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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語類

朱子語類卷第八十三

  春秋

   綱領

  春秋煞有不可曉處。泳。

  人道春秋難曉,據某理會來,無難曉處。只是據他有這箇事在,據他載得恁地。但是看今年有甚麼事,明年有甚麼事,禮樂征伐不知是自天子出?自諸侯出?自大夫出?只是恁地。而今卻要去一字半字上理會褒貶,卻要去求聖人之意,你如何知得他肚裏事!義剛。

  春秋大旨,其可見者:誅亂臣,討賊子,內中國,外夷狄,貴王賤伯而已。未必如先儒所言,字字有義也。想孔子當時只是要備二三百年之事,故取史文寫在這裏,何嘗云某事用某法?某事用某例邪?且如書會盟侵伐,大意不過見諸侯擅興自肆耳。書郊禘,大意不過見魯僭禮耳。至如三卜四卜,牛傷牛死,是失禮之中又失禮也。如「不郊,猶三望」,是不必望而猶望也。如書「仲遂卒,猶繹」,是不必繹而猶繹也。如此等義,卻自分明。近世如蘇子由呂居仁,卻看得平。閎祖。

  春秋只是直載當時之事,要見當時治亂興衰,非是於一字上定褒貶。初間王政不行,天下都無統屬;及五伯出來扶持,方有統屬,「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到後來五伯又衰,政自大夫出。到孔子時,皇、帝、王、伯之道埽地,故孔子作春秋,據他事實寫在那裏,教人見得當時事是如此,安知用舊史與不用舊史?今硬說那箇字是孔子文,那箇字是舊史文,如何驗得?更聖人所書,好惡自易見。如葵丘之會,召陵之師,踐土之盟,自是好,本末自是別。及後來五伯既衰,湨梁之盟,大夫亦出與諸侯之會,這箇自是差異不好。今要去一字兩字上討意思,甚至以日月、爵氏、名字上皆寓褒貶。如「王人子突救衛」,自是衛當救。當時是有箇子突,孔子因存他名字。今諸公解卻道王人本不書字,緣其救衛,故書字。孟子說:「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說得極是了。又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此等皆看得地步闊。聖人之意只是如此,不解恁地細碎。淳。義剛錄云:「某不敢似諸公道聖人是於一字半字上定去取。聖人只是存得那事在,要見當時治亂興衰;見得其初王政不行,天下皆無統屬,及五伯出來如此扶持,方有統屬。恁地,便見得天王都做主不起。」後同。

  問春秋。曰:「此是聖人據魯史以書其事,使人自觀之以為鑒戒爾。其事則齊威晉文有足稱,其義則誅亂臣賊子。若欲推求一字之間,以為聖人褒善貶惡專在於是,竊恐不是聖人之意。如書即位者,是魯君行即位之禮;繼故不書即位者,是不行即位之禮。若威公之書即位,則是威公自正其即位之禮耳。其他崩、薨、卒、葬,亦無意義。」人傑。

  春秋有書「天王」者,有書「王」者,此皆難曉。或以為王不稱「天」,貶之。某謂,若書「天王」,其罪自見。宰咺以為冢宰,亦未敢信。其他如莒去疾莒展輿齊陽生,恐只據舊史文。若謂添一箇字,減一箇字,便是褒貶,某不敢信。威公不書秋冬,史闕文也。或謂貶天王之失刑,不成議論,可謂亂道!夫子平時稱顏子「不遷怒,不貳過」,至作春秋,卻因惡魯威而及天子,可謂「桑樹著刀,榖樹汁出」者!魯威之弒,天王之不能討,罪惡自著,何待於去秋冬而後見乎!又如貶滕稱「子」,而滕遂至於終春秋稱「子」,豈有此理!今朝廷立法,降官者猶經赦敘復,豈有因滕子之朝威,遂併其子孫而降爵乎!人傑。

  春秋所書,如某人為某事,本據魯史舊文筆削而成。今人看春秋,必要謂某字譏某人。如此,則是孔子專任私意,妄為褒貶!孔子但據直書而善惡自著。今若必要如此推說,須是得魯史舊文,參校筆削異同,然後為可見,而亦豈復可得也?謨。

  書「人」,恐只是微者。然朝非微者之禮,而有書「人」者,此類亦不可曉。閎祖。

  或有解春秋者,專以日月為褒貶,書時月則以為貶,書日則以為褒,穿鑿得全無義理!若胡文定公所解,乃是以義理穿鑿,故可觀。人傑。

  「世間人解經,多是杜撰。且如春秋只據赴告而書之,孔子只因舊史而作春秋,非有許多曲折。且如書鄭忽與突事,才書『忽』,又書『鄭忽』,又書『鄭伯突』,胡文定便要說突有君國之德,須要因『鄭伯』兩字上求他是處,似此皆是杜撰。大概自成襄已前,舊史不全,有舛逸,故所記各有不同。若昭哀已後,皆聖人親見其事,故記得其實,不至於有遺處。如何卻說聖人予其爵,削其爵,賞其功,罰其罪?是甚說話!」祖道問:「孟子說『春秋,天子之事』,如何?」曰:「只是被孔子寫取在此,人見者自有所畏懼耳。若要說孔子去褒貶他,去其爵,與其爵,賞其功,罰其罪,豈不是謬也!其爵之有無與人之有功有罪,孔子也予奪他不得。」祖道。人傑錄云:「蘇子由解春秋,謂其從赴告,此說亦是。既書『鄭伯突』,又書『鄭世子忽』,據史文而書耳。定哀之時,聖人親見,據實而書。隱威之世,時既遠,史冊亦有簡略處,夫子亦但據史冊而寫出耳。」

  或說:「沈卿說春秋,云:『不當以褒貶看。聖人只備錄是非,使人自見。如「克段」之書,而兄弟之義自見;如蔑之書,而私盟之罪自見;來賵仲子,便自見得以天王之尊下賵諸侯之妾。聖人以公平正大之心,何嘗規規於褒貶?』」曰:「只是中間不可以一例說,自有曉不得處。公且道如『翬帥師』之類,是如何?」曰:「未賜族,如挾、柔、無駭之類。無駭,魯卿,隱二年書『無駭』,九年書『挾卒』,莊十一年書『柔』,皆未命也。到莊以後,卻不待賜,而諸侯自予之。」曰:「便是這般所在,那裏見得這箇是賜?那箇是未賜?三傳唯左氏近之。或云左氏是楚左史倚相之後,故載楚史較詳。國語與左傳似出一手,然國語使人厭看,如齊楚吳越諸處又棈采。如紀周魯自是無可說,將虛文敷衍,如說籍田等處,令人厭看。左氏必不解是丘明,如聖人所稱,煞是正直底人。如左傳之文,自有縱橫意思。史記卻說:『左丘失明,厥有國語。』或云,左丘明,左丘其姓也。左傳自是左姓人作。又如秦始有臘祭,而左氏謂『虞不臘矣』!是秦時文字分明。」賀孫。

  春秋傳例多不可信。聖人記事,安有許多義例!如書伐國,惡諸侯之擅興;書山崩、地震、螽、蝗之類,知災異有所自致也。德明。

  或論及春秋之凡例。先生曰:「春秋之有例固矣,柰何非夫子之為也。昔嘗有人言及命格,予曰:『命格,誰之所為乎?』曰:『善談五行者為之也。』予曰:『然則何貴?設若自天而降,具言其為美為惡,則誠可信矣。今特出於人為,烏可信也?』知此,則知春秋之例矣。」又曰:「『季子來歸』,以為季子之在魯,不過有立僖之私恩耳,初何有大功於魯!又況通於成風,與慶父之徒何異?然則其歸也,何足喜?蓋以啟季氏之事而書之乎!」壯祖。

  或人論春秋,以為多有變例,所以前後所書之法多有不同。曰:「此烏可信!聖人作春秋,正欲褒善貶惡,示萬世不易之法。今乃忽用此說以誅人,未幾又用此說以賞人,使天下後世皆求之而莫識其意,是乃後世弄法舞文之吏之所為也,曾謂大中至正之道而如此乎!」壯祖。

  張元德問春秋周禮疑難。曰:「此等皆無佐證,強說不得。若穿鑿說出來,便是侮聖言。不如且研窮義理,義理明,則皆可遍通矣。」因曰:「看文字且先看明白易曉者。此語是某發出來,諸公可記取。」時舉。以下看春秋法。

  問:「春秋當如何看?」曰:「只如看史樣看。」曰:「程子所謂『以傳考經之事跡,以經別傳之真偽』,如何?」曰:「便是亦有不可考處。」曰:「其間不知是聖人果有褒貶否?」曰:「也見不得。」「如許世子止嘗藥之類如何?」曰:「聖人亦只因國史所載而立之耳。聖人光明正大,不應以一二字加褒貶於人。若如此屑屑求之,恐非聖人之本意。」時舉。

  看春秋,且須看得一部左傳首尾意思通貫,方能略見聖人筆削,與當時事之大意。時舉。

  叔器問讀左傳法。曰:「也只是平心看那事理、事情、事勢。春秋十二公時各不同。如隱威之時,王室新東遷,號令不行,天下都星散無主。莊僖之時,威文迭伯,政自諸侯出,天下始有統一。宣公之時,楚莊王盛強,夷狄主盟,中國諸侯服齊者亦皆朝楚,服晉者亦皆朝楚。及成公之世,悼公出來整頓一番,楚始退去;繼而吳越又強入來爭伯。定哀之時,政皆自大夫出,魯有三家,晉有六卿,齊有田氏,宋有華向,被他肆意做,終春秋之世,更沒奈何。但是某嘗說,春秋之末,與初年大不同。然是時諸侯征戰,只如戲樣,亦無甚大殺戮。及戰國七國爭雄,那時便多是胡相殺。如鴈門斬首四萬,不知怎生殺了許多;長平之戰,四十萬人坑死,不知如何有許多人!後來項羽也坑十五萬,不知他如何地掘那坑後,那死底都不知,當時不知如何地對副許多人。」安卿曰:「恐非掘坑。」曰:「是掘坑。嘗見鄧艾伐蜀,坑許多人,載說是掘坑。」義剛。

  春秋之書,且据左氏。當時天下大亂,聖人且據實而書之,其是非得失,付諸後世公論,蓋有言外之意。若必於一字一辭之間求褒貶所在,竊恐不然。齊桓晉文所以有功於王室者,蓋當時楚最強大,時復加兵於鄭,鄭則在王畿之內;又伐陸渾之戎,觀兵周疆,其勢與六國不同。蓋六國勢均力敵,不敢先動。楚在春秋時,他國皆不及其強;向非威文有以遏之,則周室為其所并矣。又,諸侯不朝聘於周,而周反下聘於列國,是甚道理!」廣。以下論左氏。

  左氏之病,是以成敗論是非,而不本於義理之正。嘗謂左氏是箇猾頭熟事,趨炎附勢之人。

  元城說,左氏不識大體,只是時時見得小可底事,便以為是。義剛。

  因舉陳君舉說左傳,曰:「左氏是一箇審利害之幾,善避就底人,所以其書有貶死節等事。其間議論有極不是處:如周鄭交質之類,是何議論!其曰:『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穆公,其子饗之,命以義夫!』只知有利害,不知有義理。此段不如穀梁說『君子大居正』,卻是儒者議論。某平生不敢說春秋。若說時,只是將胡文定說扶持說去。畢竟去聖人千百年後,如何知得聖人之心?且如先蔑奔秦,書,則是貶先蔑;不書時,又不見得此事。若如今人說,教聖人如何書則是?呂伯恭愛教人看左傳,某謂不如教人看論孟。伯恭云,恐人去外面走。某謂,看論孟未走得三步,看左傳底已走十百步了!人若讀得左傳熟,直是會趨利避害。然世間利害,如何被人趨避了!君子只看道理合如何,可則行,不可則止,禍福自有天命。且如一箇善擇利害底人,有一事,自謂擇得十分利處了,畢竟也須帶二三分害來,自沒奈何。仲舒云:『仁人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一部左傳無此一句。若人人擇利害後,到得臨難死節底事,更有誰做?其間有為國殺身底人,只是枉死了,始得!」因舉「可憐石頭城,寧為袁粲死,不作褚淵生」!「蓋『民之秉彝』,又自有不可埋沒,自然發出來處。」璘。可學錄云:「天下事,不可顧利害。凡人做事多要趨利避害;不知纔有利,必有害,吾雖處得十分利,有害隨在背後,不如且就理上求之。孟子曰:『如以利,則枉尋直尺而利,亦可為歟?』且如臨難致死,義也。若不明其理而顧利害,則見危致命者反不如偷生苟免之人。『可憐石頭城,寧為袁粲死,不作褚淵生!』『民之秉彝』不可磨滅如此,豈不是自然!」

  林黃中謂:「左傳『君子曰』,是劉歆之辭。胡先生謂周禮是劉歆所作,不知是如何。」「左傳『君子曰』,最無意思。」因舉「芟夷蘊崇之」一段,「是關上文甚事」?賀孫。

  左氏見識甚卑,如言趙盾弒君之事,卻云:「孔子聞之,曰:『惜哉!越境乃免。』」如此,則專是回避占便宜者得計,聖人豈有是意!聖人「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豈反為之解免耶!端蒙。

  問:「左傳載卜筮,有能先知數世後事,有此理否?」曰:「此恐不然。只當時子孫欲僭竊,故為此以欺上罔下爾。如漢高帝蛇,也只是脫空。陳勝王凡六月,便只是他做不成,故人以為非;高帝做得成,故人以為符瑞。」

  左傳國語惟是周室一種士大夫說得道理大故細密。這便是文武周召在王國立學校,教得人恁地。惟是周室人會恁地說。且如烝民詩大故說得好,「人受天地之中以生」之類,大故說得細密。義剛。兼論國語。

  左氏所傳春秋事,恐八九分是。公穀專解經,事則多出揣度。必大。以下三傳。

  春秋制度大綱,左傳較可據,公穀較難憑。胡文定義理正當,然此樣處,多是臆度說。

  李丈問:「左傳如何?」曰:「左傳一部載許多事,未知是與不是。但道理亦是如此,今且把來參考。」問:「公穀如何?」曰:「據他說亦是有那道理,但恐聖人當初無此等意。如孫明復趙啖陸淳胡文定,皆說得好,道理皆是如此。但後世因春秋去考時,當如此區處。若論聖人當初作春秋時,其意不解有許多說話。」擇之說:「文定說得理太多,盡堆在裏面。」曰:「不是如此底,亦壓從這理上來。」淳。義剛錄少異。

  左氏傳是箇博記人做,只是以世俗見識斷當它事,皆功利之說。公穀雖陋,亦有是處,但皆得於傳聞,多訛謬。德明。

  國秀問三傳優劣。曰:「左氏曾見國史,考事頗精,只是不知大義,專去小處理會,往往不曾講學。公穀考事甚疏,然義理卻精。二人乃是經生,傳得許多說話,往往都不曾見國史。」時舉。

  左傳是後來人做,為見陳氏有齊,所以言「八世之後,莫之與京」!見三家分晉,所以言「公侯子孫,必復其始」。以三傳言之,左氏是史學,公穀是經學。史學者記得事卻詳,於道理上便差;經學者於義理上有功,然記事多誤。如遷固之史,大概只是計較利害。范曄更低,只主張做賊底,後來他自做卻敗。溫公通鑑,凡涉智數險詐底事,往往不載,卻不見得當時風俗。如陳平說高祖間楚事,亦不載上一段;不若全載了,可以見當時事情,卻於其下論破,乃佳。又如亞夫得劇孟事,通鑑亦節去,意謂得劇孟不足道;不知當時風俗事勢,劇孟輩亦係輕重。知周休且能一夜得三萬人,只緣吳王敗後各自散去,其事無成。溫公於此事卻不知不覺載之,蓋以周休名不甚顯,不若劇孟耳。想溫公平日耐劇孟。不知溫公為將,設遇此人,柰得它何否?又如論唐太宗事,亦殊未是。呂氏大事記周赧後便繫秦,亦未當。當如記楚漢事,並書之;項籍死後,方可專書漢也。。

  「孔子作春秋,當時亦須與門人講說,所以公穀左氏得一箇源流,只是漸漸訛舛。當初若是全無傳授,如何鑿空撰得?」問:「今欲看春秋,且將胡文定說為正,如何?」曰:「便是他亦有太過處。蘇子由教人只讀左傳,只是他春秋亦自分曉。且如『公與夫人如齊』,必竟是理會甚事,自可見。又如季氏逐昭公,畢竟因甚如此?今理會得一箇義理後,將他事來處置,合於義理者為是,不合於義理者為非。亦有喚做是而未盡善者,亦有謂之不是而彼善於此者。且如讀史記,便見得秦之所以亡,漢之所以興;及至後來劉項事,又知劉之所以得,項之所以失,不難判斷。只是春秋卻精細,也都不說破,教後人自將義理去折衷。」文蔚。

  問:「公穀傳大概皆同?」曰:「所以林黃中說,只是一人,只是看他文字疑若非一手者。」或曰:「疑當時皆有所傳授,其後門人弟子始筆之於書爾。」曰:「想得皆是齊魯間儒,其所著之書,恐有所傳授,但皆雜以己意,所以多差舛。其有合道理者,疑是聖人之舊。」僩。以下公穀。

  春秋難理會。公穀甚不好,然又有甚好處。如序隱公遜國,宣公遜其姪處,甚好。何休注甚謬。

  公羊說得宏大,如「君子大居正」之類。穀梁雖精細,但有些鄒搜狹窄。。

  公羊是箇村樸秀才,穀梁又較黠得些。振。

  「春秋難看,三家皆非親見孔子。或以『左丘明恥之』,是姓左丘;左氏乃楚左史倚相之後,故載楚事極詳。呂舍人春秋不甚主張胡氏,要是此書難看。如劉原父春秋亦好。」可學云:「文定解『宋災故』一段,乃是原父說。」曰:「林黃中春秋又怪異,云,隱公篡威公!」可學云:「黃中說,『歸仲子之賵』,乃是周王以此為正其分。」曰:「要正分,更有多少般,卻如此不契勘!」可學云:「杜預每到不通處。多云告辭略。經傳互異,不云傳誤,云經誤。」曰:「可怪!是何識見!」可學。以下諸家解春秋。

  問:「春秋傳序引夫子答顏子為邦之語,為顏子嘗聞春秋大法,何也?」曰:「此不是孔子將春秋大法向顏子說。蓋三代制作極備矣,孔子更不可復作,故告以四代禮樂,只是集百王不易之大法。其作春秋,善者則取之,惡者則誅之,意亦只是如此,故伊川引以為據耳。」淳。

