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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語類

朱子語類卷第六十八

  易四

   乾上

  問:「『乾坤』,古無此二字。作易者特立此以明道,如何?」曰:「作易時未有文字。是有此理,伏羲始發出。」可學。以下總論乾坤。

  乾坤只是卦名。乾只是箇健,坤只是個順。純是陽,所以健;純是陰,所以順。至健者惟天,至順者惟地。所以後來取象,乾便為天,坤便為地。淵。

  乾坤陰陽,以位相對而言,固只一般。然以分言,乾尊坤卑,陽尊陰卑,不可並也。以一家言之,父母固皆尊,母終不可以並乎父。兼一家亦只容有一個尊長,不容並,所謂「尊無二上」也。僩。

  易中只是陰陽,乾坤是陰陽之純粹者。然就一年論之,乾卦氣當四月,坤卦氣當十月,不可便道四月十月生底人便都是好人,這箇又錯雜不可知。淵。方子錄云:「以卦氣言之,四月是純陽,十月是純陰,然又恁地執定不得。」

  江德功言「乾是定理,坤是順理」,近是。鄉。

  論乾坤,必先乾而後坤,然又常以靜者為主。故復卦一陽來復,乃自靜來。端蒙。

  方其有陽,怎知道有陰?方有乾卦,怎知更有坤卦在後?淵。

  物物有乾坤之象,雖至微至隱纖毫之物,亦無有無者。子細推之,皆可見。僩。

  問黃先之易說,因曰:「伊川好意思固不盡在解經上。然就解經上,亦自有極好意思。如說『乾』字,便云:『乾,健也,健而無息之謂「乾」。夫天,專言之則道也,「天且弗違」是也。分而言之,以形體謂之「天」,以主宰謂之「帝」,以功用謂之「鬼神」,以妙用謂之「神」,以性情謂之「乾」。』」賀孫。以下易傳語。

  問:「『乾者天地之性情』,是天之道否?」曰:「性情,是天愛健,地愛順處。」又問「天,專言之則道也」。曰:「所謂『天命之謂性』,此是說道;所謂『天之蒼蒼』,此是形體;所謂『惟皇上帝降衷於下民』,此是謂帝。以此理付之,便有主宰意。」又曰:「『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此是說形體。」又問:「今之郊祀,何故有許多帝?」曰:「而今煞添差了天帝,共成十箇帝了。且如漢時祀太乙,便即是帝。池本云:「問:『今郊祀也祀太乙。』曰:『而今都重了。』」而今又別祀太乙,『一國三公』尚不可,況天而有十帝乎!周禮中說『上帝』,是總說帝:說『五帝』,是五方之帝;說『昊天上帝』,只是說天之象。鄭氏以為北極,看來非也。北極只是星,如太微是帝之庭,紫微是帝之居。紫微便有太子后妃許多星,帝庭便有宰相執法許多星,又有天市,亦有帝座處,便有權衡稱斗星。」夔孫。

  或問:「『以主宰謂之帝』,孰為主宰?」曰:「自有主宰。蓋天是箇至剛至陽之物,自然如此運轉不息。所以如此,必有為之主宰者。這樣處要人自見得,非語言所能盡僩錄作「到」。也。」因舉莊子「孰綱維是,孰主張是」十數句,曰:「他也見得這道理,如圭峰禪師說『知』字樣。」卓。僩同。

  問「以功用謂之鬼神,以妙用謂之神」。曰:「鬼神者,有屈伸往來之跡。如寒來暑往,日往月來,春生夏長,秋收冬藏,皆鬼神之功用,此皆可見也。忽然而來,忽然而往,方如此又如彼,使人不可測知,鬼神之妙用也。」僩。

  莊仲問「以功用謂之鬼神,以妙用謂之神」。曰:「鬼神是有一箇漸次形跡。神則忽然如此,忽然不如此,無一箇蹤由。要之,亦不離於鬼神,只是無跡可見。」文蔚。

  「以功用謂之鬼神,以妙用謂之神。」鬼神如陰陽屈伸,往來消長,有跡可見者。「以妙用謂之神」,是忽然如此,皆不可測。忽然而來,忽然而去,忽然在這裏,忽然在那裏。

  「以功用謂之鬼神」,此以氣之屈伸往來言也;「以妙用謂之神」,此言忽然如此,又忽然不如此者。鬼是一定底,神是變而不可知底。端蒙。

  功用是有跡底,妙用是無跡底。妙用是其所以然者。義剛。

  叔器問「功用謂之鬼神,妙用謂之神」。曰:「功用兼精麤而言,是說造化。妙用以其精者言,其妙不可測。天地是體,鬼神是用。鬼神是陰陽二氣往來屈伸。天地間如消底是鬼,息底是神;生底是神,死底是鬼。以四時言之,春夏便為神,秋冬便為鬼。又如晝夜,晝便是神,夜便是鬼。淳錄云:「所以鬼夜出。」以人言之,語為神,默為鬼;動為神,靜為鬼。以氣息言之,呼為神,吸為鬼。『昭明、焄蒿、悽愴,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如鬼神之露光處是昭明,其氣蒸上處是焄蒿,使人精神竦動處淳錄作「閃處」。是悽愴。如武帝致李夫人,『其風肅然』是也。淳錄云:「問:『鬼夜出如何?』曰:『間有然者,亦不能皆然。夜屬陰,妖鳥陰類,亦多夜鳴。』」又問:「草木土石有魄而無魂否?」曰:淳錄云:「此不可以魂魄論。」「易言『精氣為物』。若以精氣言,則是有精氣者,方有魂魄。但出底氣便是魂,精便是魄。譬如燒香,燒得出來底汁子便是魄,那成煙後香底便是魂。淳錄云:「漿便是魄,煙便是魂。」魂者,魄之光燄;魄者,魂之根蒂。」安卿問:「體與魂有分別,如耳目是體,聰明便是魄。」曰:「是。魂者氣之神,魄者體之神。淮南子注謂:『魂,陽神也;魄,陰神也。』此語說得好。」安卿問「心之精爽,是謂魂魄」。曰:「只是此意。」又問:「『人生始化曰魄』,如何是始化?」曰:「是胎中初略略成形時。」又問「哉生魄」。曰:「是月十六日初生那黑處。揚子言:『月未望而生魄於西,既望則終魄於東。』他錯說了。後來四子費盡氣力去解,轉不分明。溫公又於正文改一字解,也說不出。」義剛。淳錄同。

  問「以功用謂之鬼神,以妙用謂之神」。曰:「鬼神只是往來屈伸,功用只是論發見者。所謂『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妙處即是神。其發見而見於功用者謂之鬼神,至於不測者則謂之神。如『鬼神者,造化之跡』,『鬼神者,二氣之良能』,二說皆妙。所謂『造化之跡』者,就人言之,亦造化之跡也。其生也,氣日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氣日反而游散,便是鬼神,所謂『二氣良能』者。鬼神只是以陰陽言。又分言之,則鬼是陰,神是陽。大率往為陰,來為陽;屈為陰,伸為陽。無一物無往來屈伸之義,便皆鬼神著見者也。」又問:「『齊明盛服,以承祭祀』,卻如何?」曰:「亦只是此往來屈伸之氣。古人到祭祀處,便是招呼得來。如天地山川先祖,皆不可以形求,卻是以此誠意求之,其氣便聚。」又問:「祖先已死,以何而求?」曰:「其氣亦自在。只是以我之氣承接其氣,才致精神以求之,便來格,便有來底道理。古人於祭祀處極重,直是要求得之。商人求諸陽,便先作樂,發散在此之陽氣以求之;周人求諸陰,便焚燎鬱鬯,以陰靜去求之。」徐元震問中庸「體物而不可遺」。曰:「所謂『體物不可遺』者,蓋此理於人初不相離,萬物皆體之,究其極只是陰陽造化而已。故太極圖言『大哉易乎』,只以陰陽剛柔仁義,及言『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而止。人之生死,亦只是陰陽二氣屈伸往來耳。」。

  符兄問「以性情言之謂之乾」。曰:「是他天一箇性情如此。火之性情則是箇熱,水之性情則是箇寒,天之性情則是一箇健。健,故不息。惟健乃能不息,其理是自然如此。使天有一時息,則地須落下去,人都墜死。緣他運轉周流,無一時息,故局得這地在中間。今只於地信得他是斷然不息。」蓋卿。方子錄云:「天惟健,故不息;不可把不息做健。」下同。

  問:「『乾者,天之性情,健而無息之謂乾。』何以合性情言之?」曰:「『性情』二字常相參在此。情便是性之發,非性何以有情?健而不息,非性何以能此?」僩。

  「乾者天之性情」,指理而言也。謂之「性情」,該體用動靜而言也。端蒙。

  問「乾者天之性情」。曰:「此是以乾之剛健取義,健而不息,便是天之性情。此性如人之氣質。健之體,便是天之性;健之用,便是天之情。『靜也專』,便是性;『動也直』,便是情。」。

  問「乾者天之性情」。曰:「此只是論其性體之健,靜專是性,動直是情。大抵乾健,雖靜時亦專,到動時便行之以直;坤主順,只是翕闢。謂如一箇剛健底人,雖在此靜坐,亦專一而有箇作用底意思,只待去作用;到得動時,其直可知。若一柔順人坐時便只恁地靜坐收斂,全無個營為底意思;其動也,只是闢而已。」又問:「如此,則乾雖靜時,亦有動意否?」曰:「然。」。

  問:「『乾坤,天地之性情。』性是性,情是情,何故兼言之?」曰:「『乾,健也』,動靜皆健;『坤,順也』,動靜皆順。靜是性,動是情。」淳。

  乾坤是性情,天地是皮殼,其實只是一箇道理。陰陽自一氣言之,只是箇物。若作兩箇物看,則如日月,如男女,又是兩箇物事。學蒙。方子錄云:「天地,形而下者。天地,乾坤之皮殼;乾坤,天地之性情。」

  問:「以『乾』字為伏羲之文,『元享利貞』為文王之文,固是。不知『履虎尾』、『同人於野亨』之類又何如?」曰:「此恐是少了字,或是就上字立辭,皆不可攷。有羅田宰吳仁傑云:『恐都剩了字。』如『乾坤』之類,皆剩了。」問:「若『乾坤』,則猶可言;『屯蒙』之類,若無卦名,不知其為何卦。」曰:「他說卦畫,便是名了,恐只是欠了字底是。」榦。以下乾卦。

  「元亨利貞」,在這裏都具了。楊宗範卻說「『元亨』屬陽,『利貞』屬陰」,此卻不是。乾之利貞,是陽中之陰;坤之元亨,是陰中之陽。乾後三畫是陰,坤前三畫是陽。淵。

  文王本說「元亨利貞」為大亨利正,夫子以為四德。梅初生為元,開花為亨,結子為利,成熟為貞。物生為元,長為亨,成而未全為利,成熟為貞。節。

  致道問「元亨利貞」。曰:「元是未通底,亨、利是收未成底,貞是已成底。譬如春夏秋冬,冬夏便是陰陽極處,其間春秋便是過接處。」恪。

  乾之四德,元,譬之則人之首也;手足之運動,則有亨底意思;利則配之胸臟;貞則元氣之所藏也。又曰:「以五臟配之尤明白,且如肝屬木,木便是元;心屬火,火便是亨;肺屬金,金便是利;腎屬水,水便是貞。」道夫。

  「元亨利貞」,譬諸穀可見,穀之生,萌芽是元,苖是亨,穟是利,成實是貞。穀之實又復能生,循環無窮。德明。

  「元亨利貞」,理也;有這四段,氣也。有這四段,理便在氣中,兩箇不曾相離。若是說時,則有那未涉於氣底四德,要就氣上看也得。所以伊川說:「元者,物之始;亨者,物之遂;利者,物之實;貞者,物之成。」這雖是就氣上說,然理便在其中。伊川這說話改不得,謂是有氣則理便具。所以伊川只恁地說,便可見得物裏面便有這理。若要親切,莫若只就自家身上看,惻隱須有惻隱底根子,羞惡須有羞惡底根子,這便是仁義。仁義禮智,便是元亨利貞。孟子所以只得恁地說,更無說處。仁義禮智,似一箇包子,裏面合下都具了。一理渾然,非有先後,元亨利貞便是如此,不是說道有元之時,有亨之時。淵。

  「元亨利貞」無斷處,貞了又元。今日子時前,便是昨日亥時。物有夏秋冬生底,是到這裏方感得生氣,他自有箇小小元亨利貞。淵。

  氣無始無終,且從元處說起,元之前又是貞了。如子時是今日,子之前又是昨日之亥,無空闕時。然天地間有箇局定底,如四方是也;有箇推行底,如四時是也。理都如此。元亨利貞,只就物上看亦分明。所以有此物,便是有此氣;所以有此氣,便是有此理。故易傳只說「元者,萬物之始;亨者,萬物之長;利者,萬物之遂;貞者,萬物之成」。不說氣,只說物者,言物則氣與理皆在其中。伊川所說四句自動不得,只為「遂」字、「成」字說不盡,故某略添字說盡。高。

  以天道言之,為「元亨利貞」;以四時言之,為春夏秋冬;以人道言之,為仁義禮智;以氣候言之,為溫涼燥濕;以四方言之,為東西南北。節。

  溫底是元,熱底是亨,涼底是利,寒底是貞。節。

  「四德之元,猶五常之仁,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此段只於易「元者善之長」與論語言仁處看。若「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則貞又包四者。「周易一書,只說一箇利」,則利又大也。「元者,善之長也」,善之首也。「亨者,嘉之會也」,好底會聚也。義者,宜也,宜即義也;萬物各得其所,義之合也。「幹事」,事之骨也,猶言體物也。看此一段,須與太極圖通看。四德之元安在甚處?剝之為卦在甚處?「乾天也」一段在甚處?方能通成一片。不然,則不貫通。少間看得如此了,猶未是受用處在。賀孫。

  光祖問「四德之元,猶五常之仁,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曰:「元是初發生出來,生後方會通,通後方始向成。利者物之遂,方是六七分,到貞處方是十分成,此偏言也。然發生中已具後許多道理,此專言也。惻隱是仁之端,羞惡是義之端,辭遜是禮之端,是非是智之端。若無惻隱,便都沒下許多。到羞惡,也是仁發在羞惡上;到辭遜,也是仁發在辭遜上;到是非,也是仁發在是非上。」問:「這猶金木水火否?」曰:「然。仁是木,禮是火,義是金,智是水。」賀孫。

  曾兄亦問此。答曰:「元者,乃天地生物之端。乾言:『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知元者,天地生物之端倪也。元者生意;在亨則生意之長,在利則生意之遂,在貞則生意之成。若言仁,便是這意思。仁本生意,乃惻隱之心也。苟傷著這生意,則惻隱之心便發。若羞惡,也是仁去那義上發;若辭遜,也是仁去那禮上發;若是非,也是仁去那智上發。若不仁之人,安得更有義禮智!」卓。

  「元亨利貞」,其發見有次序。仁義禮智,在裏面自有次序,到發見時隨感而動,卻無次序。淵。

  周貴卿問:「『元亨利貞』,以此四者分配四時,卻如何云『乾之德也』?」曰:「他當初只是說大亨利於正,不以分配四時。孔子見此四字好後,始分作四件說。孔子之易與文王之易,略自不同。」義剛。

  問:「道鄉謂『四德之中各具四德』。竊嘗思之,謂之『各具四德』,如康節所謂『春之春,春之夏,春之秋,春之冬,夏之春,夏之夏,夏之秋,夏之冬』,則可;謂之能迭相統攝,如春可以包夏,夏亦可以包春,則不可也。」先生復令舉似道鄉之說,曰:「便是他不須得恁地說。」道夫。

  問:「『元亨利貞』,乾之四德;仁義禮智,人之四德。然亨卻是禮,次序卻不同,何也?」曰:「此仁禮義智,猶言春夏秋冬也;仁義禮智,猶言春秋夏冬也。」因問李子思易說。曰:「他是胡說。」因問:「或云『先生許其說乾坤二卦本於誠敬』,果否?」曰:「就他說中,此條稍是。但渠只是以乾卦說『修辭立其誠』,『閉邪存其誠』,坤卦說『敬以直內』,便說是誠敬爾。」銖云:「恐渠亦未曾實識得誠敬。」曰:「固是。且謾說耳。」銖。

  論乾之四德,曰:「貞取以配冬者,以其固也。孟子以『知斯二者弗去』為『知之實』。弗去之說,乃貞固之意,彼知亦配冬也。」壯祖。

  言四德,云:「不有其功,常久而不已者也。」不有其功,言化育之無跡處為貞。因言:「貞於五常為智。孟子曰:『知斯二者,弗去是也。』既知,又曰『弗去』,有兩義。又文言訓『正固』,又於四時為冬,冬有始終之義。王氏亦云:『腎有兩:有龜,有蛇,所以朔易亦猶貞也。』又傳曰:『貞,各稱其事。』」方。

  問:「『乾元亨利貞』,注云:『見陽之性健而成形之大者為天,故三奇之卦名之曰乾而擬之於天也。』竊謂卦辭未見取象之意,其『成形之大者為天』及『擬之於天』二句,恐當於大象言之。下文『天之象皆不易』一句亦然。坤卦放此。」曰:「纔設此卦時,便有此象了,故於此豫言之。又後面卦辭亦有兼象說者,故不得不豫言也。」榦。

  或問:「乾卦是聖人之事,坤卦是學者之事,如何?」曰:「也未見得。初九、九二是聖人之德,至九三、九四又卻說學者修業、進德事,如何都把做聖人之事得?」學履。

  或言:「乾之六爻,其位雖不同,而其為德則一。」曰:「某未要人看易,這箇都難說。如乾卦他爻皆可作自家身上說,惟九二、九五要作自家說不得。兩箇『利見大人』,向來人都說不通。九二有甚麼形影,如何教見大人?某看來易本卜筮之書,占得九二便可見大人,大人不必說人君也。」賀孫。

  其他爻象,占者當之。惟九二見龍,人當不得,所以只當把爻做主,占者做客,大人即是見龍。又如九三不說龍,亦不可曉。若說龍時,這亦是龍之在那亢旱處。他所以說「君子乾乾夕惕」,只此意。淵。

  占者當不得見龍、飛龍,則占者為客,利去見那大人。大人即九二、九五之德,見龍、飛龍是也。若龍君子,則占者自當之矣。淵。

  「利見大人」與程傳說不同。不是卦爻自相利見,乃是占者利去見大人。也須看自家占底是何人,方說得那所利見之人。淵。

  問:「程易於九二云:『利見大德之君。』又言:『君亦利見大德之臣以成其功,天下亦利見大德之人以被其澤。』於九五云:『利見在下大德之人。』又言:『天下固利見大德之君。』兩爻互言如此,不審的何所指?」曰:「此當以所占之人之德觀之。若己是有九二之德,占得此九二爻,則為利見九五大德之君;若常人無九二之德者占得之,則為只利見此九二之大人耳。己為九五之君,而有九五之德,占得此九五爻,則為利見九二大德之人;若九二之人占得之,則為利見此九五大德之君。各隨所占之人,以爻與占者相為主賓也。太祖一日問王昭素曰:『「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常人何可占得此卦?』昭素曰:『何害?若臣等占得,則陛下是「飛龍在天」,臣等「利見大人」,是利見陛下也。』此說得最好。」銖曰:「如此看來,易多是假借虛設,故用不窮,人人皆用得也。」曰:「此所謂『理定既實,事來尚虛。存體應用,稽實待虛』。所以三百八十四爻而天下萬事無不可該,無不周遍,此易之用所以不窮也。」銖。

  問:「九三不言象,何也?」曰:「九三陽剛不中,居下之上,有強力勞苦之象,不可言龍,故特指言『乾乾惕若』而已,言有乾乾惕厲之象也。」銖。

  「君子終日乾乾」矣,至夕猶檢點而惕然恐懼。蓋凡所以如此者,皆所以進德修業耳。銖。

  竇問:「『君子終日乾乾』,是法天否?」曰:「才說法天,便添著一件事。君子只是『終日乾乾』,天之行健不息,往往亦只如此。如言存箇天理,不須問如何存他,只是去了人欲,天理自然存。如顏子問仁,夫子告以非禮勿視聽言動。除卻此四者,更有何物須是仁?」德明。

  「厲無咎」,是一句。他後面有此例,如「頻復,厲無咎」,是也。淵。

  問:「乾九三,伊川云:『雖言聖人事,苟不設戒,何以為教?』」淵錄云:「發得此意極好」。僩錄云:「竊意因時而惕,雖聖人亦常有此心。」曰:「『易之為書,廣大悉備』,人皆可得而用,初無聖賢之別。伊川有一段云:『君有君之用,臣有臣之用。』說得好。及到逐卦解釋,又卻分作聖人之卦,賢人之卦,更有分作守令之卦者。古者又何嘗有此!不知是如何。以某觀之,無問聖人以至士庶,但當此時便當恁地兢惕。卜得此爻,也當恁地兢惕。」砥。僩錄同。

