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国内的家长都逼孩子,我没有唱反调,叫孩子不努力,而是教他们"成功要自己去成功,如同成长要自己去成长"。让他们自己逼自己,而非作个没有电瓶的车子,只等父母师长在后面推。
如果我是比尔.盖茨的爸爸,知道儿子居然大二要从哈佛辍学,我会不会支持他?如果我是李安的父亲,知道儿子居然去搞电影,我又会不会阻止?如果我阻止了,还会不会有今天的微软总裁比尔.盖茨和大导演李安?
前言:自己去成长·自己去成功
六月二十五号,吃完中饭,我照例躺在沙发上看报,一边用眼角余光注意大门,好迎接放学回家的女儿。
但是突然心头一震,今天不用等女儿了,因为前天我已经把她送进离家三百多哩的集中营。
那不是真的集中营,而是有六十年历史的"草山(Meadowmount)音乐夏令营"。每年暑假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人,在那儿接受魔鬼训练;世界顶尖大师伊萨帕曼(Itzhal Perlman)、马友友和林昭亮、简明彦都是那里出来的。
音乐营占地二百多英亩,其中散布着由马厩改装成的一栋栋宿舍。屋顶是铁皮的,由于马厩原本不高,硬改成两层,所以伸手就能摸到天花板;加上窗子小得出奇,房间又只容转身,可想而知,夏天大太阳一晒,会有多热。更可怕的是营里的规矩--
早上七点舍监就会像"狱卒"般一间间敲门,不到学生开门出来不停止。七点半得走到几百英尺外的餐厅吃饭;八点半准时,必须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开始练琴。
舍监整天在走廊里巡查,哪一间没有传出琴声就敲门警告;再不动,则"记点";只要被记两点,周末就禁足。
我实在搞不懂,我那娇生惯养,自以为是小公主的女儿,为什么非进去不可。
入营之前,我一次又一次问她,是不是算了?暑假在家多舒服,何必去受苦,整整七个礼拜不能回家,平常不准家人探视,电话不通,连电脑都不准带,想家都没法说,多可怜哪!
女儿却想都没想,就一扭头:"我要去!"
入营的那天,摄氏三十五度,我偷偷溜进她的房间瞄一眼,就热得满身大汗;出来,我又问她是不是回家算了,她还是扭头说:"不回家。"
离开的时候,女儿正排队缴体检表格,直挥手叫我们走。我偷偷看她有没有哭,她居然眼眶都没红,还直说好兴奋。
上了车,慢慢驶离校园,我一直回头,但是那个号称舍不得爸爸妈妈的宝贝女儿,居然背对着我们。
在美国其实有很多这样的"集中营",有音乐的,体育的,也有文学的、科学的。偏偏"一个愿打、一个愿捱",就有那么多年轻人,想尽办法进去接受虐待。
从女儿入营这件事,我常想"女大不中留",也"儿大不中留",当年儿子入哈佛,送他去,我走的时候直掉眼泪,他不是也没"目送"我离开吗?
他们那么无情,是因为离开父母,兴奋;还是因为眼前有太多要面对的挑战,"受苦的人没有悲观的权利"。
如同我当年,把家一搁,只身来了美国;在机场,连学生都哭,我却没掉眼泪,因为前面的苦难是我要独自承担的。他们还留在家里,过平静的生活,我却成了漂泊者。
但是为什么每个年轻人都要漂泊,都梦想作异乡人,都觉得孤危是一种酷,这是不是一种天生的冲力?
是这冲力,使人类的祖先能由最早的非洲走出来,走到全世界,甚至登上月球,相信有一天会到达火星。
也是这冲力,使一个个王子和公主走出父王的城堡,不理会父母的呼喊,硬是跳上马,绝尘而去。
我常想:父母要留,孩子要走;父母要为他们作主,他们偏偏不听。这表示他们有年轻人的想法,还是该称为反叛?
一个乖乖牌,父母说什么是什么,好好走大人铺好的路,接家里的事业,作个"孝"而且"顺"的孩子,是不是就好?
我也常想:如果我是比尔盖兹的爸爸,知道儿女居然大二要从哈佛辍学,我会不会支持他?如果我是李安的父亲,知道儿子居然要去搞电影,我又会不会阻止?如果我阻止了,还会不会有今天的微软总裁比尔盖兹和大导演李安。
是不是因为孩子年轻,我们就应该让他走出去,找他所想找的,让他们自己去发现;而不是没等他找,就把盖子打开说:"来!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儿子小时候,我曾经有一段时间扮演强权,什么都帮他安排好。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年,看了美国的"自由经济"与民主精神。我发觉每个人都有他的特质、他的优点,以及他走出去自己闯天下、自己去受苦的本能。
最好的教育是让他们这些长处获得充分的发挥。
这本书就是我新教育观下的产物,表面上它与传统教育一样,但潜在的主张是"自由教育"。
我知道国内的家长都逼孩子,我没有唱反调,叫孩子不努力,而是教他们"成功要自己去成功,如同成长要自己去成长"。让他们自己逼自己,而非作个没有电瓶的车子,只等父母师长在后面推。
这两天,每次走过女儿的房间,看到她的公主床,我都想掉眼泪。但我知道自己两尽半的胳臂,已经留不住她人生千万里的行程。
我甚至想,如果每个学校都能像草山(Meadowmount)那样的"集中营",没有铁丝网、不逼孩子进去,孩子们却都想尽办法考进去,甘心乐意地接受严格的训练,那该多好!
研究报告中甚至说"从行为改善的角度来看,午睡在直觉印象的学习上,跟晚上一夜安枕同样有用。"午睡也使晚上睡眠的效果提高。实验显示,第一天有午睡的受试者在廿四小时之后的记忆力,比没午睡的人强百分之五十。
随著你升入高年级,会愈来愈觉得时间不够用。
孩子,你不必为睡得多自责。
如果希望"小睡"有大"睡"的效果,最好能一次睡60到90分钟。
你要用时间的紧迫逼自己有更高的效率,而非用恶性循环的拖延,使自己损失睡眠与健康。
谁不希望睡到自然醒
今天早上七点,你妈妈的闹钟响,把我吵醒了,可是见她瞄了一眼闹钟,继续睡,我猜一定时间还多,就没吭声。直到过了半个钟头,还不见她起床,才推她,问她要几点起,妈妈醒过来,看看钟,立刻跳了起来,说糟了!怎么没听见闹钟响呢?当时已经七点半了,而你必须七点五十分到校。
看妈妈急著去浴室梳理,我就先跑到你房间看,想你一定早准备好了。没想到,你也还在被窝里。我问你为什么还不起床,你说马上会起,我又说已经七点半都过了,你就哇的一声立刻坐起来;一边匆匆忙忙穿衣服,一边怪妈妈为什么没叫你,你自己又为什么把闹钟按了下去。
看你抓了一根香蕉,头发都没来得及绑,就匆匆忙忙地跟妈妈出去,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谈谈你的睡眠规划。
最近常听你抱怨睡眠不足,怪学校功课太多,有一堆考试,又怪自己为什么总需要睡八个小时才够,还说羡慕那些一天只睡五六个钟头的同学。
其实你不必为自己睡得多而自责,因为你正在成长期,青春期的孩子本来就要较多的睡眠。"生长激素"多半在睡觉的时候分泌,所以如果你睡不好,就容易影响发育。
而对那些已经发育完全的大孩子,就不必太多睡眠了。我最近看到一个统计,说美国高中生一般只睡六个钟头,回想你哥哥高中时甚至一天还睡不到五个钟头,他们照样发育得很好,可见当你度过这个"急速的成长期",自然就不会那么爱睡了。
由此可知,而今你睡下去就起不来,不一定是因为懒,而是由于生理需要。所以我建议你检讨一下,能不能在"醒著的时候"快一点,使自己能早点上床,而非CUT你的睡眠时间。
每个人都会拖--
一生有一生的拖,中国人常讲"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那是拖了少年时。
相同的,一个月又有一个月的拖,你不是每到学期结束前,就特别忙吗?那是因为前面大半个学期都比较放松,造成功课的堆积。
往再小的地方看,其实一天也有一天的拖。
举个例子,昨天你因为参加学校社团,六点多才到家,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卡通,接著去吃饭,吃完饭看你进房间了,我有事要问你,原以为你在做功课,却发现你躺在床上睡著了,醒过来之后,又坐在那发愣,还怪自己爱睡觉,直犯脾气。
好!让我们回头算一算,你刚回家时看电视花了多少时间?吃完饭打盹用了多少时间;打开书包,一边懒洋洋地拿出书本,一边开电脑,再看看信箱又花了多少时间?
如果你把这些时间浓缩一下,进门先把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看看有多少功课,心里有个计划,同时看你的"伊媚儿"。然后一边吃饭,一边看看电视,吃完饭赶紧上网查资料,开始写报告。你又会拖到一点多才睡觉吗?
