人立教,俾人自易其恶,自至其中而止矣。故先觉觉后觉,
闇者求于明,而师道立矣。师道立,则善人多;善人多,则朝廷正,
而天下治矣。师第七
人之生,不幸,不闻过;大不幸﹐无耻。必有耻,则可教;闻过,
则可贤。幸第八
洪范曰:「思曰睿,睿作圣。」无思,本也;思通,用也。几动于彼
,诚动于此。无思而无不通,为圣人。不思,则不能通微;不睿,
则不能无不通。是则无不通,生于通微,通微,生于思。故思者,
圣功之本,而吉凶之几也。易曰:「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
又曰:「知几其神乎!」思第九
圣希天,贤希圣,士希贤。伊尹、颜渊,大贤也。伊尹耻其君不为尧、
舜,一夫不得其所,若挞于市。颜渊「不迁怒,不贰过」
「三月不违仁」。志伊尹之所志,学颜子之所学。过则圣,
及则贤,不及则亦不失于令名。志学第十
天以阳生万物,以阴成万物。生,仁;成,义也。故圣人在上,
以仁育万物,以义正万民。天道行而万物顺,圣德修而万民化。
大顺大化,不见其迹,莫知其然之谓神。故天下之众,本在一人。
道岂远乎哉!术岂多乎哉!顺化第十一
十室之邑,人人提耳而教,且不及,况天下之广,兆民之众哉!
曰,纯其心而已矣。仁、义、礼、智四者,动静、言貌、
视听无违之谓纯。心纯则贤才辅。纯心要矣,用贤急焉。治第十二
礼,理也;乐,和也。阴阳理而后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兄兄、弟弟、夫夫、妇妇,万物各得其理,然后和。故礼先而乐后。
礼乐第十三
实胜,善也;名胜,耻也。故君子进德修业,孳孳不息,
务实胜也。德业有未着,则恐恐然畏人知,远耻也。小人则伪而已!
故君子日休,小人日忧。务实第十四
「有善不及」?曰:「不及,则学焉。」问曰:「有不善?」
曰:「不善;则告之不善。」且劝曰:「庶几有改乎,斯为君子。」
「有善一,不善二,则学其一,而劝其二」。有语曰:
「斯人有是之不善,非大恶也。」则曰:「孰无过,焉知其不能改?
改,则为君子矣。不改为恶,恶者天恶之。彼岂无畏耶?
乌知其不能改!」故君子悉有众善,无弗爱且敬焉。爱敬第十五
动而无静,静而无动,物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神也。
动而无动,静而无静,非不动不静也。物则不通,神妙万物。
水阴根阳,火阳根阴。五行阴阳,阴阳太极。
四时运行,万物终始。混兮辟兮!其无穷兮!动静第十六
古者圣王制礼法,修教化,三纲正,九畴叙,百姓大和,
万物咸若。乃作乐以宣八风之气,以平天下之情。
故乐声淡而不伤,和而不淫。入其耳,感其心,莫不淡且和焉。
淡则欲心平,和则躁心释。优柔平中,德之盛也;天下化中,
治之至也。是谓道配天地,古之极也。
后世礼法不修,政刑苛紊,纵欲败度,下民困苦。谓古乐不足听也,
代变新声,妖淫愁怨,导欲增悲,不能自止。故有贼君弃父,
轻生败伦,不可禁者矣。呜呼!乐者古以平心,今以助欲;
古以宣化,今以长怨。不复古礼,不变今乐,而欲至治者远矣!
乐上第十七
乐者,本乎政也。政善民安,则天下之心和。故圣人作乐,
以宣畅其和心,达于天地,天地之气,感而太和焉。
天地和,则万物顺,故神只格,鸟兽驯。乐中第十八
乐声淡则听心平,乐辞善则歌者慕,故风移而俗易矣。
妖声艳辞之化也,亦然。乐下第十九
「圣可学乎」?曰:「可。」曰:「有要乎?」曰:「有。」
「请问焉。」曰:「一为要。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动直,
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公溥,庶矣乎!」
圣学第二十
公于己者公于人,未有不公于己而能公于人也。明不至则疑生。
明,无疑也。谓能疑为明,何啻千里?公明第二十一
厥彰厥微,匪灵弗莹。刚善刚恶,柔亦如之,中焉止矣。
二气五行,化生万物。五殊二实,二本则一。是万为
一,一实万分。万一各正,小大有定。理性命第二十二
颜子「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而不改其乐。」
夫富贵,人所爱也。颜子不爱不求,而乐乎贫者,独何心哉?