  祖道舉乾九三「君子終日乾乾」,「是君子進德不懈,不敢須臾寧否?」曰:「程子云:『在下之人,君德已著。』此語亦是拘了。記得有人問程子,胡安定以九四爻為太子者。程子笑之曰:『如此,三百八十四爻只做得三百八十四件事了!』此說極是。及到程子解易,卻又拘了。要知此是通上下而言,在君有君之用,臣有臣之用,父有父之用,子有子之用,以至事物莫不皆然。若如程子之說,則千百年間只有箇舜禹用得也。大抵九三一爻才剛而位危,故須著『乾乾夕惕若厲』,方可無咎。若九二,則以剛居中位,易處了。故凡剛而處危疑之地,皆當『乾乾夕惕若厲』,則無咎也。」祖道。

  淵與天不爭多。淵是那空虛無實底之物;躍是那不著地了,兩腳跳上去底意思。淵。

  「或躍在淵」,淵是通處。淵雖下於田,田卻是箇平地。淵則通上下,一躍即飛在天。。

  問:「胡安定將乾九四為儲君。」曰:「易不可恁地看。易只是古人卜筮之書。如五雖主君位而言,然亦有不可專主君位言者。天下事有那一箇道理,自然是有。若只將乾九四為儲位說,則古人未立太子者,不成是虛卻此一爻!如一爻只主一事,則易三百八十四爻,乃止三百八十四件事。」去偽。

  問:「程易以乾之初九為舜側微時,九二為舜佃漁時,九三為『玄德升聞』時,九四為歷試時,何以見得?」曰:「此是推說爻象之意,非本指也。讀易若通得本指後,便儘說去,儘有道理可言。」「敢問本指?」曰:「易本因卜筮而有象,因象而有占,占辭中便有道理。如筮得乾之初九,初陽在下,未可施用,其象為潛龍,其占曰:『勿用』。凡遇乾而得此爻者,當觀此象而玩其占,隱晦而勿用可也。它皆倣此,此易之本指也。蓋潛龍則勿用,此便是道理。故聖人為彖辭象辭文言,節節推去,無限道理。此程易所以推說得無窮,然非易本義也。先通得易本指後,道理儘無窮,推說不妨。若便以所推說者去解易,則失易之本指矣。」銖。

  問:「易傳乾卦引舜事以證之。當初若逐卦引得這般事來證,大好看。」曰:「便是當時不曾計會得。」久之,曰:「經解說『潔淨精微,易之教也』,不知是誰做,伊川卻不以為然。據某看,此語自說得好。蓋易之書,誠然是『潔淨精微』。他那句語都是懸空說在這裏,都不犯手。如伊川說得都犯手勢,引舜來做乾卦,乾又那裏有箇舜來!當初聖人作易,又何嘗說乾是舜。他只是懸空說在這裏,都被人說得來事多,失了他『潔淨精微』之意。易只是說箇象是如此,何嘗有實事。如春秋便句句是實,如言『公即位』,便真箇有箇公即位;如言『子弒父,臣弒君』,便真箇是有此事。易何嘗如此,不過只是因畫以明象,因數以推數,因這象數,便推箇吉凶以示人而已,都無後來許多勞攘說話。」僩。

  問:「龜山說九五飛龍在天,取『飛』字為義。『以天位言之,不可階而升;以聖學言之,非力行而至。』曰:「此亦未盡。乾卦自是聖人之天德,只時與位,有隱顯漸次耳。」德明。

  凡占得卦爻,要在互分賓主,各據地位而推。如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若揣自己有大人之德,占得此爻,則如聖人作而萬物咸睹,作之者在我,而睹之者在彼,我為主而彼為賓也。自己無大人之德,占得此爻,則利見彼之大人,作之者在彼,而睹之者在我,我為賓而彼為主也。僩。

  用九不用七,且如得純乾卦皆七數,這卻是不變底。它未當得九,未在這爻裏面,所以只占上面彖辭,用九蓋是說變。淵。

  「見群龍無首」,王弼伊川皆解不成。他是不見得那用九、用六之說。淵。

  問:「乾坤獨言『用九、用六』何也?」曰:「此惟歐公說得是。此二卦純陽純陰而居諸卦之首,故於此發此一例。凡占法,皆用變爻占。故凡占得陽爻者,皆用九而不用七;百九十二陽爻之通例也。占得陰爻者,皆用六而不用八。百九十二陰爻之通例也。蓋七為少陽,九為老陽,六為老陰,八為少陰,老變而少不變。凡占用九、用六者,用其變爻占也。此揲蓍之法。遇乾而六爻皆變,則為陰,故有『群龍無首』之象,即坤『利牝馬之貞』也。言群龍而卻無頭,剛而能柔,則吉也。遇坤而六爻皆變,則為陽,故有『利永貞』之象,即乾之『元亨利貞』也。此發凡之言。」因問:「坤體貞靜,承天而行,未嘗為始,而常代終,故自坤而變陽,故為群龍而無首,有利貞而無元亨,是否?」曰:「坤雖變而為陽,然坤性依舊在。他本是個無頭底物,如婦從夫,臣從君,地承天,『先迷後得,東北喪朋,西南得朋』,皆是無頭處也。」銖。

  問:「『用九,見群龍無首,吉』,伊川之意似云,用陽剛以為天下先則凶,無首則吉。」曰:「凡說文字,須有情理方是。『用九』當如歐公說,方有情理。某解易,所以不敢同伊川,便是有這般處。看來當以『見群龍無首』為句。蓋六陽已盛,如群龍然。龍之剛猛在首,故見其無首則吉。大意只是要剛而能柔,自人君以至士庶,皆須如此。若說為天下先,便只是人主方用得,以下便使不得,恐不如此。」又曰:「如歐說,蓋為卜筮言,所以須著有『用九、用六』。若如伊川說,便無此也得。」礪。

  乾吉在無首,坤利在永貞,這只說二用變卦。「乾吉在無首」,言卦之本體,元是六龍,今變為陰,頭面雖變,渾身卻只是龍,只一似無頭底相似。「坤利在永貞」,不知有何關捩子,這坤卻不得見他元亨,只得他永貞。坤之本卦,固自有元亨,變卦卻無。淵。

  「群龍無首」,便是「利牝馬」者,為不利牡而卻利牝。如「西南得朋,東北喪朋」,皆是無頭底。淵。

  伯豐問:「乾用九爻辭,如何便是坤『先迷後得,東北喪朋』之意?」曰:「此只是無首,所以言『利牝馬之貞』,無牡馬。」。

  大凡人文字皆不可忽。歐公文字尋常往往不以經旨取之,至於說「用九、用六」,自來卻未曾有人說得如此。他初非理會象數者,而此論最得之。且既有六爻,又添用九、用六,因甚不用七、八?蓋九乃老陽,六乃老陰,取變爻也。古人遇乾之坤,即以「見群龍無首吉」為占。「見群龍無首」,卻是變乾為坤,便以坤為占也。遇坤之乾,即用「利永貞」為占。坤變為乾,即乾之「利」也。。

  問:「天地生物氣象,如溫厚和粹,即天地生物之仁否?」曰:「這是從生處說來。如所謂『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至哉坤元!萬物資生』。那『元』字便是生物之仁,資始是得其氣,資生是成其形。到得亨便是他彰著,利便是結聚,貞便是收斂。既無形跡,又須復生。至如夜半子時,此物雖存,猶未動在;到寅卯便生,巳午便著,申酉便結,亥子丑便實,及至寅又生。他這箇只管運轉,一歲有一歲之運,一月有一月之運,一日有一日之運,一時有一時之運。雖一息之微,亦有四箇段子,恁地運轉。但元只是始初,未至於著,如所謂:『怵惕惻隱』,存於人心。自恁惻惻地,未至大段發出。」道夫曰:「他所以謂『滿腔子是惻隱之心』,蓋以其未散也。」曰:「他這箇是事事充滿。如惻隱則皆是惻隱,羞惡則皆是羞惡,辭遜、是非則皆是辭遜、是非,初無不充滿處。但人為己私所隔,故多空虛處爾。」道夫。

  「大哉乾元」,是說天道流行。「各正性命」,是說人得這道理做那性命處,卻不是正說性。如「天命之謂性」,「孟子道性善」,便是就人身上說性。易之所言,卻是說天人相接處。淵。

  「乾元統天」,蓋天只是以形體而言。乾元,即天之所以為天者也。猶言性統形爾。端蒙。

  問「乾元統天」。曰:「乾只是天之性情,不是兩箇物事。如人之精神,豈可謂人自是人,精神自是精神!」燾。

  問:「『乾元統天』,注作:『健者,能用形者也。』恐說得是否?」曰:「也是。然只是說得乾健,不見得是乾元。蓋云『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則大意主在『元』字上。」學履。

  「前輩解經,有只明大義,務欲大指明,而有不貼文義強說者。如程易發明道理大義極精,只於易文義多有強說不通處。」銖因問:「程易說:『大明天道之終始,則見卦之六位各以時成。』不知是說聖人明之耶?說乾道明之耶?」曰:「此處果是說得鶻突。但遺書有一段明說云:『人能明天道之終始,則見卦爻六位皆以時成。』此語證之,可見大明者,指人能明之也。」因問:「乾道終始如何?」曰:「乾道終始,即四德也。始則元,終則貞。蓋不終則無以為始,不貞則無以為元。六爻之立,由此而立耳。『以時成』者,言各以其時而成,如潛見飛躍,皆以時耳,然皆四德之流行也。初九、九二之半,即所謂「元」;九二之半與九三,即所謂「亨」;九四與九五之半,即所謂「利」;九五之半與上九,即所謂「貞」。蓋聖人大明乾道之終始,故見六位各以時成,乘此六爻之時以當天運,而四德之所以終而復始,應變而不窮也。」銖。

  「大明終始」是就人上說。楊遵道錄中言「人能大明乾道之終始」,易傳卻無「人」字。某謂文字疑似處,須下語剖析教分曉。方子。

  「乘」字,大概只是譬喻。「御」字,龜山說做御馬之「御」,卻恐傷於太巧。這段是古人長連地說下去,卻不分曉。伊川傳說得也不分曉。語錄中有一段卻分曉,乃是楊遵道所錄,云:「人大明天道之終始。」這處下箇「人」字,是緊切底字,讀書須是看這般處。淵。

  「時乘六龍以御天」,六龍只是六爻,龍只是譬喻。明此六爻之義,潛見飛躍,以時而動,便是「乘六龍」,便是「御天」。又曰:「聖人便是天,天便是聖人。」礪。

  「大明終始」,這一段說聖人之元亨。六位六龍,只與譬喻相似。聖人之六位,如隱顯、進退、行藏。潛龍時便當隱去,見龍時便是他出來。如孔子為魯司寇時,便是他大故顯了。到那獲麟絕筆,便是他亢龍時。這是在下之聖人。然這卦大概是說那聖人得位底。若使聖人在下,亦自有箇元亨利貞。如「首出庶物」,不必在上方如此。如孔子出類拔萃,便是「首出萬物」;著書立言,澤及後世,便是「萬國咸寧」。淵。

  問:「『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是說乾之元;『雲行雨施,品物流行』,是說乾之亨;『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是說聖人之元亨;『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貞』,是說乾之利貞;『首出庶物,萬國咸寧』,是說聖人之利貞,此本義之言。但程易云『首出庶物』是『乾道首出庶物而萬彙亨』,『萬國咸寧』是『君道尊臨天位而四海從』,言『王者體天之道,則「萬國咸寧」』。如何?」曰:「恁地說也得,只恐牽強。」銖。

  「乾道變化」,似是再說「元亨」。「變化」字,且只大概恁地說,不比繫辭所說底子細。「各正性命」,他那元亨時雖正了,然未成形質,到這裏方成。如那百穀堅實了,方喚做「正性命」。乾道是統說底,四德是說他做出來底。大率天地是那有形了重濁底,乾坤是他性情。其實乾道、天德,互換一般,乾道又言得深些子。天地是形而下者。只是這箇道理,天地是箇皮殼。淵。

  乾道便只是天德,不消分別。「乾道變化」是就乾道上說,天德是就他四德上說。淵。

  問:「何謂『各正性命』?」曰:「各得其性命之正。」節。

  問「保合大和,乃利貞」。曰:「天之生物,莫不各有軀殼。如人之有體,果實之有皮核,有箇軀殼保合以全之。能保合,則真性常存,生生不窮。如一粒之穀,外面有箇殼以裹之。方其發一萌芽之始,是物之元也;及其抽枝長葉,只是物之亨;到得生實欲熟未熟之際,此便是利;及其既實而堅,此便是貞矣。蓋乾道變化發生之始,此是元也;各正性命,小以遂其小,大以遂其大,則是亨矣;能保合矣,全其大和之性,則可利貞。」卓。

  「保合大和」,天地萬物皆然。天地便是大底萬物,萬物便是小底天地。文蔚。

  問:「『首出庶物,萬國咸寧』,恐盡是聖人事。伊川分作乾道、君道,如何?」曰:「『乾道變化』至『乃利貞』是天,饒錄作「乾」。『首出庶物,萬國咸寧』是聖人。」又曰:「『首出庶物』須是聰明睿知,高出庶物之上,以君天下,方得『萬國咸寧』。禮記云:『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須聰明睿知皆過於天下之人,方可臨得他。」礪。

  乾重卦,上下皆乾,不可言兩天。昨日行,一天也;今日又行,亦一天也。其實一天,而行健不已,有重天之象,此所以為「天行健」。坤重卦,上下皆坤,不可言兩地。地平則不見其順,必其高下層層,有重地之象,此所以為「地勢坤」。一作:「所以見地勢之坤順。」

  天之運轉不窮,所以為天行健。季札。

  厚之問:「健足以形容乾否?」曰:「可。伊川曰:『健而無息謂之乾。』蓋自人而言,固有一時之健,有一日之健。惟無息,乃天之健。」可學。

  問「天行健」。曰:「胡安定說得好。其說曰:『天者,乾之形;乾者,天之用。天形蒼然,南極入地下三十六度,北極出地上三十六度,狀如倚杵。其用則一晝一夜,行九十餘萬里,人一呼一吸為一息,一息之間,天行已八十餘里。人一晝一夜有萬三千六百餘息,故天行九十餘萬里。天之行健可知,故君子法之以『自強不息』云。」因言:「天之氣運轉不息,故閣得地在中間。」銖未達。先生曰:「如弄碗珠底,只恁運轉不住,故在空中不墜。少有息,則墜矣。」銖。

  問:「衛老疑問中『天行健』一段,先生批問他云:『如何見得天之行健?』德明竊謂:『天以氣言之,則一晝一夜周行乎三百六十度之中,以理言之,則「於穆不已」,無間容息,豈不是至健?』」先生曰:「他卻不是如此,只管去『自強不息』上討。」又說邠老社倉宜避去事,舉易之否象曰:「君子以儉德避難,不可榮以祿。」德明。

  問:「天運不息,『君子以自強不息』。」曰:「非是說天運不息,自家去趕逐,也要學他如此不息。只是常存得此心,則天理常行,而周流不息矣。」又曰:「天運不息,非特四時為然;雖一日一時,頃刻之間,其運未嘗息也。」燾。

  因說乾健,曰:「而今人只是坐時,便見他健不健了,不待做事而後見也。」又曰:「某人所記,劉元城每與人相見,終坐不甚交談。欲起,屢留之,然終不交談。或問之,元城曰:『人坐久必傾側,久坐而不傾側,必貴人也。故觀人之坐起,可以知人之貴賤。』某後來見草堂先生說,又不如此。元城極愛說話。觀草堂之說與某人所記之語,大抵皆同,多言其平生所履與行己立身之方。是時元城在南京,恣口極談,無所顧忌。南京四方之衝,東南士大夫往來者無不見之。賓客填門,無不延接。其死之時,去靖康之禍只三四年間耳。元城與了齋死同時。不知二公若留到靖康,當時若用之,何以處也。」僩。

  易只消認他經中七段。乾坤二卦分外多了一段。認得這箇子,向後面底,不大故費解說。淵。

  致道問「元者善之長」。曰:「『元亨利貞』,皆善也;而元乃為四者之長,是善端初發見處也。」時舉。

  易言「元者善之長」,說最親切,無滲漏。仁義禮智莫非善,這箇卻是善之長。仁是有滋味底物事,說做知覺時,知覺卻是無滋味底物事。仁則有所屬,如孝弟、慈和、柔愛皆屬仁。淵。

  「元者善之長。」春秋傳記穆姜所誦之語,謂「元者體之長」。覺得「體」字較好,是一體之長也。僩。

  「亨者嘉之會。」亨是萬物亨通,到此界分,無一物不美,便是「嘉之會」。。

  問「亨者嘉之會」。曰:「此處難下語。且以草木言之,發生到夏時,好處都來湊會。嘉只是好處,會是期會也。」又曰:「貞固是固得恰好。如尾生之信,是不貞之固。須固得好,方是貞。」賜。

  問:「亨者嘉之會」。曰:「春天萬物發生,未大故齊。到夏,一時發生都齊旺,許多好物皆萃聚在這裏,便是『嘉之會』。」曰:「在人言之,則如何?」曰:「動容周旋皆中禮,便是『嘉之會』。『嘉會足以合禮』,須是嘉其會始得。」淳。

  「亨者嘉之會。」「嘉會足以合禮。」蓋言萬物各有好時,然到此亨之時,皆盛大長茂,無不好者,故曰「嘉之會」。會是會集之義也。人之修為,便處處皆要好,不特是只要一處好而已。須是動容周還皆中乎禮,可也。故曰「嘉會」,嘉其所會也。燾。

  問「亨者嘉之會」。曰:「嘉是美,會是聚,無不盡美處是亨。蓋自春至夏,便是萬物暢茂,物皆豐盈,咸遂其美。然若只一物如此,他物不如此,又不可以為會。須是合聚來皆如此,方謂之會。如『嘉會足以合禮』,則自上文體仁而言,謂君子嘉其會。此『嘉』字說得輕,又不當如前說。此只是嘉其所會。此『嘉』字,當若『文之以禮樂』之『文』字。蓋禮樂之文,則『文』字為重;到得『文之以禮樂』,便不同。謂如在人,若一言一行之美,亦不足以為會;直是事事皆盡美,方可以為會。都無私意,方可以合禮。」。

  「利者義之和。」義,疑於不和矣,然處之而各得其所則和。義之和處便是利。

  「利者義之和。」義是箇有界分斷制底物事,疑於不和。然使物各得其分,不相侵越,乃所以為和也。僩。

  「義之和」,只是中節。蓋義有箇分至,如「親其親,長其長」,則是義之和;如不親其親而親他人之親,便不是和。礪。

  義之和處便是利,如君臣父子各得其宜,此便是義之和處,安得謂之不利!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此便是不和,安得謂之利!孔子所以「罕言利」者,蓋不欲專以利為言,恐人只管去利上求也。去偽。

  「利者義之和。」所謂義者,如父之為父,子之為子,君之為君,臣之為臣,各自有義。然行得來如此和者,豈不是利?「利」字與「不利」字對。如云「利有攸往」,「不利有攸往」。南升。

  施問「利者義之和」。曰:「義之分別,似乎無情;卻是要順,乃和處。蓋嚴肅之氣,義也,而萬物不得此不生,乃是和。」又曰:「『亨者嘉之會。』會,聚也。正是夏,萬物一齊長時。然上句『嘉』字重,『會』字輕;下句『會』字重,『嘉』字輕。」可學。

  利,是那義裏面生出來底。凡事處制得合宜,利便隨之,所以云「利者義之和」。蓋是義便兼得利。若只理會利,卻是從中間半截做下去,遺了上面一截義底。小人只理會後面半截,君子從頭來。植。

  問:「程子曰:『義安處便為利。』只是當然便安否?」曰:「是。只萬物各得其分,便是利。君得其為君,臣得其為臣,父得其為父,子得其為子,何利如之!這『利』字,即易所謂『利者義之和』。利便是義之和處。程子當時此處解得亦未親切,不似這語卻親切,正好去解『利者義之和』句。義初似不和,卻和。截然而不可犯,似不和;分別後,萬物各止其所,卻是和。不和生於不義。義則無不和,和則無不利矣。」砥錄云「義則和矣,義則無不利矣。然義,其初截然,近於不和不利,其終則至於各得其宜」云云。

  「貞者事之幹。」伊川說「貞」字,只以為「正」,恐未足以盡貞之義。須是說「正而固」,然亦未推得到知上。看得來合是如此。知是那默運事變底一件物事,所以為事之幹。淵。

  「正」字不能盡「貞」之義,須用連「正固」說,其義方全。「正」字也有「固」字意思,但不分明,終是欠闕。正如孟子所謂「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知斯」是「正」意,「弗去」是「固」意。賀孫。

  「易言『貞』字,程子謂『正』字盡他未得,有『貞固』之意。」榦問:「又有所謂『不可貞』者,是如何?」曰:「也是這意思,只是不可以為正而固守之。」榦。

  「體仁」如體物相似。人在那仁裏做骨子,故謂之「體仁」。仁是箇道理,須著這人,方體得他,做得他骨子。「比而效之」之說,卻覺得未是。淵。

  「體仁」不是將仁來為我之體,我之體便都是仁也。僩。

  問:「『體仁』,解云『以仁為體』,是如何?」曰:「說只得如此,要自見得,蓋謂身便是仁也。」學履。

  問:「伊川解『體仁』作『體乾之仁』。看來在乾為元,在人為仁,只應就人上說仁。又解『利物和義』,作『合於義,乃能利物』,亦恐倒說了。此類恐皆未安。」曰:「然。『君子行此四德』,則體仁是君子之仁也。但前輩之說,不欲辨他不是,只自曉得便了。」學履。