所以总要拖到很晚才上床的人,常不是时间真不够用,而是由于前面拖了。
人很妙,你会发现考试之前,读书特别专心。你也会发现,如果一天有五样作业,你做第一样花一个半小时、第二样花一个小时、第三样花五十分钟、第四样花四十分钟,等你做第五样的时候,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很可能只花二十分钟就完成了。
但是相反的,同样的功课,你倒著来--先做第五样,再做第四样、第三样,那第五样可能就花你多小时,第一样却反而只花三十分钟。
这也是因为心情的轻松,造成拖;那拖你不一定明显感觉,只有当你细细比较之后才会发现。
从这条路想下去,如果你从一开始,就以"当时已经深夜十二点"的心情去面对,会不会就能效率特佳,省下不少时间呢?
我也曾经以台湾的一个中学生做实验。
他的功课比你还忙,每天觉都不够睡,所以回家也常躺在沙发上就睡著了,被拉起来之后,也常要发呆个半天才能进入工作状况。
他妈妈来找爸爸谈,说孩子总睡不够,如果不先小睡一下,读书的效果很差;先让孩子睡一阵,又会因为开始得太晚,拖得很迟才能上床。
我就建议她为孩子作个统计:"你试试看,孩子一进门就让他先睡个觉,然后起来吃饭,再做功课,会造成几点上床?相对的,你不准他先睡,叫他早早就开始做功课,又会几点钟上床?"
你猜结果是什么?
结果是:她如果先让孩子睡九十分钟,孩子是一点上床;她如果不让孩子先睡,孩子是十二点半上床。
前面睡了九十分钟,才迟了半个小时睡觉,我请问你,那多出来的一个钟头跑到哪里去了?
相信你一定猜想出,因为拖掉了。
当那孩子发现时间还多的时候,就慢慢做。反不如先睡了一觉,"起步"晚,时间已经不早,心情紧张下,耒得注意力集中。
而且你知道吗?
因为那孩子先睡了九十分钟,不但加起来的睡眠时间比较多,而且因为精神好,头脑清楚,反比不先睡一下,十二点半上床的成绩进步不少。
孩子!随著你升入高年级,会愈来愈觉得时间不够用,而不得不减少你的睡眠,如果你还希望睡得饱饱的,恐怕也得为自己作个睡眠和工作规划了。
你要用时间的紧迫逼自己有更高的效率,而非用恶性循环的拖延,使自己损失睡眠与健康。
注:
如果希望"小睡"能有"大睡"的效果,最好能一次睡六十到九十分钟。
据二○○三年六月二十四日美国《世界日报》的综合报导,由哈佛大学莎拉,梅德尼克教授领导几位心理学家测试发现,午睡一小时至九十分钟之后的视觉学习能力比不睡者高许多。
那份刊登在《自然神经科学期刊》的分析报告中,也提出午睡的好处只有经历"慢波睡眠"和"快速动眼期"的人才能享受到。因为这两种睡眠可以提神醒脑,并且有助于处理新学到的技能与资讯。
研究报告中甚至说"从行为改善的角度来看,午睡在直觉印象的学习上,跟晚上一夜安枕同样有用。"午睡也使晚上睡眠的效果提高。实验显示,第一天有午睡的受试者在廿四小时之后的记忆力,比没午睡的人强百分之五十。
此外,根据许多睡眠专家的研究可以知道,"快速动眼期"(也就是简称REM,作梦时眼睛不断在眼皮下转动的那段时间。)有非常好的消除紧张及增强睡眠之前学习效果的好处。在REM被叫醒,也比在REM之前的深睡期,容易得多。
而REM一般都在入眠后六十到九十分钟出现,所以如果可能,小睡最好能长达九十分钟。孩子放学回家,假使非常疲倦,让他睡九十分钟,要比只睡二十分钟的效果好得多。
此外,应该利用REM期增强记忆的好处,譬如在睡前看一下书,或背一段课文,接著去睡九十分钟,起床后再回想睡前读的东西,或复习一遍,就可能有事半功倍之效。
你看看四周的同学,尤其犹太人和中国人,他们不是都想尽办法,给孩子补习、叫孩子到医院当义工、上网为孩子找各种题材、参加科学竞赛,甚至为孩子找老师教网球、击剑、游泳和溜冰,建立得奖纪录,好争取进入长春藤盟校吗?
正因此,中国人则能成为美国平均学历最高的族群,在各方面有杰出成就。
拼命作个人上人
"不是只有我会拖,老师也会拖。"
你今天一边看我昨天写的文章一边抗议:"老师在学期开始的时候都慢慢教,讲一堆废话,到了学期要结束之前又拼命赶,老师赶,害得我们也得赶,所以期考之前特别忙。"
说完,你接著往下看,又抬头问:"那台湾小孩为什么要先睡个觉?睡觉作什么?害他晚上都睡不著了。"
我就笑说你是"饱人不知饿人饥,问你要是你夜里只睡了五个钟头,就算回家先睡一个半小时,加起来也只有六个半小时,你会晚上睡不著吗?我又告诉你台湾的小孩子有多辛苦,同一科,他们常常要念几种不同版本的教科书,每天不但上课比你早、下课比你晚,而且经常留校补习,补到八九点才能回家。
你就瞪大眼睛,问为什么这么苦。
孩子!我也常责怪为什么中国人那么狠狠地逼孩子,把孩子逼得早早就戴上近视眼镜,甚至把孩子逼得跳楼自杀。
我还作过比较,发现我这一代的健康,反不如上一代。原因是上一代身处在二次大战的环境,常常要躲轰炸、换学校,有了不少"中间喘息"的机会。相对的,我生在一九四九年的台湾,战争过去了,但是学校少、学生多,入学考试的压力大,于是有了所谓"恶补"。
我小时候,就已经常常要留校补习,在我记忆中,总浮现那个背著重重的书包,书包里装著《图解算术》,在夜色中回家的画面。
你能想像当你学跳舞、学唱歌、学钢琴、小提琴,每天还轻轻松松的小学六年级,许多台湾孩子已经去补习班补习了吗?
何止台湾的孩子啊!大陆也一样,我曾去过一个有名的中学,那校长得意地说他们的毕业生百分之九十以上能考上重点大学。又说他们特别在山边盖了一片房子,高三的学生一律送到那儿去住校,就好像以前读书人常到深山庙宇里苦读一样。
不止名校,我有一年去广西深山贫困地区的一个小学,那里的校舍破旧不堪,孩子们身上穿著五颜六色的"百家衣"。但是你可知道,那里的孩子居然对我说,他们只看到灯光和月光吗?
他们说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念书,太阳下山之后还要留校补习,所以难得看到太阳。据说因为土地贫瘠,有些学生全家只有一套能出客的衣服,大家轮著穿;甚至有人穷到没衣服穿,没被子盖,天冷时躲在草垛子里。
但是那些父母还是拼了命,要送孩子上学,要为孩子缴"补习费"和"代课老师费"。
这几年,我跑了许多中国大陆荒僻地区的学校,除了我们捐建的希望小学,也去了贵州少数民族地区和建在山西窑洞里的学校。
他们都太苦了,一个老师的月薪可能不够看两场电影;一家两个孩子可能因为缴不起学费,而轮著去上学。
但是,我发现他们都拼命用功,他们的父母可以不识字,却都知道逼孩子念书。
渐渐地,我了解了,"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苦读才能出头的观念,已经根深柢固在中国人的心里。就算是现在学校多了,在台湾甚至录取率超过百分之百,大家还是要拼。
为什么?
因为要拼进好学校,因为要"强出头"。
孩子,其实你有什么好不解的呢?
你看看四周的同学,尤其犹太人和中国人,他们不是都想尽办法,给孩子补习、叫孩子到医院当义工,上网为孩子找各种题材、参加科学竞赛,甚至为孩子找老师教网球、击剑、游泳和溜冰,建立得奖纪录,好争取进入长春藤盟校吗?
正因此,犹太人能从二次大战时在四处被排斥,发展到今天,在美国社会虽是少数,却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中国人则能成为美国平均学历最高的族群,在各方面有杰出的成就。
美国是自由的,自由到你可以选择作清道夫或大学教授;美国也是开放的,清道夫可以赚得比大学教授还多,美国还是平等的,职位没有尊卑贵贱,只要肯努力工作,都能有不错的生活。
但是,有一些民族,尤其是那些经历苦难的民族,无论在中国或美国,他们心底自然有股力量--
拼命作个人上人!