  程子所謂「春秋大義數十,炳如日星」者,如「成宋亂」,「宋災故」之類,乃是聖人直著誅貶,自是分明。如胡氏謂書「晉侯」為以常情待晉襄,書「秦人」為以王事責秦穆處,卻恐未必如此。須是己之心果與聖人之心神交心契,始可斷他所書之旨;不然,則未易言也。程子所謂「微辭隱義,時措從宜者為難知」耳。人傑。

  或問伊川春秋序後條。曰:「四代之禮樂,此是經世之大法也。春秋之書,亦經世之大法也。然四代之禮樂是以善者為法,春秋是以不善者為戒。」又問:「孔子有取乎五霸,豈非時措從宜?」曰:「

是。」又曰:「觀其予五霸,其中便有一箇奪底意思。」賀孫。

  春秋序云:「雖德非湯武,亦可以法三王之治。」如是,則無本者亦可以措之治乎?語有欠。因云:「伊川甚麼樣子細,尚如此。難!難!」揚。

  今日得程春秋解,中間有說好處;如難理會處,他亦不為決然之論。向見沙隨春秋解,只有說滕子來朝一處最好。隱十一年方書「滕侯薛侯」來朝,如何桓二年便書「滕子來朝」?先輩為說甚多:或以為時王所黜,故降而書「子」,不知是時時王已不能行黜陟之典;就使能黜陟諸侯,當時亦不止一滕之可黜。或以春秋惡其朝桓,特削而書「子」;自此之後,滕一向書「子」,豈春秋惡其朝桓,而并後代子孫削之乎!或以為當喪未君;前又不見滕侯卒。皆不通之論。沙隨謂此見得春秋時小國事大國,其朝聘貢賦之多寡,隨其爵之崇卑。滕子之事魯,以侯禮見,則所供者多;故自貶降而以子禮見,庶得貢賦省少易供。此說卻恐是。何故?緣後面鄭朝晉云:「鄭伯男也,而使從公侯之賦。」見得鄭本是男爵,後襲用侯伯之禮,以交於大國,初焉不覺其貢賦之難辦,後來益困於此,方說出此等話。非獨是鄭伯,當時小國多是如此。今程公春秋亦如此說滕子。程是紹興以前文字。不知沙隨見此而為之說,還是自見得此意?賀孫。

  問:「諸家春秋解如何?」曰:「某盡信不及。如胡文定春秋,某也信不及,知得聖人意裏是如此說否?今只眼前朝報差除,尚未知朝廷意思如何,況生乎千百載之下,欲逆推乎千百載上聖人之心!況自家之心,又未如得聖人,如何知得聖人肚裏事!某所以都不敢信諸家解,除非是得孔子還魂親說出,不知如何。」僩。

  胡文定春秋非不好,卻不合這件事聖人意是如何下字,那件事聖人意又如何下字。要之,聖人只是直筆據見在而書,豈有許多忉怛!友仁。

  問:「胡春秋如何?」曰:「胡春秋大義正,但春秋自難理會。如左氏尤有淺陋處,如『君子曰』之類,病處甚多。林黃中嘗疑之,卻見得是。」時舉。

  胡春秋傳有牽強處。然議論有開合精神。閎祖。

  問胡春秋。曰:「亦有過當處。」文蔚。

  問:「胡文定據孟子『春秋天子之事』,一句作骨。如此,則是聖人有意誅賞。」曰:「文定是如此說,道理也是恁地。但聖人只是書放那裏,使後世因此去考見道理如何便為是,如何便為不是。若說道聖人當時之意,說他當如此,我便書這一字;淳錄云:「以褒之。」他當如彼,我便書那一字,淳錄云:「以貶之。」別本云:「如此便為予,如彼便為奪。」則恐聖人不解恁地。聖人當初只直寫那事在上面,如說張三打李四,李四打張三,未嘗斷他罪,某人杖六十,某人杖八十。如孟子便是說得那地步闊。聖人之意,只是如此,不解恁地細碎。且如『季子來歸』,諸公說得恁地好。據某看來,季友之罪與慶父也不爭多。但是他歸來後,會平了難,魯人歸之,故如此說。況他世執魯之大權,人自是怕他。史官書得恁地,孔子因而存此,蓋以見他執權之漸耳。」義剛。淳錄略。

  春秋今來大綱是從胡文定說,但中間亦自有難穩處。如叔孫婼祈死事,把他做死節,本自無據;後卻將「至自晉」一項說,又因穀梁「公孫舍」云云。他若是到歸來,也須問我屋裏人,如何同去弒君?也須誅討斯得。自死是如何?春秋難說。若只消輕看過,不知是如何。如孟子說道「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只將這意看如何。左氏是三晉之後,不知是甚麼人。看他說魏畢萬之後必大,如說陳氏代齊之類,皆是後來設為豫定之言。春秋分明處,只是如「晉士侵齊,至聞齊侯卒,乃還」,這分明是與他。賀孫。

  問:「胡氏傳春秋盟誓處,以為春秋皆惡之,楊龜山亦嘗議之矣。自今觀之,豈不可因其言盟之能守與否而褒貶之乎?今民『泯泯棼棼,罔中于信,以覆詛盟』之時,而遽責以未施信而民信之事,恐非化俗以漸之意。」曰:「不然。盟詛,畢竟非君之所為,故曰:『君子屢盟,亂是用長。』將欲變之,非去盟崇信,俗不可得而善也。故伊川有言:『凡委靡隨俗者不能隨時,惟剛毅特立乃所以隨時。』斯言可見矣。」問洽:「尋常如何理會是『自命』?」曰:「嘗考之矣。當從劉侍讀之說。自王命不行,則諸侯上僭之事,由階而升。然必與勢力之不相上下者池錄作:「如歷階而升,以至於極。蓋既無王命,必擇勢力之相敵者。」共為之,所以布於眾而成其僭也。齊衛當時勢敵,故齊僖自以為小伯,而黎人責衛以方伯之事。當時王不敢命伯,而欲自為伯,故於此彼此相命以成其私也。及其久也,則力之能為者專之矣,故威公遂自稱伯。以至戰國諸侯各有稱王之意,不敢獨稱於國,必與勢力之相侔者共約而為之,魏齊會于苴澤以相王,是也。其後七國皆王,秦人思有以勝之,於是使人致帝於齊,約共稱帝,豈非相帝?自相命而至於相王,自相王而至於相帝,僭竊之漸,勢必至此,池錄云:「春秋於此,蓋紀王命不行而諸侯僭竊之端也。」豈非其明證乎?」曰:「然則左傳所謂『胥命于弭』,何也?」曰:「此以納王之事相遜相先也。」曰:「說亦有理。」洽。池錄少異。

  問:「春秋,胡文定之說如何?」曰:「尋常亦不滿於胡說。且如解經不使道理明白,卻就其中多使故事,大與做時文答策相似。近見一相知說,傅守見某說云,固是好,但其中無一故事可用。某作此書,又豈欲多使事也?」問:「先生既不解春秋,合亦作一篇文字,略說大意,使後學知所指歸。」曰:「也不消如此。但聖人作經,直述其事,固是有所抑揚;然亦非故意增減一二字,使後人就一二字上推尋,以為吾意旨之所在也。」問:「胡文定說『元』字,某不能無疑。元者,始也,正所謂『辭之所謂「太」也』。今胡乃訓『元』為『仁』,訓『仁』為『心』,得無太支離乎?」曰:「楊龜山亦嘗以此議之。胡氏說經,大抵有此病。」

  胡文定說春秋,高而不曉事情。說「元年」不要年號。且如今中興以來更七箇元年,若無號,則契券能無欺弊者乎!淳。

  呂居仁春秋亦甚明白,正如某詩傳相似。道夫。

  東萊有左氏說,亦好。是人記錄他語言。義剛。

  薛常州解春秋,不知如何率意如此,只是幾日成此文字!如何說諸侯無史?內則尚有「閭史」。又如趙盾事,初靈公要殺盾,盾所以走出,趙穿便弒公,想是他本意如此,這箇罪首合是誰做!賀孫。

  薛士龍曰:「魯隱初僭史。」殊不知周官所謂「外史合四方之志」,便是四方諸侯皆有史。諸侯若無史,外史何所稽考而為史?如古人生子,則「閭史」書之。且二十五家為閭,閭尚有史,況一國乎!學蒙。

  昔楚相作燕相書,其燭暗而不明。楚相曰:「舉燭。」書者不察,遂書「舉燭」字於書中。燕相得之曰:「舉燭」者,欲我之明於舉賢也。於是舉賢退不肖,而燕國大治。故曰:「不是郢書,乃成燕說。」今之說春秋者,正此類也。人傑。揚錄少異。

  學春秋者多鑿說。後漢五行志注,載漢末有發范明友奴冢,奴猶活。明友,霍光女婿,說光家事及廢立之際,多與漢書相應。某嘗說與學春秋者曰:「今如此穿鑿說,亦不妨。只恐一旦有於地中得夫子家奴出來,說夫子當時之意不如此爾!」廣。

   經傳附

  問:「『春王正月』,是用周正?用夏正?」曰:「兩邊都有證據,將何從?義剛錄云:「這箇難稽考,莫去理會這箇。」某向來只管理會此,不放下,竟擔閣了。吾友讀書不多,不見得此等處。某讀書多後,有時此字也不敢喚做此字。如家語周公祝成王冠辭:『近爾民,遠爾年,嗇爾時,惠爾財,親賢任能。』近爾民,言得民之親愛也;遠爾年,言壽也。『年』與『民』協,音紉;『能』與『財』協,囊來反;與『時』協,音尼。『財』音慈。」義剛錄云:「『能』字通得三音,若作十灰韻,則與『才』字協,與『時』字又不協。今更不可理會。據今協『時』字,則當作『尼』字讀。」淳。

  某親見文定公家說,文定春秋說夫子以夏時冠月,以周正紀事。謂如「公即位」,依舊是十一月,只是孔子改正作「春正月」。某便不敢信。恁地時,二百四十二年,夫子只證得箇「行夏之時」四箇字。據今周禮有正月,有正歲,則周實是元改作「春正月」。夫子所謂「行夏之時」,只是為他不順,欲改從建寅。如孟子說「七八月之間旱」,這斷然是五六月;「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這分明是九月十月。若真是十一月十二月時,寒自過了,何用更造橋梁?古人只是寒時造橋度人,若暖時又只時教他自從水裏過。看來古時橋也只是小橋子,不似如今石橋浮橋恁地好。義剛。

  春秋傳言:「元者,仁也;仁,人心也。」固有此理,然不知仁如何卻喚做「元」?如程子曰:「天子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易傳曰:「成而後有敗,敗非先成者也;得而後有失,非得,何以有失也?」便說得有根源。閎祖。

  「胡文定說春秋『公即位』,終是不通。且踰年即位,凶服如何入廟?胡文定卻說是冢宰攝行。他事可攝,即位豈可攝?且如『十一月乙丑,伊尹以冕服奉嗣王』,『惟十有三祀』,卻是除服了。康王之誥,東坡道是召公失禮處。想古時是這般大事,必有箇權宜,如借吉之例。」或問:「金縢,前輩謂非全書。」曰:「周公以身代武王之說,只緣人看錯了。此乃周公誠意篤切,以庶幾其萬一。『丕子之責于天』,只是以武王受事天之責任,如今人說話,他要箇人來服事。周公便說是他不能服事天,不似我多才多藝,自能服事天。」賀孫。

  春秋一發首不書即位,即君臣之事也;書仲子嫡庶之分,即夫婦之事也;書及邾盟,朋友之事也;書「鄭伯克段」,即兄弟之事也。一開首,人倫便盡在。

  惠公仲子,恐是惠公之妾。僖公成風,卻是僖公之母,不可一例看,不必如孫明復之說。閎祖。孫明復云:「文九年冬,秦人來歸僖公成風之襚,與此不稱夫人義同,譏其不及事,而又兼之貶也。」

  義剛曰:「莊公見潁考叔而告之悔,此是他天理已漸漸明了。考叔當時聞莊公之事而欲見之,此是欲撥動他機。及其既動,卻好開明義理之說,使其心豁然知有天倫之親。今卻教恁地做,則母子全恩,依舊不出於真理。此其母子之間雖能如此,而其私欲固未能瑩然消釋。其所以略能保全,而不復開其隙者,特幸耳。」曰:「恁地看得細碎,不消如此。某便是不喜伯恭博議時,他便都是這般議論。恁地忒細碎,不濟得事。且如這樣,他是且欲全他母子之恩。以他重那盟誓未肯變,故且教他恁地做。這且得他全得大義,未暇計較這箇,又何必如此去論他?」義剛。

  陳仲蔚問:「東萊論潁考叔之說是否?」曰:「古人也是重那盟誓。」又問:「左傳於釋經處但略過,如何?」曰:「他釋經也有好處。如說『段不弟,故不言弟。稱「鄭伯」,譏失教也』。這樣處,說得也好,蓋說得闊。」又問:「『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穆公,其子享之。』這也不可謂知人。」曰:「這樣處,卻說得無巴鼻。如公羊說,宣公卻是宋之罪腦。左氏有一箇大病,是他好以成敗論人,遇他做得來好時,便說他好;做得來不好時,便說他不是;卻都不折之以理之是非,這是他大病。敘事時,左氏卻多是,公穀卻都是胡撰。他去聖人遠了,只是想像胡說。」或問:「左氏果丘明否?」曰:「左氏敘至韓魏趙殺智伯事,去孔子六七十年,決非丘明。」義剛。

  「夫人子氏薨」,只是仲子。左氏「豫凶事」之說,亦有此理。「考仲子之宮」,是別立廟。人傑。二年。

  問:「石碏諫得已自好了,如何更要那『將立州吁』四句?」曰:「也是要得不殺那桓公。」又問:「如何不禁其子與州吁遊?」曰:「次第是石碏老後,柰兒子不何。」又問:「殺之,如何要引他從陳去?忽然陳不殺,卻如何。」曰:「如喫飯樣,不成說道喫不得後,便不喫,也只得喫。」義剛。二年。

  陳仲蔚說「公矢魚于棠」,云:「或謂『矢』,如『皋陶矢厥謨』之『矢』。」曰:「便是亂說。今據傳曰:「『則君不射』,則『矢魚』是將弓矢去射之,如漢武帝親射江中蛟之類。何以見得?夫子作春秋,征只書征,伐只書伐,不曾恁地下一字。如何平白無事,陳魚不只寫作『陳』字,卻要下箇『矢』字則麼?『遂往陳魚而觀之』這幾句,卻是左氏自說。據他上文,則無此意。」義剛。五年。

  「鄭人來渝平。」渝,變也。蓋魯先與宋好,鄭人卻來渝平,謂變渝舊盟,以從新好也。公穀作「輸平」。胡文定謂以物而求平也,恐不然。但言「輸」,則渝之義自在其中。如秦詛楚文云:「變輸盟刺。」若字義則是如此,其文意則只是「渝」字也。銖。六年。

  因言勇而無剛,曰:「剛與勇不同:勇只是敢為,剛有堅強之意。」閎祖。九年。

  桓公有兩年不書秋冬,說者謂,以喻時王不能賞罰。若如是,孔子亦可謂大迂闊矣!某嘗謂,說春秋者只好獨自說,不可與人論難。蓋自說,則橫說豎說皆可,論難著便說不行。必大。桓四年七年。

  春秋書「蔡人殺陳佗」,此是夫子據魯史書之。佗之弒君,初不見於經者,亦是魯史無之耳。廣。六年。

  問:「書蔡威侯,文定以為蔡季之賢,知請諡,如何?」曰:「此只是文誤。」人傑。十七年。

  問:「魯桓公為齊襄公所殺,其子莊公與桓公會而不復讎,先儒謂春秋不譏,是否?」曰:「他當初只是據事如此寫在,如何見他譏與不譏?當桓公被殺之初,便合與他理會。使上有明天子,下有賢方伯,便合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興復讎之師。只緣周家衰弱,無赴愬處,莊公又無理會,便自與之主婚,以王姬嫁齊。及到桓公時,又自隔一重了。況到此事體又別。桓公率諸侯以尊周室,莊公安得不去!若是不去,卻不是叛齊,乃是叛周。」曰:「使莊公當初自能舉兵殺了襄公,還可更赴桓公之會否?」曰:「他若是能殺襄公,他卻自會做伯主,不用去隨桓公。若是如此,便是這事結絕了。」文蔚。僩錄詳見本朝六。

  荊楚初書國,後進稱「人」,稱爵,乃自是他初間不敢驟交於中國,故從卑稱。後漸大,故稱爵。賀孫。莊十年。

  「成風事季友,與敬嬴事襄仲一般,春秋何故褒季友?如書『季子來歸』,是也。」人傑謂:「季子既歸,而閔公被弒,慶父出奔。季子不能討賊,是其意在於立僖公也。」先生曰:「縱失慶父之罪小,而季子自有大惡。今春秋不貶之,而反褒之,殆不可曉。蓋如高子仲孫之徒,只是舊史書之,聖人因其文而不革。所以書之者,欲見當時事跡,付諸後人之公議耳。若謂季子為命大夫,則叔孫婼嘗受命服,何為書名乎?」人傑。閔元年。

  「春秋書『季子來歸』,恐只是因舊史之文書之,如此寬看尚可。若謂『春秋謹嚴』,便沒理會。或只是魯亂已甚,後來季友立得僖公,再整頓得箇社稷起,有此大功,故取之,與取管仲意同。然季子罪惡與慶父一般,春秋若褒之,則此一經乃淪三綱、斁九法之書爾!當時公子牙無罪,又用藥毒殺了。季子賜族,此亦只是時君恩意,如秦呼呂不韋作『尚父』耳。」正淳曰:「季子雖來歸,亦有放走慶父之罪。」曰:「放走慶父罪小,它自身上罪大,亦治慶父不得。」必大。錄云:「『春秋書「季子來歸」,不知夫子何故取季友?恐只是如取管仲之意,但以其後來有功社稷,所以更不論其已前罪過。』正淳曰:『說者謂是國人喜季子之來,望其討慶父之罪,故春秋因如此書之。及後來不能治慶父,則季子之可貶者亦可見矣。』曰:『季子之罪,不在放走了慶父,先已自有罪過了!』」