  「嘉會」者,萬物皆發見在裏許。直卿云:「猶言萬物皆相見。」處得事事是,故謂之「嘉會」;一事不是,便不謂之「嘉會」。會是禮發見處,意思卻在未發見之前。利物,使萬物各得其所,乃是義之和處。義自然和,不是義外別討箇和。方子。

  「嘉會」雖是有禮後底事,然這意思卻在禮之先。嘉其所會時,未說到那禮在;然能如此,則便能合禮。利物時,未說到和義在;然能使物各得其利,則便能和義。「會」字說道是那萬物一齊發見處,得他盡嘉會便是。如只一事兩事嘉美時,未為嘉會。「會」字,張葆光用「齊」字說,說得幾句也好。使物各得其宜,何利如之!如此,便足以和義。這「利」字是好底。如孟子所謂戰國時利,是不好底。這箇利,如那「未有仁而遺其親,未有義而後其君」之利。「和」字,也有那老蘇所謂「無利,則義有慘殺而不和」之意。蓋於物不利,則義未和。淵。

  問「利物足以和義。」曰:「義斷是非,別曲直,近於不和。然是非曲直辨,則便是利,此乃是和處也。」時舉。

  「利物足以和義」。凡說義,各有分別。如君臣父子夫婦兄弟之義,自不同,似不和。然而各正其分,各得其理,便是順利,便是和處。事物莫不皆然。人傑。

  問「利物足以和義」。曰:「義便有分別。當其分別之時,覺得來不和。及其分別得各得其所,使物物皆利,卻是和其義。如天之生物,物物有箇分別,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至君得其所以為君,臣得其所以為臣,父得其所以為父,子得其所以為子,各得其利,便是和。若君處臣位,臣處君位,安得和乎!」又問:「覺得於上句字義顛倒。」曰:「惟其利於物者,所以和其義耳。」正淳問:「『貞固』字,卻與上文『體仁、嘉會、利物』亦似不同。」曰:「亦是比方。便須用兩字,方說得盡。」。

  伊川說「利物足以和義」,覺見他說得糊塗。如何喚做和合於義?四句都說不力。淵。

  「利物足以和義」,此數句最難看。老蘇論此謂慘殺為義,必以利和之。如武王伐紂,義也。若徒義,則不足以得天下之心,必散財發粟,而後可以和其義。若如此說,則義在利之外,分截成兩段了!看來義之為義,只是一箇宜。其初則甚嚴,如「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內」,直是有內外之辨;君尊於上,臣恭於下,尊卑大小,截然不可犯,似若不和之甚。然能使之各得其宜,則其和也孰大於是!至於天地萬物無不得其所,亦只是利之和爾。此只是就義中便有一個和。既曰「利者義之和」,卻說「利物足以和義」,蓋不如此,不足以和其義也。「嘉會足以合禮。」嘉,美也;會,是集齊底意思。許多嘉美一時鬥湊到此,故謂之會。亨屬夏,如春生之物,自是或先或後,或長或短,未能齊整。纔到夏,便各各一時茂盛,此所謂「嘉之會」也。嘉其所會,便動容周旋無不中禮。就「亨者嘉之會」觀之,「嘉」字是實,「會」字是虛。「嘉會足以合禮」,則「嘉」字卻輕,「會」字卻重。「貞固足以幹事」,幹如木之幹,事如木之枝葉。「貞固」者,正而固守之。貞固在事,是與做箇骨子,所以為事之幹。欲為事而非此貞固,便植立不起,自然倒了。謨。

  問文言四德一段。曰:「『元者善之長』以下四句,說天德之自然。『君子體仁足以長人』以下四句,說人事之當然。元只是善之長。萬物生理皆始於此,眾善百行皆統於此,故於時為春,於人為仁。亨是嘉之會。此句自來說者多不明。嘉,美也;會,猶齊也。嘉會,眾美之會,猶言齊好也。春天發生萬物,未大故齊。到夏時,洪纖高下,各各暢茂。蓋春方生育,至此乃無一物不暢茂。其在人,則『禮儀三百,威儀三千』,事事物物,大大小小,一齊到恰好處,所謂動容周旋皆中禮,故於時為夏,於人為禮。周子遂喚作「中」。利者,為義之和。萬物至此,各遂其性,事理至此,無不得宜,故於時為秋,於人為義。貞者乃事之幹。萬物至此,收歛成實,事理至此,無不的正,故於時為冬,於人為智。此天德之自然。其在君子所當從事於此者,則必『體仁乃足以長人,嘉會足以合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幹事』。此四句倒用上面四箇字,極有力。體者,以仁為體,仁為我之骨,我以之為體。仁皆從我發出,故無物不在所愛,所以能長人。『嘉會足以合禮』者,言須是美其所會也。欲其所會之美,當美其所會。蓋其厚薄親疏、尊卑小大相接之體,各有節文,無不中節,即所會皆美,所以能合於禮也。『利物足以和義』者,使物物各得其利,則義無不和。蓋義是斷制裁割底物,若似不和。然惟義能使事物各得其宜,不相妨害,自無乖戾,而各得其分之和,所以為義之和也。蘇氏說『利者義之和』,卻說義慘殺而不和,不可徒義,須著些利則和。如此,則義是一物,利又是一物;義是苦物,恐人嫌,須著些利令甜,此不知義之言也。義中自有利,使人而皆義,則不遺其親,不後其君,自無不利,非和而何?『貞固足以幹事。』貞,正也,知其正之所在,固守而不去,故足以為事之幹。幹事,言事之所依以立,蓋正而能固,萬事依此而立。在人則是智,至靈至明,是是非非,確然不可移易,不可欺瞞,所以能立事也。幹,如板築之有楨幹。今人築牆,必立一木於土中為骨,俗謂之『夜叉木』,無此則不可築。橫曰楨,直曰幹。無是非之心,非知也。知得是是非非之正,緊固確守不可移易,故曰『知』,周子則謂之『正』也。」銖。

  「故曰『乾,元亨利貞』。」他把「乾」字當君子。淵。

朱子語類

朱子語類卷第六十九

  易五

   乾下

  文言上不必大故求道理,看來只是協韻說將去。「潛龍勿用,何謂也」以下,大概各就他要說處便說,不必言專說人事、天道。伊川說「乾之用」、「乾之時」、「乾之義」,也難分別。到了,時似用,用似義。淵。

  問:「程易『乾之用』、『乾之時』、『乾之義』,看來恐可移易說。」曰:「凡說經,若移易得,便不是本意。看此三段,只是聖人反復贊詠乾之德耳。如『潛龍勿用,陽在下也』,便是第二段。『

陽氣潛藏』,便是上段『龍德而隱者也』。聖人反復發明以示人耳。」銖。

  問:「伊川分『乾之時』、『乾之義』,如何?」曰:「也是覺得不親切。聖人只是敷演其義,又兼要押韻,那裏恁地分別!」礪。

  庸言庸行,盛德之至。到這裏不消得恁地,猶自「閑邪存誠」,便是「無射亦保」,雖無厭斁,亦當保也。保者,持守之意。淵。

  常言既謹,常行既信,但用閑邪,怕他入來。此正是「無射亦保」之意。僩。

  問:「『閑邪』,莫是為防閑抵拒那外物,使不得侵近否?」曰:「固是。凡言邪,皆自外至者也。然只視聽言動無非禮,便是閑。」端蒙。

  九二處得其中,都不著費力。「庸言之信,庸行之謹,閑邪存其誠,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而已。若九三則剛而不中,過高而危,故有「乾乾」之戒。人傑。

  「利見大人,君德也。」兩處說這箇「君德」,卻是要發明大人即是九二。孔子怕人道別是箇大人,故如此互相發。使三百八十四爻皆恁地湊著,豈不快活!人只為中間多有湊不著底,不可曉。淵。

  「利見大人,君德也。」夫子怕人不把九二做大人,別討一箇大人,所以去這裏說箇「君德也」。兩處皆如此說。「龍德正中」以下皆君德,言雖不當君位,卻有君德,所以也做大人。伊川卻說得這箇大人做兩樣。淵。

  黃有開問:「乾之九二是聖人之德,坤之六二是賢人之德,如何?」曰:「只謂乾九二是見成底,不待修為。如『庸言之信,庸行之謹,善世不伐,德博而化』,此即聖人之德也。坤六二『直方大,不習無不利』,須是『敬以直內,義以方外』,如此方能『德不孤』,即是大矣。此是自直與方,以至於大,修為之序如此,是賢人之德也。嘗謂乾之一卦,皆聖人之德,非是自初九以至上九漸漸做來。蓋聖人自有見成之德,所居之位有不同爾。德無淺深,而位有高下,故然。昔者聖人作易以為占筮,故設卦假乾以象聖人之德。如『勿用』、『無咎』、『利見大人』、『有悔』,皆是占辭。若人占遇初九,則是潛龍之時,此則當勿用;如『見龍在田』之時,則宜見大人。所謂大人,即聖人也。」

  問:「九二說聖人之德已備,何故九三又言『進德修業,知至至之』?」曰:「聖人只逐爻取象,此不是言修德節次,是言居地位節次。六爻皆是聖人之德,只所處之位不同。初爻言『不易乎世,不成乎名』至『潛龍也』,已是說聖人之德了,只是潛而未用耳。到九二,卻恰好其化已能及人矣,又正是臣位,所以處之而安。到九三,居下卦之上,位已高了,那時節無可做,只得恐懼、進德、修業,乾乾、惕息、恐懼,此便是伊周地位。宇錄無此七字。九四位便乖,這處進退不由我了。『或躍在淵』,伊川謂『淵者龍之所安』,恐未然。田是平所在,縱有水,淺。淵是深處不可測。躍,已離乎行而未至乎飛。行尚以足,躍則不以足。一跳而起,足不踏地,跳得便上天去,不得依舊在淵裏,皆不可測。下離乎行,上近乎飛。『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故或之。或之者,疑之也』,不似九二安穩自在。此時進退不得,皆不由我,只聽天矣。以聖人言之,便是舜歷試,文王三分天下有二,湯武鳴條牧野時。宇錄云:「九三是伊周地位,已自離了。」到上九,又亢了。看來人處大運中,無一時閑。宇錄云:「跳得時,便做。有德無位,做不徹,亦不失為龍。」吉凶悔吝,一息不曾停,如大車輪一般,一恁滾將去。聖人只隨他恁地去,看道理如何。這裏,則將這道理處之;那裏,則將那道理處之。」淳。寓同。

  「進德修業」,這四箇字煞包括道理。德是就心上說,業是就事上說,忠信是自家心中誠實。「修辭立其誠」,是說處有真實底道理。「進德修業」最好玩味。淵。

  「忠信所以進德。」忠信,實也。然從知上來,吾心知得是非端的是如此,心便實,實便忠信。吾心以為實然,從此做去,即是進德。修辭處立誠,又是進德事。銖。

  問:「忠信進德,莫只是實理否?」曰:「此說實理未得,只是實心。有實心,則進德自無窮。」學履。

  「忠信所以進德。」實便光明,如誠意之潤身。方子。

  「忠信進德」,便是意誠處。至「如惡惡臭,如好好色」,然後有地可據,而無私累牽擾之患,其進德孰禦!道夫。

  德者,得之於心,如得這孝之德在自家心裏。行出來方見,這便是行。忠信是真實如此。淵。

  忠信是根,有此根便能發生枝葉。業是外面有端緒者。震。

  「忠信所以進德」,忠信說實理。信,如「吾斯之未能信」。忠信進德,就心上說;居業,就事上說。端蒙。

  彥忠云:「先生云:『修辭便是「遜以出之」。如子貢問衛君之事,亦見得遜處。』」端蒙。

  問:「『修辭立其誠』,何故獨說辭?得非只舉一事而言否?」曰:「然。也是言處多,言是那發出來處。人多是將言語做沒緊要,容易說出來。若一一要實,這工夫自是大。『立其誠』,便是那後面『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僩。

  問:「九二『閑邪存誠』,與九三『修辭立誠』,相似否?」曰:「他地位自別。閑邪存誠,不大段用力;修辭立誠,大段著氣力。」又問:「『進德修業欲及時』如何?」曰:「『君子進德修業』,不但為一身,亦欲有為於天下。及時,是及時而進。」夔孫。

  問:「居業當兼言行言之,今獨曰『修辭』,何也?」曰:「此只是上文意。人多因言語上,便不忠信。」不忠信,首先是言語。因言:「忠信進德,便只是大學誠意之說。『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有此根本,德方可進。修辭,只是『言顧行,行顧言』之意。」必大。

  或問:「修業,德亦有進否?」曰:「進德只就心上言,居業是就事上言。忠信,『如惡惡臭,如好好色』,直是事事物物皆見得如此,純是天理,則德日進。不成只如此了卻。『修辭立誠』,就事上理會,『所以居業也』。進則日見其新,居則常而不厭。」賀孫。

  問:「『進德修業』,進德只一般說,至修業,卻又言『居業』,何也?」曰:「未要去理會『居』字、『修』字,且須理會如何是德?如何是業?」曰:「德者,本於內而言;業者,見於外而言。」曰:「『內、外』字近之。德者,得之於心者也;業,乃事之就緒者也,如古人所謂『業已如此』是也。且如事親之誠心,真箇是得之於吾心,而後見於事親之際,方能有所就緒。然卻須是忠信,方可進德。蓋忠信,則無一事不誠實,猶木之有根,其生不已。」佐。

  「忠信所以進德」,只是著實,則德便自進。居,只是常常守得,常常做去;業,只是這箇業。今日「修辭立其誠」,明日又「修辭立其誠」。淵。

  林安卿問「修業」、「居業」之別。曰:「二者只是一意。居,守也。逐日修作是修,常常如此是守。」義剛。

  亞夫問「進德修業」,復云「居業」,所以不同。曰:「德則日進不已。業如屋宇,未修則當修之,既修則居之。」蓋卿。

  「進德修業」,進是要日新又新,德須是如此,業卻須著居,修業便是要居他。居,如人之居屋,只住在這裏面,便是居。不成道修些箇了,便了。修辭便是立誠,如今人持擇言語,丁一確二,一字是一字,一句是一句,便是立誠。若還脫空亂語,誠如何立?伊川說這箇做兩字,明道只做一箇說。明道說這般底,說得條直。淵。

  伊川云:「『忠信所以進德』,聖人之事;『敬以直內』,賢人之事。」一便恁地剛健,一便恁地柔順。賀孫。

  或問「乾是聖人之事,坤是賢人之事」。曰:「此但指乾之君子忠信進德處,與坤之『敬以直內,義以方外』處。」問:「如此,則賢者更不可做乾之事?」曰:「忠信進德,這箇『如惡惡臭,如好好色』,表裏無一毫不實處。及修辭立誠,見得精粗本末,直恁地做將去,有那剛健底意思。若『敬以直內,義以方外』,便是謹守。」

  「忠信所以進德,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如何是乾德?只是健底意思,恁地做去。宇錄云:「硬立腳做去。」「敬以直內,義以方外」,如何是坤德?只是順底意思,恁地收斂。宇錄云:「恁地收斂做去。」淳。

  「忠信所以進德」,是乾健工夫,蓋是剛健粹精,兢兢業業,日進而不自已,如活龍然,精彩氣焰自有不可及者。「直內方外」,是坤順工夫,蓋是固執持守,依文按本底做將去,所以為學者事也。又云:「說易只是陰陽,說乾坤只是健順,如此議論,更無差錯。」人傑。

  「忠信進德,修辭立誠」,與「敬以直內,義以方外」,分屬乾坤,蓋取健順二體。修辭立誠,自有剛健主立之體;敬義便有靜順之體。進修便是箇篤實,敬義便是箇虛靜,故曰「陽實陰虛」。。

  問:「『忠信所以進德,修辭立誠』,這是知得此理後,全無走作了,故直拔恁地勇猛剛健做將去,便是乾道。資敬義夾持之功,不敢有少放慢,這是坤道。」曰:「意思也是恁地。但乾便帶了箇知底意思,帶了箇健底意思。所謂『進德』,又是他心中已得這箇道理了。到坤,便有箇順底意思,便只蒙乾之知,更不說箇『知』字,只說敬義夾持做去底已後事。」道夫問:「『敬以直內』,若無『義以方外』,也不得。然所謂『義以方外』者,只是見得這箇道理合當恁地,便只斬截恁地做將去否?」曰:「見不分曉,則圓後糊塗,便不方了。『義以方外』,只那界限便分明,四面皆恁平正。」道夫。

  履之問:「『忠信進德,修辭立誠以居業,乾道也;「敬以直內,義以方外」,坤道也。』乾道恐是有進修不已之意;坤道是安靜正固之意否?」曰:「大略也是如此。但須識得『忠信所以進德』是如何。」仲思曰:「恐只是『發己自盡,循物無違』。」曰:「此是言應事接物者,卻又依舊是『修辭立其誠』了。」伯羽曰:「恐是存主誠實,以為進德之地。」曰:「如何便能忠信?仲思所說,固只是見於接物。蜚卿所說,也未見下落處。」直卿曰:「恐作內外分說,如中庸所謂『大德敦化,小德川流』。」曰:「也不必說得恁地高。這只是』如惡惡臭,如好好色』,則其獨自謹。」○「乾固是健,然硬要他健也不得。譬如不健底人,只有許多精力,如何強得?」○「乾從知處說,坤從守處說。生知者是合下便見得透,忠信便是他,更無使之忠信者。」○「大凡人學,須是見到自住不得處,方有功。所以聖人說得恁地寬,須是人自去裏面尋之,須是知得,方能忠信。『誠之者,人之道。』看『誠之』字,全只似固執意思。然下文必先說擇善,而後可固執也。」伯羽。

  問:「『忠信進德,修辭立誠,乾道也;「敬以直內,義以方外』,坤道也。」修辭恐是顏子『非禮勿言』之類。敬義是確守貞一,如『仲弓問仁』之類。修省言辭等處,是剛健進前,一刀兩斷功夫,故屬乎陽,而曰乾道。敬義夾持,是退步收斂,確實靜定工夫,故曰坤道。不知可作如此看否?」曰:「如此看得極是。」又問:「程子又云:『修省言辭,乃是體當自家「敬以直內,義以方外」之實事。』恐此所謂乾道坤道處,亦不可作兩事看?」曰:「固皆是修己上事。但若分言,則須如此分別。大抵看道理,要看得他分合各有著落,方是仔細。」銖。

  問「君子進德修業」。曰:「乾卦連致知、格物、誠意、正心都說了。坤卦只是說持守。坤卦是箇無頭物事,只有後面一節,只是一箇持守柔順貞固而已,事事都不能為首,只是循規蹈矩,依而行之。乾父坤母,意思可見。乾如創業之君,坤如守成之君。乾如蕭何,坤如曹參。所以『坤元亨,利牝馬之貞』,都是說箇順底道理。」又云:「『先迷後得』,先迷者,無首也,前面一項事他都迷不曉,只知順從而已。後獲者,迷於先而獲於後也。乾則『不言所利』,坤則『利牝馬之貞』,每每不同。所以康節云:『乾無十,坤無一。』乾至九而止,奇數也;坤數偶,無奇數也。」用之云:「『乾無十』者,有坤以承之;『坤無一』者,有乾以首之。」曰:「然。」僩。

  「坤只說得持守一邊事。如乾九三言『忠信所以進德,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便連致知、持守都說了。坤從首至尾皆去卻一箇頭,如云『後得主而有常』,『或從王事,無成有終』,皆是無頭。」文蔚曰:「此見聖人賢人之分不同處。」曰:「然。」文蔚。

  用之問:「忠信進德,有剛健不已底意思,所以屬乾道。敬義是持守底意思,所以屬之坤道。」曰:「乾道更多得上面半截,坤只是後面半截。忠信進德,前面更有一段工夫也。」子蒙。

  伊川說「內積忠信」,「積」字說得好。某「實其善」之說雖密,不似「積」字見得積在此而未見於事之意。學履。

  「內積忠信」,一言一動,必忠必信,是積也。「知至至之」,全在「知」字;「知終終之」,在著力守之。賀孫。

  伊川解「修辭立誠」作「擇言篤志」,說得來寬。不如明道說云:「修其言辭,正為立己之誠意。」乃是體當自家「敬以直內,義以方外」之實事。學履。

  明道論「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說得來洞洞流轉。若伊川以「篤志」解「立其誠」,則緩了。高。