谈镇定
"平常心"要以"平常"来准备,而非临时抱佛脚。
"平常心"也是"心常平",让你的心总保持在平静的状态,才能以不变应万应。
平常心,心常平
"后天就要举行生物科学会考了,我好紧张。"晚餐时你皱着眉说。
"要有平常心。"我先简简单单地答,又加了一句:"我和你妈妈就有平常心,所以明明知道你要会考了,也不多问你,怕你因为我们问,更紧张,也更没有平常心。
"什么叫平常心?我不懂。"你说。
好!我就用平常心跟你谈谈平常心吧!
"平常心"就像那三个字,是"平常有的心",是"平常的心情"。举个例子,你平常早餐都吃一个蛋、一块面包,晚上都睡七个小时觉;考试的时候,也像平常一样睡七小时觉,早晨吃一个蛋、一块面包,就是有平常心。
至于没有平常心的人,可能碰上考试只睡五个小时,早上为了增加体力,多吃一个蛋、一块面包,还多喝杯果汁、吃根香蕉,到了考场,又灌下一瓶鸡精。结果,你猜怎么样?
因为他的生活方式跟平常不一样,睡得少本来新陈代谢已经不好,又吃太多东西,不习惯,反而可能在考场胃痛。
我就曾经在参加大专听考的时候,因为没有平常心而呕吐;我也曾经因为没有平常心,在上电视主持特别节目的那天,脸上长了两个大包。
为什么?
因为考试之前,我为了补充体力,特别买了几瓶健康饮料,那饮料主要是氨基酸,我不习惯。至于主持节目长大包,则因为我在前一天晚上照镜子,看到几个粉刺,挤又没挤好,造成发炎。
我平常总挤痘子很少发炎,为什么偏偏那天出问题呢?
很简单,因为没有平常心--
平常我要挤就挤,反正第二天没什么大事,挤坏了也没关系;可是那一天既想挤又不敢挤,生怕挤不好,结果因为不敢用力挤,反而没挤干净,造成第二天发炎。
所以我说,要有平常心,你平常习惯怎样,考试前保持那样,就不会出问题。
我甚至建议你完全照平常的时间上床,即使早准备好了,也别因为想多睡几个小时而提早睡觉,因为太多人得过这样的教训,就是碰上第二天有大事,早早上床,既不困心情又紧张,反而造成失眠。
妈妈在晚餐时不也说吗?
她学生时代,大考前不洗头,考试那天不穿新衣服新鞋子。
我在学生时代跟她一样,那也是一种维持平常心的表现。因为当你放太多的注意力在服装上面,或是穿了自己不习惯的衣服、鞋子、剪了不习惯的发型,造成分心,或临时出了情况,反而会影响考试。
举个例子,我小时候有一次参加全台北市的演讲比赛,特别在那天穿了新衣服、新皮鞋,就差点出问题。
因为才弯腰系鞋带,裤裆就咔喳声,裂了。等缝好裤子,匆匆出门,又发现那只皮鞋因为是新的,硬、打脚,走一步痛一下,造成我连上台都一拐一拐的。
你说,那不平常的心,不是弄巧成拙吗?
经过大半辈子,我觉得愈是碰上不平常的事,愈要有平常心。
所以在动胆囊割除手术的前一天,我跟平常一样写文章、看书、看电视剧,跟平常一样时间上床;我每次出国前,也必定跟平常一样的时间睡觉、起床、打球。
我见太多了!许多人在出国旅行前,赶着安排未完的公事;上飞机前一夜,先赴应酬,大吃大喝,又装行李装到深夜,结果还没出国门,已经扭伤了腰,上飞机之后又开始泻肚子,加上出国之前休息不够,没几天就感冒了。
或许你要说,国内的事情当然要安排好,行李也当然要装。
对!这正是我要强调的。
愈是将要面对不平常的情况,你愈应该早早安排,把那不平常的负担,用前面充裕的时间去分散。就如同考试,你想能有平常心,就应该在平常早早准备;你想出国之前表现得从容,就应该早早规画,甚至两三天前已经收好行囊;你想要穿新衣服出台,则应当早早就把衣服试穿一遍,甚至穿上鞋子里外走走,看看步子跨不跨得开?脚又会不会踩到裙角?
"平常心"要以"平常"来准备,而非临时抱佛脚。
"平常心"也是"心常平",让你的心总保持在平静的状态,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所以只有平常就努力,平常就儆醒的人,才有资格谈"平常心"。
那学生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求饶,不但掏出身上所有的钱,还去向同学们借了许多,去贿赂官员,才终于被释放。
孩子!这世界上有许多陷阱,利用你的同情心、好奇心、顽皮心、贪婪之心,叫你跳下去。
小心怪叔叔
一个学生去逛百货公司,临出门,突然有个女人,匆匆忙忙地跑来对她说:"我的肚子痛,必须上厕所,可是我跟我先生约好,他就在门口的一辆白色的车子上等我,能不能麻烦您,告诉我先生一声!"说完并塞了两包东西给她:"这也麻烦您交给他!"
学生还没走出门,就被百货公司的警卫抓住。她抱着两包没有付钱的贵重商品,吓得呆呆地站在那儿,因为人赃俱获,而百口莫辨。至于那先前说肚子痛的妇人和所谓的白色车子,则消失了踪影。
"这会是真的吗?"今天下午,你拿着《超越自己》上的故事来问我。
"当然是真的,而且就发生在我学生的身上。"我说。
"那学生后来怎么样了呢?"你又问。
"被带到了警察局,而且留下了偷窃的案底,只怕一辈子都洗不清。"
你听了,瞪大眼睛耸耸肩说:"好可怕!怎么会帮助别人还这么危险。"
孩子!这世界上确实是充满危险的。你没看报上常登,有人装作向女学生问路,请求女学生带他去;再到阴暗无人的角落,露出狰狞的面目吗?
你没看到报上常登,有人在荒郊野外,把车子的引擎盖打开来,装作抛锚,拦车请人援助;再在那人伸头去看引擎时把人打晕,下手抢劫吗?
你没看见报上总是刊登神职人员性侵犯幼童的新闻吗?那些被侵害的孩子甚至要等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后才敢出来指认。
孩子!你要知道,狼固然可怕,但是披着羊皮的狼更可怕。偏偏那些披羊皮的狼,看来常是比较文弱、比较没有侵略性,也比较不会让你戒备的人。
他们就好像老虎。据印度调查,跑到村落里吃人的老虎,多半是老而有病的,他们没有能力在山里猎捕野兽,只好跑到村子里偷牲口、伤人。
所以,愈是看来不会侵犯你的,甚至看来和蔼可亲的,当他的举止怪异时,你愈要小心。
或许你已经记得了,当你三岁的时候,有一次手脱臼。当爸爸妈妈带你去看骨科医生的时候,他除了检查你的关节、照X光,后来居然要检查你的下体。
爸爸当时很不谅解地问"为什么?"医生笑笑,说"这是美国政府规定,怕小孩受伤是受到侵犯时挣扎造成的。
还有一件事,相信你也不记得了--当你小时候,每次旅行都背着一个小背包,我每天都会检查那背包,尤其在要上飞机、过海关之前,必定把你的背包检查一遍,然后扣好。
这是因为许多走私的人,会趁大人不注意,把毒品放在小孩子的背包里。海关人员通常不会注意小孩,于是在"过关"之后,那些人再从小孩背包里把东西拿回去。
我曾经亲眼看见在机场外,一位母亲大声骂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为什么从她小孩的背包里偷东西。
"那是我的!暂时放她那里一下。"那女一边喊,一边跑开。
我今天还画了一个旅行箱上的标笺给你看,那是因为你听不懂我说的那种"有盖子的识别标笺"。
我一边画,一边告诉你,许多人旅行的时候在箱子上挂个很大的牌子,上面写着姓名、住址、电话,以为很聪明,岂知许多歹徒就利用了这一点。
他们在机场记下牌子上的资料,立刻跑到那旅行者的家里,说路上出了车祸,知道是那家的人,然后借口要找吊车和医疗,向家属骗钱。
这时候家属如果不查,或拨手机问旅行的人,旅行的人又已经上飞机,无法接听,家人在惊惶失措的情况下,常常就上了大当。
所以我对你说,以后旅行箱上最好挂那种有盖子、会遮住姓名地址电话的牌子。即使没有,也要把字写小一点,免得被人一眼看清。我们甚至跟你约定"暗号",任何人说爸爸妈妈请他带你去,一定要报出"暗号",你才能信。
最后,让我再说个故事给你听。
有一群高中生,到某落后国家旅行,进入一个古迹,看见墙边堆了成千上万个"釉彩小泥人",觉得好可爱。四周看看没有管理员,也没摄影机,有个学生就偷拿了一个"纪念品"。
岂知当他出海关的时候,行李才过X光机,就被抓了。
行李检查员一伸手,准确地拿出里面的小泥人,接着冲来好几个荷枪实弹的军警,把偷小泥人的学生架走。
"偷文化古物是要判死刑的!"军警用枪指着学生吼:"你要怎么赔偿?"