  問季友之為人。曰:「此人亦多可疑。諸家都言季友『來歸』,為聖人美之之辭。據某看此一句,正是聖人著季氏所以專國為禍之基。又,『成風聞季氏之繇,乃事之』。左氏記此數句,亦有說話。成風沒巴鼻,事他則甚?據某看,此等人皆魯國之賊耳!」又問子家子。曰:「它卻是忠於昭公。只是也無計畫,不過只欲勸昭公且泯默含垢受辱,因季氏之來請而歸魯耳。昭公所以不歸,必是要逐季氏而后歸也。當時列國之大夫,如晉之欒,魯之季氏,鄭之伯有之徒,國國皆然。二百四十二年,真所謂五濁惡世,不成世界!孔子說:『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不知如何地做?從何處做起?某實曉不得。」或曰:「相魯可見。」曰:「他合下只說得季威子透,威子事事信之,所以做得。及後來被公斂處父一說破了,威子便不信之,孔子遂做不得矣。孟子說五年七年可『為政於天下』,不知如何做,孔子不甚說出來。孟子自擔負不淺,不知怎生做也。」僩。

  「『季子來歸』,如『高子來盟』、『齊仲孫來』之類。當時魯國內亂,得一季子歸國,則國人皆有慰望之意,故魯史喜而書之。夫子直書史家之辭。其實季子無狀,觀於成風事之可見。一書『季子來歸』,而季氏得政,權去公室之漸,皆由此起矣。」問:「魯君弒而書『薨』,如何?」曰:「如晉史書趙盾弒君,齊史書崔杼弒君,魯卻不然,蓋恐是周公之垂法,史書之舊章。韓宣子所謂周禮在魯者,亦其一事也。」問諸侯書「卒」。曰:「劉道原嘗言之,此固當書『卒』。」問:「魯君書『薨』,而諸侯書『卒』;內大夫卒,而略外大夫,只是別內外之辭。」曰:「固是。且如今虜主死,其國必來告哀,史官必書虜主之死。若虜中宰相大臣,彼亦不告,此亦必不書之也。但書『王猛』,又書『王子猛』,皆不可曉。所謂『天子未除喪曰「予小子」,生名之,死亦名之』,此乃據春秋例以為之說耳。」人傑。

  「齊桓公較正當,只得一番出伐。管仲亦不見出,有事時只是遣人出整頓。春秋每稱『齊人』。左傳上全不曾載許多事,卻載之於國語,及出孟子。呂丈言,左傳不欲見桓公許多不美處,要為桓公管仲全之。孟子所載桓公,亦自犯了,故皆不載。」曰:「左氏有許多意思時,卻是春秋。左氏亦不如此回互,只是有便載,無便不載。說得意思回互如此,豈不教壞了人!晉文公詭譎,如侵曹,伐衛,皆是當時出時不禮之私,卻只名謂『治其從楚』。如書『晉侯伐衛』,辭意可見。又書『楚人救衛』,如書『救』,皆是美意。中國之諸侯,晉以私伐之,乃反使楚人來救!如『晉侯侵曹』,『晉侯伐衛』,『楚人救衛』,其辭皆聖人筆削,要來此處看義理。今人作春秋義,都只是論利害。晉侯侵伐皆自出。」揚。僖四年。

  問:「齊侯侵蔡,亦以私,如何?」曰:「齊謀伐楚已在前。本是伐楚,特因以侵蔡耳,非素謀也。」問:「國語左傳皆是左氏編,何故載齊桓公於國語,而不載於左傳?」曰:「不知二書作之先後。溫公言先作國語,次作傳。又有一相識言,先左傳,次國語,國語較老如左傳。後看之,似然。」揚。

  昔嘗聞長上言,齊威公伐楚,不責以僭王之罪者,蓋威公每事持重,不是一箇率然不思後手者。當時楚甚強大,僭王已非一日。威公若以此問之,只宜楚即服罪;不然,齊豈遽保其必勝楚哉?及聞先生言及,亦以為然。壯祖。

  春秋書「會王世子」,與齊威公也。廣。五年。

  晉里克事,只以春秋所書,未見其是非。國語載驪姬陰託里克之妻,其後里克守不定,遂有中立之說。他當時只難里克,里克若不變,太子可安。由是觀之,里克之罪明矣。後來殺奚齊卓子,亦自快國人之意,且與申生伸冤。如春秋所書,多有不可曉。如里克等事,只當時人已自不知孰是孰非,況後世乎?如蔡人殺陳佗,都不曾有陳佗弒君蹤跡。「會王世子」,卻是威公做得好。賀孫。九年。

  或問:「春秋書『晉殺其大夫荀息』,是取他否?」曰:「荀息亦未見有可取者,但始終一節,死君之難,亦可取耳。後又書『晉殺其大夫里克』者,不以弒君之罪討之也。然克之罪則在中立。今左傳中卻不見其事,國語中所載甚詳。」廣。十年。

  問:「里克丕鄭荀息三人,當初晉獻公欲廢太子申生,立奚齊,荀息便謂『君命立之,臣安敢貳』?略不能諫君以義,此大段不是。里克丕鄭謂『從君之義,不從君之惑』,所見甚正,只是後來卻做不徹。」曰:「他倒了處,便在那中立上。天下無中立之事,自家若排得他退,便用排退他;若柰何他不得,便用自死。今驪姬一許他中立,他事便了,便是他只要求生避禍。正如隋高祖篡周,韋孝寬初甚不能平,一見眾人被殺,便去降他,反教他添做幾件不好底事。看史到此,使人氣悶。」或曰:「看荀息亦有不是處。」曰:「全然不是,豈止有不是處?只是辦得一死,亦是難事。」文蔚曰:「里克當獻公在時,不能極力理會;及獻公死後,卻殺奚齊,此亦未是。」曰:「這般事便是難說。獻公在日,與他說不聽,又怎生柰何得他?後來亦用理會,只是不合殺了他。」文蔚。

  吳楚盟會不書王,恐是吳楚當時雖自稱王於其國,至與諸侯盟會,則未必稱也。閎祖。二十一年。

  諸侯滅國,未嘗書名。「衛侯燬滅邢」,說者以為滅同姓之故。今經文只隔「夏四月癸酉」一句,便書「衛侯燬」卒,恐是因而傳寫之誤,亦未可知。又曰:「魯君書『薨』,外諸侯書『卒』。劉原父答溫公書,謂『薨』者,臣子之詞。溫公亦以為然。以『卒』為貶詞者,恐亦非是。」人傑。二十五年。

  臧文仲廢六關,若以為不知利害而輕廢,則但可言不知。所以言「不仁」者,必有私意害民之事。但古事既遠,不可攷耳。有言:「臧文仲知征之為害而去之,遂并無以識察姦偽,故先生云然。」方子。文二年。

  僖公成風,與東晉簡文帝鄭太后一也,皆所以著妾母之義。至本朝真宗既崩,始以王后並配。當時群臣亦嘗爭之,為其創見也。後來遂以為常,此禮於是乎紊矣。人傑。四年。

  胡氏春秋,文八年記公孫敖事云:「色出於性,淫出於氣。」其說原於上蔡,此殊分得不是。大凡出於人身上道理,固皆是性。色固性也,然不能節之以禮,制之以義,便是惡。故孟子於此只云「君子不謂性也」,其語便自無病。又曰:「李先生嘗論公孫敖事,只如京師不至而復,便是大不恭。魯亦不再使人往,便是罪。如此解之,於經文甚當,蓋經初無從己氏之說。」。人傑錄云:「胡氏只貶他從己氏之過。經文元不及此事。」八年。

  「遂以夫人姜氏至自齊」,恐是當時史官所書如此。蓋為如今魯史不存,無以知何者是舊文,何者是聖人筆削,怎見得聖人之意?閎祖。宣元年。

  晉「驪姬之亂,詛無畜群公子,自是晉無公族」,而以卿為公室大夫,這箇便是六卿分晉之漸。始驪姬謀逐群公子,欲立奚齊卓子爾。後來遂以為例,則疑六卿之陰謀也。然亦不可曉。僩。三年。

  植因舉楚人「卒偏之兩」,乃一百七十五人。曰:「一廣有百七十五人,二廣計三百五十。楚分為左、右廣,前後更番。」植。十二年。

  宣公十五年,「公孫歸父會楚子于宋。夏五月,宋人及楚人平」。春秋之責宋鄭,正以其叛中國而從夷狄爾。中間諱言此事,故學者不敢正言,今猶守之而不變,此不知時務之過也。罪其貳霸,亦非是。春秋豈率天下諸侯以從三王之罪人哉!特罪其叛中國耳。此章,先生親具章浦縣學課簿。道夫。

  先生問人傑:「記左傳分謗事否?」人傑以韓獻子將殺人,郤獻子馳救不及,使速以徇對。先生曰:「近世士大夫多是如此,只要徇人情。如荀林父邲之役,先縠違命而濟,乃謂『與其專罪,六人同之』,是何等見識!當時為林父者,只合按兵不動,召先縠而誅之。」人傑曰:「若如此,豈止全軍,雖進而救鄭可也。」因問:「韓厥殺人事,在郤克只得如此。」曰:「既欲馳救,則殺之未得為是。然這事卻且莫管。」因云:「當時楚孫叔敖不欲戰,伍參爭之。若事有合爭處,須當力爭,不可苟徇人情也。」人傑。成二年。

  問:「『民受天地之中以生』,中是氣否?」曰:「中是理,理便是仁義禮智,曷常有形象來?凡無形者謂之理,若氣,則謂之生也。清者是氣,濁者是形。氣是魂,謂之精;血是魄,謂之質。所謂『精氣為物』,須是此兩箇相交感,便能成物;『遊魂為變』,所稟之氣至此已盡,魂升於天,魄降於地。陽者,氣也,魂也,歸於天;陰者,質也,魄也,降於地,謂之死也。知生則便知死,只是此理。夫子告子路,非是拒之,是先後節次如此也。」因說:「鬼神者,造化之跡。且如起風做雨,震雷閃電,花生花結,非有神而何?自不察耳。才見說鬼事,便以為怪。世間自有箇道理如此,不可謂無,特非造化之正耳。此得陰陽不正之氣,不須驚惑。所以夫子『不語怪』,以其明有此事,特不語耳。南軒說無,便不是了。」明作。成十三年。

  胡解「晉弒其君州蒲」一段,意不分明,似是為欒書出脫。曾問胡伯逢,伯逢曰:「厲公無道,但當廢之。」閎祖。十八年。

  因問:「胡氏傳欒書弒晉厲公事,其意若許欒書之弒,何也?」曰:「舊亦嘗疑之,後見文定之甥范伯達而問焉。伯達曰:『文定之意,蓋以為欒書執國之政,而厲公無道如此,亦不得坐視。為書之計,厲公可廢而不可殺也。』」洽言:「傳中全不見此意。」曰:「文定既以為當如此作傳,雖不可明言,豈不可微示其意乎?今累數百言,而其意絕不可曉,是亦拙於傳經者也。」洽。

  楊至之問晉悼公。曰:「甚次第。他才大段高,觀當初人去周迎他時,只十四歲,他說幾句話便乖,便有操有縱。才歸晉,做得便別。當時厲公恁地弄得狼當,被人攛掇,胡亂殺了,晉室大段費力。及悼公歸來,不知如何便被他做得恁地好。恰如久雨積陰,忽遇天晴,光景便別,赫然為之一新!」又問:「勝威文否?」曰:「儘勝。但威文是白地做起來,悼公是見成基址。某嘗謂,晉悼公宇文周武帝周世宗,三人之才一般,都做得事。都是一做便成,及才成又便死了,不知怎生地。」義剛。

  楊至之問:「左傳『元者體之長』等句,是左氏引孔子語?抑古有此語?」曰:「或是古已有此語,孔子引他,也未可知。左傳又云『克己復禮,仁也』。『克己復禮』四字,亦是古已有此語。」淳。襄九年。

  子上問:「鄭伯以女樂賂晉悼公,如何有歌鍾二肆?」曰:「鄭衛之音,與先王之樂,其器同,止是其音異。」璘。十一年。

  問:「左氏駒支之辯,劉侍讀以為無是事。」曰:「某亦疑之。既曰『言語衣服,不與華同』,又卻能賦青蠅,何也?又,太子申生伐東山皋落氏,攛掇申生之死,乃數公也。申生以閔二年十二月出師,衣之偏衣,佩之金玦,數公議論如此,獻公更舉事不得,便有『逆詐、億不信』底意思。左氏一部書都是這意思,文章浮艷,更無事實。蓋周衰時,自有這一等迂闊人。觀國語之文,可見周之衰也。某嘗讀宣王欲籍千畝事,便心煩。及戰國時人,卻尚事實,觀太史公史記可見。公子成與趙武靈王爭胡服,甘龍與衛鞅爭變法,其他如蘇張之辯,莫不皆然。衛鞅之在魏,其相公孫座勸魏君用之;不然,須殺之。魏君不從,則又與鞅明言之。鞅以為不能用我,焉能殺我?及秦孝公下令,鞅西入秦。然觀孝公下令數語,如此氣勢,乃是吞六國規模。鞅之初見孝公,說以帝道王道,想見好笑,其實乃是霸道。鞅之如此,所以堅孝公之心,後來迂闊之說,更不能入。使當時無衛鞅,必須別有人出來。觀孝公之意,定是不用孟子。史記所載事實,左氏安得有此!」人傑。十四年。

  季札辭國,不為盡是。揚。

  問:「季札,胡文定公言其辭國以生亂,溫公又言其明君臣之大分。」曰:「可以受,可以無受。」

  問:「季札觀樂,如何知得如此之審?」曰:「此是左氏粧點出來,亦自難信。如聞齊樂而曰『國未可量』,然一再傳而為田氏,烏在其為未可量也!此處皆是難信處。」時舉。二十九年。

  或問:「子產相鄭,鑄刑書,作丘賦,時人不以為然。是他不達『為國以禮』底道理,徒恃法制以為國,故鄭國日以衰削。」曰:「是他力量只到得這裏。觀他與韓宣子爭時,似守得定。及到伯有子皙之徒撓他時,則度其可治者治之;若治他不得,便只含糊過。亦緣當時列國世卿,每國須有三兩族強大,根株盤互,勢力相依倚,卒急動他不得;不比如今大臣,才被人論,便可逐去。故當時自有一般議論,如韓獻子『分謗』之說,只是要大家含糊過,不要見得我是,你不是。又如魯以相忍為國,意思都如此。後來張文潛深取之,故其所著雖連篇累牘,不過只是這一意。」廣。昭六年。

  左傳「形民之力,而無醉飽之心」,杜預煞費力去解。後王肅只解作刑罰之「刑」,甚易曉,便是杜預不及他。李百藥也有兩處說,皆作「刑罰」字說。義剛。十二年。

  「形民之力,而無醉飽之心」,左傳作「形」字解者,胡說。今家語作「刑民」,注云「傷也」,極分曉。蓋言傷民之力以為養,而無饜足之心也。又如禮記中說「耆慾將至,有開必先」,家語作「有物將至,其兆必先」為是。蓋「有」字似「耆」字,「物」字似「慾」字,「其」字似「有」字,「兆」字篆文似「開」字之「門」,必誤無疑。今欲作「有開」解,亦可,但無意思爾。王肅所引證,也有好處。後漢鄭玄與王肅之學互相詆訾,王肅固多非是,然亦有考援得好處。僩。

  齊田氏之事,晏平仲言「惟禮可以已之」,不知他當時所謂禮,如何可以已之?想他必有一主張。燾。二十六年。

  春秋權臣得政者,皆是厚施於民。故晏子對景公之辭曰:「在禮,家施不及國。」乃先王防閑之意。人傑。

  或問:「申包胥如秦乞師,哀公為之賦無衣,不知是作此詩,還只是歌此詩?」曰:「賦詩在他書無所見,只是國語與左傳說,皆出左氏一手,不知如何。左傳前面說許穆夫人賦載馳,高克賦清人,皆是說作此詩。到晉文公賦河水以後,如賦鹿鳴四牡之類,皆只是歌誦其詩,不知如何。」因言:「左氏說多難信。如晉范宣子責姜戎不與會,姜戎曰:『我諸戎贄幣不通,言語不同,不與於會,亦無瞢焉。』賦青蠅而退。既說言語不同,又卻會恁地說,又會誦詩,此不可曉。」胡泳。定四年。

  問:「夾谷之會,孔子數語,何以能卻萊人之兵?」曰:「畢竟齊常常欺魯,魯常常不能與之爭,卻忽然被一箇人來以禮問他,他如何不動!如藺相如秦王擊缶,亦是秦常欺得趙過,忽然被一箇人恁地硬掁,他如何不動!」燾。十年。

  聖人隳三都,亦是因季氏厭其強也。正似唐末五代羅紹威,其兵強於諸鎮者,以牙兵五千人也。然此牙兵又不馴於其主,羅甚惡之;一日盡殺之,其鎮遂弱,為鄰鎮所欺,乃方大悔。」揚。十二年。

  春秋獲麟,某不敢指定是書成感麟,亦不敢指定是感麟作。大概出非其時,被人殺了,是不祥。淳。

  陳仲亨問:「晉三卿為諸侯,司馬胡氏之說孰正?」曰:「胡氏說也是如此。但他也只從春秋中間說起,這卻不特如此。蓋自平王以來,便恁地無理會了。緣是如此日降一日,到下梢自是沒柰他何。而今看春秋初時,天王尚略略有戰伐之屬,到後來都無事。及到定哀之後,更不敢說著他。然其初只是諸侯出來抗衡,到後來諸侯才不柰何,便又被大夫出來做。及大夫稍做得沒柰何,又被倍臣出來做。這便似唐之藩鎮樣,其初是節度抗衡,後來牙將、孔目官、虞候之屬,皆殺了節度使後出來做。當時被他出來握天下之權,恣意恁地做後,更沒柰他何,這箇自是其勢必如此。如夫子說『禮樂征伐自天子出』一段,這箇說得極分曉。」義剛。附此。

  問:「『自陝以東,周公主之;自陝以西,召公主之。』周召既為左右相,如何又主二伯事?」曰:「此春秋說所未詳,如顧命說召公率西方諸侯入應門左,畢公率東方諸侯入應門右,所可見者,其略如此。」公羊隱五年。

  春秋傳毀廟之道,改塗易檐;言不是盡除,只改其灰節,易其屋簷而已。」義剛。

  天子之廟,「復廟重檐」。「檐」,言簷。又曰:「毀廟之制,改塗可也,易檐可也。」銖。

  問:「穀梁釋『夫人孫于齊』,其文義如何?」曰:「『始人之也』,猶言始以人道治莊公也。命,猶名也,猶曰『若於道』,『若於言』,天人皆以為然,則是吾受是名也。『臣子大受命』,謹其所受命之名而已。大抵齊魯之儒多質實,當時或傳誦師說,見理不明,故其言多不倫。禮記中亦然,如云:『仁者右也,義者左也』,道他不是,不得。」人傑。穀梁莊元年。