  「擇言」是「修辭」,「篤志」是「立誠」。大率進德修業,只是一事,進德是就心上說,修業是就事上說。道夫。

  問:「『內積忠信』,是誠之於內;『擇言篤志』,是誠之於外否?」曰:「『內積忠信』是實心,『擇言篤志』是實事。」又問:「『知至至之』是致知,『知終終之』是力行,固是如此。然細思,恐知至與知終屬致知,至之、終之屬力行,二者自相兼帶。」曰:「程子云『知至至之』主知,『知終終之』主行。然某卻疑似亦不必如此說。只將『忠信所以進德,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說,自得。蓋無一念之不誠,所以進其德也。德謂之『進』,則是見得許多,又進許多。無一言之不實,所以居其業也。業謂之『居』,便是知之至此,又有以居之也。」道夫。

  「內積忠信,所以進德也;擇言篤志,所以居業也。」擇言便是修省言辭,篤志便是立誠。「知至至之」,便是知得進前去。又曰:「『知至』便是真實知得『如惡惡臭,如好好色』。『至之』便是真箇求到『如惡惡臭,如好好色』之地。『知終』便是知得進到這處了;如何保守得,便終保守取,便是『終之』。如『修辭立其誠』,便是『知終終之』。『可與幾』,是未到那裏,先見得箇事幾,便是見得到那裏。『可與存義』,便是守得箇物事在。一箇是進,一箇是居。進,如『日知其所亡』,只管進前去;居,如『月無忘其所能』,只管日日恁地做。」賀孫。

  問:「本義云:『忠信,主於心者,無一念之不實。』既無不實,則是成德,恐非進德之事。」曰:「『忠信所以進德。』忠信者,無一毫之不實。若有一毫之不實,如捕風捉影,更無下工處,德何由進。須是表裏皆實,無一毫之偽,然後有以為進德之地,德方日新矣。」又問:「『修辭』云,『無一言之不實』,此易曉。『居業』如何實?」曰:「日日如此行,從生至死,常如此用工夫,無頃刻不相似。」池錄云:「本義說見於事者。」又曰:「『知崇禮卑』,亦是此意。『知崇』,進德之事也;『禮卑』,居業之事也。」池錄云:「進謂日見其新,居謂常而不厭。」僩。

  問:「文言六爻,皆以聖人明之,有隱顯而無淺深。但九三一爻,又似說學者事。豈聖人亦有待於學邪?所謂『忠信進德,修辭立誠』,在聖人分上如何?」曰:「聖人亦是如此進德,亦是如此居業。只是在學者則勉強而行之,在聖人則自然安而行之。知至知終,亦然。」又問:「如『庸言之信,庸行之謹』,在聖人則自然如此,為『盛德之至』;『閉邪存其誠』,在聖人則為『無斁亦保』,是此意否?」曰:「謹信存誠,是裏面工夫,無跡;忠信進德,修辭居業,是外面事,微有跡在。聖人分位,皆做得自別。」銖。

  蜚卿舉聖賢所說忠信處,以求其同異。曰:「公所舉許多忠信,只是一箇,但地頭不同。」直卿問:「乾之『忠信』與他處所謂『忠信』,正猶夫子之『忠恕』,與子思所謂『違道不遠』之『忠恕』相似。」曰:「不然。此非有等級,但地頭各別耳。正如伊川所謂『無妄之謂誠,不欺其次也』。不欺也是誠,但是次於無妄耳。」先生復問:「昨所說如何?」曰:「先生昨舉『如好好色,如惡惡臭』,說『忠信所以進德』。」曰:「只是如此,何不以此思之?適所舉忠信,只是對人言之者。乾之忠信,是專在己上言之者。乾卦分明是先見得這箇透徹,便一直做將去,如『忠信所以進德』,至『可與存義』,也都是徑前做去,有勇猛嚴厲、斬截剛果之意。須是見得,方能恁地。又如『樂則行之,憂則違之,確乎其不可拔』,亦是這般剛決意思。所以生知者,分明是合下便見得透,故其健自然如此,更著力不得。坤卦則未到這地位,『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未免緊帖把捉,有持守底意,不似乾卦見得來透徹。」道夫問:「易傳云:『內積忠信,所以進德也。』『積』字又也似用力,如何?」曰:「正是用力,不用力如何得!乾卦雖如此,亦是言學。但乾是先知得透,故勇猛嚴厲,其進莫之能禦。」履之問:「易之『忠信』,莫只是實理?」曰:「此說實理未得,只是實心。有實心,則進德自無窮已。」又曰:「實心便是學者之關中河內,必先有此,而後可以有為。若無此,則若存若亡而已,烏能有得乎?『有諸己之謂信』,意正謂此。」又曰:「程子謂:『一心之中如有兩人焉:將為善,有惡以間之;為不善,又有愧恥之心。此正交戰之驗。』程子此語,正是言意不誠,心不實處。大凡意不誠,分明是吾之賊。我要上,他牽下來;我要前,他拖教去後。此最學者所宜察。」道夫。

  問「君子進德修業。忠信所以進德,修辭立誠所以居業」。曰:「這『忠信』二字,正是中庸之『反諸身而誠』,孟子之『反身而誠』樣『誠』字。是知得真實了,知得決然是如此,更撲不碎了,只欠下手去做。『忠信』是知得到那真實極至處,『修辭立誠』是做到真實極至處。若不是真實知得,進箇甚麼?前頭黑淬淬地,如何地進得去?既知得,若不真實去做,那箇道理也只懸空在這裏,無箇安泊處;所謂『忠信』,也只是虛底道理而已。這裏極難說,須是合中庸『反諸身而誠』與孟子『反身而誠』諸處看。舊又見先生說:「孟子『有諸己之謂信』,亦是易中所謂『忠信』,非『主忠信』之『忠信』也。」若看不透,且休,待他時看。而今正是這『忠信所以進德』一節看未得,所以那『修辭立誠』一段也看未得。」又問:「所以只說『修辭』者,只是工夫之一件否?」曰:「言是行之表,凡人所行者無不發出來,也是一件大事。」又曰:「『忠信』是始,『修辭立誠』是終。『知至至之』是忠信進德之事,『知終終之』是居業之事。」問:「『至之』是已至其處否?」曰:「未在。是知得那至處,方有箇向望處,正要行進去。『知終終之』是已至其處,終之而不去。」又問:「『忠信所以進德』,至『居業也』,可以做聖人事否?」曰:「不可。所以進德,正是做工夫處。聖人則不消說忠信了,只說得至誠。」問:「如此則皆是學者事?」曰:「然。這裏大概都是學者事。」問:「頃見某人言,乾卦是聖人事,坤卦是賢人事,不知是否?」曰:「某不見得如此,便是這物事勞攘。如說他是聖人事,又有說學者處。如初九云『潛龍勿用,子曰』云云,也可以做聖人事。九二曰云云,也可以做聖人說。及至九三,便說得勞攘,只做得學者事矣。」問:「內卦以德、學言,外卦以時、位言,此卻定。」曰:「然。」僩。

  問:「『忠信所以進德,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疑忠信是指言行發於外者而言,如『為人謀而不忠,與朋友交而不信』,皆是發見於外者,如何卻言『進德』?『修辭立誠』與忠信果何異?又指為『居業』,何也?」曰:「忠信是心中朴實頭見得道理如此,故其德日進而不已,猶孟子所謂『有諸己』者是也,故指進德而言。『修辭立誠』,卻是就言語上說。」又問:「『立誠』不就制行上說,而特指『修辭』,何也?」曰:「人不誠處,多在言語上。」柄。

  「君子進德」至「存義也」。忠信,猶言實其善之謂,非「主忠信」、「與朋友交而有信」之「忠信」。能實其為善之意,自是住不得,德不期進而自進,猶饑之欲食,自是不可已。進德則所知所行,自進而不已;居業則只在此住了不去。只看「進」字、「居」字可見。進者,日新而不已;居者,一定而不易。「忠信進德,修辭立誠居業」,工夫之條件也;「知至至之可與幾,知終終之可與存義」,工夫之功程也。此一段,只是說「終日乾乾」而已。學履。

  敬之問:「『忠信』至『存義也』,上面『忠信』與『修辭立誠』,未是工夫,到下面方是工夫否?」曰:「『忠信所以進德,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如何未是工夫?只上面『忠信』與『修辭立誠』,便是材料;下面『知至,知終』,惟有實了,方會如此。大抵以忠信為本。忠信只是實,若無實,如何會進。如播種相似,須是實有種子下在泥中,方會日日見發生。若把箇空殼下在裏面,如何會發生。即是空道理,須是實見得。若徒將耳聽過,將口說過,濟甚事?忠信所以為實者,且如孝,須實是孝,方始那孝之德一日進一日;如弟,須實是弟,方始那弟之德一日進一日。若不實,卻自無根了,如何會進。今日覺見恁地去,明日便漸能熟。明日方見有一二分,後日便見有三四分,意思自然覺得不同。『立其誠』,誠依舊便是上面忠信。『修辭』是言語照管得到,那裏面亦須照管得到。『居業』是常常如此,不少間斷。德是得之於心,業是見之於事。『進德』是自覺得意思日強似一日,日振作似一日,不是外面事,只是自見得意思不同。業是德之事也,德則欲日進,業要終始不易,居是存而不失之意。『可與幾』是見得前面箇道理,便能日進向前去。『存義』是守這箇義,只是這箇道理,常常存在這裏,『可』是心肯意肯之義。譬如昨日是無奈何勉強去為善,今日是心肯意肯要去為善。」賀孫。

  問「忠信進德」一段。曰:「『忠信』是心中所發,真見得道理如此,『如惡惡臭、好好色』一般。『修辭立誠』是就事上說,欲無一言之不實也。」問:「修辭也是舉一端而言否?」曰:「言者行之表,故就言上說。」又云:「『知至至之』是屬『忠信進德』上說,蓋真見得這道理,遂求以至之。『知終終之』是屬『修辭立誠』上說,蓋事是已行到那地頭了,遂守之而不失。」又云:「『忠信進德』是見箇『修辭立誠』底道理,『修辭立誠』是行箇『忠信進德』底道理。」學履。

  問「忠信所以進德」。曰:「『忠信』,某嘗說是『如好好色,如惡惡臭』,是決定徹底恁地,這便會進。人之所以一腳進前,一腳退後,只是不曾真實做,如何得進。『知至至之』是見得恁地,一向做去,故『可與幾』。『忠信進德』與『知至至之,可與幾也』,這幾句都是去底字;『修辭立誠』與『知終終之,可與存義』,都是住底字。『進德』是『日日新』,『居業』是日日如此。」又云:「『進德』是營度方架這屋相似,『居業』是據見成底屋而居之。『忠信』二字與別處說不同。」因舉「破釜甑,燒廬舍,持三日糧,示士卒必死,無還心」,「如此方會廝殺。忠信便是有這心,如此方會進德」。夔孫。

  問「忠信所以進德」一段。曰:「這『忠信』如『反身而誠』,『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恁地底地位,是主學者而言。在聖人則為至誠,忠信不足以言之也。忠信是真箇見得這道理決然是如此,既見得如此,便有箇進處。不然,則黑淬淬地,進箇甚麼!此其所以進德。『修辭立誠』便是真箇做得,如此去做,所以曰:『居業』。然而『忠信』便是見得『修辭立誠』底許多道理,『修辭立誠』便是居那『忠信』底許多道理。蓋是見得分明,方有箇進處,若不曾見得,則從何處進?分明黑淬淬地,進箇甚麼?然見得箇道理是如此,卻不去做,便是空見得,如不曾見相似。『知至至之』如『忠信進德』底意思,蓋是見得在那裏,如望見在那裏相似,便要到那裏,所以曰『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如『修辭立誠』底意思,蓋已是在這裏做,決要做到那裏,所以曰『可與存義』。若只見得不去行時,也如何存得許多道理?惟是見得而又能行,方可以存義也。」又問:「『知至至之,知終終之』,恐是大率立箇期限如此。」曰:「這只是箇始終。」燾。

  符問「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曰:「『忠信所以進德,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方說『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知至』是知得到至處,『至之』謂意思也隨他到那處,這裏便可與理會幾微處。『知終』是知得到終處,『終之』謂意思也隨他到那裏,這裏便可與存義。『存』謂存主,今日也存主在這裏,明日也存主在這裏。」賀孫。

  「知至至之」,知謂進德者也;「知終終之」,此知謂居業者也。進德者,「日日新,又日新」,進進而不已也;居業者,日日守定在此也。然必內有忠信,方能修辭,心不在時,如何修得?於乾言「忠信」者,有健而無息之意;於坤言「敬」者,有順而有常之意。祖道。

  「知至」雖未做到那裏,然已知道業可居,心心念念做將去。「修辭立其誠」以終他,終便是居了。「進德」、「知至」、「可與幾」是一類事。這般處說得精,便與那「崇德廣業」、「知崇禮卑」一般。若是那「始條理、終條理」底,說得。淵。

  「知至至之」,主在「至」上;「知終終之」,主在「終」上。至是要到那處而未到之辭。如去長安,未到長安,卻先知道長安在那裏,從後行去,這便是進德之事。進德是要日新又新,只管要進去,便是要至之,故說道「可與幾」。未做到那裏,先知得如此,所以說「可與幾」。「進」字貼著那「幾」字,「至」字又貼著那「進」字,「終」則只是要守。業只是這業,今日如此,明日又如此,所以下箇「居」字。壯祖錄云:「『知終終之』,是居業意。『修辭立其誠』,今日也只做此事,明日也只做此事,更無住底意,故曰『可與存義』也。」「終」者只這裏終,「居」字貼著那「存」字,「終」字又貼著那「居」字。德是心上說,義是那業上底道理。淵。

  用之問「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曰:「上『至』字是至處,下『至」字是到那至處。『知終』是終處,『終之』是終之而不去,蓋求必終於是,而守之不去也。先知為幾,如人欲往長安,雖未到長安,然已知長安之所在,所謂『可與幾也』。若已到彼,則不謂之『幾』。幾者先知之謂也,存者守而勿失。既知得箇道理如此,則堅守之而勿失,所謂『可與存義也』。」僩。

  林問:「『知至』與『知終』,『終』字『至』字,其義相近,如何?」曰:「這處人都作兩段滾將去,所以難得分曉。『知至』與『至之』,『知終』與『終之』,分作四截說。『知至』是知得到處,『知終』是終其到處。『至之』是須著行去到那處,『終之』是定要守到那處。上兩箇『知』字卻一般。」舉遺書所謂「『知至至之』,主知也;『知終終之』,主終也」,「均一知也,上卻主知,下卻主終。要得守,故如此」。宇。

  「知至至之。」「知至」則「知」字是輕,「至」字是到那處。「至之」則「至」字是實,「之」字是虛。如知得要到臨安,是「知至」,須是行到那裏,方是「至之」。大學「知至」,「知」字重,「至」字輕。賀孫。

  「知至」是要知所至之地,「至之」便是至那地頭了。「知終」是知得合如此,「終之」便須下終底工夫。「幾」字是知之初,方是見得事幾,便須是至之。「存義」是守得定,方存得這義。礪。

  「知至至之」,知其可至而行至之也;「知終終之」,知其可住而止之。祖道。

  問:「『「知至至之」致知也;「知終終之」力行也。』雖是如此,知至、知終皆致知事,至之、終之皆力行事。然『知至至之』主於知,故『可與幾』;『知終終之』主於行,故『可與存義』,如何?」曰:「『知至至之』者,言此心所知者,心真箇到那所知田地;雖行未到,而心已到,故其精微幾密一齊在此,故曰『可與幾』。『知終終之』者,既知到極處,便力行進到極處;此真實見於行事,故天下義理都無走失,故曰『可與存義』。所謂知者,不似今人略知得而已,其所知處,此心真箇一一到那上也。『知至至之』,進德之事。以知得端的如此,此心自實。從此實處去,便是做進德處也。」銖。

  「可與幾,可與存義」,是旁人說,如「可與立,可與權」之「可與」同。礪。

  「可與存義也」,「存」字似不甚貼「義」字,然亦且作「存」字看,所以伊川云:「守之在後。」端蒙。

  乾忠信進德,修省言辭立誠,是終身事。「知至」以下是節次,「知終終之」,用力處也。坤「直方大」是「浩然」。「不習無不利」,「不疑其所行」,乃是「不動心」。方。

  體無剛柔,位有貴賤。因他這貴賤之位隨緊慢說,有那難處,有那易處。九三處一卦之盡,所以說得如此。九二位正中,便不恁地。淵。

  問:「乾卦內卦以德學言,外卦以時位言否?」曰:「此正說文言六段,蓋雖言德學,而時位亦在其中,非德學何以處時位?此是『子曰』以下分說,其後卻錯雜說了。」僩。

  「上下無常非為邪,進退無恒非離群」,是不如此,只要得及時。又云:「如此說也好。」淵。

  「君子進德修業欲及時」者,進德修業,九三已備,此則欲其及時以進耳。銖。

  「飛龍在天,利見大人。」文言分明言:「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睹。」他分明是以聖人為龍,以作言飛,以萬物睹解「利見大人」,只是言天下利見夫大德之君也。今人卻別做一說,恐非聖人本意。道夫。

  天下所患無君,不患無臣。有是君,必有是臣。雖使而今無,少間也必有出來。「雲從龍,風從虎」,只怕不是真箇龍虎。若是真龍虎,必生風致雲也。僩。

  看來大人只是這大人,無不同處。伊川之病在那二五相見處,卦畫如何會有相見之理!只是說人占得這爻,利於見大人。「萬物睹」之「睹」,便是「見」字。且如學聚、問辨說箇君德,前一處也說君德。蓋說道雖非君位而有君德。下面說許多大人者,言所以為大人者如此。今卻說二五相見,卻揍不著他這語脈。且如「先迷,後得主利,西南得朋,東北喪朋」,只是說先時不好,後來卻好,西南便合著,東北便合不著。豈是說卦爻?只是說占底人。常觀解易底,惟是東坡會做文字了,都揍著他語脈。如「渙其群,元吉」。諸家皆云渙散了,卻成群,都不成語句。唯東坡說道,渙散他小小群,聚合成一大群。如那天下混一之際,破散他小群成一大群,如此方成文理。淵。

  問:「乾皆聖人事,坤皆賢人事否?」曰:「怕也恁地殺斷說不得。如乾初九,似說聖人矣,九二學聚、問辨,則又不然。上九又說『賢人在下位』,則又指五為賢矣。看來聖人不恁地死殺說,只逐義隨事說道理而已。」

  味道問:「聖人於文言,只把做道理說?」曰:「有此氣,便有此理。」又問:「文言反覆說,如何?」曰:「如言『潛龍勿用,陽在下也』,又,『潛龍勿用,下也』,只是一意重疊說。伊川作兩意,未穩也。」植。

  問「乾元用九,天下治也」。曰:「九是天德,健中便自有順,用之則天下治。如下文『及見天則』,則,便是天德。與上文『見群龍無首』,又別作一樣看。」礪。

  「乾元者始而亨」一段,「始而亨」是生出去,「利貞」是收斂聚,方見性情。所以言「元亨誠之通,利貞誠之復」。礪。

  「元亨」是大通,「利貞」是收斂性情。道夫。

  問:「一陽動於下,乃天地生物之心,如何利貞處乃為乾之性情?」曰:「元亨者,發見流行之處,利貞乃其本體無所作用之實。性情猶言情狀,於其收斂無所作用,方見他情狀真實。」銖。

  問「利貞者,性情也」。曰:「此只是對『元亨』說,此性情只是意思體質。蓋『元亨』是動物,用在外;『利貞』是靜,而伏藏於內。」。

  「利貞者,性情也」,是乾元之性情。始而亨時,是乾之發作處,共是一箇性情。到那利貞處,一箇有一箇性情,百穀草木皆有箇性情了。元亨方是他開花結子時,到這利貞時,方見得他底性情。就這上看乾之性情,便見得這是那「利貞誠之復」處。淵。

  正淳問「利貞者性情」。曰:「此是與元亨相對說。性情如言本體。人傑錄云:「性情猶情性,是說本體。」元亨是發用處,利貞是收斂歸本體處。體卻在下,用卻在上。蓋春便生,夏便長茂條達,秋便有箇收斂撮聚意思,直到冬方成。」問「復見天地心」。曰:「天地之心,別無可做,『大德曰生』,只是生物而已。謂如一樹,春榮夏敷,至秋乃實,至冬乃成。雖曰成實,若未經冬,便種不成。直是受得氣足,便是將欲相離之時,卻將千實來種,便成千樹,如『碩果不食』是也。方其自小而大,各有生意。到冬時,疑若樹無生意矣,不知卻自收斂在下,每實各具生理,更見生生不窮之意。這箇道理直是自然,全不是安排得。只是聖人便窺見機緘,發明出來。伊川易傳解四德,便只就物上說:『元者萬物之始,亨者萬物之長,利者萬物之遂,貞者萬物之成。』解得『遂』字最好。通書曰:『元亨誠之通,利貞誠之復。』通即發用,復即本體也。」。人傑錄少異。