那学生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求饶,不但掏出身上所有的钱,还向同学们借了许多,去贿赂官员,才终于被释放。
当他走出审问室时,却发现一个警卫正把那小泥人扔进纸箱子。
箱子里居然有一堆一模一样的小泥人。
这个故事,是我由导游那儿听来的,据说那小泥人都是复制品,而且都含铅,对X光特别敏感。那个国家不晓得用这种方法吓破了多少观光客的胆,罚了多少观光客的钱。
你或许要说他们好诈,对不对?
问题是,我问你,那学生是不是偷了东西?
孩子!这世界上有许多陷阱,利用你的同情心、好奇心、贪心,甚至"顽皮心",叫你跳下去。也就不知有多少人,因为一时的糊涂,毁了自己的半生。
你很快就要去毕业旅行了,我说这么多,希望对你有一点帮助。
"我们有两百多个队员因为进去救火,楼塌了,全陷在里面,我们的局长、副局长可能全死在了里面,我们这些活着的,能偷生不去吗?"
孩子!愈是面临灾难、面对打击,我们愈要坚强、愈不能落泪,因为泪眼使你看不清敌人,泪眼只可能遭遇更致命的伤害。
孩子!这就是年轻,这也正是年轻人面对灾难应有的态度。所以,今天看着世贸中心倒塌了,我们要想,明天,将会在这儿矗立起更伟大的建筑。
9.11的一场噩梦
孩子,今天你受惊了。
早晨,上课上一半,你的两个同学就被家里接走。又过不久,老师被叫去开会,很缓步地走回教室,沈沈地向你们宣布:"我们的世贸中心和五角大厦都被恐怖分子攻击了,死伤了很多人。"老师叫你们一定要镇定,说学校会加强安全检查,又说学校已经打电话通知家长,等会见下课,必须家长签名,才能把孩子接走。
下课时,妈妈去了,看见好多孩子和家人在门口相拥,也有些孩子因为家人没来,不断向外张望。妈妈问老师为什么要签名,才能放孩子回家,是怕学校有恐怖分子吗?
老师小声答:"我们是怕有孩子的父母,一起在世贸中心上班,他们来不了,或永远不能回来了。如果不幸如此,我们得把孩子留下来照顾。"
整天,我和你妈妈都在打电话,与每个可能想起的,在世贸中心上班的亲友联系。
我们先打电话给你三伯,是你堂姐接的,说三伯还没回家,但是已经从世贸中心六十几层逃了出来。接着我们打电话给同社区的一位朋友,她哭着说她因为咋天去了办公室,今天有事在家,但是办公室没了,十几个员工联络不上,只怕也没了。
我们也打电话给你同学的妈妈,她说她先生因为是老板,去得晚,还在火车上,但是整个办公室都毁了,所幸人员全逃了出来。我又想到前天你公公生日,一块儿吃饭的江叔叔,他的哥哥在世贸中心上班,于是打电话过去;是他的岳父接的,说人在一百多层,是被炸的第一栋,江叔叔正在沙发上哭。
世贸中心,你是去过的,我们也曾带好多国内来的朋友去。不久之前,我还在上面拍了照片,俯瞰整个曼哈顿。
对了,上礼拜我们由加拿大魁北克飞回纽约时,飞机从世贸旁边飞过,我不是还指着叫你看吗?每天不知有多少飞机经过那里,谁能想到曾被恐怖分子劫持,用来作自杀攻击;谁又能想到,我们"纽约客"颇以自豪的世贸中心,居然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当中消失。
看着电视上播出的撞击和崩坍的画面,我们都觉得像作梦,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对你来说,那就更是难以接受的画面了。
不!我应该说,对所有美国人来说,这画面都是惊心动魄,而且足以惊醒"美国梦"的。过去百年来,包括两次世界大战,即使珍珠港事变,都是在美国本土以外的夏威夷发生,美国人几曾在自己的"大陆"上,经历如此的攻击?见过这样的烽燹?
"烽燹"这个词,我可能用得太深了,但是今天你看到的烈焰腾空、浓烟密布、尘土飞扬,昔日辉煌的世贸中心,只剩下金属的大门斜斜地立在废墟之中;而堆得像小山丘的废墟里,还压着成千上万个善良的百姓。
这就是烽燹!
由六十几楼先乘电梯到四十层,再冲下楼梯的三伯说,他全身都是灰土,先跑得远远的,又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往回走,正看见整栋大楼崩解。他说那大楼被撞的地方,因为烈焰,把钢骨和金属外墙全烧成了红色,相信因此软化,使得上面四五十层的重量,一下子坠了下来。
当大楼崩坍时,他再转身跑,却觉得背后冲过来一股热风,还有那味道,是他一辈子不曾闻过,也一辈子不会忘记的。
更令我惊心的是,他说:"你们在电视上看不到,那失火的大楼窗上部攀者人,然后支持不住了,一个一个往下跳……"
晚上,我们守在电视机前,电话不断响,都是美国各地亲友关怀的来电。他们拨了十几个小时,终于接通,先问我们有没有损失,又问我们有没有食物,可见这恐怖事件造成的震撼,大家都已经把纽约看成了战场。
他们可能没想到这个战场上的人民,表现出惊人的镇定与坚毅。一个中国公司姓符的总裁在逃跑时摔断了大腿骨,骨头穿出肌肉,血流不止,眼看就逃不出,但及时有两个白人把他架起,冲了出去。因为世贸中心在华埠旁边,我们华人也发挥了爱心,拿出食物、饮水给那些逃出的人,帮他们清洗,借他们电话打给亲友。
曼哈顿的下城,顿时全疏散了,但是同一时间却有许多人往那里赶,他们是医生、护士、救火队员和各种义工。很多人还在休假,但是主动赶去救援,那些救火队员更是感人,有一个对记者说:
"我们有两百多个队员因为进去救火,楼塌了,全陷在里面,我们的局长、副局长可能全死在了里面,我们这些活着的,能偷生不去吗?"
平常最热闹的时代广场空了,广场上的餐馆全都拉下铁门,只有一家,免费供给救难人员餐饮;总是大排长龙的百老汇剧院也空了,倒是看见另一种队伍,拉得长长的、转过街角--大家排队去捐血,人多到血袋都不够用。
看着那些感人的画面,我们都忍不住偷偷擦眼泪,你妈妈大概擦多了,眼睑有点感染,又不意思说,就讲自己大概上了火,要长挑针。
或许我们都受了西方文化的影响吧!可以偷偷躲起来哭,但尽量忍着,不在人前落泪。
可不是吗?你看看!电视上那些满脸鲜血的人、那些拿着关人照片,四处哀求,请求协寻的人;他们的声音是哀戚的,但是我们几乎没有见到一个人痛哭。
孩子!愈是面临灭难、面对打击,我们愈要坚强、愈不能落泪,因为泪眼是看不清敌人的,泪眼只可能遭遇更致命的伤害。
我们也不能悲观,即使有最惨痛的遭遇,也要从正面思考,因此你看见小布希总统在全国广播时,用了许多"感谢",感谢美国人的团结,感谢世界的关怀。政府的发言人在宣布警戒重点之后,还特别加一句--"希望这次千万人的牺牲,能换来以后更多人的活命。"
孩子!你已经是个少年,长得快赶上妈妈了。当你度过十三岁生日之后,在心智上也该由幻想期进入写实期,你开始要面对一个真实的世界了。
今天晚上,我把你抱在腿上,一边看着电视里的灭难画面,一边感慨地说:"Life is hard, so we should work harder. Life is hard, so why don'twe take it easy?(人生艰苦,我们要加倍努力;人生艰苦,何不轻松处之。)然后问你,你认为哪一句比较对时,你想都没想就说"当然要加倍努力。"
好极了!孩子!这就是年轻,这也正是年轻人面对灭难应有的态度。所以,今天看着世贸中心垮了,我们要想,明天,将会在这儿立起更伟大的建筑。
深夜,我特别到你隔壁的书房,把电话插头拔下来,希望不断响的铃声不致惊醒你的好梦。
当然,我不敢确定你的梦境一定好,只盼望即使是梦,当你醒来时,爸爸妈妈也能守在你的身边。
外面有人按铃,你不能只会喊爸爸妈妈去开门,而要自己去应对;有人打电话来,你得小心记下对方的名字、电话……
你的眼睛会愈来愈亮,既有女孩子的温柔,又有女主人的威仪。
作自己的主人
上个星期我由亚洲回来,带给你一些大陆记者送的小礼物。
"好漂亮哟!"你看到一个贵州女孩送的剪纸,大声叫着。
"这个也很有意思!他们怎么会想到用压花的方法呢?"你又拿着一个山西女孩送的书笺说。
听你这么讲,我好高兴,想大陆读者真是送到你心坎上了。可是一转眼,你上楼了,剪纸和书笺全留在茶几上,我想你是忘了拿,没想到,隔天、再隔天,那些东西还留在楼下,提醒了你两次,也不见你行动。
"你不要了吗?"我问你。
"我要!"你说。
可是,东西这留在茶几上。
前天下午,我在阳台种花,顺便到你的厕所洗手,看见你把阴形眼镜盒、牙刷、牙膏和漱口杯放得整整齐齐。可是突然觉得脚底下踩到什么东西,低头看,原来是你的内裤。
"你为什么内裤都不收好呢?"你放学,我问你。
"因为要洗了。"
"要洗了,为什么不放到洗衣篮子里呢?"