  林問:「先生論春秋一經,本是明道正誼、權衡萬世典刑之書。如朝聘、會盟、侵伐等事,皆是因人心之敬肆為之詳略;或書字,或書名,皆就其事而為之義理;最是斟酌毫忽不差。後之學春秋,多是較量齊魯長短。自此以後,如宋襄晉悼等事,皆是論伯事業。不知當時為王道作耶?為伯者作耶?若是為伯者作,則此書豈足為義理之書?」曰:「大率本為王道正其紀綱。看已前春秋文字雖觕,尚知有聖人明道正誼道理,尚可看。近來止說得伯業權譎底意思,更開眼不得!此義不可不知。」宇。論治經之弊。

  春秋本是明道正誼之書,今人只較齊晉伯業優劣,反成謀利,大義都晦了。今人做義,且做得齊威晉文優劣論。淳。

  春秋之作不為晉國伯業之盛衰,此篇大意失之,亦近歲言春秋者之通病也。正誼不謀利,明道不計功;尊王,賤伯;內諸夏,外夷狄,此春秋之大旨,不可不知也。此亦先生親筆。道夫。

  問:「今科舉習春秋學,只將伯者事業纏在心胸;則春秋,先儒謂尊王之書,其然邪?」曰:「公莫道這箇物事,是取士弊如此,免不得應之。今將六經做時文,最說得無道理是易與春秋。他經猶自可。」容。

  今之治春秋者,都只將許多權謀變詐為說,氣象局促,不識聖人之意,不論王道之得失,而言伯業之盛衰,失其旨遠矣!「公即位」,要必當時別有即位禮數,不書即位者,此禮不備故也。今不可考,其義難見。諸家之說,所以紛紛。「晉侯侵曹」,「晉侯伐衛」,皆是文公譎處,考之左氏可見,皆所以致楚師也。謨。

  「今之做春秋義,都是一般巧說,專是計較利害,將聖人之經做一箇權謀機變之書。如此,不是聖經,卻成一箇百將傳。」因說:「前輩做春秋義,言辭雖粗率,卻說得聖人大意出。年來一味巧曲,但將孟子『何以利吾國』句說盡一部春秋。這文字不是今時方恁地。自秦師垣主和議,一時去趨媚他,春秋義才出會夷狄處。此最是春秋誅絕底事,人卻都做好說!看來此書自將來做文字不得;才說出,便有忌諱。常勸人不必做此經,他經皆可做,何必去做春秋?這處也是世變。如二程未出時,便有胡安定孫泰山石徂徠,他們說經雖是甚有疏略處,觀其推明治道,直是凜凜然可畏!春秋本是嚴底文字,聖人此書之作,遏人欲於橫流,遂以二百四十二年行事寓其褒貶。恰如大辟罪人,事在款司,極是嚴緊,一字不敢胡亂下。使聖人作經,有今人巧曲意思,聖人亦不解作得。」因問文定春秋。曰:「某相識中多有不取其說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春秋大法正是如此。今人卻不正其誼而謀其利,不明其道而計其功。不知聖人將死,作一部書如此,感麟涕泣,雨淚沾襟,這般意思是豈徒然!」問:「春秋繁露如何?」曰:「尤延之以此書為偽,某看來不是董子書。」又言:「呂舍人春秋卻好,白直說去,卷首與末梢又好,中間不似。伯恭以為此書只粧點為說。」宇。道夫錄云:「近時言春秋者,皆是計較利害,大義卻不曾見。如唐之陸淳,本朝孫明復之徒,他雖未能深於聖經,然觀其推言治道,凜凜然可畏,終是得聖人箇意思。春秋之作,蓋以當時人欲橫流,遂以二百四十二年行事寓其褒貶。恰如今之事送在法司相似,極是嚴緊,一字不輕易。若如今之說,只是箇權謀智略兵機譎詐之書爾。聖人晚年痛哭流涕,筆為此書,豈肯恁地纖巧!豈至恁地不濟事!」

  春秋固是尊諸夏,外夷狄。然聖人當初作經,豈是要率天下諸侯而尊齊晉!自秦檜和戎之後,士人諱言內外,而春秋大義晦矣!淳。

  問:「春秋一經,夫子親筆,先生不可使此一經不明於天下後世。」曰:「某實看不得。」問:「以先生之高明,看如何難?」曰:「劈頭一箇『王正月』,便說不去。」劉曰:「六經無建子月,惟是禮記雜記中有箇『正月日至,可以有事于上帝;七月日至,可以有事于先王』,其他不見說建子月。」曰:「惟是孟子出來作鬧:『七八月之間旱,則苗槁矣』,便是而今五六月,此句又可鶻突。『歲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是而今九月十月。若作今十一月十二月,此去天氣較煖,便可涉過,唯是九月十月不可涉過。止有此處說,其他便不可說。」劉云:「若看春秋,要信傳不可。」曰:「如何見得?」曰:「『天王使宰咺來歸仲子之賵』,傳謂『預凶事』,此非人情。天王歸賵於魯,正要得牢籠魯。這人未死,卻歸之賵,正所以怒魯也。」曰:「天王正以此厚魯。古人卻不諱死。」舉漢梁王事云云;又「季武子成寢,杜氏之葬在西階之下,請合葬焉」一段。先生舉此大笑,云:「以一箇人家,一火人扛箇棺櫬入來哭,豈不可笑!古者大夫入國,以棺隨其後,使人抬扛箇棺櫬隨行,死便要用,看古人不諱凶事。」砥。寓錄略。以下自言不解春秋。

  春秋,某煞有不可曉處,不知是聖人真箇說底話否。泳。

  問:「先生於二禮書春秋未有說,何也?」曰:「春秋是當時實事,孔子書在冊子上。後世諸儒學未至,而各以己意猜傳,正橫渠所謂『非理明義精而治之,故其說多鑿』,是也。唯伊川以為『經世之大法』,得其旨矣。然其間極有無定當、難處置處,今不若且存取胡文定本子與後來看,縱未能盡得之,然不中不遠矣。書中間亦極有難考處,只如禹貢說三江及荊揚間地理,是吾輩親目見者,皆有疑;至北方即無疑,此無他,是不曾見耳。康誥以下三篇,更難理會。如酒誥卻是戒飲酒,乃曰『肇牽車牛遠服賈』,何也?梓材又自是臣告君之辭,更不可曉。其他諸篇亦多可疑處。解將去固易,豈免有疑?禮經要須編成門類,如冠、昏、喪、祭,及他雜碎禮數,皆須分門類編出,考其異同,而訂其當否,方見得。然今精力已不逮矣,姑存與後人。」趙幾道又問:「禮合如何修?」曰:「禮非全書,而禮記尤雜。今合取儀禮為正,然後取禮記諸書之說以類相從,更取諸儒剖擊之說各附其下,庶便搜閱。」又曰:「前此三禮同為一經,故有三禮學究。王介甫廢了儀禮,取禮記,某以此知其無識!」大雅。

  春秋難看,此生不敢問。如鄭伯髡頑之事,傳家甚異。可學。

朱子語類卷第八十四

  禮一

   論考禮綱領

  禮樂廢壞二千餘年,若以大數觀之,亦未為遠,然已都無稽考處。後來須有一箇大大底人出來,盡數拆洗一番,但未知遠近在幾時。今世變日下,恐必有箇「碩果不食」之理。必大。

  禮學多不可考,蓋其為書不全,考來考去,考得更沒下梢,故學禮者多迂闊。一緣讀書不廣,兼亦無書可讀。如周禮「仲春教振旅,如戰之陳」,只此一句,其間有多少事。其陳是如何安排,皆無處可考究。其他禮制皆然。大抵存於今者,只是箇題目在爾。必大。

  古禮繁縟,後人於禮日益疏略。然居今而欲行古禮,亦恐情文不相稱,不若只就今人所行禮中刪修,令有節文、制數、等威足矣。古樂亦難遽復,且於今樂中去其殺促數之音,并考其律呂,令得其正;更令掌詞命之官製撰樂章,其間略述教化訓戒及賓主相與之情,及如人主待臣下恩意之類,令人歌之,亦足以養人心之和平。周禮歲時屬民讀法,其當時所讀者,不知云何。今若將孝弟忠信等事撰一文字,或半歲,或三月一次,或於城市,或於鄉村聚民而讀之,就為解說,令其通曉,及所在立粉壁書寫,亦須有益。必大。

  古禮於今實難行。嘗謂後世有大聖人者作,與他整理一番,令人甦醒,必不一一盡如古人之繁,但放古之大意。義剛。

  古禮難行。後世苟有作者,必須酌古今之宜。若是古人如此繁縟,如何教今人要行得!古人上下習熟,不待家至戶曉,皆如飢食而渴飲,略不見其為難。本朝陸農師之徒,大抵說禮都要先求其義。豈知古人所以講明其義者,蓋緣其儀皆在,其具並存,耳聞目見,無非是禮,所謂「三千三百」者,較然可知,故於此論說其義,皆有據依。若是如今古禮散失,百無一二存者,如何懸空於上面說義!是說得甚麼義?須是且將散失諸禮錯綜參考,令節文度數一一著實,方可推明其義。若錯綜得實,其義亦不待說而自明矣。賀孫。

  胡兄問禮。曰:「『禮,時為大。』有聖人者作,必將因今之禮而裁酌其中,取其簡易易曉而可行,必不至復取古人繁縟之禮而施之於今也。古禮如此零碎繁冗,今豈可行!亦且得隨時裁損爾。孔子從先進,恐已有此意。」或曰:「禮之所以亡,正以其太繁而難行耳。」曰:「然。蘇子由古史說『忠、質、文』處,亦有此意,只是發揮不出,首尾不相照應,不知文字何故如此。其說云『自夏商周以來,人情日趨於文』;其終卻云『今須復行夏商之質,乃可』。夫人情日趨於文矣,安能復行夏商之質乎!其意本欲如『先進』之說,但辭不足以達之耳。」僩。

  凶服古而吉服今,不相抵接。釋奠惟三獻法服,其餘皆今服。至錄云:「文、質之變相生。」百世以下有聖賢出,必不踏舊本子,必須斬新別做。如周禮如此繁密,必不可行。且以明堂位觀之,周人每事皆添四重虞黻,不過是一水擔相似。夏火,殷藻,周龍章,皆重添去。若聖賢有作,必須簡易疏通,使見之而易知,推之而易行。蓋文、質相生,秦漢初已自趣於質了。太史公董仲舒每欲改用夏之忠,不知其初蓋已是質也。國朝文德殿正衙常朝,升朝官已上皆排班,宰相押班,再拜而出。時歸班官甚苦之,其後遂廢,致王樂道以此攻魏公,蓋以人情趨於簡便故也。方子。

  「聖人有作,古禮未必盡用。須別有箇措置,視許多瑣細制度,皆若具文,且是要理會大本大原。曾子臨死丁寧說:『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遠暴慢矣;正顏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遠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存。』上許多正是大本大原。如今所理會許多,正是籩豆之事。曾子臨死,教人不要去理會這箇。『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非是孔子,如何盡做這事?到孟子已是不說到細碎上,只說『諸侯之禮,吾未之學也。吾嘗聞之矣,三年之喪,齊疏之服,饘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這三項便是大原大本。又如說井田,也不曾見周禮,只據詩裏說『雨我公田,遂及我私』;『由此觀之,雖周亦助也』。只用詩意帶將去。後面卻說『鄉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八家皆私百畝,同養公田』。只說這幾句,是多少好!這也是大原大本處。看孟子不去理會許多細碎,只理會許多大原大本。」又曰:「理會周禮,非位至宰相,不能行其事。自一介論之,更自遠在,且要就切實理會受用處。若做到宰相,亦須上遇文武之君,始可得行其志。」又曰:「且如孫吳專說用兵,如他說也有箇本原。如說『一曰道:道者,與上同意,可與之死,可與之生。有道之主,將用其民,先和而後造大事』。若使不合於道理,不和於人神,雖有必勝之法,無所用之。」問器遠:「昨日又得書,說得大綱也是如此。只是某看仙鄉為學,一言以蔽之,只是說得都似。須是理會到十分是,始得。如人射一般,須是要中紅心。如今直要中的,少間猶且不會中的;若只要中帖,只會中垛,少間都是胡亂發,枉了氣力。三百步外,若不曾中的,只是枉矢。知今且要分別是非,是底直是是,非底直是非,少間做出便會是。若依稀底也喚作是便了,下梢只是非。須是要做第一等人。若決是要做第一等人,若才力不逮,也只做得第四五等人。今合下便要做第四五等人,說道就他才地如此,下梢成甚麼物事?」又曰:「須是先理會本領端正,其餘事物漸漸理會到上面。若不理會本領了,假饒你百靈百會,若有些子私意,便粉碎了。只是這私意如何卒急除得!如顏子天資如此,孔子也只教他『克己復禮』。其餘弟子,告之雖不同,莫不以此意望之。公書所說冉求仲由,當初他是只要做到如此。聖人教由求之徒,莫不以曾顏望之,無柰何他才質只做到這裏。如『可使治其賦』,『可使為之宰』,他當初也不止是要恁地。」又曰:「胡氏開治道齋,亦非獨只理會這些。如所謂『頭容直,足容重,手容恭』,許多說話都是本原。」又曰:「君舉所說,某非謂其理會不是,只不是次序。如莊子云『語道非其序,則非道也』,自說得好。如今人須是理會身心。如一片地相似,須是用力仔細開墾。未能如此,只管說種東種西,其實種得甚麼物事!」又曰:「某嘗說佛老也自有快活得人處,是那裏?只緣他打併得心下淨潔。所以本朝如李文靖王文正楊文公劉元城呂申公都是恁麼地人,也都去學他。」又曰:「論來那樣事不著理會?若本領是了,少間如兩漢之所以盛是如何,所以衰是如何,三國分併是如何,唐初間如何興起,後來如何衰,以至於本朝大綱,自可理會。若有工夫,更就裏面看。若更有工夫,就裏面討些光采,更好。某之諸生,度得他腳手,也未可與拈盡許多,只是且教他就切身處理會。如讀虞夏商周之書,許多聖人亦有說賞罰,亦有說兵刑,只是這箇不是本領。」問:「封建,周禮說公五百里,孟子說百里,如何不同?」曰:「看漢儒注書,於不通處,即說道這是夏商之制,大抵且要賴將去。若將這說來看二項,卻怕孟子說是。夏商之制,孟子不詳考,亦只說『嘗聞其略也』。若夏商時諸處廣闊,人各自聚為一國,其大者止百里,故禹合諸侯,執玉帛者萬國。到周時,漸漸吞并,地里只管添,國數只管少。到周時只千八百國,較之萬國,五分已滅了四分已上,此時諸國已自大了。到得封諸公,非五百里不得。如周公封魯七百里,蓋欲優於其他諸公。如左氏說云,大國多兼數圻,也是如此。後來只管併來併去,到周衰,便制他不得,也是尾大了。到孟子時,只有七國,這是事勢必到這裏,雖有大聖大智,亦不能遏其衝。今人只說漢封諸侯王土地太過,看來不如此不得。初間高祖定天下,不能得韓彭英盧許多人來使,所得地又未定是我底。當時要殺項羽,若有人說道:『中分天下與我,我便與你殺項羽。』也沒柰何與他。到少間封自子弟,也自要狹小不得,須是教當得許多異姓過。」又曰:「公今且收拾這心下,勿為事物所勝。且如一日全不得去講明道理,不得讀書,只去應事,也須使這心常常在這裏。若不先去理會得這本領,只要去就事上理會,雖是理會得許多骨董,只是添得許多雜亂,只是添得許多驕吝。某這說的,定是恁地,雖孔子復生,不能易其說,這道理只一而已。」

  今日百事無人理會。姑以禮言之,古禮既莫之考,至於後世之沿革因襲者,亦浸失其意而莫之知矣。非止浸失其意,以至名物度數,亦莫有曉者。差舛訛謬,不堪著眼!三代之禮,今固難以盡見。其略幸散見於他書,如儀禮十七篇多是士禮,邦國人君者僅存一二。遭秦人焚滅之後,至河間獻王始得邦國禮五十八篇獻之,惜乎不行。至唐,此書尚在,諸儒注疏猶時有引為說者。及後來無人說著,則書亡矣,豈不大可惜!叔孫通所制漢儀,及曹褒所修,固已非古,然今亦不存。唐有開元顯慶二禮,顯慶已亡,開元襲隋舊為之。本朝修開寶禮,多本開元,而頗加詳備。及政和間修五禮,一時姦邪以私智損益,疏略牴牾,更沒理會,又不如開寶禮。僩。

  漢儒說禮制,有不合者,皆推之以為商禮,此便是沒理會處。必大。

  南北朝是甚時節,而士大夫間禮學不廢。有考禮者,說得亦自好。義剛。

  通典,好一般書。向來朝廷理會制度,某道卻是一件事,後來只恁休了。又曰:「通典亦自好設一科。」又曰:「通典中間一作後面。數卷,議亦好。」義剛。

  嘗見劉昭信云:「禮之趨翔、登降、揖遜,皆須習。」也是如此。漢時如甚大射等禮,雖不行,卻依舊令人習,人自傳得一般。今雖是不能行,亦須是立科,令人習得,也是一事。

   論後世禮書

  開寶禮全體是開元禮,但略改動。五禮新儀,其間有難定者,皆稱「御製」以決之。如禱山川者,又只開元禮內有。方子。

  祖宗時有開寶通禮科,學究試默義,須是念得禮熟,始得,禮官用此等人為之。介甫一切罷去,盡令做大義。故今之禮官,不問是甚人皆可做。某嘗謂,朝廷須留此等專科,如史科亦當有。方子。

  問五禮新儀。曰:「古人於禮,直如今人相揖相似,終日周回於其間,自然使人有感他處。後世安得如此!」可學。

  橫渠所制禮,多不本諸儀禮,有自杜撰處。如溫公,卻是本諸儀禮,最為適古今之宜。義剛。

  叔器問四先生禮。曰:「二程與橫渠多是古禮,溫公則大概本儀禮,而參以今之可行者。要之,溫公較穩,其中與古不甚遠,是七八分好。若伊川禮,則祭祀可用。婚禮,惟溫公者好。大抵古禮不可全用,如古服古器,今皆難用。」又問:「向見人設主,有父在子死,而主牌書『父主祀』字,如何?」曰:「便是禮書中說得不甚分曉,此類只得不寫,若向上尊長則寫。」又問:「溫公所作主牌甚大,闊四寸,厚五寸八分,不知大小當以何者為是?」曰:「便是溫公錯了,他卻本荀勗禮。」義剛。