  「不言所利」,是說得不似坤卦「利牝馬之貞」,但說利貞而已。淵。

  「不言所利」,明道說云:「不有其功,常久而不已者乾也。」此語說得好。淵。

  問:「乾『不言所利』,程易謂『無所不利』,故不言利,如何?」曰:「是也。乾則無所不利,坤只『利牝馬之貞』,則有利不利矣。」銖。

  「『大哉乾乎!』陽氣方流行,固已包了全體,陰便在裏了,所以說『剛健中正』。然不可道這裏卻夾雜些陰柔,所以卻說『純粹精』。」淵。

  「剛健中正,純粹精也。」觀其文勢,只是言此四者又純粹而精耳。程易作六德解,未安。銖。

  問:「乾『剛健中正』,或謂乾剛無柔,不得言中正。先生嘗言:『天地之間,本一氣之流行而有動靜耳。以其流行之統體而言,則但謂之「乾」而無所不包。以動靜分之,然後有陰陽剛柔之別。』所謂『流行之統體』,指乾道而言耶?」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乾道變化,各正性命。』只乾便是氣之統體,物之所資始,物之所正性命,豈非無所不包?但自其氣之動而言,則為陽;自其氣之靜而言,則為陰。所以陽常兼陰,陰不得兼陽,陽大陰小,陰必附陽,皆是此意也。」銖。

  「剛健中正」,為其嫌於不中正,所以說箇「中正」。陽剛自是全體,豈得不中正!這箇因近日趙善譽者著一件物事說道,只乾坤二卦便偏了。乾只是剛底一邊,坤只是柔底一邊。某說與他道:「聖人做一部易,如何卻將兩箇偏底物事放在疋頭?如何不討箇混淪底放在那裏?」注中便是破他說。淵。

  德者,行之本。「君子以成德為行」,言德,則行在其中矣。道夫。

  問:「『行而未成』,如何?」曰:「只是事業未就。」又問:「乾六爻皆聖人事,安得有未成?伊川云『未成是未著』,莫是如此否?」曰:「雖是聖人,畢竟初九行而未成。」問:「此只論事業,不論德否?」曰:「不消如此費力。且如伊尹居有莘之時,便是『行而未成』。」文。

  「學聚、問辨」,聖人說得寬。這箇便是下面所謂「君德」。兩處說君德,皆如此。淵。

  乾之九三,以過剛不中而處危地,當「終日乾乾,夕惕若」,則「雖危無咎矣」。聖人正意只是如此。若旁通之,則所謂「對越在天」等說,皆可通。大抵易之卦爻,上自天子,下至庶人,皆有用處。若謂乾之九三君德已著,為危疑之地,則只做得舜禹事使。人傑。

  問:「『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聖人與天為一,安有先後之殊?」曰:「只是聖人意要如此,天便順從,先後相應,不差毫釐也。」因說:「人常云,如雞覆子,啐啄同時,不知是如此否?」時舉云:「家間養雞,時舉為兒童日,候其雛之出,見他母初未嘗啄。蓋氣數才足,便自橫迸裂開。有時見其出之不利,因用手略助之,則其子下來便不長進,以此見得這裏一毫人力有不能與。」先生笑而然之。時舉。

  又問:「『天,專言之則道也。』又曰:『天地者,道也。』不知天地即道耶?抑天地是形,所以為天地乃道耶?」曰:「伊川此句,某未敢道是。天地只以形言。『先天而天弗違』,如『禮雖先王未之有,而可以義起』之類。雖天之所未為,而吾意之所為自與道契,天亦不能違也。『後天而奉天時』,如『天敘有典,天秩有禮』之類。雖天之所已為,而理之所在,吾亦奉而行之耳。蓋大人無私,以道為體。此一節只是釋大人之德。其曰『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將天地對日月鬼神說,便只是指形而下者言。」銖。淳錄:「問:『程子曰:「天,專言之則道也,天且弗違是也。」又曰:「天地者,道也。」此語何謂?』曰:『程子此語,某亦未敢以為然。「天且弗違」,此只是上文。』曰:『「知性則知天」,此「天」便是「專言之則道」者否?』曰:『是。』」

  問:「胡文定公云:『舜「先天而天弗違」,「志壹則動氣也」。孔子「後天而奉天時」,「氣壹則動志也」。』如何?」先生曰:「『先天而弗違』者,舜先作韶樂而鳳凰來儀;『後天而奉天時』者,孔子因獲麟而作春秋。『志壹動氣,氣壹動志』,皆借孟子之言,形容天地感格之意。」謨。

  乾卦有兩箇「其惟聖人乎」,王肅本卻以一箇做「愚人」,此必其自改得恁地亂道。如中庸,王肅作「小人反中庸」,這卻又改得是。賀孫。

   坤

  「主利」,不是謂坤主利萬物,是占者主利。砥。

  「利牝馬之貞」,言利於柔順之正,而不利於剛健之正。利是箇虛字。「西南得朋」,固是好了;「東北喪朋」,亦自不妨為有慶。坤比乾,都是折一半用底。淵。

  「利牝馬之貞」,本無四德底意,彖中方有之。彖中說四德自不分曉。前數說「元亨」處,卻說得分明,後面幾句無理會。「牝馬地類,行地無疆」,便是那「柔順利貞,君子攸行」。本連下面,緣他押韻後,故說在此。這般底,難十分理會。「先迷失道」,卻分曉,只是說坤道。池本無「先迷」至此十二字。「先迷後得,東北西南」,大概是陰減池本有「為」字。陽一半。就前後言,沒了前一截;就四方言,沒了東北一截。陽卻是全體安貞之吉,他這分段只到這裏。若更妄作以求全時,便凶了。在人亦當如此。伊川說「東北喪朋」處,但不知這處添得許多字否?此是用王輔嗣說。

  又論坤卦「利牝馬之貞」,曰:「乾卦『元亨利貞』,便都好;到坤只一半好。全好,故云『利永貞』;一半好,故云『利牝馬之貞』,即是亦有不利者。只『西南得朋,東北喪朋』,雖伊川亦解做不好。殊不知『西南得朋』乃以類行,豈是不好!至於東北,是坤卦到西南則好,到東北實是喪朋,亦非是凶。只是自然不容不喪朋,雖然喪朋,卻終有慶耳。」西南得地,與類行,自是好。東北不得地,自然喪朋。然其終亦如此等說,恐難依舊說。。

  「牝馬之貞」,伊川只為泥那四德,所以如此說不通。淵。

  問:「牝馬取其柔順健行之象。坤順而言健,何也?」曰:「守得這柔順,亦堅確,故有健象。柔順而不堅確,則不足以配乾矣。」問:「『柔順利貞,君子攸行』,如何?」曰:「『柔順利貞』,坤之德也。君子而能柔順堅正,則其所行雖先迷而後得,雖『東北喪朋』,反之西南,則得朋而有慶。蓋陽大陰小,陽得兼陰,陰不得兼陽。坤德常只得乾之半,故常減於乾之半也。」

  問:「『君子有攸往』,何也?」曰:「此是虛句,意在下句。伊川只見彖傳辭押韻,有『柔順利貞,君子攸行』之語,遂解云:『君子所行,柔順而利且貞。』恐非也。蓋言君子有所往,『先迷後得主利』也。」問「東北喪朋,西南得朋」。曰:「陰不比陽,陰只理會得一半,不似陽兼得陰,故無所不利。陰半用,故得於西南,喪於東北。『先迷後得』亦然。自王輔嗣以下,皆不知此,多錯解了!」銖。

  乾主義,坤便主利。占得這卦,便主利這事。不是坤道主利萬物,乃是此卦占得時,主有利。淵。

  「陰體柔躁」,只為他柔,所以躁,剛便不躁。躁是那欲動而不得動之意,剛則便動矣。柔躁不能自守,所以說「安貞吉」。淵。

  資乾以始,便資坤以生,不爭得霎時間。乾底亨時,坤底亦亨。生是生物,池本云:「坤之所生。」即乾之所始者。淵。

  徐煥云:「天之行健,一息不停。而坤不能順動以應其行,則造化生生之功,或幾乎息矣!」此語亦無病。萬物資乾以始而有氣,資坤以生而有形。氣至而生,生即坤元,徐說亦通。淵。

  「未有乾行而坤止」,此說是。且如乾施物,坤不應,則不能生物。既會生物,便是動。若不是他健後,如何配乾,只是健得來順。淵。

  東北非陰之位。陰柔至此,既喪其朋,自立腳不得,必須歸本位,故終有慶。又曰:「牝是柔順,故先迷而喪朋。然馬健行,卻後得而有慶。牝馬不可分為二,今姑分以見其義。」礪。

  「『東北喪朋,乃終有慶。』既言『終有慶』,則有慶不在今矣。為他是箇柔順底物,東北陽方,非他所安之地。如慢水中魚,去急水中不得,自是喪朋。喪朋於東北,則必反於西南,是終有慶也。正如『先迷後得』,為他柔順,故先迷;柔順而不失乎健,故後得,所以卦下言『利牝馬之貞』。喪朋先迷,便是牝;有慶後得,便是馬。將『牝馬』字分開,卻形容得這意思。」文蔚曰:「大抵柔順中正底人,做越常過分底事不得。只是循常守分時,又卻自做得他底事。」曰:「是如此。」文蔚。

  問:「坤言『地勢』,猶乾言『天行』。『天行健』,猶言『地勢順』。然大象,乾不言『乾』而言『健』,坤不言『順』而言『坤』,說者雖多,究竟如何?」曰:「此不必論,只是當時下字時偶有不同。必欲求說,則穿鑿,卻反晦了當理會底。」問:「『地勢』猶言高下相因之勢,以其順且厚否?」曰:「高下相因只是順,若厚,又是一箇道理。然惟其厚,所以上下只管相因去,只見得他順。若是薄底物,高下只管相因,則側陷了,不能如此之無窮矣。惟其高下相因無窮,所以為至順也。君子體之,惟至厚為能載物。天行甚健,故君子法之以自強不息;地勢至順,故君子體之以厚德載物。」銖。

  地之勢常有順底道理,且如這箇平地,前面便有坡處,突然起底,也自順。淵。

  陰爻稱六,與程傳之說大不同。這只就四象看,便見得分曉。陰陽一段只說通例,此兩物相無不得。且如天晴幾日後,無雨便不得。十二箇月,六月是陰,六月是陽。一日中,陽是晝,陰是夜。淵。

  坤六爻雖有重輕,大概皆是持守、收斂、畏謹底意。礪。

  問:「履霜堅冰,何以不著占辭?」曰:「此自分曉。占著目前未見有害,卻有未萌之禍,所宜戒謹。」礪。

  問「履霜堅冰至」。曰:「陰陽者,造化之本,所不能無,但有淑慝之分。蓋陽淑而陰慝,陽好而陰不好也。猶有晝必有夜,有暑必有寒,有春夏必有秋冬。人有少必有老,其消長有常,人亦不能損益也。但聖人參天地,贊化育,於此必有道。故觀『履霜堅冰至』之象,必有謹微之意,所以扶陽而抑陰也。」銖。

  「直方大」,是他陰爻居陰位,無如此之純粹。爻辭云「直方大」者,言占者「直方大」,則「不習無不利」,卻不是說坤德直方大也。且如「元亨利貞」,象裏面說底,且隨他說做一箇事;後面說底四事,又儘隨他說去。如某之說爻,無許多勞攘。淵。

  問:「坤之道『直方大』,六二純正,能得此以為德否?」曰:「不可說坤先有是道,而後六二得之以為德。坤是何物?六二是何物?畢竟只是一箇坤。只因這一爻中正,便見得『直方大』如此。」學履。

  六二不當說正,要說也說得行,不若除了。淵。

  問:「坤六二,聖人取象,何故說得恁地大?都與坤德不相似。」曰:「如何見得不相似?」曰:「以陰陽反對觀之,『直方大』者,皆非陰之屬也。」曰:「坤六爻中,只此一爻最重。六五雖居尊位,然卻是以陰居陽。六二以陰居陰,而又居下卦,所以如此。」問:「坤之順,恐似此處順,只是順理,不是『柔順』之『順』。」曰:「也是柔順,只是他都有力。『乾行健』,固是有力。坤雖柔順,亦是決然恁地。順,不是柔弱放倒了,所以聖人亦說:『坤至柔,而動也剛,至靜而德方。』」榦。

  問:「六四『括囊』,注云:『六四重陰不中,故其象占如此。』『重陰不中』,何以見其有括囊之象?」曰:「陰而又陰,其結塞不開,即為括囊矣。」又問:「占者必當括囊則無咎,何也?」曰:「當『天地閉,賢人隱』之時,若非括囊,則有咎矣。」榦。

  「坤六四爻,不止言大臣事。凡得此爻,在位者便當去,未仕者便當隱。」伯豐因問比干事。曰「此又別是一義,雖凶無咎。」。

  問:「坤二五皆中爻。二是就盡得地道上說,五是就著見於文章事業上說否?」曰:「不可說盡得地道,他便是坤道也。二在下,方是就工夫上說。文言云『不疑其所行』,是也。五得尊位,則是就他成就處說,所以云:『美在其中,而暢於四支,發於事業,美之至也!』」學履。

  「黃裳元吉」,不過是在上之人能以柔順之道。黃,中色,裳是下體之服。能似這箇,則無不吉。淵。

  「黃裳元吉」,這是那居中處下之道。乾之九五,自是剛健底道理。坤之六五,自是柔順底道理。各隨他陰陽,自有一箇道理。其為九六不同,所以在那五處亦不同。這箇五之柔順,從那六裏來。淵。

  問:「『黃裳元吉』,伊川解作聖人示戒,並舉女媧武后之事。今考本爻無此象,這又是象外立教之意否?」曰:「不曉這意。若伊川要立議論教人,可向別處說,不可硬配在易上說。此爻何曾有這義!都是硬入這意,所以說得絮了。」因舉云:「邵溥謂伊川因宣仁垂簾事,有怨母后之意,故此爻義特為他發。固是他後生妄測度前輩,然亦因此說而後發也。」學履。

  問:「坤上六,陰極盛而與陽戰,爻中乃不言凶。且乾之上九猶言『有悔』,此卻不言,何耶?」曰:「戰而至於俱傷,『其血玄黃』,不言而凶可知矣。」時舉。

  子耕問「龍戰于野」。曰:「乾無對,只是一箇物事,至陰則有對待。大抵陰常虧於陽。」人傑。

  問:「乾上九只言『亢』,坤上六卻言『戰』,何也?」曰:「乾無對待,只有乾而已,故不言坤。坤則不可無乾。陰體不足,常虧欠,若無乾,便沒上截。大抵陰陽二物,本別無陰,只陽盡處便是陰。」。

  問:「如乾初九,『潛龍』是象,『勿用』是占辭;坤六五,『黃裳』是象,『元吉』是占辭,甚分明。至若坤初六『履霜堅冰至』;六二『直方大,不習無不利』;六三『含章可貞,或從王事,無成有終』;上六『龍戰于野,其血玄黃』,皆是舉象,而占意已見於象中。此又別是一例,如何?」曰:「象占例不一。有占意只見於象中者,亦自可見。如乾初九,坤六四,此至分明易見者。如『直方大』,惟直方故能大,所謂『敬義立而德不孤』。六二有『直方大』之象,占者有此德而得此爻,則『不習而無不利矣』,言不待學習,而無不利也。故謂『直方大』為象,『不習無不利』為占辭,亦可。然『直方』,故能大,故『不習無不利』。象既如此,占者亦不離此意矣。六三陰居陽位,本是陰帶些陽,故為含章之象,又貞以守,則為陰象矣。『或從王事』者,以居下卦之象,不終含藏,故有或時出從王事之象。『無成有終』者,不居其成而能有終也。在人臣用之,則為不居其成而能有終之象;在占者用之,則為始進無成,而能有終也,此亦占意已見於象中者。六四『重陰不中』,故有括囊之象。『無咎無譽』,亦是象中已見占意。」因問程易云:「六四近君而不得於君,為『上下間隔之時』,與『重陰不中』,二說如何?」曰:「只是『重陰不中』,故當謹密如此。」銖。

  「用六永貞,以大終也。」陽為大,陰為小,如大過小過之類,皆是以陰陽而言。坤六爻皆陰,其始本小,到此陰皆變為陽矣。所謂「以大終也」,言始小而終大也。文蔚。

  「坤至柔,而動也剛。」坤只是承天,如一氣之施,坤則盡能發生承載,非剛安能如此?僩。

  問:「『坤至柔而動也剛,至靜而德方。』程傳云:「坤道至柔而動則剛,坤體至靜而德則方。』柔與剛相反,靜與方疑相似?」曰:「靜無形,方有體。方謂生物有常,言其德方正一定,確然不易,而生物有常也。靜言其體,則不可得見;方言其德,則是其著也。」銖。

  陰陽皆自微至著,不是陰便積著,陽便合下具足。此處亦不說這箇意。「履霜堅冰」,只是說從微時便須著慎來,所以說「蓋言慎也」,「由辨之不早辨」。李光祖云:「不早辨他,直到得郎當了,卻方辨,地激成事來。」此說最好!淵。

  「敬以直內」最是緊切工夫。賀孫。

  「敬以直內」是持守工夫,「義以方外」是講學工夫。升卿。

  「敬以直內,義以方外。」直,是直上直下,胸中無纖毫委曲;方,是割截方整之意。方,疑是齊。德明。

  「敬以直內,義以方外」,只是此二句。格物致知是「義以方外」。夔孫。

  「敬以直內」,便能「義以方外」,非是別有箇義。敬譬如鏡,義便是能照底。德明。

  敬立而內自直,義形而外自方。若欲以敬要去直內,以義要去方外,即非矣。銖。

  問「義形而外方」。曰:「義是心頭斷事底。心斷於內,而外便方正,萬物各得其宜。」宇。

  先之問「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曰:「說只恁地說,須自去下工夫,方見得是如此。『敬以直內』是無纖毫私意,胸中洞然,徹上徹下,表裏如一。『義以方外』是見得是處決定是恁地,不是處決定不恁地,截然方方正正。須是自將去做工夫。聖門學者問一句,聖人答他一句,便領略將去,實是要行得。如今說得儘多,只是不曾就身己做看。某之講學所以異於科舉之文,正是要切己行之。若只恁地說過,依舊不濟事。若實是把做工夫,只是『敬以直內,義以方外』八箇字,一生用之不窮!」賀孫。

  問:「『君子敬以直內,義以方外』,伊川謂『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而不涵義之意,則須於應事接物間無往而不主一,則義亦在其中矣。如此則當明敬中有義,義自敬中出之意方好。」曰:「亦不必如此說。『主一之謂敬』,只是心專一,不以他念亂之。每遇事,與至誠專一做去,即是主一之義。但既有敬之名,則須還他『敬』字;既有義之名,則須還他『義』字。二者相濟則無失,此乃理也。若必欲駢合謂義自敬中出,則聖人何不只言『敬』字便了?既又言『義』字,則須與尋『義』字意始得。」大雅。

  景紹問「敬義」。曰:「敬是立己之本,義是處事截然方正,各得其宜。」道夫曰:「『敬以直內,義以方外』,莫是合內外之道否?」曰:「久之則內外自然合。」又問:「『敬以直內』後,便能『義以方外』,還是更用就上做工夫?」曰:「雖是如此,也須是先去『敬以直內』,然後能『義以方外』。」景紹曰:「敬與誠如何?」曰:「敬是戒慎恐懼之義,誠是實然之理。如實於為善,實於不為惡,便是誠。只如敬,亦有誠與不誠。有人外若謹畏,內實縱弛,這便是不誠於敬。只不誠,便不是這箇物。」道夫。

  問:「前所說『敬義誠』三者,今思之,『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是箇交相養之理;至於誠,則合一矣。」曰:「誠只是實有此理。如實於為敬,實於為義,皆是誠。不誠則是無此,所以中庸謂『不誠無物』。」因問:「舊嘗聞有人問『不誠無物』,先生答曰:『秉彝不存,謂之無人可也;中和不存,謂之無禮樂可也。』還是先生所言否?」曰:「不記有無此語。只如此說,也卻無病。」道夫。

  「『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德不孤』,此在坤六二之爻,論六二之德。聖人本意謂人占得此爻,若『直方大』,則不習而無不利。夫子遂從而解之,以敬解直,以義解方。又須敬義皆立,然後德不孤,將不孤來解『大』字。然有敬而無義不得,有義而無敬亦不得。只一件,便不可行,便是孤。必大錄云:「敬而無義,則做出事來必錯了。只義而無敬,則無本,何以為義?皆是孤也。」須是敬義立,方不孤。施之事君則忠於君,事親則悅於親,交朋友則信於朋友,皆不待習而無一之不利也。」又問:「方是如何?」曰:「方是處此事皆合宜,截然區處得,如一物四方在面前,截然不可得而移易之意。若是圓時,便轉動得。」。

  坤六二末乃言「不疑所行」。不疑,方可入乾知處。方。

朱子語類

朱子語類卷第七十

  易六

   屯

  屯是陰陽未通之時,蹇是流行之中有蹇滯,困則窮矣。賀孫。

  「屯『利建侯』,此占恐與乾卦『利見大人』同例,亦是占者與爻相為主賓也。」曰:「然。但此亦大概如此,到占得時又看如何。若是自卜為君者得之,則所謂建侯者,乃己也。若是卜立君者得之,則所謂建侯者,乃君也。此又看其所遇如何。緣易本不是箇定底文字,所以曰『不可為典要』。」問:「占者固如此,恐作易者須有定論?」曰:「也只是看一時間,見得箇意思如何耳。」榦。