"我没有洗衣篮,而且妈妈会收"你理直气壮地说。
今天下午,我正写文章,电话响,来电显示是王妈妈,我想你一定会接,因为你知道王妈妈正为你约一个伴奏碰面。
可是电话一直响,你都没接,最后我只好接起来,文思却因此被打断,好久才能恢复。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呢?"我写完文章,出来问你。
"我以为你会接。"你居然不以为然地说:"而且你不接也会上答录机,妈妈自然会听。"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孩子!现在我不能不说你了。
你知道美国法律为什么规定十三岁以上的小孩可以独自在家,甚至可以出去作baby-sitter吗?
那表示,十三岁以上的孩子不但可以照顾自己、照顾家,甚至可以照顾别人。
你已经十四岁,早应该学会独立了。
独立,第一件事就是要对自己负责,不能再像小孩子,什么事都交给父母。
你有你自己的房间、自己的书桌,既然那些书笺和剪纸是送给你的,你又已经收下,就应该拿到你的房间去,从此成为那些东西的主人;就算家里只有你一个孩子,也不能把每个角落都看成你的地盘,或等着我们把东西放到你桌上。
独立也表示你长大了,有了私生活。不能像小娃娃一样乱丢内衣,或光着身子乱跑。早上起来,你要知道梳好头再出房间,就算假日,也不适合到下午还穿着睡衣。
你甚至应该学会,在洗澡的时候自己洗内裤,那是女孩子贴身的衣物,要特别干净、特别隐私。所以不但中国人避免把内裤挂在外面,连西方社会也视为禁忌。
你想想,如果有一天,家里来了客人,进楼上浴室,发现你的三角裤扔在地上,人家会怎么想?
人家可能说我们把你惯坏了,也可能说你缺乏教养。
我甚至要跟你讲,你把牙刷牙膏排列在洗手台上,固然很整齐,但也不全对。
为什么?
因为那是属于大家的地方,虽然百分之九十由你一人使用,你也要考虑剩下的百分之十,如果台子全被你占了,别人还用什么呢?今天下午,要不是我小小心心,能不弄倒你立着的电动牙刷吗?
如果我不小心,碰倒了,又不巧,滚进了马桶,怎么办?
最后,我要说,独立是你要独自面对问题。
外面有人按铃,你不能只会喊爸爸妈妈去开门,而是自己去应对;电话推销来了,你不能把话筒丢给父母,而应该自己去应付;下起倾盆大雨,你发现阳台积水了,父母又不在家,你得冒雨出来,把堆在水口的朽叶抓起来扔掉;有人打电话来,你得小心记下对方的名字、电话,如果对方要你转告事情,你得立刻写下来,而且在我们一进门的时候就说。
孩子!听我数落你这么多,你非但不必不高兴,还应该高兴呢!因为那表示你真的长大了,不再是躺在我肚皮上睡觉的小猫,和坐在我腿上"骑大马"的小女孩。
你已经成为我们家的小小女主人,只要爸爸妈妈不在,你就成为独当一面的户长了;你要帮公公婆婆翻译、叫计程车、接电话,甚至监督园丁剪草修树。
你的眼睛会愈来愈亮,既有女孩子的温柔,又有女主人的威仪。
你说你不是应该很得意吗?
谈戒慎
这时候,他才想起妈妈不是叫他看弟弟吗?
他怎么都没想到,就在妈妈接电话、他离开家那么一点时间,他年幼的弟弟已经淹死在浴缸里了。
当习惯成了自然
今天真是好险,妈妈和爸爸下午出去的时候,差点出车祸。
那时妈妈由咱们家的车道开进大马路,她只顾左转,没想到右边正有辆计程车快速开过来。幸亏爸爸看到了,及时提醒妈妈踩煞车,那白色的计程车才擦身而过。愈是在习惯的地方,愈容易疏忽。这种在自家门前出车祸的事,我真是见多了--
二十五年前,我才来美国,住在维吉尼亚州一个教授家里,有一天朋友来访,决定一起出去看电影。岂知才出门,教授的车就拦腰撞上来访朋友的车,原因是他只顾习惯地倒车,却忘了朋友的车正停在车道上。
还有个车祸是为我们装修的小李叔叔说的,他说有一家人翻修浴室,特别请他申请了一个装垃圾的车斗。车斗到的第二天早上,那家主人照例开车上班,才倒车出去,就狠狠撞上了车斗,把车尾巴都撞烂了。
小李叔叔还说,到人家做工最要小心了,绝对不能蹲在车房外面和院子转弯的地方工作,因为每家人都习惯倒车出车库,和从外面开车转进自己的院子。这条路屋主闭着眼睛都能开,所以当他突然看到工人的时候,常常已经撞上了。他还说有好几个搞装修的朋友,都因为没注意,受了伤。
我们常说"习惯成自然",许多做过千百次的动作,都会成为"习惯动作"。
举个例子,如果你每天进房间,都伸手到墙上拨电灯开关,有一天你回家,打开门,灯虽然是亮的,你还是会伸手往墙上摸对不对?
但是你也要知道,习惯动作也常使你忘记用脑,而铸成大错。譬如有一天,你开门,嗅到屋子里有浓浓的瓦斯味,明明知道开灯可能引爆瓦斯,但是想到时,手却可能已经拨了开关。
这也是我为什么每次到学校接你,带你走过草坪、穿越停车场的时候,都叮嘱你,要看清楚左右,确定没有来车的时候再走。
因为很少有人走学校的侧门,也很少有人从草坪那边走上车道,那些开车的人已经习惯每天快速地倒车开车;他们急着去接子女,你又急着回家,这些急切的心和习惯的动作反而成为最危险的事。
最后让我说两个报上刊登的真实故事给你听吧--
有个年轻妈妈带着新生的娃娃去超级市场。
买完东西,先把放娃娃的篮子搁在车顶上,再把买好的东西放进后车箱,然后开车回家。
车子直接上了高速公路,突然四周的车子都对她按喇叭,她先是觉得奇怪,看四周门都关得好好的,大家为什么急成那样?接着,才想到她带了娃娃出门,娃娃在哪里?
天哪!娃娃还在车顶上,所幸路上平稳,那装娃娃的竹篮子居然没掉下来。
另一个家庭就没那么幸运了--
有个十三四岁的男生,每天下午做完功课都跟同学出去打网球。
网球场远,由同学的爸爸开车,每次都是车到门口,再用手机打电话叫他出去。
这一天,他妈妈正给他的小弟弟洗澡,突然有电话来,他去接,是妈妈的,就叫妈妈。
妈妈说小弟弟在澡缸里,你帮我看一下,于是出去接电话。他才要进浴室,却听见拍门声,是来接他打球的同学,因为电话打不进来,而在外面叫他。
他就照例拿起球拍和球袋出门。
岂知当他打完球,回到家,家里空无一人,邻居过来说他妈妈送他弟弟去了医院。
这时候,他才想起妈妈不是叫他看弟弟吗?
他怎么都没想到,就在妈妈接电话、他离开家那么一点时间,他年幼的弟弟已经死在浴缸里了。你想想上面两个意外都是怎么造成的?
都是因为习惯啊!
去超级市场的妈妈,太习惯买完东西往车箱一放就开车回家的动作,小男孩又习惯每天拿起球具就跳上车的动作,他们却都忘了"那天不一样!"
孩子!你十四岁了,也就累积了十四年的习惯动作,你的功课愈来愈多、心愈来愈多,也就更容易分神。这也是我由今天下午的惊恐中发现,不能不叮嘱自己,也叮嘱你。
"愈在熟悉的地方,愈要谨慎"的原因。
学习是你自己的事,不是你"秀"给老师看的,也不是专用来"报答"老师或"报复"老师的;就算老师对你印象坏透了,你还是应该努力学习,甚至说你更应该加倍用功,证实自己的好,给老师看才对。
如果你的学习完全取决于对老师是不是有好感,不是太可悲了吗?