  呂與叔集諸家之說補儀禮,以儀禮為骨。方子。

  福州有前輩三人,皆以明禮稱:王普,字伯照;劉藻,字昭信;任文薦,字希純。某不及見王伯照,而觀其書,其學似最優,說得皆有證據,儘有議論,卻不似今人杜撰胡說。麻沙有王伯照文字三件,合為一書。廣。

  「王侍郎普,禮學律歷皆極精深。蓋其所著皆據本而言,非出私臆。某細考其書,皆有來歷,可行。考訂精確,極不易得。林黃中屢稱王伯照,他何嘗得其髣彿!都是杜撰。」或言:「福州黃繼道樞密祖舜。與伯照齊名。」曰:「不同。黃只是讀書,不曾理會這工夫。是時福州以禮學齊名者三人:王伯照任希純劉昭信。某識任劉二公。任搭乾不曉事,問東答西,不可曉。劉說話極仔細,有來歷,可聽。某嘗問以易說,其解亦有好處。如云『見險而止為需,見險而不止為訟;需訟下卦皆坎。能通其變為隨,不能通其變為蠱』之類。想有成書,近來解易者多引之。」僩。

  「古者禮學是專門名家,始終理會此事,故學者有所傳授,終身守而行之。凡欲行禮有疑者,輒就質問。所以上自宗廟朝廷,下至士庶鄉黨典禮,各各分明。漢唐時猶有此意。如今直是無人如前者。某人丁所生繼母憂,禮經必有明文。當時滿朝更無一人知道合當是如何,大家打鬨一場,後來只說莫若從厚。恰似無柰何,本不當如此,姑徇人情從厚為之。是何所為如此?豈有堂堂中國,朝廷之上以至天下儒生,無一人識此禮者!然而也是無此人。州州縣縣秀才與太學秀才,治周禮者不曾理會得周禮,治禮記者不曾理會得禮記,治周易者不曾理會得周易,以至春秋詩都恁地,國家何賴焉!」因問張舅,淳。聞其已死,再三稱歎,且詢其子孫能守其家學否?且云:「可惜朝廷不舉用之,使典禮儀。『天敘有典,自我五典五敦哉!天秩有禮,自我五禮五庸哉!』這箇典禮,自是天理之當然,欠他一毫不得,添他一毫不得。惟是聖人之心與天合一,故行出這禮,無一不與天合。其間曲折厚薄淺深,莫不恰好。這都不是聖人白撰出,都是天理決定合著如此。後之人此心未得似聖人之心,只得將聖人已行底,聖人所傳於後世底,依這樣子做。做得合時,便是合天理之自然。」賀孫。

  劉原父好古,在長安,偶得一周敦。其中刻云「●中」,原父遂以為周張仲之器。後又得一枚,刻云「●伯」,遂以為張伯。曰:「詩言『張仲孝友』,則仲必有兄矣,遂作銘述其事。後來趙明誠金石錄辨之云,『●』非『張』,乃某字也。今之說禮無所據而杜撰者,此類也。」廣。

   論修禮書

  問:「所編禮,今可一一遵行否?」曰:「人不可不知此源流,豈能一一盡行?後世有聖人出,亦須著變。夏商周之禮已自不同,今只得且把周之禮文行。」賀孫。以下論修書大指。

  「『禮,時為大。』使聖賢用禮,必不一切從古之禮。疑只是以古禮減殺,從今世俗之禮,令稍有防範節文,不至太簡而已。觀孔子欲從先進,又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輅。』便是有意於損周之文,從古之朴矣。今所集禮書,也只是略存古之制度,使後人自去減殺,求其可行者而已。若必欲一一盡如古人衣服冠屨之纖悉畢備,其勢也行不得。」問:「溫公所集禮如何?」曰:「早是詳了。又,喪服一節也太詳。為人子者方遭喪禍,使其一一欲纖悉盡如古人制度,有甚麼心情去理會!古人此等衣服冠屨,每日接熟於耳目,所以一旦喪禍,不待講究,便可以如禮。今卻閑時不曾理會,一旦荒迷之際,欲旋講究,勢必難行。必不得已,且得從俗之禮而已。若有識禮者,相之可也。」僩。

  問賀孫所編禮書。曰:「某嘗說,使有聖王復興,為今日禮,怕必不能悉如古制。今且要得大綱是,若其小處亦難盡用。且如喪禮冠服斬衰如此,而吉服全不相似,卻到遭喪時,方做一副當如此著,也是吒異!」賀孫問:「今齊斬尚存此意,而齊衰期便太輕,大功小功以下又輕,且無降殺。今若得斟酌古今之儀制為一式,庶幾行之無礙,方始立得住。」曰:「上面既如此,下面如何盡整頓得!這須是一齊都整頓過,方好。未說其他瑣細處,且如冠,便須於祭祀當用如何底,於軍旅當用如何底,於平居當用如何底,於見長上當用如何底,於朝廷治事當用如何底,天子之制當如何,卿大夫之制當如何,士當如何,庶人當如何,這是許多冠都定了。更須理會衣服等差,須用上衣下裳。若佩玉之類,只於大朝會大祭祀用之。五服亦各用上衣下裳。齊斬用粗布,期功以下又各為降殺;如上紐衫一等紕繆鄙陋服色都除了,如此便得大綱正。今若只去零零碎碎理會些小不濟事。如今若考究禮經,須是一一自著考究教定。」賀孫。

  楊通老問禮書。曰:「看禮書,見古人極有精密處,事無微細,各各有義理。然又須自家工夫到,方看得古人意思出。若自家工夫未到,只見得度數文為之末,如此豈能識得深意!如將一碗乾硬底飯來喫,有甚滋味!若白地將自家所見揣摸他本來意思不如此,也不濟事。兼自家工夫未到,只去理會這箇,下梢溺於器數,一齊都昏倒了。如今度得未可盡曉其意,且要識得大綱。」賀孫。

  問:「聞郡中近已開六經。」曰:「已開詩書易春秋,惟二禮未暇及。詩書序各置於後,以還其舊。易用伯恭所定本。周禮自是一書。惟禮記尚有說話。儀禮,禮之根本,而禮記乃其枝葉。禮記乃秦漢上下諸儒解釋儀禮之書,又有他說附益於其間。今欲定作一書,先以儀禮篇目置於前,而附禮記於後。如射禮,則附以射義,似此類已得二十餘篇。若其餘曲禮少儀,又自作一項,而以類相從。若疏中有說制度處,亦當采取以益之。舊嘗以此例授潘恭叔,渠亦曾整理數篇來。今居喪無事,想必下手。儀禮舊與六經三傳並行,至王介甫始罷去。其後雖復春秋,而儀禮卒廢。今士人讀禮記,而不讀儀禮,故不能見其本末。場屋中禮記義,格調皆凡下。蓋禮記解行於世者,如方馬之屬,源流出於熙豐。士人作義者多讀此,故然。」可學。以下修書綱目。

  問禮書。曰:「惟儀禮是古全書。若曲禮玉藻諸篇,皆戰國士人及漢儒所裒集。王制月令內則是成書。要好,自將說禮物處,如內則王制月令諸篇附儀禮成一書,如中間卻將曲禮玉藻又附在末後;不說禮物處,如孔子閒居孔子燕居表記緇衣儒行諸篇,卻自成一書。樂記文章頗粹,怕不是漢儒做,自與史記荀子是一套,怕只是荀子作。家語中說話猶得,孔叢子分明是後來文字,弱甚。天下多少是偽書,開眼看得透,自無多書可讀。」賀孫。

  「周禮自是全書。如今禮書欲編入,又恐分拆了周禮,殊未有所處。」因說:「周禮只是說禮之條目,其間煞有文字,如『八法』、『八則』、『三易』、『三兆』之類,須各自別有書。」子升問:「儀禮傳記是誰作?」曰:「傳是子夏作,記是子夏以後人作。」子升云:「今禮書更附入後世變禮亦好。」曰:「有此意。」木之。

  「余正父欲用國語而不用周禮,然周禮豈可不入!國語辭多理寡,乃衰世之書,支離蔓衍,大不及左傳。看此時文章若此,如何會興起國家!」坐間朋友問是誰做。曰:「見說是左丘明做。」賀孫。

  因理會所編禮書,分經分傳,而言曰:「經文精確峻潔,傳文則詞語泛濫。國語所載事跡多如此。如今人作文,因一件事,便要泛濫成章。」人傑。

  賀孫因問:「祭禮附祭義,如說孝許多,如何來得?」曰:「便是祭禮難附。兼祭義前所說多是天子禮,若儀禮所存,唯少牢饋食特牲饋食禮是諸侯大夫禮。兼又只是有饋食。若天子祭,便合有初間祭腥等事,如所謂『建設朝事,燔燎羶薌』。若附儀禮,此等皆無入頭處。意間欲將周禮中天子祭禮逐項作一總腦,卻以禮記附。如疏中有說天子處,皆編出。」因云:「某已衰老,其間合要理會文字,皆起得箇頭在。及見其成與不見其成,皆未可知。萬一不及見此書之成,諸公千萬勉力整理。得成此書,所係甚大!」問:「前日承教,喻以五服之制,乃上有制作之君,其等差如此。今在下有志之士,欲依古禮行之既不可;若一向徇俗之鄙陋,又覺大不經,於心極不安,如何?」曰:「『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這事要整頓,便著從頭整頓,吉凶皆相稱。今吉服既不如古,獨於喪服欲如古,也不可。古禮也須一一考究著所在在這裏,卻始酌今之宜而損益之。若今便要理會一二項小小去處,不濟事,須大看世間都得其宜方好。」問:「如今父母喪,且如古服,如齊衰期,乃兄弟、祖父母、伯叔父母,此豈可從俗輕薄如此?」曰:「自聖賢不得位,此事終無由正。」又云:「使鄭康成之徒制作,也須略成箇模樣,未說待周公出制作。如今全然沒理會,柰何!若有考禮之人,又須得上之人信得及這事,行之天下亦不難。且如冠制尊卑,且以中梁為等差。如今天子者用二十四,如何安頓!所以甚大而不宜。要好,天子以十二,一品以九,陞朝以七,選人以五,士以三,庶人只用紗帛裹髻,如今道人。這自有些意思。」問:「且如權宜期喪當如何?」曰:「且依四腳帽子加絰。此帽本只是巾,前二腳縛於後,後二腳反前縛於上,今硬帽、頭皆是。後來漸變重遲,不便於事。如初用冠帶,一時似好。某必知其易廢,今果如此。若一箇紫衫涼衫,便可懷袖間去見人,又費輕。如帽帶皂衫,是多少費?窮秀才如何得許多錢?是應必廢也。」居父問:「期之服合如何?用上領衫而加衰可乎?」曰:「上領衫已不是。」曰:「用深衣制,而粗布加衰可乎?」曰:「深衣於古便服。『朝玄端,夕深衣』,深衣是簡便之衣。吉服依玄端制,卻於凶服亦倣為之,則宜矣。」問:「士禮如喪祭等,可通行否?古有命士,有不命士,今如之何?」曰:「喪祭禮節繁多,今士人亦難行。但古今士不同。古時諸侯大夫皆可以用士,如今簿、尉之類,乃邑宰之士;節推、判官之屬,則是太守之士。只一縣一州之中有人才,自家便可取將來使,便是士。如藩鎮之制,尚存此意。無柰何,是如今將下面一齊都截了,盡教做一門入,盡教由科舉而得,是將柰何!」歎息久之。器之問:「國初衙前役用鄉戶?」曰:「客將次於太守,其權甚重,一州之兵皆其將之,凡教閱出入皆主其事。當時既是大戶做,亦自愛惜家產,上下相體悉。若做得好底,且教他做。更次一等戶,便為公人,各管逐項職事。更次一等戶為吏人,掌文書簡牘。極下戶為胥徒,是今弓手節級奔走之屬。其終各各有弊。英宗時有詔,韓縫等要變不成。王荊公做參政,一變變了。」賀孫。

  問:「禮書學禮,首引舜命契為司徒,敷五教;命夔典樂,教冑子兩條。文蔚竊謂,古人教學不出此兩者。契敷五教,是欲使人明於人倫,曉得這道理;夔典樂教冑子,是欲使人養其德性,而實有諸己,此是一篇綱領。」曰:「固是如此。後面只是明此一意:如大司徒之教,即是契敷教事;大司樂之教,即是夔樂事。」因曰:「『直而溫,寬而栗』,直與寬本自是好,但濟之以溫與栗,則盡善。至如『剛』、『簡』二字,則微覺有弊,故戒之以『無虐』、『無傲』,蓋所以防其失也。某所以特與分開,欲見防其失者,專為剛、簡而設;不蒙上直、寬二句。『直』、『寬』,但曰『而溫』、『而栗』,至『剛』、『簡』,則曰『無虐』、『無傲』,觀其言,意自可見。」文蔚曰:「教以人倫者,固是又欲養其德性。要養德性,便只是下面『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四句上。」曰:「然。諷誦歌詠之間,足以和其心氣,但上面三句抑揚高下,尚且由人;到『律和聲』處,直是不可走作。所以詠歌之際,深足養人情性。至如播之金石,被之管絃,非是不和,終是不若人聲自然。故晉人孟嘉有言『絲不如竹,竹不如肉』,謂『漸近自然』。至『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此是言祭祀燕享時事,又是一節。」文蔚。

  或問:「禮書所引伊川言『古者養士,其公卿大夫士之子弟,固不患於無養,而庶人子弟之入學者,亦皆有以養之』,不知是否?」曰:「恐不然。此段明州諸公添入,當刪。不然,則注其下云:『今按,程子之言,未知何所據也。古者教士,其比閭之學,則鄉老坐於門而察其出入。其來學也有時,既受學,則退而習於其家。及其升而上也,則亦有時。春夏耕耘,餘時肄業,未聞上之人復有以養之也。夫既給之以百畝之田矣,又給之以學糧,亦安得許多糧給之耶!周禮自有士田可攷。史記言孔子養弟子三千人,而子由古史亦遽信而取之,恐不然也。』想得弟子來從學者,則自糧,而從孔子出遊列國者,則食孔子之食耳。然孔子亦安得許多糧?想亦取之列國之饋爾。孔子居衛最久,所以於靈公孝公,有交際、公養之仕,其所以奉孔子者必厚,至他國則不然矣。故晏子諫齊景公勿用孔子之言曰:『游說丐貸,不可以為國。』孟子之時,徒眾尤盛。當時諸侯重士,又非孔子之時之比。春秋時人淳,未甚有事,故齊晉皆累世為伯主,人莫敢爭。戰國之時人多姦詐,列國紛爭,急於收拾人才以為用,故不得不厚待士。」又曰:「古者三年大比,興其賢者能者而進於天子,大國三人,中國二人,小國一人,不進則有罰。看來數年後所進極多。然天子之國亦小,其員數亦有限,不知如何用得許多人?今以天下之大,三年一番進士,猶無安頓處,何況當時?白虎通曰:『古者諸侯進士,一不當則有罰,再不當則削其地,三不當則罷之廢之,而託於諸侯為寓公。』恐無此理,蓋出後世儒者之傅會。進士不當,有甚大過?而遂廢其君,絕其社稷耶!」或曰:「想得周家此法,行之殊不能久。成康數世之後,諸侯擅政,天子諸侯之公卿大夫,皆為世臣盤據,豈復容外人為之耶?」曰:「然。兼當時諸侯國中,亦自要人才用,必不會再貢之於天子。天子亦自擁虛器,無用他處。當時天子威令不行,公卿大夫世襲,諸侯之國猶寬;古人才之窮而在下者,多仕於諸侯之國。及公室又弱,而人才復多仕於列國之大夫。當時為大夫之陪臣者,其權甚重。大夫執一國之權,而陪臣復執大夫之權。所以說『祿去公室』,『陪臣執國命』。」又曰:「以爵位言之,則大夫亦未甚尊,以權勢言之,則甚重。自天子而下,三等便至大夫。」又曰:「再命為士,三命為大夫,天子之大夫四命,小國之大夫再命,或一命。一樣小小官職,皆無命。他命禮極重。」又問:「當時庶民之秀者,其進而上之,不過為大夫極矣。至於公卿之貴,皆世臣世襲,非若今之可以更進而代為也。則士之生於斯時者,亦可謂不幸矣。」曰:「然。然當時之大夫宰臣,其權甚重。如晉楚齊諸國,其大夫皆握天下之權,操縱指麾,天下莫不從之。其宰臣復握大夫之權,蓋當時其重在下,其輕在上。今日則其重在內,其輕在外,故不同也。」僩。

  禮編,纔到長沙,即欲招諸公來同理會。後見彼事叢,且不為久留計,遂止。後至都下,庶幾事體稍定,做箇規模,盡喚天下識禮者修書,如余正父諸人,皆教來,今日休矣!賀孫。

  或問:「禮書修得有次第否?」曰:「散在諸處,收拾不聚。最苦每日應酬多,工夫不得專一。若得數月閑,更一兩朋友相助,則可畢矣。頃在朝,欲奏乞專創一局,召四方朋友習禮者數人編修。俟書成將上,然後乞朝廷命之以官,以酬其勞,亦以小助朝廷蒐用遺才之意。事未及舉,而某去國矣。」僩。

  泳居喪時,嘗編次喪禮,自始死以至終喪,各立門目。嘗以門目呈先生。臨歸,教以「編禮亦不可中輟」。泳曰:「考禮無味,故且放下。」先生曰:「橫渠教人學禮,呂與叔言如嚼木札。今以半日看義理文字,半日類禮書,亦不妨。」後蒙賜書云:「所定禮編,恨未之見。此間所編喪禮一門,福州尚未送來。將來若得賢者持彼成書,復來參訂,庶幾詳審,不至差互。但恐相去之遠,難遂此期耳。」福州,謂黃直卿也。庚申二月既望,先生有書與黃寺丞商伯云:「伯量依舊在門館否?禮書近得黃直卿與長樂一朋友在此,方得下手整頓。但疾病昏倦時多,又為人事書尺妨廢,不能得就緒。直卿又許了鄉人館,未知如何。若不能留,尤覺失助。甚恨鄉時不曾留得伯量相與協力!若渠今年不作書會,則煩為道意,得其一來為數月留,千萬幸也!」作書時,去易簀只二十有二日,故得書不及往。後來黃直卿屬李敬子招往成禮編,又以昏嫁不得行。昨寓三山,楊志仁反復所成禮書,具有本末,若未即死,尚幾有以遂此志也。胡泳。