  問:「『剛柔始交而難生』,程傳以雲雷之象為始交,謂震始交於下,坎始交於中,如何?」曰:「剛柔始交』,只指震言,所謂『震一索而得男』也。此三句各有所指:『剛柔始交而難生』,是以二體釋卦名義;『動乎險中,大亨貞』,是以二體之德釋卦辭;『雷雨之動滿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寧』,是以二體之象釋卦辭。只如此看,甚明。緣後來說者交雜混了,故覺語意重複。」銖。

  「剛柔始交而難生」,龜山解云:「剛柔始交是震,難生是坎。」。

  「雷雨之動滿盈」,亦是那鬱塞底意思。淵。

  「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寧。」孔子又是別發出一道理,說當此擾攘之時不可無君,故須立君。礪。

  「宜建侯而不寧」,不可道建侯便了,須更自以為不安寧,方可。淵。

  問:「本義云『此以下釋「元亨利貞」用文王本意』,何也?」曰:「文王本意說『乾元亨如貞』,只是說乾道大通而至正,故筮得者,其占當得大通,而利於正固。至孔子方作四德說,後人不知,將謂文王作易,便作四德說,即非也。如屯卦所謂『元亨利貞』者,以其能動即可以亨,而在險則宜守正。故筮得之者,其占為大亨而利於正,初非謂四德也。故孔子釋此彖辭只曰:『動乎險中,大亨貞。』是用文王本意釋之也。」銖。

  問:「屯需二象,皆陰陽未和洽成雨之象。然屯言『君子以經綸』,需乃言『飲食宴樂』,何也?」曰:「需是緩意,在他無所致力,只得飲食宴樂。屯是物之始生,象草木初出地之狀。其初出時,欲破地面而出,不無齟齬艱難,故當為經綸,其義所以不同也。」時舉。

  問:「屯彖云『利建侯』,而本義取初九陽居陰下為成卦之主,何也?」曰:「此彖辭一句,蓋取初九一爻之義。初九一爻,蓋成卦之主也。一陽居二陰之下,有以賢下人之象,有為民歸往之象,陰從陽也。故宜立君。故象曰:『以貴下賤,大得民也。』此意甚好。」因問:「程傳只言宜建侯輔助,如何?」曰:「易只有三處言『利建侯』,屯兩言之,豫一言之,皆言『立君』,左氏分明有『立君』之說,衛公子元遇屯,則可見矣。」但它又說名「元」是有元之象。或問「元者善之長」。曰:「公子元夢康叔謂己曰『元』。『康叔名之,可謂長矣』云云。」又問:「彖傳言『宜建侯而不寧』,豈以有動而遇險之象耶?」曰:「聖人見有此象,故又因以為戒曰,宜立君,而又不可遽謂安寧也。」然此是押韻。銖。

  問:「初九『利建侯』,注云:『占者如是,則利建以為侯。』此爻之占與卦辭異。未知其指盤桓難進者處陰之下欲進不能耶?將所居得正,不肯輕進耶?」曰:「卦辭通論一卦,所謂侯者,乃屬他人,即爻之初九也。爻辭專言一爻,所謂侯者,乃其自己,故不同也。」榦。

  問:「初九以陽在下而居動體,上應六四陰柔險陷之爻,固為盤桓之象。然六二『屯如邅如,乘馬班如』,亦似有盤桓意?」曰:「盤桓只是欲進而難進貌,若六二則有險難矣。蓋乘初九之剛,下為陽逼,故為所難,而邅回不進。」又問:「『匪寇,婚媾』,程傳『設匪逼於寇難,則往求於婚媾』,此說如何?」曰:「某舊二十許歲時,讀至此,便疑此語有病,只是別無它說可據,只得且隨它說,然每不滿。後來方見得不然。蓋此四字文義,不應必如此費力解也。六二乘初九之剛,下為陽所逼,然非為寇也,乃來求己為婚媾耳。此婚媾與己,皆正指六四也。」又問:「六四『求婚媾』,此婚媾,疑指初九之陽,婚媾是陰,何得陽亦可言?」曰:「婚媾通指陰陽。但程傳謂六二往求初九之婚媾,恐未然也。」又問:「『十年乃字』,十年只是指數窮理極而言耶?」曰:「易中此等取象不可曉。如說『十年』、『三年』、『七日』、『八月』等處,皆必有所指。但今不可穿鑿,姑闕之可也。」銖。

  耿氏解易「女子貞不字」,作嫁笄而字。「貞不字」者,謂未許嫁也,卻與婚媾之義相通,亦說得有理。伊川作字育之「字」。

  「十年乃字」,耿南仲亦如此說。淵。

  問「即鹿無虞」。曰:「虞,只是虞人。六三陰柔在下而居陽位,陰不安於陽,則貪求;陽欲乘陰,即妄行,故不中不正。又上無正應,妄行取困,所以為『即鹿無虞』,陷入林中之象。沙隨盛稱唐人郭京易好,近寄得來,說『鹿』當作『麓』,象辭當作:『即麓無虞,何以從禽也?』」問:「郭據何書?」曰:「渠云,曾得王輔嗣親手與韓康伯注底易本,『鹿』作『麓』,『以從禽』上有『何』字。然難考據,恐是亂說。」銖。

   蒙

  伊川說「蒙亨」,髣彿是指九二一爻說,所以云「剛中」也。淵。

  「山下有險」是卦象,「險而止」是卦德。蒙有二義,「險而止」,險在內,止在外,自家這裏先自不安穩了,外面更去不得,便是蒙昧之象。若「見險而能止」,則為蹇,卻是險在外,自家這裏見得去不得,所以不去,故曰「知矣哉」!嘗說八卦著這幾箇字,形容最好。看如「險止」,「健順」,「麗人」,「說動」,都包括得盡,喚做「卦之情」。淵。

  「山下有險」,蒙之地也。山下已是險峻處,又遇險,前後去不得,故於此蒙昧也。蒙之意,也只是心下鶻突。燾。

  問:「本義云:『九二以可亨之道,發生之蒙,而又得其時之中,如下文所指之事,皆以亨行,而當其可。』何以見其當其可?」曰:「下文所謂二五以志相應,而初筮則告之,再三瀆則不告,皆時中也。『初筮告以剛中』者,亦指九二有剛中之德,故能告而有節。夫能告而有節,即所謂『以剛而中』也。」問:「『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我指二,童蒙指五,五柔暗而二剛明,五來求二,二不求五也。但占者若是九二之明,則為人求我,而亨在人;占者若是九五之暗,則為我求人,而亨在我。與乾九二、九五『利見大人』之占同例否?」曰:「某作如此說,卻僅勝近世人硬裝一件事說得來窒礙費氣力,但亦恐是如此耳。」因問:「『初筮告,再三瀆,瀆則不告』,若作占者說,則如何?」曰:「人來求我,我則當視其可否而告之。蓋視其來求我之發蒙者,有初筮之誠則告之,再三煩瀆,則不告之也。我求人,則當致其精一以叩之。」蓋我而求人以發蒙,則常盡初筮之誠,而不可有再三之瀆也。銖曰:「發此一例,即所謂『稽實待虛』。」曰:「然。」銖。

  卦中說「剛中」處最好看。剛故能「包蒙」,不剛則方且為物所蒙,安能「包蒙」!剛而不中,亦不能「包蒙」。如上九過剛而不中,所以為「擊蒙」。六三說「勿用取女」者,大率陰爻又不中不正,合是那一般無主宰底女人。「金夫」不必解做剛夫。此一卦緊要是九二一爻為主,所以治蒙者,只在兩箇陽爻。而上九過剛,故只在此九二為主。而二與五應,亦助得那五去治蒙。大抵蒙卦除了初爻,統說治蒙底道理。其餘三四五皆是蒙者,所以唯九二一爻為治蒙之主。淵。

  「蒙以養正,聖功也。」蓋言蒙昧之時,先自養教正當了,到那開發時,便有作聖之功。若蒙昧之中已自不正,他日何由得會有聖功!淵。

  問「山下出泉」。曰:「古人取象,也只是看大意略如此髣彿,不皆端的。若解要到親切,便都沒去處了。如『天在山中』,山中豈有天?如『地中有山』,便只是平地了。」淳。

  「果行育德」,又是別說一箇道理。「山下出泉」,卻是箇流行底物事,暫時被他礙住在這裏。觀這意思,卻是說自家當恁地做工夫。卦中如此者多。淵。

  以象言之,果者,泉之必通;育者,靜之時也。季通云:「育德,是艮止也。」端蒙。

  或自家是蒙,得他人發;或他人是蒙,得自家發。節。

  卦辭有平易底,有難曉底。「利用刑人,用說桎梏。」粗說時,如今人打人棒也,須與他脫了那枷,方可,一向枷他不得。若一向枷他,便是「以往吝」。這只是說治蒙者當寬慢,蓋法當如此。淵。

  「不利為寇。」寇只是要去害他,故戒之如此。淵。

  問:「『擊蒙,不利為寇』,如本義只是就自身克治上說,是如何?」曰:「事之大小都然。治身也恁地。若治人做得太甚,亦反成為寇。占得此爻,凡事不可過當。如伊川作用兵說,亦是。但只做得一事用,不如且就淺處說去,卻事事上有用。若便說深了,則一事用得,別事用不得。」學履。

  問「利用禦寇,上下順也」。曰:「上九一陽,而眾陰隨之,如人皆從順於我,故能禦寇。便如適來說孔子告陳恒之事,須是得自家屋裏人從我,方能去理會外頭人。若自家屋裏人不從時,如何去禦得寇!便做不得,所以象曰:『上下順也。』」燾。

   需

  需主事,孚主心。需其事,而心能信實,則「光亨」。以位乎尊位而中正,故所為如此。「利涉大川」,而能需,則往必有功。「利涉大川」,亦蒙上文「有孚,光亨貞吉」。淵。

  問需卦大指。曰:「需者,寧耐之意。以剛遇險,時節如此,只當寧耐以待之。且如涉川者,多以不能寧耐,致覆溺之禍,故需卦首言『利涉大川』。」銖問:「乾陽上進之物,前遇坎險,不可遽進以陷於險,故為需?」曰:「遇此時節,當隨遠隨近,寧耐以待之,直至『需于泥』,已甚狼當矣;然能敬慎,亦不至敗。至於九五需得好,只是又難得這般時節。當此時,只要定以待之耳。至上六居險之極,又有三陽並進,六不當位,又處陰柔,亦只得敬以待之則吉。」又問:「『不當位』,如何?」曰:「凡初上二爻,皆無位。二士,三卿大夫,四大臣,五君位。上六之不當位,如父老不任家事而退閑,僧家之有西堂之類。」銖。

  「以正中」,「以中正」,也則一般,這只是要協韻。淵。

  「利涉大川」,利涉是乾也,大川是坎也。「往有功」,是乾有功也。或云,以乾去涉大川。燾。

  需,待也。「以飲食宴樂」,謂更無所為,待之而已。待之須有至時,學道者亦猶是也。人傑。

  後世策士之言,只說出奇應變。聖人不恁地,合當需時便需。淵。

  問:「『敬慎不敗』,本義以為發明占外之意,何也?」曰:「言象中本無此意,占者不可無此意,所謂『占外意』也。」銖。

  問「敬慎」。曰:「『敬』字大,『慎』字細小。如人行路,一直恁地去,便是敬。前面險處,防有喫跌,便是慎。慎是惟恐有失之之意。如『思慮』兩字,思是恁地思去,慮是怕不恁地底意思。」夔孫。

  「穴」是陷處,喚做「所安」處不得。分明有箇「坎,陷也」一句。柔得正了,需而不進,故能出於坎陷。四又坎體之初,有出底道理。到那上六,則索性陷了!淵。

  伯豐問「需于酒食,貞吉」。曰:「需只是待。當此之時,別無作為,只有箇待底道理。然又須是正,方吉。」。

  坎體中多說酒食,想須有此象,但今不可考。淵。

  王弼說初上無位,如言乾之上九「貴而無位」,需之「不當位」。然乾之上九不是如此;需之不當,卻有可疑。二四上是陰位,不得言不當。淵。

   訟

  訟,攻責也。而今訟人,攻責其短而訟之;自訟,則反之於身亦如此。僩。

  問訟卦大指。因言:「大凡卦辭取義不一。如訟『有孚窒,惕中吉』,蓋取九二中實,坎『為加憂』之象;中實為有孚,坎險為窒,坎為加憂,為惕。九二居下卦之中,故曰有信而見窒,能懼而得中也。『終凶』,蓋取上九終極於訟之象;『利見大人』,蓋取九五剛健中正居尊之象;『不利涉大川』,又取以剛乘險,以實履陷之象,此取義不一也。然亦有不必如此取者,此特其一例也。」曰:「卦辭如此,辭極齊整。蓋所取諸爻義,皆與爻中本辭協。亦有雖取爻義,而與爻本辭不同者,此為不齊整處也。」又問卦變之義。曰:「此訟卦變自遯而來,為剛來居二。此是卦變中二爻變者。蓋四陽二陰自遯來者十四卦,訟即初變之卦,剛來居二,柔進居三,故曰『剛來而得中』。」又問:「細讀本義所釋卦辭,若看得分明,則彖辭之義亦自明。只須略提破此是卦義,此是卦象、卦體、卦變,不必更下注腳矣。」曰:「某當初作此文字時,正欲如此。蓋彖辭本是釋經之卦辭。若看卦辭分明,則彖辭亦已可見。但後來要重整頓過未及,不知而今所解,能如此本意否?」又問:「觀訟一卦之體,只是『訟不可成』:初六,『不永所事』;九二,『不克訟』;六三,守舊居正,非能訟者;九四,『不克訟』,而能復就正理,渝變心志,安處於正;九五,聽『訟元吉』;上九雖有鞶帶之錫,而不免終朝之褫,首尾皆是不可訟之意。故彖曰:『終凶,訟不可成。』此句豈即本義所指卦體耶?」曰:「然。」因問:「易最難點。如訟九四『不克訟,句。復即命,句。渝,句。安貞,句。吉。六三食舊德,句。貞,句。厲終吉。句。』」曰:「『厲』自是一句,『終吉』又是一句。易辭只是元排此幾句在此。伊川作變其不安者為安貞,作一句讀,恐不甚自然。」又曰:「如訟『上剛下險』是屬上句,『險而健訟』是屬下句。」銖。

  「不利涉大川」,是上面四畫陽,載不起,壓了這般重。淵。

  問:「訟彖云:『剛來而得中也。』大抵上體是剛,下體是柔,剛下而變柔,則為剛來。今訟之上體既是純剛,安得謂之剛來邪?」曰:「此等須要畫箇圖子看,便好。訟卦本是遯卦變來。遯之六二上為訟之六三,其九三下為九二,乃為訟卦。此類如『柔來而文剛』,『分剛上而文柔』,與夫『剛自外來而為主於內』,皆是如此。若畫圖子起,便極好看,更不待說。若如先儒說,則多牽強矣。」時舉。

  天自向上去,水自向下來,必是有訟。淵。

  「作事謀始」,言觀此等象,便當每事謀之於其始。淵。

  王弼言「有德司契」,是借這箇「契」字說。言自家執這箇契在此,人來合得,我便與他。自家先定了,這是「謀始」、「司契」底意思。淵。

  問「不永所事,小有言,終吉」。曰:「此爻是陰柔之人。也不會十分與人訟,那人也無十分傷犯底事,但只略去訟之。才辨得明便止,所以終吉也。」燾。

  九二正應在五,五亦陽,故為窒塞之象。淵。

  問:「九二『不克訟,歸而逋其邑,人三百戶,無眚』。解者牽強。」曰:「如此解時,只得說小邑。常以為易有象數者以此。何故不言二百戶?以其有定數也。聖人之象,便依樣子,又不似數之類,只曰:『不克訟,歸逋竄也。』」振。

  「三百戶」,必須有此象,今不可考。王輔嗣說「得意忘象」,是要忘了這象。伊川又說「假象」,是只要假借此象。今看得不解得恁地全無那象,只是不可知,只得且從理上說。乾為馬,卻說龍;坤為牛,卻說馬;離為龜,卻說牛,做得箇例來括他,方得。見說已做了例,又卻不曾見得。淵。

  問「食舊德,從上吉也」。曰:「是自做不得,若隨人做,方得吉之道。」

  「復即命,渝」,言復就命,而變其不順之命。淵。

  「訟元吉」,便似乾之「利見大人」,有占無象者。爻便是象。「訟元吉」,九五便是。淵。

   師

  「吉無咎」,謂如一件事自家做出來好,方得無罪咎;若做得不好,雖是好事,也則有咎。「無咎吉」,謂如一件事元是合做底,自家做出來又好。如所謂「戰則克,祭則受福」,戰而臨事懼,好謀成,祭而恭敬齊肅,便是無咎;克與受福,便是吉。如行師之道既已正了,又用大人率之,如此則是都做得是,便是吉了,還有甚咎?淵。

  師彖辭,亦是說得齊整處。銖。

  「在師中吉」,言以剛中之德在師中,所以吉。淵。

  問:「潘謙之說師九二,欲互說『在師中,吉』,『懷萬邦也』;『王三錫命』,『承天寵也』,何如?」曰:「聖人作易象,只是大概恁地,不是恁地子細解釋。」礪。

  問:「『師或輿尸』,伊川說訓為『眾主』,如何?」曰:「從來有『輿尸血刃』之說,何必又牽引別說?某自小時未曾職訓詁,只讀白本時,便疑如此說。後來從鄉先生學,皆作『眾主』說,甚不以為然。今看來,只是兵敗,輿其尸而歸之義。小年更讀左傳『形民之力,而無醉飽之心』,意欲解釋『形』字是割剝之意,醉飽是厭足之意,蓋以為割剝民力而無厭足之心。後來見注解皆以『形』字訓『象』字意,云象民之力,而無已甚,某甚覺不然。但被『形』字無理會,不敢改他底。近看貞觀政要,有引用處皆作『刑民』,又看家語亦作『刑民』字,方知舊來看得是。此是祭公箴穆公之語,須如某說,其語方切。」礪。

  問:「易爻取意義,如師之五『長子帥師』,乃是本爻有此象,又卻說『弟子輿尸』,何也?」曰:「此假設之辭也。若言弟子輿尸,則凶矣。」問:「此例恐與『家人嗃嗃』而繼以『婦子嘻嘻』同。」曰:「然。」榦。

  問:「程傳云:『長子謂九二以中正之德合於上,而受任以行。』夫以九之居二,中則是矣,豈得為正?」曰:「此只是錯了一字耳,莫要泥他。」時舉。

  「開國承家」,為是坤有土之象。然屯之「利建侯」,卻都無坤,止有震,此又不可曉。淵。

  「『開國承家,小人勿用』,舊時說只作論功行賞之時,不可及小人,今思量看理去不得。他既一例有功,如何不及他得!看來『開國承家』一句,是公共得底,未分別君子小人在。『小人勿用』,則是勿更用他與之謀議經畫爾。漢光武能用此義,自定天下之後,一例論功行封。其所以用之在左右者,則鄧禹耿弇賈復數人,他不與焉。」因問:「古之論功行封,真箇是裂土地與之守,非如後世虛帶爵邑。若使小人參其間,則誠有弊病。」曰:「勢不容不封他得。但聖人別有以處之,未見得如何。如舜封象,則使吏治其國,若是小人,亦自有以處之也。」先生云:「此義方思量得如此,未曾改入本義,且記取。」學履。

   比

  李問:「比卦,大抵占得之,多是人君為人所比之象。」曰:「也不必拘。若三家村中推一箇人作頭首,也是為人所比。也須自審自家才德可以為之比否。所以『原筮,元永貞』也。」學履。

  「筮」字,說做占決,亦不妨,然亦不必說定不是「龜筮」之「筮」。淵。

  問「不寧方來,後夫凶」。曰:「別人自相比了,己既後於眾人,卻要強去比他,豈不為人所惡?是取凶也。『後夫』猶言後人。春秋傳有云:『先夫當之矣。』亦是占中一義。」。

  「後夫」,不必如伊川說。左傳齊崔卜娶妻卦云:「入于其宮,不見其妻,凶。」人以為凶,他云:「前夫當之矣。」彼云「前夫」,則此云「後夫」,正是一樣語。陽便是夫,陰便是婦。礪。

  「後夫」,只是說後來者。古人亦曾說「先夫當之」,也有喚作夫婦之「夫」底。淵。

  「後夫凶」,言九五既為眾陰所歸,若後面更添一箇陽來,則必凶。古人如袁紹劉馥劉繇劉備之事,可見兩雄不並棲之義。淵。

  「比,吉也」,「也」字羨。當云:「比吉。比,輔也,下順從也。」「比輔也」,解「比」字;「下順從也」,解「吉」字。廣。

  伊川言「建萬國以比民」,言民不可盡得而比,故建諸侯,使比民,而天子所親者諸侯而已,這便是它比天下之道。淵。

  「終來有他」,說將來,似「顯比」,便有那周遍底意思。淵。

  問「比之匪人」。曰:「初應四,四是外比於賢,為比得其人。二應五,五為『顯比』之君,亦為比得其人。惟三乃應上,上為『比之無首』者,故為『比之匪人』也。」時舉。

  問:「伊川解『顯比,王用三驅失前禽』,所謂來者揜之,去者不追,與『失前禽』而殺不去者,所譬頗不相類,如何?」曰:「田獵之禮,置旃以為門,刈草以為長圍。田獵者自門驅而入,禽獸向我出者皆免,惟被驅而入者皆獲。故以前禽比去者不追,獲者譬來則取之,大意如此,無緣得一一相似。伊川解此句不須疑。但『邑人不誡吉』一句似可疑,恐易之文義不如此耳。」洽。