学习是你自己的事,不是你"秀"给老师看的,也不是专用来"报答"老师或"报复"老师的;就算老师对你印象坏透了,你还是应该努力学习,甚至说你更应该加倍用功,证实自己的好,给老师看才对。
恨老师
今天你放学进门,我问你在学校开心吗?你说开心,但是语气不像往常那么热烈。接着听见你到厨房跟妈妈说话,不断地讲"I hate! I hate!"我就跟过去问你恨什么,你先不答腔,还是妈妈说话了:
"她不喜欢体育老师。"
你就接着发起脾气,重重地顿脚,说你恨体育老师。
"学生恨老师,叫老师听到了怎么办?"我说。
"听到就听到!我们每个同学都有痛恨的老师,大家在走廊里都大声讲。"
"你为什么恨体育老师呢?"我又问。
"因为他太凶,又总是把球直接丢给我,我怕打到眼睛,就接不到。"
我笑了起来:"那么应该怎么丢球呢?"
"应该先扔在地上,让球弹起来,不要直接扔过来。"
天哪!孩子,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因为老师丢球不合意而恨老师的。但是当我问有没有同学喜欢这老师的时候,你又说有,是那些体育特别好的,老师都对他们另眼相看。接着你又自言自语地说,在音乐课,老师都对你特别好,你喜欢音乐老师。
这下子我懂了!你不喜欢体育老师是因为老师没给你特殊待遇。
问题是,你的体育好吗?如果你不好,老师为什么要对你特别?如果你在体育课上像在交响乐团里,坐"首席第一小提琴",老师又能不对你刮目相看吗?
还有,你会不会因为老师没有特别重视你,因为你不喜欢他,就愈不好好表现、愈不跟老师合作,结果恶性循环,老师愈不喜欢你了呢?
孩子!每个人都希望得到别人的重视,但是那"得到"应该是"赢得",而不是莫名其妙地硬要别人对你刮目相看。
我小时候也曾经犯过同样的错误,那时刚升上六年级,美术课由个新来的年轻老师教。他不知道我是班上画得最好的,没对我特别礼,我当时想"天哪!我这么棒,你为什么没发现?还说我这里不对那里不对。"
于是我也恨那老师,对那老师消极抵抗。
结果,你知道吗?我居然是班上唯一一个因为不好好做作业,而被美术老师打手心的学生。一直到今天,我都能记得,伸直了手,被处罚时,全班同学惊讶的眼光。
而且,那一年也是我一生中美术成绩最差,又进步最少的。
你说,这种敌视老师的态度,有什么好?
因为对老师反感而成绩一落千丈的例子真是太多了。
我以前在台北的"青少年咨商中心",常有学生来,说他们讨厌老师,所以退步。
妙的是,那些学生往往在前一年,就像我小学五年级时一样,是表现最杰出的。他在上一学年表现杰出,得到老师的青睐,就想下一年也一样作个"特权学生"。当下一年的老师没对他特别的时候,他就觉得被冷落,由恨老师,到消极抵抗、不用功。
当然,也有相反的情况--
有个学生在上学年成绩很烂,下学年,他的导师是他妈妈的好朋友,对他多些关注,他又为了面子,特别努力,居然能由班上的中间排名,一下子跳到前几名。可见"老师的印象",会对学习产生多大的影响。
只是,如果你的学习完全取决于对老师是不是有好感,不是太可悲了吗?
学习是你自己的事,不是你"秀"给老师看的,也不是专用来"报答"老师或"报复"老师的,就算老师对你印象坏透了,你还是应该努力学习,甚至说你更应该加倍用功,证实自己的好,给老师看才对啊!
最后,让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有个学生,不喜欢英文老师,到处说他恨英文课,恨那老师。
他消极学习,当然成绩不好,那英文老师对他愈头痛,总责骂他,他也就愈恨老师。
有一天,学生的爸爸听到儿子又说恨老师,就问"你的英文好吗?"
"不好。"
"怪不得你恨老师,因为你学不好,所以用恨老师来作藉口。"学生的爸爸说:"你可以恨他,但是你要英文特棒,说他讨厌才有人听,否则人家只会说你是酸葡萄,对不对?"接著问儿子:"爸爸给你找个家教,专教你英文,把你教得棒透了,气气那老师好不好?"
孩子听听有理,就特别用功学英文,成绩也直线上升。
学期结束,那父亲又问孩子:"你现在英文棒了,可以去狠狠地批评他了,你甚至可以去校长那儿告他教得不好了。"
没想到,他儿子一笑:
"爸爸!我不但不恨那老师,反而喜欢他了,因为他对我愈来愈好,昨天还把我叫起来夸赞呢!"
好!我的故事说完了。
你明天要不要跟我去打网球?你要不要跟我玩丢球?
不过我先跟你说好哟!我的球也是直接丢给你,不会先扔在地上,再弹到你的面前。
"我要弟弟写封信给妈妈,把心里想要对妈妈说的话写下来。我希望趁他对妈妈还有记忆时写下来,以后大了可以看,把妈妈永远留在心中……"
对远行的亲人挥完手,就回身搂搂身边的亲人吧!
把妈妈永远留在心上
今天是奶奶的祭日。
所以爸爸一早就把大听桌子上的东西挪开,先摆两瓶鲜花,再将奶奶的照片放在中间。然后公公、婆婆、爸爸、妈妈和你,一起在前面鞠了三个躬。
奶奶逝世已经三年了,就在三年前的今天傍晚,九十三岁的奶奶,永永远远地离开了我们。
中国人管死人的生日叫"冥诞",称先人逝去的那一天为"祭日"。爸爸觉得祭日比冥诞来得重要,因为奶奶生的那一天,我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奶奶死的那一天,我和你妈妈都到了床前。
同样的二月,同样的十八号,也就有着同样冬天的寒冷和短短的日照,连公路上萧疏的景象都跟三年前一样。所以祭日使我们更能回想当时的情景,使我们更能回到当年的伤心。
对的!回到当年的伤心。有时候,我们要忘掉不好的往事,有时候却要重温碎心的一刻。
就在不久之前,我收到一个马来西亚高中女生的来信,她的妈妈死了,弟弟只有六岁,你知道她要弟弟做什么事吗?她叫弟弟擦干眼泪,用笔写下当时的心情。
"我要弟弟写封信给妈妈,把心里想要对妈妈说的话写下来。我希望趁他对妈妈还有记忆时写下来,以后大了可以看,把妈妈永远留在心中……"那女生在给我的信里这么说。
我一边看她的信,一边掉眼泪,立刻回信给她,说才失去母亲不久的我,可以感受她的伤恸,更惊讶以她那么小的年龄,居然会想到要弟弟记下心情的方法。
所以,"祭日"也是"记日",是让我们加深对死者记忆的日子。随着岁月流逝,当我们对死者的印象逐渐淡忘的时候,如果能利用每个祭日想一想,那记忆就能停留得更长久。
亲爱的女儿!当你走过奶奶照片的时候,就驻足看看奶奶吧!那是奶奶到华府旅行时,在国会大厦台阶上拍摄的。当时她八十八了,还很能走,你瞧!她笑得多开心。
也利用这一天,在你的脑海里找奶奶的影子吧!跟那马来西亚小男孩一样,奶奶死时,你还太小,只怕以后记忆会愈来愈模糊,所以应该趁着奶奶逝世才三年,想办法加深对奶奶的印象。
想想奶奶怎么疼你;想像奶奶每天一大早,怎么和婆婆一起把你的小床推到她房间,照顾你;想想你到医院看奶奶,奶奶临终张开眼,看看你的那一刻。也想想,你那天,才坐进车子就痛哭失声。
当然,我不是要你再去哭。落泪的日子已经过去,我们已经从丧亲的悲痛中走出来。就好比我们卷起袖子,看以前受伤的疤痕。那疤痕不再痛,但能使我们回想到受伤的一刻,也在心里告诫自己,下次要小心了。
亲爱的小丫头,你知道要告诫自己的是什么吗?
是当你留不住奶奶,悲伤奶奶逝世的时候,要想想还有公公婆婆在眼前,甚至想想有父母在身边,而好好把握机会,多跟我们聚聚。
惟恐以后散了,今天就多聚聚吧!
对远行的亲人挥完手,就回身搂搂身边的亲人吧!
这才是在奶奶祭日,你真正应该学习的啊!
失败的时候,你可以坐在地上,回头看害你跌倒的坑洞,检讨自己为什么失败;你也可以伤心、落泪,但是一边擦眼泪,一边站起身,准备再一次向前冲。
向前走!别回头!