朱子語類

朱子語類卷第八十五

  禮二

   儀禮

    總論

  河間獻王得古禮五十六篇,想必有可觀。但當時君臣間有所不曉,遂至無傳。故先儒謂聖經不亡於秦火,而壞於漢儒,其說亦好。溫公論景帝太子既亡,當時若立獻王為嗣,則漢之禮樂制度必有可觀。又「致堂謂:『武帝若使董仲舒為相,汲黯為御史大夫,則漢治必盛。』某嘗謂:『若如此差除,那裏得來!』」廣。

  先王之禮,今存者無幾。漢初自有文字,都無人收拾。河間獻王既得雅樂,又有禮書五十六篇,惜乎不見於後世!是當時儒者專門名家,自一經之外,都不暇講,況在上又無典禮樂之主。故胡氏說道,使河間獻王為君,董仲舒為相,汲黯為御史,則漢之禮樂必興。這三箇差除,豈不甚盛!賀孫。

  今儀禮多是士禮,天子諸侯喪祭之禮皆不存,其中不過有些小朝聘燕饗之禮。自漢以來,凡天子之禮,皆是將士禮來增加為之。河間獻王所得禮五十六篇,卻有天子、諸侯之禮,故班固謂「愈於推士禮以為天子、諸侯之禮者」。班固作漢書時,此禮猶在,不知何代何年失了。可惜!可惜!廣。賀孫錄略。

  禮書如儀禮,尚完備如他書。儒用。

  儀禮,不是古人預作一書如此。初間只以義起,漸漸相襲,行得好,只管巧,至於情文極細密,極周經處。聖人見此意思好,故錄成書。只看古人君臣之際,如公前日所畫圖子,君臨臣喪,坐撫當心要絰而踊。今日之事,至於死生之際,恝然不相關,不啻如路人!所謂君臣之恩義安在!祖宗時,於舊執政喪亦親臨。渡江以來,一向廢此。只秦檜之死,高宗臨之,後來不復舉。如陳福公,壽皇眷之如此隆至,其死亦不親臨。祖宗凡大臣死,遠地不及臨者,必遣郎官往弔。壽皇凡百提掇得意思,這般處卻恁地不覺。今日便一向廢卻。賀孫。

  禮有經,有變。經者,常也;變者,常之變也。先儒以曲禮為變禮,看來全以為變禮,亦不可。蓋曲者,委曲之義,故以曲禮為變禮。然「毋不敬,安定辭,安民哉」!此三句,豈可謂之變禮?先儒以儀禮為經禮。然儀禮中亦自有變,變禮中又自有經,不可一律看也。禮記,聖人說禮及學者問答處,多是說禮之變。上古禮書極多,如河間獻王收拾得五十六篇,後來藏在秘府,鄭玄輩尚及見之。今注疏中有引援處,後來遂失不傳,可惜!可惜!儀禮古亦多有,今所餘十七篇,但多士禮耳。僩。

  「儀禮是經,禮記是解儀禮。如儀禮有冠禮,禮記便有冠義;儀禮有昏禮,禮記便有昏義;以至燕、射之類,莫不皆然。只是儀禮有士相見禮,禮記卻無士相見義。後來劉原父補成一篇。」文蔚問:「

補得如何?」曰:「他亦學禮記下言語,只是解他儀禮。」文蔚。

  魯共王壞孔子宅,得古文儀禮五十六篇,其中十七篇與高堂生所傳十七篇同。鄭康成注此十七篇,多舉古文作某,則是他當時亦見此壁中之書。不知如何只解此十七篇,而三十九篇不解,竟無傳焉!義剛。

  儀禮疏說得不甚分明。溫公禮有疏漏處,高氏送終禮勝得溫公禮。義剛。

  劉原父補亡記,如士相見義公食大夫義儘好。蓋偏會學人文字,如今人善為百家書者。又如學古樂府,皆好。意林是專學公羊,亦似公羊。其他所自為文章如雜著等,卻不甚佳。人傑。

  永嘉張忠甫所校儀禮甚仔細,然卻於目錄中冠禮玄端處便錯了。但此本較他本為最勝。賀孫。

  陳振叔亦儘得。其說儀禮云:「此乃是儀,更須有禮書。儀禮只載行禮之威儀,所謂『威儀三千』是也。禮書如云『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士二』之類,是說大經處。這是禮,須自有箇文字。」賀孫。

    士冠

  問:「士冠禮『筮于廟門』,其禮甚詳。而昏禮止云:『將加諸卜。』『占曰吉。』既無筮,而卜禮略,何也?」曰:「恐卜筮通言之。」又問:「禮家之意,莫是冠禮既詳其筮,則於昏禮不必更詳,且從省文之義如何?」曰:「亦恐如此。然儀禮中亦自有不備處,如父母戒女,止有其辭,而不言於某處之類。」人傑。

  問「宿賓」。曰:「是戒肅賓也。是隔宿戒之。」燾。

  古朝服用布,祭則用絲。詩絲衣:「繹賓尸也。」「皮弁素積」,皮弁,以白鹿皮為之;素積,白布為裙。泳。

  問:「士冠禮有所謂『始加』、『再加』、『三加』,如何?」曰:「所謂『三加彌尊』,只是三次加:初是緇布冠,以粗布為之;次皮弁,次爵弁,諸家皆作畫爵,看來亦只是皮弁模樣,皆以白皮為之。緇布冠古來有之,初是緇布冠,齊則緇之。次皮弁者,只是朝服;爵弁,士之祭服。周禮,爵弁居五冕之下。」又問:「『致美乎黻冕』,注言:『皆祭服也。』黻冕恐不全是祭服否?」曰:「祭服謂之『黻冕』,朝服謂之『』,如詩『鞞琫有珌』,內則『端鞞紳』,皆是。」問:「士冠禮『一加』、『再加』,言『吉月』、『令月』;至『三加』,言『以歲之正』,不知是同時否?」曰:「只是一時節行此文,自如此說。加緇布冠,少頃又更加皮弁,少頃又更加爵弁,然後成禮。如溫公冠禮亦倣此:初裹巾,次帽,次頭。」又問:「黻冕,黻,蔽膝也,以韋為之。舜之畫衣裳,有黼黻絺繡,不知又如何畫於服上?」曰:「亦有不可曉。黻在裳之前,亦畫黻於其上。」宇。

  陳仲蔚問冠儀。曰:「凡婦人見男子,每先一拜;男拜,則又答拜;再拜亦然。若子冠,則見母亦如之,重成人也。尋常則不如此。但古人無受拜禮,雖兄亦答拜,君亦然。但諸侯見君,則兩拜還一拜。」義剛。

  冠者見母與兄弟,而母與兄弟皆先拜,此一節亦差異。昏禮亦然。婦始見舅姑,舅姑亦拜。義剛。

  士冠禮:「始冠緇布冠,冠而弊之。」弊是不用也。義剛。

    士昏

  儀禮昏禮:「下達用鴈。」注謂「在下之人,達二家之好而用鴈」,非也。此只是公卿大夫下達庶人,皆用鴈。後得陸農師解,亦如此說。陸解多杜撰,亦煞有好處,但簡略難看。陳祥道禮書考得亦穩。淳。義剛錄云:「擇之云:『自通典後,無人理會禮。本朝但有陳祥道陸佃略理會來。』曰:『陳祥道理會得也穩,陸農師也有好處,但杜撰處多,如儀禮』云云。」

  問:「昏禮用鴈,『婿執鴈』,或謂取其不再偶,或謂取其順陰陽往來之義。」曰:「士昏禮謂之『攝盛』,蓋以士而服大夫之服,爵弁。乘大夫之車,墨車。則當執大夫之贄。前說恐傅會。」又曰:「重其禮而盛其服。」賜。

  或問:「禮經,婦三月而後廟見,與左氏不同。」曰:「左氏說禮處,多與禮經不同,恐是當時俗禮,非必合於禮經。」又問:「既為婦,便當廟見,必三月之久,何邪?」曰:「三月而後事定。三月以前,恐更有可去等事;至三月不可去,則為婦定矣,故必待三月而後廟見。」或曰:「未廟見而死,則以妾禮葬之。」曰:「歸葬於婦氏之黨。」文蔚。

    鄉飲酒

  鄉飲酒云:「笙入,樂南陔白華華黍。」想是笙入吹此詩,而樂亦奏此詩。樂,便是眾樂皆奏之也。

    聘禮

  問聘禮所言「君行一,臣行二」之義。曰:「君行步闊而遲,臣行步狹而疾,故君行一步,而臣行兩步,蓋不敢同君之行而踐其跡也。國語齊君晏子行,子貢怪之,問孔子君臣交際之禮一段,說得甚分曉。」僩。

    公食大夫禮

  公食大夫禮,乃是專饗大夫。為主人者時出勸賓,賓辭而獨饗。人傑。

    覲禮

  天子常服皮弁。惟諸侯來朝見於廟中,服冕服,用鬱鬯之酒灌神。人傑。

  覲,是正君臣之禮,較嚴。天子當依而立,不下堂而見諸侯。朝,是講賓主之儀,天子當宁而立,在路寢門之外,相與揖遜而入。義剛。

    喪服經傳

  今人齊衰用布太細,又大功、小功皆用苧布,恐皆非禮。大功須用市中所賣火麻布稍細者,或熟麻布亦可。小功須用虔布之屬,古者布帛精粗,皆有升數,所以說「布帛精粗不中度,不鬻於市」。今更無此制,聽民之所為。所以倉卒難得中度者,只得買來自以意擇製之爾。僩。

  喪服葛布極粗,非若今之細也。僩。

  「緦十五升,抽其半」者,是一●只用一經。如今廣中有一種疏布,又如單經黃草布,皆只一經也。然小功十二升,則其縷反多於緦矣,又不知是如何。閎祖。

  問:「溫公儀,首絰綴於冠,而儀禮疏說別材而不相綴。」曰:「綴也得,不綴也得,無緊要。」淳。

  堯卿問絰帶之制。曰:「首絰大一搤,只是拇指與第二指一圍。腰絰較小,絞帶又小於腰絰。腰絰象大帶,兩頭長垂下。絞帶象革帶,一頭有扣子,以一頭串於中而束之。總,如今之髻巾。括髮,是束髮為髻。」安卿問:「鄭氏儀禮注及疏,以男子括髮與免,及婦人髽,皆云『如著幓頭然』。所謂幓頭,何也?」曰:「幓頭只如今之掠頭編子,自項而前交於額上,卻繞髻也。『免』,或讀如字,謂去冠。」又問婦人首絰之制。曰:「亦只是大麻索作一環耳。」「幓」音驂。義剛。

  或問服制。曰:「儀禮事事都載在裏面,其間曲折難行處,他都有箇措置得恰好。」因舉一項:「父卒,繼母嫁,後為之服報。傳曰:『何以期也?貴終也。』」「嘗為母子,貴終其恩,此為繼母服之義。」賀孫。

  沈存中說,喪服中,曾祖齊衰服,曾祖以上皆謂之曾祖,恐是如此。如此,則皆合有齊衰三月服。看來高祖死,豈有不為服之理!須合行齊衰三月也。伊川頃言祖父母喪,須是不赴舉,後來不曾行。法令雖無明文,看來為士者為祖父母期服內,不當赴舉。僩。

  沈存中云,高祖齊衰三月,不特四世祖為然,自四世以上,凡建事,皆當服衰麻三月,高祖蓋通稱耳。閎祖。

  問:「某人不肯丁所生母憂。」曰:「禮為所生父母齊衰杖期,律文許申心喪。若所生父再娶,亦當從律,某人是也。」又問:「若所生父與所繼父俱再娶,當持六喪乎?」曰:「固是。」又問先儒爭濮議事。曰:「此只是理會稱親。當時蓋有引戾園事,欲稱『皇考』者。」又問:「稱『皇考』是否?」曰:「不是。然近世儒者亦有多言合稱『皇考』者。」人傑。

  「儀禮『稽顙』條內,注說:『國君有疾,不能為祖父母、曾祖父母服,則世子斬。』又曰:『君喪皆斬。』說已分明。天子無期喪。凡有服,則必斬三年。」淳。

  因言,孫為人君,為祖承重。頃在朝,檢此條不見。後歸家檢儀禮疏,說得甚詳,正與今日之事一般。乃知書多看不辦。舊來有明經科,便有人去讀這般書,注疏都讀過。自王介甫新經出,廢明經學究科,人更不讀書。卒有禮文之變,更無人曉得,為害不細!如今秀才,和那本經也有不看底。朝廷更要將經義、賦、論、策頒行印下教人在。僩。

  無大功尊。父母本是期,加成三年。祖父母、世父母、叔父母,本是大功,加成期。其曾祖父母小功,及從祖、伯父母、叔父母小功者,乃正服之不加者耳。閎祖。

  母之姊妹服反重於母之兄弟,緣於兄弟既嫁則降服,而於姊妹之服則未嘗降。故為子者於舅服緦,於姨母服小功也。賀孫。

  舅於甥之妻有服,甥之妻於夫之舅卻無服,也可疑。恐是舅則從父身上推將來,故廣;甥之妻則從父身上推將來,故狹。義剛。

  「禮,妻之父曰舅,『謂我舅者,吾謂之甥』。古禮『甥』字用處極多,如婿謂之『甥』,姑之子亦曰『甥』。」或問:「『姪』字,本非兄弟之子所當稱?」曰:「然。伊川嘗言之。胡文定家子弟稱『猶子』,禮『兄弟之子,猶子也』,亦不成稱呼。嘗見文定家將伊川語錄凡家書說『姪』處,皆作『猶子』,私嘗怪之。後見他本只作『姪』字,乃知『猶子』字文定所改,以伊川嘗非之故也。殊不知伊川雖非之,然未有一字替得,亦且只得從俗。若改為『猶子』,豈不駭俗!據禮,兄弟之子當稱『從子』為是。自曾祖而下三代稱『從子』,自高祖四世而上稱『族子』。」僩。

  始封之君不臣其兄弟,封君之子不臣其諸父,不忘其舊也。公謹。

  喪服,五服皆用。朋友麻,是加麻於弔服之上。麻,謂絰也。閎祖。

  問:「『改葬緦』,鄭玄以為終緦之月數而除服,王肅以為葬畢便除,如何?」曰:「如今不可考。禮宜從厚,當如鄭氏。」問:「王肅以為既虞而除之。若是改葬,神已在廟久矣,何得虞乎?」曰:「便是如此,而今都不可考。看來也須當反哭於廟。」問:「鄭氏以為只是有三年服者,改葬服緦三月;非三年服者,弔服加麻,葬畢除之否?」曰:「然。子思曰:『禮,父母改葬,緦而除。』則非父母不服緦也。」賀孫。

    既夕

  問:「朝祖時有遷祖奠,恐在祖廟之前。祖無奠而亡者難獨享否?」曰:「不須如此理會。禮說有奠處便是合有奠,無奠處便合無奠,更何用疑?其他可疑處卻多。如溫公疑斬、齊古制,而功、緦又卻不古制,是何說也?古者五服皆用麻,但有等差,皆有冠絰,但功、緦之絰小耳。今人吉服不古而凶服古,亦無謂也。今俗喪服之制,下用橫布作欄,惟斬衰用不得。」淳。義剛同。

    少牢饋食

  儀禮:「日用丁巳。」按注家說,則當作「丁、己」,蓋十干中柔日也。雉。

  儀禮饋食之詞曰:「適爾皇祖伯某父。」伯,伯仲叔季也;某,字也;父,美稱,助辭也。振。

朱子語類卷第八十六

  禮三

   周禮

    總論

  曹問周禮。曰:「不敢教人學。非是不可學,亦非是不當學;只為學有先後,先須理會自家身心合做底,學周禮卻是後一截事。而今且把來說看,還有一句干涉吾人身心上事否?」

  今只有周禮儀禮可全信。禮記有信不得處。又曰:「周禮只疑有行未盡處。看來周禮規模皆是周公做,但其言語是他人做。今時宰相提舉敕令,豈是宰相一一下筆?有不是處,周公須與改。至小可處,或未及改,或是周公晚年作此。」

  大抵說制度之書,惟周禮儀禮可信,禮記便不可深信。周禮畢竟出於一家。謂是周公親筆做成,固不可,然大綱卻是周公意思。某所疑者,但恐周公立下此法,卻不曾行得盡。」文蔚。僩錄云:「周禮是一箇草本,尚未曾行。」

  問周禮。曰:「未必是周公自作,恐是當時如今日編修官之類為之。又官名與他書所見,多有不同。恐是當時作此書成,見設官太多,遂不用。亦如唐六典今存,唐時元不曾用。」又笑曰:「禁治蝦蟆,已專設一官,豈不酷耶!」浩。

  周禮,胡氏父子以為是王莽令劉歆撰,此恐不然。周禮是周公遺典也。德。

  周禮一書好看,廣大精密,周家法度在裏,但未敢令學者看。方子。

  周禮一書,也是做得縝密,真箇盛水不漏!廣。

  子升問:「周禮如何看?」曰:「也且循注疏看去。第一要見得聖人是箇公平底意思。如陳君舉說,天官之職,如膳羞衣服之官,皆屬之,此是治人主之身,此說自是。到得中間有官屬相錯綜處,皆謂聖人有使之相防察之意,這便不是。天官是正人主之身,兼統百官;地官主教民之事,大綱已具矣。春夏秋冬之官,各有所掌,如太史等官屬之宗伯,蓋以祝、史之事用之祭祀之故;職方氏等屬之司馬,蓋司馬掌封疆之政。最是大行人等官屬之司寇,難曉。蓋儀禮覲禮,諸侯行禮既畢,出,『乃右肉袒於廟門之東』。王曰:『伯父無事,歸寧乃邦。』然後再拜稽首,出自屏。此所謂『懷諸侯則天下畏之』,是也,所以屬之司寇。如此等處,皆是合著如此,初非聖人私意。大綱要得如此看。其間節目有不可曉處,如官職之多,與子由所疑三處之類,只得且缺之,所謂『其詳不可得而聞也』。或謂周公作此書,有未及盡行之者,恐亦有此理。只如今時法令,其間頗有不曾行者。」木之因說:「舊時妄意看此書,大綱是要人主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使天下之民無不被其澤,又推而至於鳥獸草木無一不得其所而後已。不如是,不足以謂之裁成輔相,參贊天地耳。」曰:「是恁地,須要識公平意思。」因說:「如今學問,不考古固不得。若一向去採摭故事,零碎湊合說出來,也無甚益。孟子慨然以天下自任,曰:『當今之世,舍我其誰!』到說制度處,只說『諸侯之禮,吾未之學,嘗聞其略也』。要之,後世若有聖賢出來,如儀禮等書,也不應便行得。如封建諸侯,柳子厚之說自是。當時卻是他各自推戴為主,聖人從而定之耳。如今若要將一州一縣封某人為諸侯,人亦未必安之。兼數世之後,其弊非一。如鄉飲酒之禮,若要教天下之人都如此行,也未必能。只後世太無制度。若有聖賢,為之就中定其尊卑隆殺之數,使人可以通行,這便是禮;為之去其哇淫鄙俚之辭,使之不失中和歡悅之意,這便是樂。」木之。