  比九五「邑人不誡」,蓋上之人顯明其比道,而不必人之從己;而其私屬亦化之,不相戒約而自然從己也。礪。

  「邑人不誡」,如有聞無聲,言其自不消相告戒,又如「歸市者不止,耕者不變」相似。淵。

  易第六爻在上為首,自下又為尾,兩用。比上六象曰「比之無首,無所終也」是也。

   小畜

  小畜言以巽之柔順而畜三陽,畜他不住。大畜則以艮畜乾,畜得有力,所以喚作「大畜」。「小畜亨」,是說陽緣陰畜他不住,故陽得自亨。橫渠言:「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凡言亨,皆是說陽。到得說陰處,便分曉說道「小人吉」。「亨」字便是下面「剛中而志行乃亨」。淵。

  問:「見人說此卦,作巽體順,是小人以柔順小術畜君子,故曰『小畜』,如何?」曰:「易不可專就人上說,且就陰陽上看分明。巽畜乾,陰畜陽,故謂之『小』。若配之人事,則為小人畜君子也得,為臣畜君也得,為因小小事畜止也得,不可泥定一事說。」學履。

  問「密雲不雨,自我西郊」。曰:「此是以巽畜乾,巽順乾健,畜他不得,故不能雨。凡雨者,皆是陰氣盛,凝結得密,方濕潤下降為雨。且如飯甑,蓋得密了,氣鬱不通,四畔方有溫汗。今乾上進,一陰止他不得,所以彖中云『尚往也』,是指乾欲上進之象。到上九,則以卦之始終言。畜極則散,遂為『既雨既處』。陰德盛滿如此,所以有『君子征凶』之戒。」學履。

  「密雲不雨,尚往也」,是陰包他不住,陽氣更散,做雨不成,所以尚往也。礪。

  問:「『風行天上,小畜』,象義如何?」曰:『天在山中,大畜』,蓋山是堅剛之物,故能力畜其三陽。風是柔軟之物,止能小畜之而已耳。」時舉。

  「風行天上,小畜,君子以懿文德」,言畜他不住,且只逐些子發泄出來,只以大畜比之便見得。大畜說:「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小畜只是做得這些箇文德,如威儀、文辭之類。淵。

  問:「『初九復自道,何其咎?吉。』此爻與四相應,正為四所畜者,乃云『復自道』,何邪?」曰:「易有不必泥爻義看者,如此爻只平看自好。『復自道』,便吉;復不自道,便凶,自無可疑者矣。」時舉。

  「復自道」之「復」與「復卦」之「復」不同。復卦言已前不見了這陽,如今復在此。「復自道」,是復他本位,從那道路上去,如「無往不復」之「復」。淵。

  小畜但能畜得九三一爻而已。九三是迫近他底,那兩爻自牽連上來。淵。

  孚有在陽爻,有在陰爻。伊川謂:「中虛,信之本;中實,信之質。」淵。

  「富以其鄰」與「上合志」,是說上面巽體同力畜乾。鄰,如東家取箇,西家取箇,取上下兩畫也。此言五居尊位,便動得那上下底。「攣如」,手把攣住之象。「既雨既處」,言便做畜得住了。做得雨後,這氣必竟便透出散了。「德積」是說陰德,婦人雖正亦危,月才滿便虧,君子到此亦行不得。這是那陰陽皆不利之象。淵。

  問:「小畜以一陰而畜五陽,而九五乃云『富以其鄰』,是與六四之陰并力而畜下三陽,不知九五何故反助陰耶?」曰:「九五上九皆為陰所畜,又是同巽之體,故反助之也。」又曰:「上九爻辭殊不可斷。若人占得此爻,則吉凶未可知。然易占法有活法。聖人因事教人,如有是德而得是爻則為吉,無是德而得是爻則不應,須如此看乃活。如『輿說輻,夫妻反目』一爻,可謂不好。然能以剛自守,則雖得此爻,而凶不應矣。」銖。

  「上九雖是陰畜陽,至極處,和而為雨。必竟陰制陽是不順,所以雖正亦厲。」礪。

  「小畜上九,疑是太甲伊尹之事當之。注云:『陰既盛而亢陽,則君子亦不可以有行。』恐當云『君子於此宜靜而不宜動,故征則凶也』,方與上意不相害。」曰:「作伊周之事說亦得。作易本意,只說陰畜陽到極處。」問:「既如此,則何故又曰『君子征凶』?」曰:「便是易本意只言陰畜陽。若以事言之,則伊尹之於太甲,周公之於成王固如此。如武后之於高宗亦然。」問:「武后事,恐不可謂之『既雨』。」曰:「它也自和。」問:「恐不可謂之『婦貞』。」曰:「易中之意,言婦雖貞猶厲,而況於不貞乎!蓋易文本是兩下說在那裏,不可執定看。」榦。

  「十六日,月雖闕未多,卻圓似生明之時,畢竟是漸闕去。月初雖小於生魄時,卻是長底時節。」問:「占得此爻則如何?」曰:「這當看所值之時何如,大意大抵不得便宜。」月幾望:小畜上六,歸妹六五,中孚六四。

   履

  「履虎尾」,言履危而不傷之象。便是後履前之意,隨著他後去。淵。

  履,上乾下兌,以陰躡陽,是隨後躡他,如踏他腳跡相似。所以云「履虎尾」,是隨後履他尾,故於卦之三四爻發虎尾義,便是陰去躡他陽背脊後處。伊川云「履藉」,說得生受。礪。

  問:「履以兌遇乾,和說以躡剛強之後,所以有履虎尾而不傷之象。但彖言『剛中正,履帝位而不疚』,正指九五而言。而九五爻辭乃曰『夬履貞厲』,有危象焉,何也?」曰:「『夬,決也。』九五以剛中正履帝位,而下又以和說應之,故其所行果決,自為無所疑礙,所以雖正亦厲。蓋曰雖使得正,亦危道也,為戒深矣!」銖。時舉錄見下。

  叔重問:「『剛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此是指九五而言。然九五爻辭云『夬履貞厲』,與彖似相反,何邪?」曰:「九五是以剛居上,下臨柔說之人,故決然自為而無所疑,不自知其過於剛耳。」時舉。

  問:「履,如何都做『禮』字說?」曰:「『定上下,辨民志』,便也是禮底意思。」又曰:「禮主卑下。履也是那踐履處,所行若不由禮,自是乖戾,所以曰『履以和行』。謙又更卑下,所以節制乎禮。」又曰:「禮是自家恁地卑下,謙是就應物而言。」又曰:「『履和而至』以下,每句皆是反說。履出於人情之自然,所以和者,疑於不然而卻至。『謙尊而光』,若秦人尊君卑臣,則雖尊而不光,惟謙,則尊而又光。」

  伊川這一卦說卻大象,并「素履」、「履道坦坦」處,卻說得好。

  「履道」,道即路也。淵。

  「武人為于大君」,必有此象。但六三陰柔,不見得有武人之象。淵。

  履三四爻,正是躡他虎尾處。陽是進底物事。四又上躡五,亦為虎尾之象。砥。

  「志行也」,只是說進將去。淵。

  「夬履」是做得忒快,雖合履底也有危厲。淵。

  「夬履貞厲」,正東坡所謂「憂治世而危明主也」。學履。

  「視履考祥」,居履之終,視其所履而考其祥,做得周備底,則大吉。若只是半截時,無由考得其祥,後面半截卻不好,未可知。「旋」,是那團旋來,卻到那起頭處。淵。

   泰

  論陰陽各有一半。聖人於泰否,只為陽說道理。看來聖人出來做,須有一箇道理,使得天下皆為君子。世間人多言君子小人常相半,不可太去治他,急迫之卻為害。不然。如舜湯舉伊尹皋陶,不仁者遠,自是小人皆不敢為非,被君子夾持得,皆革面做好人了。淵。

  問:「看否泰二卦,見得泰無不否,若是有手段底,則是稍遲得。」曰:「自古自治而入亂者易,由亂而入治者難。治世稍不支捂,便入亂去。亂時須是大人休否,方做得。」學履。

  問:「『財成輔相』字如何解?」曰:「裁成,猶裁截成就之也,裁成者,所以輔相也。」一作:「輔相者,便只是於裁成處,以補其不及而已。」又問:「裁成何處可見?」曰:「眼前皆可見。且如君臣父子兄弟夫婦,聖人便為制下許多禮數倫序,只此便是裁成處。至大至小之事皆是。固是萬物本自有此理,若非聖人裁成,亦不能如此齊整,所謂『贊天地化育而與之參』也。」一作:「此皆天地之所不能為而聖人能之,所以贊天地之化育,而功與天地參也。」又問:「輔相裁成,學者日用處有否?」曰:「饑食渴飲,冬裘夏葛,耒耜罔罟,皆是。」淵。

  「財成」是截做段子底,「輔相」是佐助他底。天地之化,儱侗相續下來,聖人便截作段子。如氣化一年一周,聖人與他截做春夏秋冬四時。淵。

  問:「『財成輔相』,無時不當然,何獨於泰時言之?」曰:「泰時則萬物各遂其理,方始有裁成輔相處。若否塞不通,一齊都無理會了,如何裁成輔相得?」學履。燾錄作:「天地閉塞,萬物不生,聖人亦無所施其力。」

  「泰初九云:『占者陽剛,則其征吉矣。』當云:『占者陽剛而得其類,則征吉矣。』『以其彙』,亦是占辭。」曰:「『以其彙』屬上文。嘗見郭璞易林亦如此做句,便是那時人已自恁地讀了。蓋『拔茅連茹』者,物象也;『以其彙』者,人也。」榦。

  問:「『包荒得尚于中行,以光大也。』以九二剛中有光大之德,乃能包荒邪?為是『包荒得尚于中行』,所以光大邪?」曰:「易上如說『以中正也』,皆是以其中正方能如此。此處也只得做以其光大說。若不是一箇心胸明闊底,如何做得!」礪。

  「勿恤其孚」,只作一句讀。孚,只是信,蓋言不卹後來信與不信爾。義剛。

  「于食有福。」食,如「食舊德」之「食」,赤壁賦「吾與子之所共食」之「食」。礪。

  「富以其鄰」,言以其富厚之力而能用其鄰。「不富以其鄰」,言不待富厚之力而能用其鄰。淵。

  「帝乙歸妹」,今人只做道理譬喻推說。看來須是帝乙嫁妹時占得此爻。淵。

  「自邑告命」,是倒了。邑是私邑,卻倒來命令自家。雖便做得正,人君到此也則羞吝。淵。

  方泰極之時,只得自治其邑。程先生說民心離散,自其親近者而告命之,雖正亦吝。然此時只得如此,雖吝卻未至於凶。礪。

  且如「城復于隍」,須有這箇城底象、隍底象、邑底象。城、隍、邑皆土地,在坤爻中自有此象。淵。

  「城復于隍」,隍是河。掘其土以為城,又因以固城也。「勿用師」,師是兵師,凡坤有眾與土之象。礪。

  問:「泰卦『無平不陂,無往不復』,與『城復于隍』。」因言:「否、泰相乘如此,聖人因以垂戒。」曰:「此亦事勢之必然。治久必亂,亂久必治,天下無久而不變之理。」子善遂言:「天下治亂,皆生於人心。治久則人心放肆,故亂因此生;亂極則人心恐懼,故治由此起。」曰:「固是生於人心,然履其運者,必有變化持守之道可也。如明皇開元之治自是好了;若但能把捉,不至如天寶之放肆,則後來亦不應如此狼狽。」銖因言:「觀聖人立象、係辭,當好時便須有戒懼收斂底意;當不好時,便須有艱難守正底意。徹首徹尾,不過敬而已。卦中無全好者,亦無全不好者。大率敬即好,不敬即不好。」先生頷之。銖。

   否

  「否之匪人」,言沒了這人道。淵。

  問:「否『之匪人』三字,說者多牽強。本義云:『與泰相反,故曰「匪人」,言非人道也。』程易卻云『天地不交而萬物不生,故無人道』,如何?」曰:「說者云,此三字衍,蓋與『比之匪人』語同而字異,遂錯誤於此,今強解不通也。」又問:「『初六拔茅茹,以其彙,貞吉亨。』蓋三陰在下,各以類進。然惡未形,故戒其能正,則吉而亨,蓋能正則變為君子矣。程易作君子在下說,云『當否之時,君子在下,以正自守』,如何?」曰:「程氏亦作君子之象說,某覺得牽強,不是此意。」又問:「九四『有命無咎,疇離祉』。三陰已過而陽得亨,則否過中而將濟之時,與泰九三『無平不陂,無往不復』相類。」曰:「泰九三時,已有小人,便是可畏如此,故艱貞則無咎。否下三爻,君子尚畏它;至九四,即不畏之矣,故有『有命疇離祉』之象占也。」又問:「九五『其亡其亡,繫于苞桑』,如何?」曰:「有戒懼危亡之心,則便有苞桑繫固之象。蓋能戒懼危亡,則如繫于苞桑,堅固不拔矣。如此說,則象占乃有收殺,非是『其亡其亡』,而又『繫于苞桑』也。」銖。

  「拔茅茹」,「貞吉亨」,這是吉凶未判時。若能於此改變時,小人便是做君子。君子小人只是箇正、不正。初六,是那小人欲為惡而未發露之時;到六二「包承」,則已是打破頭面了,然尚自承順那君子,未肯十分做小人在;到六三,便全做小人了,所以包許多羞恥。大凡小人做了罪惡,他心下也自不穩當,此便是「包羞」之說。淵。

  「包承」,龜山以「包承小人」為一句,言否之世,當包承那小人,如此卻不成句。龜山之意,蓋欲解洗他從蔡京父子之失也。淵。

  「包承」,也是包得許多承順底意思。學履。

  「包羞」之說,是有意傷善而未能之意。他六二尚自包承,到這六三,已是要害君子。然做事不得,所以包許多羞恥。淵。

  否九四雖是陽爻,猶未離乎否體。只緣他是陽,故可以有為,然須有命方做得。又曰:「『有命』,是有箇機會,方可以做。占者便須是有箇築著磕著時節,方做得事成,方無咎。」礪。

  否九四「有命無咎,疇離祉」,這裏是吉凶未判,須是有命方得無咎。故須得一箇幸會,方能轉禍為福。否本是陰長之卦。九五「休否」,上九「傾否」,又自大故好。蓋陰之與陽,自是不可相無者。今以四時寒暑而論,若是無陰陽,亦做事不成。但以善惡及君子小人而論,則聖人直是要消盡了惡,去盡了小人,蓋亦抑陰進陽之義。學履錄作「助陽之意」。某於坤卦曾略發此意。今有一樣人議論,謂君子小人相對,不可大故去他;若要盡去他,則反激其禍。且如舜湯舉皋陶伊尹,不仁者遠。所謂去小人,非必盡滅其類。只是君子道盛,小人自化,雖有些小無狀處,亦不敢發出來,豈必勦滅之乎!文蔚。學履錄略。

  九四則否已過中。上三爻是說君子,言君子有天命而無咎。大抵易為君子謀。且如否內三爻是小人得志時,然不大段會做得事。初則如此,二又如此,三雖做得些箇,也不濟事。到四,則聖人便說他那君子得時,否漸次反泰底道理。五之「苞桑」,繫辭中說得條暢,盡之矣。上九之「傾否」,到這裏便傾了否,做泰。淵。

  九五以陽剛得位,可以休息天下之否。然須常存得危亡之心,方有苞桑之固。不知聖人於否泰只管說「包」字如何,須是象上如何取其義。今曉他不得,只得說堅固。嘗見林謙之與張欽夫講易林,以為有象。欽夫云:「看孔子說『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只是以道理解了,便是無用乎象,遂著書說此。」看來不如此。蓋當時人皆識得象,卻有未曉得道理處。故聖人不說象,卻就上發出道理說,初不是懸空說出道理。凡天下之物須是就實事上說,方有著落。又曰:「聖人分明是見有這象,方就上面說出來。今只是曉他底不得,未說得也未要緊,不可說道他無此象。呂大臨以『酬爵不舉』解『不盡人之歡』。酬爵不舉是實事如此,『不盡人之歡』,便是就上說出這話來。」礪。

   同人

  「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是兩象一義。「利君子貞」,是一象。淵。

  「乾行也」,言須是這般剛健之人,方做得這般事。若是柔弱者,如何會出去外面同人,又去涉險!淵。

  易雖抑陰,然有時把陰為主,如同人是也。然此一陰雖是一卦之主,又卻柔弱,做主不得。淵。

  「類族辨物」,言類其族,辨其物。且如青底做一類,白底做一類,恁地類了時,同底自同,異底自異。淵。

  問:「『類族辨物』,如伊川說云:『各以其類族辨物之同異也。』則是就類族上辨物否?」曰:「『類族』是就人上說,『辨物』是就物上說。天下有不可皆同之理,故隨他頭項去分別。『類族』,如分姓氏,張姓同作一類,李姓同作一類。『辨物』,如牛類是一類,馬類是一類。就其異處以致其同,此其所以為同也。伊川之說不可曉。」學履。

  問:「六二與九五,柔剛中正上下相應,可謂盡善。卻有『同人于宗吝』與『先號咷』之象,如何?」曰:「以其太好,兩者時位相應,意趣相合,只知款密,卻無至公大同之心,未免係於私,故有吝。觀『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固是他好處。然於好處猶有失,以其係於私暱,而不能大同也。大凡悔者自凶而之吉,吝者自吉而趨凶。」又問:「『伏戎于莽,升其高陵』,如何?」曰:「只是伏于高陵之草莽中,三歲不敢出。與九四『乘其墉』,皆為剛盛而高。三欲同於二,而懼九五之見攻,故升高伏戎欲敵之,而五陽方剛不可奪,故『三歲不興』,而象曰不能行也。四欲同於二,而為三所隔,故乘墉攻之,而以居柔,遂自反而弗克,而象曰『義弗克也』。程傳謂升高陵,有升高顧望之意,此說雖巧,恐非本意。程傳說得『通天下之志』處極好,云:『文明則能燭理,故能明大同之義;剛健則能克己,故能盡大同之道。』此說甚善。大凡說書,只就眼前說出底便好,崎嶇尋出底便不好。」問:「『大師克相遇』,本義無說,何也?」曰:「舊說只用大師克勝之,方得相遇。或云大師之克,見二陽之強,則非也。」銖曰:「二五本自同心,而為三四所隔,故『先號咷』,先謂理直也。淵錄云:「以中直也。言其理直而不得伸,所以先號咷。」大師克而後相遇,則後笑矣。蓋亦義理之同,物終不得而間之,故相遇也。」先生頷之。又問「同人于郊」。曰:「郊是荒寂無人之所,言不能如『同人于野』,曠遠無私,荒僻無與同。蓋居外無應,莫與同者,亦可以無悔也。」銖。

  伯豐問:「同人三四,皆有爭奪之義。」曰:「只是爭六二一陰爻,卻六二自與九五相應。三以剛居剛,便迷而不返;四以剛居柔,便有反底道理。繫辭云:『近而不相得則凶。』如初上則各在事外,不相干涉,所以無爭。」。

  問「同人于郊」。曰:「『同人于野』,是廣大無我之意。『同人于郊』,是無可與同之人也。取義不同,自不相悖。」時舉。

   大有

  「『應乎天而時行』,程說以為應天時而行,何如?」曰:「是以時而行,是有可行之時。」礪。

  「火在天上,大有。」凡有物須是自家照見得,方見得有。若不照見,則有無不可知,何名為有!淵。

  問:「『君子以遏惡揚善,順天休命。』竊以為天之所以命我者,此性之善也。人惟蔽於非心邪念,是以善端之在人心,日以湮微。君子儻能遏止非心邪念於未萌,則善端始自發揚,而天之所以命我者,始無所不順。如此而為『順天休命』,若何?」曰:「天道喜善而惡惡,遏惡而揚善,非『順天休命』而何?吾友所說,卻似嫌他說得大,要束小了說。」蓋卿。

  問:「初九『無交害,匪咎。艱則無咎』。」曰:「此爻本最吉,不解有咎。然須說『艱則無咎』。蓋易之書大抵教人戒慎恐懼,無有以為易而處之者。雖至易之事,亦必以艱難處之,然後無咎也。」僩。