昨天下午,我们去杰克叔叔家,拿他拷贝的光碟,那是妈妈为你录影,再请杰克叔叔透过电脑制作的。
一进门,杰克叔叔就秀给你看,他怎样把杂音消除,又校正了钢琴伴奏的一个音,还问你要不要用电脑把节奏调快一点,表现更好的小提琴技巧。
你断然说不要,因为那是欺编,你要靠实力被录取,而不是作一个假的演奏光碟送审。
于是杰克叔叔把他拷好的光碟播放出来。你坐在那儿,侧着头专心听,妈妈和乔伊阿姨、杰克叔叔在厨房聊天,我则坐在客厅陪你。看你一边听,一面不断露出警讶的表情,还歪着头,作出不解的样子。你听了一遍又一遍,脸色也愈来愈不对劲,终于开口了:"为什么强音都不见了,弱音又变得那么强?我拉的真是这样吗?"
但是杰克叔叔把你原录影带放出来时,效果也关不多。
才出门,坐上车,我从后视镜里就看得出,你的眼眶红了,一个劲儿自言自语地说"原来我拉得那么烂",又说"一定就如同杰克叔叔说的,是因为妈妈录影时太靠近,录影机又不够好,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孩子,看你失望的样子,我也好伤心,但小提琴是你在拉,我也没办法;如同你去参加"草山音乐营"的选拔,那是公平竞争,我只能暗暗祝福你。
但是我要对你说个我自己的经验。
我学生时代画画,常常画出来的跟事先想像的差太多,就怨自己失常,而重画一张;可是画完再把两张比比看,发现还不如第一张好,甚至再画第三张,偏偏第三张也不及第一张。
但是,当我经过一年半载,再重画的时候就不一样了,许多前面没办法克服的问题,突然都解决了。
你说这是为什么?
因为进步了!在这段时间,我继续学习,虽然没有不断重复那张失败的作品,但是因为整个程度提高,再动笔的时候,自然就不一样。
同样的道理,你以为你如果再请钢琴师来一趟,再花半天时间录音,就一定有大的进步吗?
错了!你可能改得了小地方,但是整个程度是不可能改变的。所以,你与其一直自责"没录好",不如想因为"没学好";与其重新录音,不如向前学习。
中国人常说"闻过则喜",意思是听到自己有过失,就高兴。这话好像有点滑稽,但有它的大道理。你想想,如果今天发现了自己的错误,能立刻改进,不是比"不知错、不能改"要好得多吗?
你今天正应该闻过则喜,因为过去你只是自己练习,就算参加演奏会,我们为你录了影,你也从来不细心看,只会在放映时不停地叫:"烂死了!烂死了!"似乎从来没有满意过自己的表现。
你却忘了应该借那录影,好好检讨自己的缺点,注意听听是不是你自以为的强与弱,实际别人听起来都不够。这也是为什么学语文、学体育的人总要别人为自己录影;因为只有当你站在另一个角度,冷冷地看自己,才能发现以前"闭门造车"的错误。
想想,如果你以前在录影时,像今天一样,发现自己的大缺点,不是这段时间就能改进了吗?而今天,你固然没录出自己满意的光碟,但是能因此检讨,不也该高兴吗?
孩子!人是要往前看的,尤其年轻人,更要把眼睛放在远方。记得二十多年前,我当电视记者的时候,有一天去采访台湾大专院校美术系的入学考试,有个考生已经考了好多年,又卷土重来。我问他考得如何?他耸耸肩笑道"可能还是不怎么样。"我又问他还会再试吗?"当然!"他斩钉截铁地说:"我现在已经开始准备明年再来了!"
多有意思,也多积极啊!失败的时候,你可以坐在地上,回头看害你跌倒的坑洞,检讨自己为什么失败,你也可以伤心、落泪,但是一边擦眼泪,一边站起身,准备再一次向前冲。
由"闻过则喜",到"当下努力",细细想想我的这些话,把光碟寄出去,接着回家继续努力,比你一直懊恼、自责,有意义得多。而且,说不定你只是多虑,后来还是会被录取呢!
在中国人的丧礼上,可以呼天抢地,甚至不哭地要被认为不孝和无情。可是在美国人的丧礼上,亲属能不落泪,却会被赞赏,认为那是自制的表现。
酷是不失规矩的自我发挥。
你有酷的资格吗?
先说个有意思的事给你听。
前天汪阿姨请我去参观她在曼哈顿新买的公寓,才走到街角,她就迫不及待地指着她的那层高楼:"瞧!那就是我家。"
"是阳台上有盆大叶子树的那户吗?"我和你妈妈也一起指。
正指呢,却听见背后一片匆促的脚步声,冲来几个穿制服的大汉,急着大声问:"什么事?什么事?"
我一怔,说:"没事啊!我朋友正告诉我们她家在哪一层,有什么问题吗?"
就见那几个大汉长长吐了口气:"天哪!我们还以为楼上失火了,拜托你!以后不要随便指好不好?"
原来他们都是附近大楼门口的管理员。
这件事让我想起刚到美国教书的时候,常在办公大楼的走廊跑,也曾被一个同事责怪。
我当时问他:"我又没有撞到你,怎么会影响你?跑,是我的自由。"
那同事却板着脸说:"你跑,让我以为失火了,心不安,所以你的自由影响到我的自由。"
孩子,你们常认为美国很民主、很自由,却可能不知道在这些自由里其实有许多不自由,甚至远比中国人不自由。
就拿最属于个人自由的"哭"和"笑"来说吧!
在中国人的丧礼上,可以呼天抢地,甚不哭的要被认为不孝和无情。可是在美国人的丧礼上,亲属能不落泪,却会被赞赏,认为那是自制的表现。因为丧亲是你自己的事,如果你大声哭喊,使别人不知所措,就是失礼。
"笑"也一样,你几曾到高级西餐厅,见到人们拉开嗓门大笑?就算是太好笑的事,也得压低声音,因为如果大笑,会打扰到别人,那也是失礼。
所以自由有个必要条件,就是不能影响到别人的自由;自由的基础是自制和守法。
前两天你妈妈也提到一件值得深思的事--
"你知道某某小提琴家,虽然是茱丽叶音乐学院先修班毕业,却没考进大学部吗?"她说。
"拉得那么好,为什么茱丽叶不收?"我不解地问。
"因为他在先修班的乐团里,太表现他自己,常常不听指挥的。"你妈妈故作神秘地说:"茱丽叶大学部的主考官和先修班原来是相通的,先修班会把那些自以为很酷而不听话的学生,早早告诉主考官,让他们不被录取。
"可是那些常是天才啊!"
"天才管屁用!天才不尊重团体,就教人看不起。"
这也使我记起前几年,你学溜冰时,有一次参加比赛,其中一个孩子溜得最好,获得最热烈的掌声,却没得名。
你记得吗?当时大家都觉得奇怪,四处打听,才知道是因为比赛规定不准把任何东西扔在地上,那个孩子却在比赛结束时,得意地把手上的小花环抛向空中。
"这有那么了不得吗?她溜得太好了啊!"当时有人问。
"太好却不守法,就不是太好。"裁判说。
亲爱的女儿!我今天说这些,是因为发现你们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动不动就说"酷",甚至认为酷是"只要我高兴,有什么不可以",岂知这种酷不但伤害了自己、影响了别人,也由于在有秩序的社会里没秩序,造成许多危险。
我非常欣赏最近在李安《十年一觉电影梦》(张靓蓓编著)里读到的一段话--
"拍国片像作皇帝,大家听令于我;拍西片像当总统,总统是要出去取悦每个人的。"
李安这么说,是因为他在台湾拍片时,导演最大,爱怎么干就怎么干;但是当他到好莱坞拍片的时候,却总得跟制作人、演员、摄影和片厂沟通,他虽有导常的自由,却要尊重每个人的意见。
看完这段话,今天如果你问什么是"酷",我要说:"酷不是作皇帝,是当总统;酷是不失规矩的自我发挥。"
谈缓急
孩子!这世界是充满竞争的,你千万不能因为自己幸运,就把幸运当成习惯,因为幸运不是留在我们身边。
你必须告诉自己,今天我能做"豌豆公主",明天我也能睡柴房。
你能不能睡柴房?
今天下午妈妈去学校接你,车子才要转进我们家的巷子,就见你的校车正由巷子里出来。
"天哪!如果你坐校车,比妈妈接你还快。"妈妈说。
却见你撇嘴:"可是我不能搭校车。"
"为什么?"妈妈问。
"因为我赶不及。"你理直气壮地说:"我先要去我的柜子,把不用的书放好,还要把该带回家的东西拿出来,等我弄完,校车已经开走了。"
"那么别的同学为什么赶得上呢?"妈妈又问。
你耸耸肩。
听你这么说,我紧张了,不是紧张你慢,而是发现你缺乏弹性。
你什么东西要整齐、要完美,这原来是很好的个性,使你能精益求精,比别人更自我要求。只是你也要知道,这世界并不都那么整齐与完美啊!