  周禮中多有說事之綱目者。如屬民讀法,其法不可知;司馬職,「乃陳車徒,如戰之陳」,其陳法亦不可見矣。人傑。

  「周都豐鎬,則王畿之內當有西北之戎。如此,則稍、甸、縣、都,如之何可為也?」曰:「周禮一書,聖人姑為一代之法爾。到不可用法處,聖人須別有通變之道。」去偽。

  今人不信周官。若據某言,卻不恁地。蓋古人立法無所不有,天下有是事,他便立此一官,但只是要不失正耳。且如女巫之職,掌宮中巫、祝之事,凡宮中所祝皆在此人。如此,則便無後世巫蠱之事矣。道夫。

  五峰以周禮為非周公致太平之書,謂如天官冢宰,卻管甚宮閫之事!其意只是見後世宰相請託宮闈,交結近習,以為不可。殊不知,此正人君治國、平天下之本,豈可以後世之弊而併廢聖人之良法美意哉!又如王后不當交通外朝之說,他亦是懲後世之弊。要之,儀禮中亦分明自載此禮。至若所謂「女祝、掌凡內禱、祠、禬、禳之事」,使後世有此官,則巫蠱之事安從有哉!道夫。

  五經中,周禮疏最好,詩與禮記次之,書易疏亂道。易疏只是將王輔嗣注來虛說一片。。

    論近世諸儒說

  於丘子服處見陳徐二先生周禮制度菁華。下半冊,徐元德作;上半冊,即陳君舉所奏周官說。先生云:「孝宗嘗問君舉:『聞卿博學,不知讀書之法當如何?』陳奏云:「臣生平於周官粗嘗用心推考。今周官數篇已屬,容臣退,繕寫進呈。」遂寫進御。大概推周官制度亦稍詳,然亦有杜撰錯說處。儒用錄云:「但說官屬。不悉以類聚,錯綜互見。事必相關處,卻多含糊。或者又謂有互相檢制之意,此尤不然。」如云冢宰之職,不特朝廷之事,凡內而天子飲食、服御、宮掖之事無不畢管。蓋冢宰以道詔王,格君心之非,所以如此。此說固是。但云,主客行人之官,合屬春官宗伯,而乃掌於司寇;儒用錄云:「大行人司儀掌賓客之事,當屬春官,而乃領於司寇。」土地疆域之事,合掌於司徒,乃掌於司馬:儒用錄云:「懷方氏辨正封疆之事,當屬地官,而乃領於司馬。」蓋周家設六官互相檢制之意。此大不然!何聖人不以君子長者之道待其臣,既任之而復疑之邪?」或問:「如何?」曰:「賓客屬秋官者,蓋諸侯朝覲、會同之禮既畢,則降而肉袒請刑,司寇主刑,所以屬之,有威懷諸侯之意。夏官掌諸侯土地封疆,如職方氏皆屬夏官。蓋諸侯有變,則六師移之,儒用錄云:「不得有其土地。司馬主兵,有威懷諸侯之義故也。」所以屬司馬也。」又問:「冬官司空掌何事?」曰:「次第是管土田之事。蓋司馬職方氏存儒用錄作「正」。其疆域之定制,至於申畫井田,創置纖悉,必屬於司空,而今亡矣。」又云:「陳徐周禮制度,講三公宰相處甚詳,然皆是自秦漢以下說起。云漢承秦舊,置三公之官。若仍秦舊,何不只倣秦為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卻置司馬司徒司空者,何故?蓋他不知前漢諸儒未見孔壁古文尚書有周官一篇,說太師太傅太卻為三公爾。孔安國古文尚書藏之祕府,諸儒專門伏生二十五篇,一向不取孔氏所藏古文者。及至魏晉間,古文者始出而行於世。漢初亦只仍秦舊,置丞相御史太尉為三公。及武帝始改太尉為大司馬。然武帝亦非是有意於復古,但以衛霍功高官大,上面去不得,故於驃騎大將軍之上,加大司馬以寵異之,如加階官『冠軍』之號爾,其職無以異於大將軍也。及何武欲改三公,他見是時大司馬已典兵,兼名號已正,故但去大字,而以丞相為司徒,御史大夫為司空。後漢仍舊改司馬為太尉,而司徒司空之官如故。然政事歸於臺閣,三公備員。後來三公之職遂廢,而侍中中書尚書之權獨重,以至今日。」儒用略。

  君舉說井田,道是周禮王制孟子三處說皆通。他說千里不平直量四邊,又突出圓算,則是有千二百五十里。說出亦自好看,今考來乃不然。周禮鄭氏自於匠人注內說得極仔細。前面正說處卻未見,卻於後面僻處說。先儒這般極仔細。君舉於周禮甚熟,不是不知,只是做箇新樣好話謾人。本文自說「百里之國」,「五十里之國」。賀孫。

  周禮有井田之制,有溝洫之制。井田是四數,溝洫是十數。今永嘉諸儒論田制,乃欲混井田、溝洫為一,則不可行。鄭氏注解分作兩項,卻是。人傑。

  溝洫以十為數,井田以九為數,決不可合,永嘉必欲合之。王制孟子武成分土皆言三等,周禮乃有五等,決不合,永嘉必欲合之。閎祖。

  「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又云:「凡千里,以方五百里封四公。」則是每箇方五百里,甚是分明。陳乃云,方一百二十五里,又以為合加地、賞田、附庸而言之,何欺誑之甚!閎祖。

  先生以禮鑰授直卿,令誦一遍畢。先生曰:「他論封國,將孟子說在前,而後又引周禮『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說,非是。」直卿問:「孟子所論五等之地,是如何與周禮不合?」曰:「先儒說孟子所論乃夏商以前之制,周禮是成王之制,此說是了。但又說是周斥大封域而封之,其說又不是。若是恁地,每一國添了許多地,便著移了許多人家社稷,恐無此理。這只是夏商以來,漸漸相吞併,至周自恁地大了。周公也是不柰他何,就見在封他。且如當初許多國,也不是先王要恁地封。便如柳子厚說樣,他是各人占得這些子地,先王從而命之以爵,不意到後來相吞併得恁大了。且如孟子說:『周公之封於魯也,地非不足,而儉於百里;太公之封於齊也,地非不足,而儉於百里。』這也不是。當時封許多功臣親戚,也是要他因而藩衛王室。他那舊時國都恁大了,卻封得恁地小,教他與那大國雜居,也於理勢不順。據左傳所說『東至於海,西至於河,南至於穆陵,北至於無棣』,齊是恁地闊。詩『復周公之宇』,魯是恁地闊。這箇也是勢著恁地。陳君舉卻說只是封疆方五百里,四維每一面只百二十五里;以徑言,則只百二十五里。某說,若恁地,則男國不過似一耆長,如何建國!職方氏說一千里封四伯,一千里封六侯之類,極分明。這一千里,縱橫是四箇五百里,便是破開可以封四箇伯。他那算得國數極定,更無可疑。君舉又卻云,一千里地封四伯外,餘地只存留在那裏。某說,不知存留作甚麼?恁地,則一千里只將三十來同封了四伯,那七十來同卻不知留作何用?」直卿曰:「武王『分土惟三』,則百里、七十里、五十里似是周制。」曰:「武王是初得天下,事勢未定,且大概恁地。如文王治岐,那制度也自不同。」先生論至此,蹙眉曰:「這箇也且大概恁地說,不知當時仔細是如何。」義剛問:「孟子想不見周禮?」曰:「孟子是不見周禮。」直卿曰:「觀子產責晉之辭,則也恐不解封得恁地大。」曰:「子產是應急之說。他一時急後,且恁地放鵰,云,何故侵小?這非是至論。」直卿曰:「府、史、胥、徒,則是庶人在官者,不知如何有許多?」曰:「嘗看子由古史,他疑三事;其一,謂府、史、胥、徒太多。這箇當時卻都是兼官,其實府、史、胥、徒無許多。」直卿曰:「那司市一官,更動誕不得,法可謂甚嚴。」曰:「周公當時做得法大段齊整。如市,便不放教人四散去買賣;他只立得一市在那裏,要買物事,便入那市中去。不似而今要買物,只於門首,自有人擔來賣。更是一日三次會合,亦通人情。看他所立法極是齊整,但不知周公此書行得幾時耳。」義剛。

    天官

  天官之職,是總五官者。若其心不大,如何包得許多事?且冢宰內自王之飲食衣服,外至五官庶事,自大至小,自本至末,千頭萬緒,若不是大其心者區處應副,事到面前,便且區處不下。況於先事措置,思患預防,是著多少精神!所以記得此,復忘彼。佛氏只合下將那心頓在無用處,纔動步便疏脫。所以吾儒貴窮理致知,便須事事物物理會過。「舜明於庶物」,物即是物,只是明,便見皆有其則。今文字在面前,尚且看不得,況許多事到面前,如何柰得他!須襟懷大底人,始得。又云:「後人皆以周禮非聖人書。其間細碎處雖可疑,其大體直是非聖人做不得!」賀孫。

  「周之天官,統六卿之職,亦是其大綱。至其他卿,則一人理一事。然天官之職,至於閽寺、宮嬪、醯醬、魚鹽之屬,無不領之。」道夫問:「古人命官之意,莫是以其切於君身,故使之領否?」曰:「然。」道夫。

  周禮天官兼嬪御宦官飲食之人,皆總之。則其於飲食男女之欲,所以制其君而成其德者至矣,豈復有後世宦官之弊?古者宰相之任如此。

  問:「宮伯、宮正所率之屬五百人皆入宮中,似不便否?」曰:「此只是宿衛在外,不是入宮,皆公卿王族之子弟為之,不是兵卒。」淳。宮伯、宮正。

    地官

  問:「司徒職在『敬敷五教』,而地官言教者甚略,而言山林陵麓之事卻甚詳。」曰:「也須是教他有飯喫,有衣著,五方之民各得其所,方可去教他。若不恁地,教如何施?但是其中言教也不略,如閭胥書其孝弟姻卹,屬民讀法之類,皆是。」義剛。淳錄云:「民無住處,無物喫,亦如何教得?所以辨五方之宜以定民居,使之各得其所,而後教可行也。」

  直卿謂:「司徒所謂教,只是十二教否?」曰:「非也。只為教民以六德、六行、六藝,及歲時讀法之類。」淳。

  周禮中說教民處,止及於畿內之民,都不及畿外之民,不知如何。豈應如此?廣。

  或問周禮:「以土圭之法測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日南則景短,多暑;日北則景長,多寒;日東則景夕,多風;日西則景朝,多陰。」鄭注云:「日南,謂立表處太南,近日也;日北,謂立表處太北,遠日也;景夕,謂日昳景乃中,立表處太東,近日也;景朝,謂日未中而景已中,立表處太西,遠日也。」曰:「『景夕多風,景朝多陰』,此二句,鄭注不可曉,疑說倒了。看來景夕者,景晚也,謂日未中而景已中;蓋立表近南,則取日近,午前景短而午後景長也。景朝者,謂日已過午而景猶未中;蓋立表近北,則取日遠,午前長而午後短也。」問多風多陰之說。曰:「今近東之地,自是多風。如海邊諸郡風極多,每如期而至,如春必東風,夏必南風,不如此間之無定。蓋土地曠闊,無高山之限,故風各以方至。某舊在漳泉驗之,早間則風已生,到午而盛,午後則風力漸微,至晚則更無一點風色,未嘗少差。蓋風隨陽氣生,日方升則陽氣生,至午則陽氣盛,午後則陽氣微,故風亦隨而盛衰。如西北邊多陰,非特山高障蔽之故,自是陽氣到彼處衰謝。蓋日到彼方午,則彼已甚晚,不久則落,故西邊不甚見日。古語云:『蜀之日,越之雪。』言見日少也。所以蜀有『漏天』。古語云:『巫峽多漏天。』老杜云:『鼓角漏天東。』言其地常雨,如天漏然。以此觀之,天地亦不甚闊。以日月所照,及寒暑風陰觀之,可以驗矣。」用之問:「天竺國去處又卻極闊?」曰:「以崑崙山言之,天竺直崑崙之正南,所以土地闊,而其所生亦多異人。水經云,崑崙取嵩高五萬里,看來不會如此遠。蓋中國至于闐二萬里,于闐去崑崙,無緣更有三萬里。文昌雜錄記于闐遣使來貢獻,使者自言其國之西千三百餘里即崑崙山。今中國在崑崙之東南,而天竺諸國在其正南。水經又云,黃河自崑崙東北流入中國,如此,則崑崙當在西南上,或又云西北,不知如何。恐河流曲折多,入中國後,方見其東北流爾。佛經所說阿耨山,即崑崙也,云山頂有阿耨大池,池水分流四面去,為四大水,入中國者為黃河,入東海;其三面各入南西北海,如弱水黑水之類。大抵地之形如饅頭,其撚尖處則崑崙也。」問:「佛家『天地四洲』之說,果有之否?」曰:「佛經有之。中國為南潬部洲,天竺諸國皆在南潬部內;東弗于逮,西瞿耶尼,北鬱單越。亦如鄒衍所說『赤縣』之類。四洲統名『娑婆世界』。如是世界凡有幾所,而娑婆世界獨居其中,其形正圓,故所生人物亦獨圓,正象其地形,蓋得天地之中氣。其他世界則形皆偏側尖缺,而環處娑婆世界之外,緣不得天地之正氣,故所生人物亦多不正。此說便是『蓋天』之說。橫渠亦主蓋天,不知如何。但其言日初生時,先照娑婆世界,故其氣和,其他世界則日之所照或正或昃,故氣不和,只他此說,便自可破。彼言日之所照必經歷諸世界了,然後入地,則一日之中,須歷照四處,方得周匝。今纔照得娑婆一處,即已曛矣;若更照其他三處,經多少時節!如此,則夜須極長。何故今中國晝夜有均停時,而冬夏漏刻長短,相去亦不甚遠?其說於是不通矣。」僩。

  「大司徒以土圭求地中,今人都不識土圭,鄭康成解亦誤。圭,只是量表影底尺,長一尺五寸,以玉為之。夏至後立表,視表影長短,以玉圭量之。若表影恰長一尺五寸,此便是地之中。晷長則表影短,晷短則表影長。冬至後,表影長一丈三尺餘。今之地中,與古已不同。漢時陽城是地之中,本朝嶽臺是地之中,嶽臺在浚儀,屬開封府。已自差許多。」問:「地何故有差?」曰:「想是天運有差,地隨天轉而差。今坐於此,但知地之不動耳,安知天運於外,而地不隨之以轉耶?天運之差,如古今昏旦中星之不同,是也。」又問:「曆所以數差,古今豈無人考得精者?」曰:「便是無人考得棈細而不易,所以數差。若考得精密,有箇定數,永不會差。伊川說康節曆不會差。」或問:「康節何以不造曆?」曰:「他安肯為此?古人曆法疏闊而差少,今曆愈密而愈差。」因以兩手量桌邊云:「且如這許多闊,分作四段,被他界限闊,便有差。不過只在一段界限之內,縱使極差出第二三段,亦只在此四界之內,所以容易推測;便有差,容易見。今之曆法於這四界內分作八界,於這八界內又分作十六界,界限愈密,則差數愈遠。何故?以界限密而踰越多也。其差則一,而古今曆法疏密不同故爾。看來都只是不曾推得定,只是移來湊合天之運行,所以當年合得不差,明後年便差。元不曾推得天運定,只是旋將曆去合那天之行,不及則添些,過則減些,以合之,所以一二年又差。如唐一行大衍曆,當時最謂精密,只一二年後便差。只有季通說得好,當初造曆,便合并天運所差之度都算在裏。幾年後差幾分,幾年後差幾度,將這差數都算做正數,直推到盡頭,如此庶幾曆可以正而不差。今人都不曾得箇大統正,只管說天之運行有差,造曆以求合乎天,而曆愈差。元不知天如何會有差,自是天之運行合當如此。此說極是,不知當初因甚不曾算在裏。但堯舜以來曆,至漢都喪失了,不可考。緣如今是這大總紀不正,所以都無是處。季通算得康節曆。康節曆十二萬九千六百分,大故密。今曆家所用只是萬分曆,萬分曆已自是多了,他如何肯用十二萬分?只是今之曆家又說季通底用不得,不知如何。」又曰:「一行大衍曆比以前曆,他只是做得箇頭勢大,敷衍得闊,其實差數只一般。正如百貫錢修一料藥,與十文修一料藥,其不能治病一也。」僩。

  「周禮注云,土圭一寸折一千里。天地四遊升降不過三萬里。土圭之影尺有五寸,折一萬五千里;以其在地之中,故南北東西相去各三萬里。」問:「何謂『四遊』?」曰:「謂地之四遊升降不過三萬里,非謂天地中間相去止三萬里也。春遊過東三萬里,夏遊過南三萬里,秋遊過西三萬里,冬遊過北三萬里。今曆家算數如此,以土圭測之,皆合。」僩曰:「譬以大盆盛水,而以虛器浮其中,四邊定四方。若器浮過東三寸,以一寸折萬里,則去西三寸。亦如地之浮於水上,差過東方三萬里,則遠去西方三萬里矣。南北亦然。然則冬夏晝夜之長短,非日晷出沒之所為,乃地之遊轉四方而然爾。」曰:「然。」用之曰:「人如何測得如此?恐無此理。」曰:「雖不可知,然曆家推算,其數皆合,恐有此理。」僩。

  「土圭之法,立八尺之表,以尺五寸之圭橫於地下,日中則景蔽於圭,此乃地中為然,如浚儀是也。今又不知浚儀果為地中否?」問:「何故以八尺為表?」曰:「此須用勾股法算之,南北無定中,必以日中為中,北極則萬古不易者也。北方地形尖斜,日長而夜短。骨里幹國煮羊胛骨熟,日已出矣。至鐵勒,則又北矣。極北之地,人甚少。所傳有二千里松木,禁人斫伐。此外龍蛇交雜,不可去。女真起處有鴨綠江。傳云,天下有三處大水:曰黃河,曰長江,并鴨綠是也。若以浚儀與潁川為中,則今之襄漢淮西等處為近中。」人傑。