  古人於「亨」字,作「享、烹」字通用。如「公用亨于天子」,分明是「享」字。易中解作「亨」字,便不是。。

  問:「上九『自天祐之,吉無不利』。」曰:「上九以陽剛居上,而能下從六五者,蓋陽從陰也。大有唯六五一陰,而上下五陽應之。上九能下從六五,則為『履信思順而尚賢』。蓋五之交孚,信也;而上能履之,謙退不居,思順也;志從於五,尚賢也。『天之所助者順,人之所助者信』,所以有『自天祐之吉無不利』之象。若無繫辭此數句,此爻遂無收殺。以此見聖人讀易,見爻辭有不分明處,則於繫辭傳說破,如此類是也。」又問「遏惡揚善,順天休命」。「由天命有善而無惡。當大有時,遏止其惡,顯揚其善,反之於身,亦莫不然。非止用人,用人乃其一事耳。」又問:「『公用亨于天子』,『亨』只當作『享』字看,與『王用亨于西山』同。」曰:「『公用亨于天子』,已有左氏所引可證。如隨之『王用亨于西山』,亦必是『祭享』之『享』無疑。」又問:「『匪其彭』,只當依程傳作盛貌。」曰:「程說為優。王弼作下比九三分權之臣,蓋以彭為旁,言專心承五,常匪其旁。」因說:「王荊公上韓魏公啟云:『時當大有,更懷下比之嫌。』用此事譏魏公也。」銖。

   謙

  謙便能亨,又為「君子有終」之象。淵。

  「虧盈益謙」是自然之理。淵。

  「變盈流謙」,揚子雲言:「山殺瘦,澤增高。」此是說山上之土為水漂流下來,山便瘦,澤便高。淵。

  鬼神言「害」言「福」,是有些造化之柄。淵。

  鬼神說「害」說「福」。如言「與鬼神合其吉凶」,則鬼神便說箇「吉凶」字。淵。

  問:「謙彖云云。鬼神是造化之跡,既言天地之道,又言鬼神,何邪?」曰:「天道是就寒暑往來上說,地道是就地形高下上說,鬼神是就禍福上說,各自主一事而言耳。」因云:「上古之時,民心昧然不知吉凶之所在,故聖人作易教之卜筮,使吉則行之,凶則避之,此是開物成務之道。故繫辭云:『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業,以斷天下之疑。』正謂此也。初但有占而無文,往往如今之●珓相似耳。但如今人因火珠林起課者,但用其爻而不用其辭,則知古者之占,往往不待辭而後見吉凶。至文王周公方作彖爻之辭,使人得此爻者,便觀此辭之吉凶。至孔子,又恐人不知其所以然,故又復逐爻解之,謂此爻所以吉者,謂以中正也;此爻所以凶者,謂不當位也,明明言之,使人易曉耳。至如文言之類,卻是就上面發明道理。非是聖人作易,專為說道理以教人也。須見聖人本意,方可學易。」時舉。

  謙之為義,不知天地人鬼何以皆好尚之。蓋太極中本無物,若事業功勞,又於我何有?觀天地生萬物而不言所利,可見矣。賀孫。

  問「謙尊而光,卑而不可踰」。曰:「恐程先生之說,非周易本文之意。『尊』字是對『卑』字說,言能謙,則位處尊而德愈光,位雖卑而莫能踰。如古之賢聖之君,以謙下人,則位尊而愈光;若驕奢自大,則雖尊而不光。」子蒙。

  「謙尊而光,卑而不可踰。」以尊而行謙,則其道光;以卑而行謙,則其德不可踰。尊對卑言,伊川以謙對卑說,非是。但聖人九卦之引此一句,看來大綱說。僩。

  「裒多益寡」便是謙,「稱物平施」便是「裒多益寡」。淵。

  問:「謙『裒多益寡』。看來謙雖是若放低去,實是損高就低,使教恰好,不是一向低去。」曰:「大抵人多見得在己者高,在人者卑。謙則抑己之高而卑以下人,便是平也。」學履。

  「鳴謙」在六二,又言「貞」者,言謙而有聞,須得其正則吉。蓋六二以陰處陰,所以戒他要貞。謙而不貞,則近於邪佞。上六之鳴卻不同。處謙之極而有聞,則失謙本意。蓋謙本不要人知,況在人之上而有聞乎!此所以「志未得」。淵。

  「撝謙」,言發揚其謙。蓋四是陰位,又在上卦之下,九三之上,所以更當發撝其謙。「不違則」,言不違法則。淵。

  六四「撝謙」,是合如此,不是過分事,故某解其象云:「言不為過。」礪。

  叔重因問:「程易說『利用侵伐』,蓋以六五柔順謙卑,然君道又當有剛武意,故有『利用侵伐』之象。然上六亦言『利用行師』,如何?」曰:「便是此等有不通處。」時舉。

  用之問:「謙上六象曰:『志未得也。』如何?」曰:「為其志未得,所以『行師征邑國』,蓋以未盡信從故也。」又問:「謙之五、上專說征伐,何意?」曰:「『坤為地』、『為眾』。凡說國邑征伐處,多是因坤。聖人元不曾著意,只是因有此象,方說此事。」文蔚。

  問:「謙上六『志未得也』。」曰:「『志未得』,所以行師,亦如六五之意。」問:「謙上六何取象於行師?」曰:「『坤為眾』,有坤卦處,多言師。如泰上六『城復于隍,勿用師』之類。坤為土,土為國,故云『征邑國也』。以此見聖人于易不是硬做,皆是取象。因有這象,方就上面說。」礪。

  問:「謙是不與人爭,如何五、上二爻皆言『利用侵伐』、『利用行師』?象曰:『利用侵伐,征不服也。』若以其不服而征,則非所以為謙矣。」曰:「老子言:『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又言:『抗兵相加,哀者勝矣。』孫子曰:『始如處女,敵人開戶;後如脫兔,敵不及拒!』大抵謙自是用兵之道,只退處一步耳,所以『利用侵伐』也。蓋自初六積到六五、上六,謙亦極矣,自宜人人服之。尚更不服,則非人矣,故『利用侵伐』也。如『必也臨事而懼』,皆是此意。」銖。

   豫

  「建侯行師」,順動之大者。立箇國君,非舉動而何!淵。

  刑罰不清,民不服。只為舉動不順了,致得民不服。便是徒配了他,亦不服。淵。

  「豫之時義」,言豫之時底道理。

  「雷出地奮」,止是象其聲而已。「薦上帝,配祖考」,大概言之。淵。

  先王作樂,無處不用。然用樂之大者,尤在於「薦上帝,配祖考」也。僩。

  問「作樂崇德」。曰:「先生作樂,其功德便自不可掩也。」時舉。

  問:「『作樂崇德』是自崇其德,如大韶大武之類否?」曰:「是。」礪。

  叔重問:「豫初六與九四為應。九四『由豫,大有得』,本亦自好。但初六恃有強援,不勝其豫,至於自鳴,所以凶否?」曰:「九四自好,自是初六自不好,怎柰他何?」又問:「雷出地奮,豫,先王以作樂崇德。」先生謂:「象其聲者謂雷,取其義者為和。『崇德』謂著其德,『作樂』所以發揚其德也。」時舉。

  「介于石」,言兩石相摩擊而出火之意。言介然之頃,不待終日,而便見得此道理。淵。

  「盱豫,悔」,言覷著六四之豫,便當速悔,遲時便有悔。「盱豫」是句。淵。

  問:「六三云:『上視於四,而下溺於豫。』下溺之義未曉。」曰:「如此人趨時附勢以得富貴,而自為樂者也。」榦。

  「由豫」,猶言「由頤」。淵。

   隨

  伊川說「說而動,動而說」,不是。不當說「說而動」。凡卦皆從內說出去,蓋卦自內生,「動而說」,卻是。若說「說而動」,卻是自家說他後他動,不成隨了。我動彼說,此之謂隨。淵。

  動而說成隨,巽而止成蠱。節。

  「天下隨時」處,當從王肅說。淵。

  問:「程先生云『澤隨雷動,君子當隨時宴息』,是否?」曰:「既曰雷動,何不言君子以動作?卻言『宴息』?」范益之曰:「宴息乃所以養其明。」曰:「不是。蓋其卦震下兌上,乃雷入地中之象。雷隨時藏伏,故君子亦嚮晦入宴息。此是某所見如此,不知舊人曾如此看否?」子蒙。

  問:「初九『官有渝,貞吉,出門交有功』。官是『主』字之義,是一卦之主。首變得正便吉,不正便凶。」曰:「是如此。」又曰:「這必是變了。只是要『出門交有功』,卻是變。」礪。

  「官有渝」,隨之初主有變動,然尚未深。淵。

  「小子、丈夫」,程說是。淵。

  「王用亨于西山」,言誠意通神明,神亦隨之,如「況於鬼神乎」之意。淵。

   蠱

  「皿蟲」為「蠱」,言器中盛那蟲,教他自相併,便是那積蓄到那壞爛底意思。一似漢唐之衰,弄得來到那極弊大壞時,所以言「元亨」。蓋極弊則將復興,故言「元亨」。「巽而止,蟲」,那不是巽而止能治蠱。「巽而止」,所以為蠱。趙德莊說,下面人只務巽,上面人又懶惰不肯向前;上面一向剛,下面一向柔,倒塌了,這便是蠱底道理。淵。必大錄云:「上頭底只管剛,下頭底只管柔,又只巽順,事事不向前,安得不蠱!舊聞趙德莊如此說。」

  問:「蠱是壞亂之象,雖亂極必治,如何便會『元亨』?」曰:「亂極必治,天道循環,自是如此。如五胡亂華,以至於隋,亂之極,必有唐太宗者出。又如五季必生太祖,若不如此,便無天道了,所以彖只云:『蠱元亨而天下治也。』」礪。

  「先甲、後甲」,言先甲之前三日,乃辛也。是時前段事已過中了。是那欲壞之時,便當圖後事之端,略略撐住則箇。雖終歸於弊,且得支吾幾時。淵。

  問:「『蠱剛上柔下』有數義:剛在上而柔在下,為卦體。下卑巽而上苟止,所以為蠱,此卦義。又自卦變言之,自賁井既濟來,皆剛上而柔下,此卦變。」曰:「是。龜山說,『巽而止』乃治蠱之道,言當柔順而止,不可堅正必為。此說非惟不成道理,且非易彖文義。『巽而止,蠱』,猶『順以動,豫』,『動而說,隨』,皆言卦義。某本義之說,蓋是趙德莊說。趙云:『剛在上,柔在下,下卑巽而上苟止,所以蠱壞。』此則文義甚協。」又問:「先甲,辛也;後甲,丁也。辛有新意,丁有丁寧意,其說似出月令注。」曰:「然。但古人祭祀亦多用先庚、先甲。先庚,丁也;後庚,癸也,如用丁亥、辛亥之類。」又問:「『有子,考無咎』與『意承考』之『考』,皆是指父在。父在而得云『考』何?」曰:「古人多通言,如康誥『大傷厥考心』,可見。」又問:「九三『幹父之蠱,小有悔,無大咎』。言『小有悔』,則無大悔矣;言『無大咎』,則不免有小咎矣。但象曰『終無咎』,則以九三雖過剛不中,然在巽體不為無順而得正,故雖悔而無咎。至六四則不然,以陰居柔,不能有為。寬裕以治蠱,將日深而不可治,故往則見吝。言自此以往,則有吝也。」曰:「此兩爻說得『悔、吝』二字最分明。九三有悔而無咎,由凶而趨吉也;六四雖目下無事,然卻終吝,由吉而趨凶也。元祐間,劉莘老劉器之之徒,必欲盡去小人,卻是未免有悔。至其他諸公欲且寬裕無事,莫大段整頓。不知目前雖遮掩拖延得過,後面憂吝卻多,可見聖人之深戒!」又問:「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占與戒皆在其中,如何?」曰:「有此象,則其占當如此,又戒其必如此乃可也。若得此象而不能從,則有凶矣。當此時節,若能斷然『不事王侯,高尚其事』,不半上落下,或出或入,則其志真可法則矣。只為人不能如此也。」銖。

  「剛上而柔下,巽而止,蠱」,此是言致蠱之由,非治蠱之道。龜山之說非是。又嘗見龜山在朝與陳幾叟書,及有一人卦召請教於龜山,龜山云:「不要拆壞人屋子。」皆是此意思。及胡文定論時政,說得便自精神索性。堯夫詩云:「安得淳厚又秀慧,與之共話天下事!」必大。

  「巽而止,蠱」,是事事不理會,積沓到後面成一大弊,故謂之「蠱」,非謂制蠱之道,當巽而止。龜山才質困弱,好說一般不振底話,如云「包承小人」;又語某人云「莫拆了人屋子」,其意謂屋弊不可大段整理他,只得且撐拄過。其說「巽止」之義,蓋亦如此意爾,豈不大害哉!端蒙。

  汪聖錫曾言,某人別龜山,往赴召,龜山送之曰:「且緩下手,莫去拆倒人屋子。」因言,龜山解蠱卦,以「巽而止」為治蠱之道,所以有此說。大凡看易須先看成卦之義。「險而健」則成訟,「巽而止」則成蠱。蠱,艮上而巽下。艮剛居上,巽柔居下,上高亢而不下交,下卻巽而不能救,此所以蠱壞也。「巽而止」,只是巽順便止了,便無所施為,如何治蠱?「蠱元亨而天下治」,須是大善以亨,方能治蠱也。德明。

  問:「『巽而止,蠱』,莫是遇事巽順,以求其理之所止,而後為治蠱之道?」曰:「非也。大抵資質柔巽之人,遇事便不能做事,無奮迅之意,所以事遂至於蠱壞了。蠱,只是事之壞了者。」祖道。

  「蠱元亨而天下治」,言蠱之時如此,必須是大善亨通,而後天下治。淵。

  問:「『蠱,君子以振民育德』,如何?」曰:「當蠱之時,必有以振起聳動民之觀聽,而在己進德不已。必須有此二者,則可以治蠱矣。」銖。

  問:「『幹父之蠱』,程傳云:『初居內而在下,故取子幹父蠱之象。』本義:云『蠱者,前人已壞之事,故諸爻皆以子幹父蠱為言。』柄謂,若如此說,惟初爻為可通,若他爻則說不行矣。本義之說,則諸爻皆可通也。」曰:「是如此。」柄。

  「幹母之蠱」,伊川說得是。淵。

  「不事王侯」,無位之地,如何出得來?更幹箇甚麼?淵。

  問:「蠱上九傳『知止足之道,退而自保者』,與『量能度分,安於不求知者』,何以別?」曰:「知止足,是能做底;量能度分,是不能做底。」淳。

   臨

  問:「臨,不特是上臨下之謂臨,凡進而逼近者,皆謂之臨否?」曰:「然。此是二陽自下而進上,則知凡相逼近者皆為臨也。」學履。

  問:「『至于八月』,有兩說:前說自復一陽之月,至遯二陰之月,陰長陽遯之時;後說自泰至觀,觀二陽在上,四陰在下,與臨相反,亦陰長陽消之時。二說孰長?」曰:「前說是周正八月,後說是夏正八月。恐文王作卦辭時,只用周正紀之,不可知也。」又問:「二爻皆云『咸臨』,二陽遍臨四陰,故有咸臨之象。程易作咸感之義,如何?」曰:「陰必從陽,謂咸為感亦是,但覺得牽強些。此等處皆曉未得。如『至臨』與『敦臨』,亦相似,難分別,今只得如此說。此易所以未易看也。」銖。

  「剛浸而長」以下三句解「臨」字。「大亨以正」,便是「天之道也」,解「亨」字。亦是惟其如此,所以如此。須用說「八月有凶」者,蓋要反那二陽。二陽在下,四、五皆以正應臨之,上無所臨,卻還去臨那二陽。三近二陽,也去臨他。如小人在上位,卻把甘言好語臨在下之君子。「至臨」,言其相臨之切,「敦臨」,有敦厚之意。淵。

  易中言「天之命也」,「天之道也」,義只一般,但取其成韻耳,不必強分析。賀孫。

  問:「臨初九以剛居正,九二以剛居中,六四、六五以柔順臨下,故有相感應之道,所以謂之『咸臨』否?」曰:「是。」又問:「六四以陰居正,柔順臨下,又有正應,臨之極善,故謂之『至臨』。」曰:「『至臨無咎』,未是極好。只是與初相臨得切至,故謂之『至』。上六『敦臨』,自是積累至極處,有敦篤之義。艮上九亦謂之『敦艮』,復上六爻不好了,所以只於五爻謂之『敦復』。居臨之時,二陽得時上進,陰不敢與之爭,而志與之應。所謂『在內』者,非謂正應,只是卦內與二陽應也。」又曰:「此便是好卦,不獨說道理,自是好讀。所謂『卦有小大,辭有險易』,此便是大底卦。」礪。

   觀

  盥,非灌之義。盥本為薦而不薦,是欲蓄其誠意以觀示民,使民觀感而化之義。「有孚顒若」,便是那下觀而化,卻不是說人君身上事。「聖人以神道設教」,是聖人不犯手做底,即是「盥而不薦」之義。「順而巽,中正以觀天下」,謂以此觀示之也。淵。

  問:「『盥而不薦』,是取未薦之時誠意渾全而未散否?」曰:「祭祀無不薦者,此是假設來說。薦,是用事了;盥,是未用事之初。云『不薦』者,言常持得這誠敬如盥之意常在。若薦,則是用出,用出則纔畢便過了,無復有初意矣。詩云:『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楚辭云:『思公子兮未敢言。』正是此意。說出這愛了,則都無事可把持矣。惟其不說,但藏在中心,所以常見其不忘也。」學履。

  問「盥而不薦」。曰:「這猶譬喻相似,蓋無這事。且如祭祀,纔盥便必薦,那有不薦底!但取其潔之義耳。」燾。

  用之問:「『盥而不薦』,伊川以為灌鬯之初,誠敬猶存;至薦羞之後,精意懈怠。本義以為『致其潔清而不輕自用』。其義不同。」曰:「盥,只是浣手,不是灌鬯,伊川承先儒之誤。若云薦羞之後誠意懈怠,則先王祭祀,只是灌鬯之初猶有誠意,及薦羞之後,皆不成禮矣。」問:「若爾,則是聖人在上,視聽言動,皆當為天下法而不敢輕,亦猶祭祀之時,致其潔清而不敢輕用否?」曰:「然。」問:「『有孚顒若』,先生以為孚信在中而尊嚴,故下觀而化之。伊川以為天下之人孚信顒然而仰之。恐須是孚信尊嚴,方得下觀而化。」曰:「然。」又問「觀、觀」之義。曰:「自上示下曰『觀』,去聲。自下觀上曰『觀』。平聲。故卦名之『觀』去聲,而六爻之『觀』皆平聲。」問「觀我生」、「觀其生」之別。曰:「我者,彼我對待之言,是以彼觀此。『觀其生』,是以此自觀。六三之『觀我生進退』者,事君則觀其言聽計從,治民則觀其政教可行,膏澤可下,可以見自家所施之當否而為進退。九五之『觀我生』,如觀風俗之美惡,臣民之從違,可以見自家所施之善惡。上九之『觀其生』,則是就自家視聽言動應事接物處自觀。九五、上九『君子無咎』,蓋為君子有剛陽之德,故無咎;小人無此德,自當不得此爻。如初六『童觀』,小人之道也,君子則吝。小人自是如此,故無咎。此二爻,君子小人正相對說。」僩。

  問:「『有孚顒若』承上文『盥而不薦』,蓋『致其潔清而不輕自用,則孚信在中,而顒然可仰』。一說下之人信而仰之。二說孰長?」曰:「從後說,則合得彖辭『下觀而化』之義。」或曰:「前說似好。」曰:「當以彖辭為定。」又問:「六三『觀我生進退』,不觀九五,而觀己所行通塞以為進退否?」曰:「看來合是觀九五。大率觀卦二陽在上,四陰仰之。九五為主,六三『觀我生進退』者,觀九五如何而為進退也。初六、六二以去五之遠,觀貴於近。所觀不明不大。六四卻見得親切,故有觀光利用之象。六三處二、四之間,固當觀九五以為進退也。」子善遂問:「如此,則『我』字乃是指九五而言,易中亦有此例,如頤之初九曰『舍爾靈龜,觀我朵頤』,是也。」曰:「此『我』乃是假外而言耳。」又問:「觀卦四陰長而二陽消,正八月之卦,而名卦係辭,不取此義,何也?」曰:「只為九五中正以觀示天下,事都別了。以此見易不可執一看,所謂『不可為典要,惟變所適』也。」此說「我」字,與本義不同,當考。銖。

  「觀天之神道」,只是自然運行底道理,四時自然不忒。「聖人神道」,亦是說他有教人自然觀感處。淵。

  問:「觀六爻,一爻勝似一爻,豈所據之位愈高,則所見愈大邪?」曰:「上二爻意自別。下四爻是所據之位愈近,則所見愈親切底意思。」學履。

  問「觀卦陰盛,而不言凶咎」。曰:「此卦取義不同。蓋陰雖盛於下,而九五之君乃當正位,故只取為觀於下之義,而不取陰盛之象也。」時舉。

  「觀我」是自觀,如「視履考祥」底語勢。「觀其」亦是自觀,卻從別人說。易中「其」字不說別人,只是自家,如「乘其墉」之類。淵。

  「觀我生」,如月受日光;「觀其生」,只是日光。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