天地闲有至贵至爱可求,而异乎彼者,见其大、而忘其小焉尔。
见其大则心泰,心泰则无不足。无不足则富贵贫贼处之一也。
处之一则能化而齐。故颜子亚圣。颜子第二十三
天地闲,至尊者道,至贵者德而已矣。至难得者人,人而至难得者,
道德有于身而已矣。求人至难得者有于身,非师友,则不可得也已!
师友上第二十四
道义者,身有之,则贵且尊。人生而蒙,长无师友则愚。
是道义由师友有之。而得贵且尊,其义不亦重乎!其聚不亦乐乎!
师友下第二十五
仲由喜闻过,令名无穷焉。今人有过,不喜人规,如护疾而忌医,
宁灭其身而无悟也。噫!过第二十六
天下,势而已矣。势,轻重也。极重不可反。识其重而亟反之,可也
。反之,力也。识不早,力不易也。力而不竞,天也。不识不力,
人也。天乎?人也,何尤!势第二十七
文所以载道也。轮辕饰而人弗庸,徒饰也;况虚车乎!
文辞,艺也;道德,实也。笃其实,而艺者书之,美则爱,
爱则传焉。贤者得以学而至之,是为教。故曰:「言之无文,
行之不远。」然不贤者,虽父兄临之,师保勉之,不学也;强之,
不从也。不知务道德而第以文辞为能者,艺焉而已。
噫!弊也久矣!文辞第二十八
「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子曰:「予欲无言。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
然则圣人之蕴,微颜子殆不可见。发圣人之蕴,教万世无穷者,
颜子也。圣同天,不亦深乎!常人有一闻知,恐人不速知其有也,
急人知而名也,薄亦甚矣!圣蕴第二十九
圣人之精,画卦以示;圣人之蕴,因卦以发。卦不画,圣人之精,
不可得而见。微卦,圣人之蕴,殆不可悉得而闻。易何止五经之源,
其天地鬼神之奥乎!精蕴第三十
君子干干,不息于诚,然必惩忿窒欲,迁善改过而后至。
干之用其善是,损益之大莫是过,圣人之旨深哉!
「吉凶悔吝生乎动。」噫!吉一而已,动可不慎乎!干损益动第三十一
冶天下有本,身之谓也;治天下有则,家之谓也。
本必端;端本,诚心而已矣。则必善。善则;和亲而已矣。
家难而天下易,家亲而天下疏也。家人离,必起于妇人。
故睽次家人,以「二女同居,其志不同行」也。
尧所以厘降二女于妫汭,舜可襌乎?吾兹试矣。
是治天下观于家,治家观身而已矣。身端,心诚之谓也。
诚心,复其不善之动而已矣。不善之动,妄也;
妄复,则无妄矣;无妄,则诚矣。
故无妄次复,而曰「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深哉!
家人睽复无妄第三十二
君子以道充为贵,身安为富,故常泰无不足。
而铢视轩冕,尘视金玉,其重无加焉尔!富贵第三十三
圣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蕴之为德行,行之为事业。
彼以文辞而已者,陋矣!陋第三十四
至诚则动,「动则变,变则化」故曰:「拟之而后言,
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拟议第三十五
天以春生万物,止之以秋。物之生也,既成矣,不止则过焉,
故得秋以成。圣人之法天,以政养万民,肃之以刑。
民之盛也,欲动情胜,利害相攻,不止则贼灭无伦焉。
故得刑以冶。情伪微暧,其变千状。茍非中正、明达、果断者,
不能治也。讼卦曰:「利见大人,」以「刚得中」也。
噬嗑曰:「利用狱」,以「动而明」也。
呜呼!天下之广,主刑者民之司命也。任用可不慎乎!刑第三十六
圣人之道,至公而已矣。或曰:「何谓也?」曰:「天地至公而已矣。
」公第三十七
春秋,正王道,明大法也,孔子为后世王者而修也。
乱臣贼子诛死者于前,所以惧生者于后也。
宜乎万世无穷,王祀夫子,报德报功之无尽焉。孔子上第三十八
道德高厚,教化无穷,实与天地参而四时同,其惟孔子乎!
孔子下第三十九
「童蒙求我」,我正果行,如筮焉。筮,叩神也。
再三则渎矣,渎则不告也。「山下出泉,」静而清也。
汩则乱,乱不决也。慎哉!其惟「时中」乎!「艮其背,」
背非见也。静则止,止非为也,为不止矣。其道也深乎!
蒙艮第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