  嘗見季通云,日晷有差,如去一千里,則差一寸,到得極星卻無差。其初亦自曉不得,後來仔細思之,日之中各自不同:如極東處,日午以前須短,日午以後須長;極西處,日午以前須長,日午以後須短,所以有差。故周禮以為:「日北則景長,多寒;日南則景短,多暑;日東則景夕,多風;日西則景朝,多陰。」此最分曉。極星卻到處視之以為南北之中了,所以無差。如涼傘然,中心卻小,四簷卻闊,故如此。某初疑其然,及將周禮來檢看,方見得決然是如此。榦。

  今謂周官非聖人之書。至如比、閭、族、黨之法,正周公建太平之基本。他這箇一如碁盤相似,枰布定後,碁子方有放處。因論保五法。道夫。

  二十五家為閭。閭,呂也,如身之有脊呂骨。蓋閭長之居當中,而二十四家列於兩旁,如身之脊呂骨當中,而肋骨分布兩旁也。僩。

  問六德「智、聖」。曰:「智,是知得事理;聖,便高似智,蓋無所不通明底意思。」伯羽。

  「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五州為鄉」;「五家為鄰,五鄰為里,四里為酇,五酇為鄙,五鄙為縣,五縣為遂」,制田里之法也。「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此鄉遂出兵之法也。故曰:「凡起徒役,無過家一人。」既一家出一人,則兵數宜甚多;然只是擁衛王室,如今禁衛相似,不令征行也。都鄙之法,則「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然後出長轂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以五百一十二家,而共只出七十五人,則可謂甚少。然有征行,則發此都鄙之兵,悉調者不用,而用者不悉調。此二法所以不同,而貢、助之法亦異。大率鄉遂以十為數,是長連排去;井田以九為數,是一箇方底物事;自是不同。而永嘉必欲合之,如何合得!閎祖。以下小司徒。

  周制鄉遂用貢法,故十夫治溝,長底是十,方底是百,長底是千,方底是萬。都鄙用助法,故八家同溝共井。鄉遂則以五為數,家出一人為兵,以守衛王畿,役次必簡。如周禮,惟挽則用之,此役之最輕者。都鄙則以四為數,六七家始出一人,故甸出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馬四匹,牛三頭。鄉遂所以必為溝洫而不為井者,以欲起兵數故也。五比、五鄰、五伍之後,變五為四閭、四里、四兩者,用四,則成百之數;復用五,則自此奇零不整齊矣。如曰周制皆井者,此欺人之說,不可行也。因言永嘉之說,受田則用溝洫,起賦斂則依井。方子。下條聞同。

  問:「周制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鄉遂用貢法,十夫有溝。鄉遂所以不為井者何故?」曰:「都鄙以四起數,五六家始出一人,故甸出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鄉遂以五起數,家出一人為兵,以守衛王畿,役次必簡。故周禮惟挽則用之,此役之最輕者。近郊之民,王之內地也。共輦之事,職無虛月。追胥之比,無時無之。其受為民者,固與畿外之民異也。七尺之征,六十之舍,王非姑息於邇民也。遠郊之民,王之外地也。其溝洫之治,各有司存。野役之起,不及其羨。其受為氓者,固與內地之民異也。六尺之征,六十五之舍,王非荼毒於遐民也。園二十而一,若輕於近郊也。而草木之毓,夫家之聚,不可以擾,擾則不能以寧居,是故二十而稅一。漆林二十而五,若重於遠郊也,而器用之末作,商賈之資利,不可以輕,輕則必至於忘本,是故二十而五。係近郊、遠郊勞逸所繫。

  天子六鄉,故有六軍;諸侯三鄉,故有三軍。所謂「五家為比」,比即伍也;「五比為閭」,閭即兩也;「四閭為族」,族即卒也,則是夫人為兵矣。至於「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甸出兵車一乘。且以九夫言之,中為公田,只是八夫甸,則五百一十二夫,何其少於鄉遂也?便是難曉。以某觀之,鄉遂之民以衛王畿,凡有征討,止用丘甸之民。又,學校之制所以取士者,但見於鄉遂,鄉遂之外不聞教養之制,亦可疑也。人傑。

  問:「都鄙四丘為甸,甸六十四井,出車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不審鄉遂車賦則如何?」曰:「鄉遂亦有車,但不可見其制。六鄉一家出一人,排門是兵。都鄙七家而出一兵,在內者役重而賦輕,在外者役輕而賦重。六軍只是六鄉之眾,六遂不與。六遂亦有軍,但不可見其數。侯國三軍,亦只是三郊之眾,三遂不與。大國三郊,次國二郊,小國一郊。蔡季通說,車一乘不止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此是輕車用馬馳者,更有二十五人將重車在後,用牛載糗糧戈甲衣裝,見七書。如魯頌『公徒三萬』,亦具其說矣。」淳。

  問:「鄭氏『旁加一里』之說是否?」曰:「如此方得數相合,亦不見所憑據處,今且大概依他如此看。」淳。以下小司徒注。

  直卿問:「古以百步為畝,今如何?」曰:「今以二百四十步為畝。百畝當今四十一畝。」賀孫。

  問:「司馬法車乘士徒之數,與周禮不同,如何?」曰:「古制不明,皆不可考,此只見於鄭氏注。七書中司馬法又不是,此林勳本政書錯說,以為文王治岐之政。」曰:「或以周禮乃常數,司馬法乃調發時數,是否?」曰:「不通處,如何硬要通?不須恁思量,枉費心力。」淳。

  先生與曹兄論井田,曰:「當時須別有箇道理。天下安得有箇王畿千里之地,將鄭康成圖來安頓於上!今看古人地制,如豐鎬皆在山谷之間,洛邑伊闕之地,亦多是小溪澗,不知如何措置。」卓。

  豐鎬去洛邑三百里,長安所管六百里。王畿千里,亦有橫長處,非若今世之為圖畫方也。恐井田之制亦是類此,不可執畫方之圖以定之。人傑。

  古者百畝之地,收皆畝一鍾,為米四石六斗。以今量較之,為米一石五斗爾。」僩。

  周家每年一推排,十六歲受田,六十者歸田。其後想亦不能無弊,故蔡澤言商君決裂井田,廢壞阡陌,以靜百姓之業,而一其志。唐制,每歲十月一日,應受田者皆集於縣令廷中,而升降之。若縣令非才,則是日乃胥吏之利耳。方子。

  古人學校教養,德行道藝,選舉爵祿,宿衛征伐,師旅田獵,皆只是一項事。皆一理也。僩。鄉大夫。

  問:「周禮『德行道藝』。德、行、藝三者,猶有可指名者。『道』字當如何解?」曰:「舊嘗思之,未甚曉。看來『道』字,只是曉得那道理而已。大而天地事物之理,以至古今治亂興亡事變,聖賢之典策,一事一物之理,皆曉得所以然,謂之道。且如『禮、樂、射、御、書、數』,禮樂之文,卻是祝史所掌;至於禮樂之理,則須是知道者方知得。如所謂『天高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之謂。又,德是有德,行是有行,藝是有藝,道則知得那德、行、藝之理所以然也。注云:『德行是賢者,道藝是能者。』蓋曉得許多事物之理,所以屬能。」僩。

  「內史掌策命諸侯及群臣者,卿大夫既獻賢能之書,王拜受,登於天府;其副本則內史掌之,以內史掌策命諸侯及群臣故也。古之王者封建諸侯,王坐,使內史讀策命之。非特命諸侯,亦欲在廷詢其可否。且如後世除拜百官,亦合有策,只是辭免了。」問:「祖宗之制,亦如此否?」曰:「自唐以上皆如此。今除宰相宣麻,是其遺意。立后以上用玉策,其次皆用竹策。漢常用策,緣他近古。其初亦不曾用,自武帝立三王始用起。」文蔚。

  問:「黨正:『一命齒於鄉里,再命齒於父族,三命不齒。』若據如此,雖說『鄉黨莫如齒』,到得爵尊後,又不復序齒。」曰:「古人貴貴長長,並行而不悖。他雖說不序,亦不相壓。自別設一位,如今之掛位然。」燾錄云:「猶而今別設桌也。」文蔚。黨正。

  古制微細處,今不可曉,但觀其大概。如「宅田、士田、賈田」、「官田、牛田、賞田、牧田」,鄭康成作一說,鄭司農又作一說,憑何者為是?淳。以下載師。

  問:「商賈是官司令民為之?抑民自為之邪?」曰:「民自為之,亦受田,但少耳,如載師所謂『賈田』者,是也。」淳。

  問:「士人受田如何?」曰:「上士、中士、下士,是有命之士,已有祿。如管子『士鄉十五』,是未命之士。若民皆為士,則無農矣,故鄉止十五。亦受田,但不多,所謂『士田』者,是也。」義剛。

  「近郊十一,遠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都皆無過十二」,此即是田稅。然遠近輕重不等者,蓋近處如六鄉,排門皆兵,其役多,故稅輕;遠處如都鄙,井法七家而賦一兵,其役少,故稅重。所謂「

十二」者,是并雜稅皆無過此數也。都鄙稅亦只納在采邑。淳。

  安卿問:「『二十而一,十一,十二,二十而三,二十而五』,如何?」曰:「近處役重,遠處役輕。且如六鄉,自是家家為兵。至如稍、縣、都,卻是七家只出一兵。」直卿曰:「鄉遂用貢法,都鄙用助法,則是都鄙卻成九一。但鄭注『二十而一』等及九賦之類,皆云是計口出泉,如此又近於太重。」曰:「便是難曉,這箇今且理會得大概。若要盡依他行時,也難。似而今時節去封建井田,尚煞爭。淳錄云:「因論封建井田,曰:『大概是如此,今只看箇大意。若要行時,須別立法制,使簡易明白。取於民者足以供上之用,上不至於乏,而下不至於苦,則可矣。今世取封建井田,大段遠。』」恰如某病後要思量白日上昇,如何得!今且醫得無事時,已是好了。如浙間除了和買丁錢,重處減些,使一家但納百十錢,只依而今稅賦放教寬,無大故害民處。淳錄云:「如漳之鹽錢罷了。」如此時,便是小太平了。前輩云,本朝稅輕於什一,也只是向時可恁地說,今何啻數倍!緣上面自要許多用,而今縣中若省解些月樁,看州府不來打罵麼?某在漳州解發銀子,折了星兩;運司來取,被某不能管得,判一箇『可付一笑』字,聽他們自去理會。似恁時節,卻要行井田,如何行得!伊川常言,要必復井田封建,及晚年又卻言不必封建井田,便也是看破了。淳錄云:「見暢潛道錄。想是他經歷世故之多,見得事勢不可行。」且如封建,自柳子厚之屬,論得來也是太過,但也是行不得。淳錄云:「柳子厚說得世變也是。但他只見得後來不好處,不見得古人封建底好意。」如漢當初要封建,後來便恁地狼狽。若如主父偃之說,『天子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稅』,如此,便不必封建也得。淳錄云:「若論主父偃後底封建,則皆是王族貴驕之子,不足以君國子民,天子使吏治其國而已。」今且做把一百里地封一箇親戚或功臣,教他去做,其初一箇未必便不好,但子孫決不能皆賢。若有一箇在那裏無稽時,不成教百姓論罷了一箇國君!若只坐視他害民,又不得,卻如何區處?淳錄云:「封建以大體言之,卻是聖人公共為民底意思,是為正理。以利害計之:第一世所封之功臣,猶做得好在。第二世繼而立者,箇箇定是不曉事,則害民之事靡所不為。百姓被苦來訴國君,因而罷了,也不是;不與他理會,亦不是。未論別處如何,只這一處利少而害多,便自行不得。」更是人也自不肯去。今且教一箇錢塘縣尉,封他作靜江國王,鬱林國王,淳錄作「桂國之君」。他定是不肯去,淳錄作:「他定以荒僻不樂於行。」寧肯作錢塘縣尉。唐時理會一番襲封刺史,人都不肯去。淳錄作:「一時功臣皆樂於在京,而不肯行。」符秦也曾如此來,人皆是戀京師快活,都不肯去,卻要遣人押起。淳錄作:「符堅封功臣於數國,不肯去,迫之使去。」這箇決是不可行。若是以大概論之,聖人封建卻是正理。但以利害言之,則利少而害多。子由古史論得也忒煩,前後都不相照。淳錄作:「子由論封建,引證又都不著。」想是子由老後昏眩,說得恁地。某嘗作說辨之,得四五段,不曾終了。若東坡時,便不如此。他每每兩牢籠說。他若是主這一邊說時,那一邊害處都藏著不敢說破。如子由便是只管說後,說得更無理會。」因曰:「蘇氏之學,喜於縱恣疏蕩。東坡嘗作某州學記,言井田封建皆非古,但有學校尚有古意。其間言舜遠矣,不可及矣,但有子產尚可稱。他便是敢恁地說,千古萬古後,你如何知得無一箇人似舜!」義剛。淳錄作數條。

  載師云:「凡宅不毛者有里布,凡田不耕者出屋粟,凡民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征。」閭師又云:「凡民無職者出夫布。」前重後輕者,前以待士大夫之有土者,後方是待庶民。宅不毛,為其為亭臺也;田不耕,為其為池沼也。凡民無職事者,此是大夫家所養浮泛之人也。賀孫。

  「師氏『居虎門,司王朝』。虎門,路寢門也。正義謂路寢庭朝,庫門外朝,非常朝;此是常朝,故知在路門外。」文蔚問:「路寢庭朝,庫門外朝,如何不是常朝?」曰:「路寢庭在門之裏,議政事則在此朝。庫門外,是國有大事,詢及眾庶,則在此處,非每日常朝之所。若每日常朝,王但立於寢門外,與群臣相揖而已。然王卻先揖,揖群臣就位,王便入。只是揖亦不同,如『土揖庶姓,時揖異姓,天揖同姓』之類,各有高下。胡明仲嘗云,近世朝禮每日拜跪,乃是秦法,周人之制元不如此。」文蔚。師氏。

  古者教法,「禮、樂、射、御、書、數」,不可闕一。就中樂之教尤親切。夔教冑子只用樂,大司徒之職也是用樂。蓋是教人朝夕從事於此,拘束得心長在這上面。蓋為樂有節奏,學他底,急也不得,慢也不得,久之,都換了他一副當情性。植。以下保氏。

  周禮「六書」,制字固有從形者。然為義各不同,卻如何必欲說義理得!龜山有辯荊公字說三十餘字。荊公字說,其說多矣;止辯三十字,何益哉?又不去頂門上下一轉語,而隨其後屑屑與之辯。使其說轉,則吾之說不行矣。僩。

  「泉府掌以市之征布,斂貨之不售者」,或買,或賒,或貸。貸者以國服為息,此能幾何?而云「凡國之財用取具焉」,何也?閎祖。泉府。

  問:「遂,何以上地特加萊五十畝?」曰:「古制不明,亦不可曉。鄉之田制亦如此,但此見於遂耳。大抵鄉吏專主教,遂吏專主耕。」淳。以下遂人。

  問:「鄉遂為溝洫,用貢法;都鄙為井田,行助法。何以如此分別?」曰:「古制不明,亦不曉古人是如何。遂人溝洫之法,田不井授,而以夫數制之,『歲時登其夫家之眾寡』,以令貢賦,便是用貢法。」淳。

  子約疑井田之法,一鄉一遂為一萬有餘夫,多溝洫川澮,而匠人一同為九萬夫,川澮溝洫反少者;此以地有遠近,故治有詳略也。鄉遂近王都,人眾稠密,家家勝兵,不如此則不足以盡地利而養民;且又縱橫為溝洫川澮,所以寓設險之意,而限車馬之衝突也,故治近為甚詳。若鄉遂之外,則民少而地多,欲盡開治,則民力不足,故其治甚略。晉郤克帥諸國伐齊,齊來盟,晉人曰:「必以蕭同叔子為質,而盡東其畝。」齊人曰:「唯吾子戎車是利,無顧土宜」云云,晉謀遂塞。蓋鄉遂之畝,如中間是田,兩邊是溝,向東直去,而前復有橫畝向南,溝復南流。一東一南,十字相交在此,所以險阻多,而非車馬之利也。晉欲使齊盡東其畝,欲為侵伐之利耳,而齊覺之。若盡東其畝,則無縱橫相銜,但一直向東,戎馬可以長驅而來矣。次日又曰:「昨夜說匠人九夫之制,無許多溝洫,其實不然。適間檢看許多溝洫川澮,與鄉遂之地一般,乃是子約看不子細耳。」僩。

  田制須先正溝洫,方定。必大。

  「稍」者,稍稍之義,言逐旋給與之也。不特待使者,凡百官廩祿皆然,猶今官中給俸米。僩。稍人。

  鄉遂雖用貢法,然「巡野觀稼,以年之上中下出斂法」,則亦未嘗拘也。閎祖。司稼。

    春官

  周禮載用赤璋、白璧等斂,此豈長策?要是周公未思量耳。觀季孫斯死用玉,而孔子歷階言其不可,則是孔子方思量到,而周公思量未到也。義剛。典瑞。

  黃問:「周禮祀天神、地、人鬼之樂,何以無商音?」曰:「五音無一,則不成樂。非是無商音,只是無商調。先儒謂商調是殺聲,鬼神畏商調。」淳。以下大司樂。

  周禮不言祭地,止於大司樂一處言之。舊見陳君舉亦云,社稷之祭,乃是祭地。卻不曾問大司樂祭地祇之事。人傑。

  因說及夢,曰:「聖人無所不用其敬,雖至小沒緊要底物事,也用其敬。到得後世儒者方說得如此闊大,沒收殺。如周禮,夢亦有官掌之,此有甚緊要?然聖人亦將做一件事。某平生每夢見故舊親戚,次日若不接其書信及見之,則必有人說及。看來惟此等是正夢,其他皆非正。」僩。占夢。

    夏官

  路門外有鼓,謂之路鼓,王崩則擊此鼓,用以宣傳四方。肺石,其形若肺,擊之有聲;冤民許擊此石,如今登聞鼓。唐人亦有肺石。文蔚。太僕。

    秋官

  人謂周公不言刑。秋官有許多刑,如何是不言刑!淳。

  問:「周禮五服之貢,限以定名,不問其地之有無,與禹貢不合,何故?」曰:「一代自有一代之制。他大概是近處貢重底物事,遠處貢輕底物事,恰如禹貢所謂『納銍、納秸』之類。」義剛。大行人。

    冬官

  車所以揉木,又以圍計者,蓋是用生成圓木揉而為之,故堅耐,堪馳騁。閎祖。輪人。

  問:「侯國亦倣鄉遂都鄙之制否?」曰:「鄭氏說,侯國用都鄙法。然觀『魯人三郊三遂』,及孟子『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則亦是如此。」義剛錄作:「當亦是鄉遂」。淳。匠人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