举个例子,你今天如果穿得很干净、很漂亮去施行,中途遇上大雨,满地泥泞,你能因为怕弄脏衣服就不走了吗?如果你是中途遇上豪雨,当大家都决定冒雨前进的时候,你能坚持一个人留下来,等雨过了、地干了,才动身吗?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最近我看了史蒂芬·霍金(Stephen Hawking)的《胡桃里的宇宙(The Universe in a Nutshell)》,上面谈到近期"相对论"的实验,发现在一个水塔的顶端和水塔的下面,测得的时间都不一样。
连"光"都可能因为"引力"而弯曲,连时间都没有一定的长短,难道你的时间反而是不能调整的吗?
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论《诗经》语里"深则厉,浅则揭"的那段话,意思是当人穿着衣服过河,水浅的时候还能把衣服拉高了涉水过去,但是如果水太深了,怎样那无法避免弄湿,就只好穿着衣服下去了。
连古人都不能不看情况,调整处世的方法,你又能那么不知变通吗?
还有,你记不记得,我每次看到开昙花,都会急着写生,那时候就算早有别的工作计划,我也会搁下来。
为什么?
因为昙花虽得绽放,绽放的时间又那么短暂,别的事可以等,花却不能等啊!
尽管如此,我拿着写生册,坐在花前,也要考虑优先顺序。通常我画花,都由最左侧的开始,为的是避免先画好右边,再画左边时,手腕会弄脏先画好的东西。可是画昙花就不能这样了,我一定由"花"开始画,就算有叶子挡在花前面,我也"让开"叶子,先画花。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昙花一现,两个多小时过去,花就开始凋了;相反的,叶子却不会有什么变化。所以我常在前一夜画花,第二天才画叶子。
想想,连画花这么一件小事,我都要作许多"优先顺序"的考量,你是不是也应该常这么想想呢?
再说个有意思的故事给你听:
当我到成功领服兵役的时候,因为吃饭慢,每次去盛第二碗,都发现只剩锅底了;等我把锅底刮了又刮,盛半碗饭,回到桌子,又发现已经没菜了。
从来我才学会,在军中大家"抢着吃"的情况下,第一碗只能盛半碗,吃前半碗的时候尽量吃菜,早早把前半碗饭吃完,好早早去锅里盛饭。
我那时候真是很不适应,因为跟你一样,我是家里唯一的宝贝,从小没人跟我争。我吃饭也跟你一样,总把最好吃的部分留着,到最后才吃。
你说,换作你,有一天跟人家去抢、去争,如果坚持用在家里吃饭方法,是不是也可能吃不饱?你又能不像我一样,改成一开始只盛半碗的方法吗?
孩子!这世界是充满竞争的,你千万不能因为自己幸运,就把幸运当成习惯,因为幸运不总是留在我们身边。你必须随时告诉自己,今天我能作"豌豆公主",明天我也能睡柴房;今天有妈妈来教我,我可以好整以暇,慢慢收拾东西;明天妈妈不能来接,我也能改成早早,
就利用休息时间,把第二天要用的东西安排好,放学时只要打开柜子,
放下一堆,再拿起一堆,就赶往停车场。
只有这样,你才能称得上"能屈能伸";只有这样,爸爸妈妈才能放心,你有一天离开家,会游刃自如。
如果今天是你爬山遇险,你只要抓住山边一棵小树,就能不坠落,但是小树上缠了一条蛇,你抓,还是不抓?
孩子!在我们生命中,常常要面对残酷的选择,在那一瞬间,你只能选择一个,非此即彼。
在生死之间选择
今天你在弹琴的时候,从门外飞进一只大苍蝇,在几间屋子里串来串去,每当苍蝇飞到你附近,就听见你尖声惊叫。
"我怕嘛!我就是会被吓到嘛!"当我怨你大惊小怪的时候,你喊。
"你当然会被吓到。"我说:"可是你要控制自己,不要被吓一大跳,因为'吓'
不危险,真正危险的是'一大跳'!"
但你还是不断惊叫,直到我把苍蝇打死,才重新练琴。
孩子,你知道哥哥小时候也有个毛病吗?
他很怕痒,只要稍稍抓他一下,他就会痒得像你今天一样哇哇大叫。
但是你有没有发现,哥哥现在一点都不怕痒了。你知道那是你妈妈训练的吗?
因为哥哥小时候,有一次妈妈去学校,看见一群孩子在楼梯上打打闹闹,你哈我一下,我哈你一下,大家躲来躲去,随时可能滚下楼梯,真是太危险了。
所以妈妈从那天开始,就训练哥哥,每天哈他痒,又命令他要忍着。没想到,训练他一阵,他真不怕痒了。
哥哥从来不是真不痒,而是因为他懂得控制自己,不作过度的反应。
"过度反应"常常会出大乱子。
我刚来美国的时候,有个朋友,就爱作过度反应,他开车,过到路上任何一个小坑洞,都会闪过去,他说如果不躲开,一震一震的,车子容易坏。
但是他的车子比谁都坏得快,而且不但车子坏,他还总出车祸。
道理很简单--他过度反应,他固然闪躲了一些小坑洞,却因为分心,忽略了路上其他的车子,所以好几次跟别的车子擦撞,差别送了命。
过度反应,最大的害处就是分心。你看看,电视新闻是不是常报导,车子因为闪烁小动物,造成大车祸的消息。每次在高速公路上,看见有小动物的尸体,被压成血淋淋,薄薄的一片,你骂那些驾驶人残忍的时候,我不是也告诉你,有一天你开车,如果发现有小动物躺在路当中,而车子正飞快行进的时候,也只能选择直直开上去吗?
在那紧要关头,你必须知道选择,用理智告诉自己,也控制自己情感的反应,你要知道当你紧急煞车的时候,很可能造成连环车祸,许多人都会因此丧生。
记得我十六七岁的时候,常爱爬山。有一次,到乌来的深山,下起倾盆大雨,我走过架在一个小瀑布上的独木桥;突然顺着瀑布冲下一条大蛇,啪一声,就缠在我脚前的独木桥上。
天哪!你想想,那有多可怕!如果是你,会不会吓得从桥上摔下去?
问题是,桥下是几十公尺深的山涧,如果我不控制自己,而在当时作出过度反应,今天就没有你了。
所以我虽然怕蛇,但是在那一瞬间,硬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趁蛇还完全清醒,一脚 ,把蛇踢了下去。
说到这儿,我要问你,如果今天是你爬山遇险,你只抓住山边一棵小树,就能不坠落,但是小树上缠了一条蛇,你抓,还是不抓?
你当然抓,对不对?
那么我再问你,如果今天发生大地震,我被倒下的东西压到,知道你不可能帮得上忙,而对你喊"快跑,快跑!"的时候,你是留下来陪我一起死,还是听我的话,立刻往外跑?
我举这样的例子或许太残酷了。但是,孩子!在我们生命中,常必须面对残酷的选择,在那一瞬间,你只能选择一个,不能两边都选;两害相权取其轻,你必须用理智克服感情,才能存活下来。如同我在〈当你遇见大野狼〉那封信里对你说的,当你不幸落入坏人手里,遭遇强暴,为了保命,你只好放弃无用的抵抗,唯其如此,你才有求救和讨回公道的可能。
听了这么多,你懂了吗?
我为什么说,你可以"吓",但是不能"吓一大跳"!
注:
〈当你遇见大野狼〉见水云齐文化出版的《小姐小姐别生气》第十五页。
生命有一定的长短,我们只能完成有限的事。你愈大愈会发现"时间有限"、"人生苦短";愈会发现时间紧迫得居然容不得你为紧迫而焦躁。
焦躁就是浪费时间
今天晚餐,我先吃完,坐在客厅看报,却听见你跟妈妈好像在餐桌上不高兴,接着就见你红着眼睛上楼了。
我问妈妈为什么?妈妈说你后天要去参加纽约州的奥林匹亚科学比赛,明天又要留校演练,因为功课太多,做不完,着急发脾气,她就骂了你。
我又问妈妈怎么骂。
"我问她功课能不能不做?她说不能;我又问她奥林匹亚比赛能不能不去?她也说不能。我就说'好啦!你急也得做,不急也得做,你只好去面对。'她就哭了。"妈妈回答。
孩子!我觉得妈妈讲得很对,美国人不是常说吗?"如果你无法逃避他,就面对他!(If you can not run from him, face him!)因为只有面对他,才能把问题解决。
相信你也一定读过我在写给哥哥的书里提到,有个在金门当蛙人的朋友说,当左边眼睛被打到的时候,右边的眼睛还得张开,否则右眼也完蛋了。
我用这个比喻,或许并不很妥当,因为你今天只是要面对一堆功课和比赛,而不是去打仗。但是想想,如果你现在一直掉眼泪,一直焦虑得跳脚,回头眼睛肿了、起了针眼;火气大了,生了病,不也像那右眼被闭上的人,反而更不能面对问题了吗?
所以我建议你,先去洗个脸,冷静一下,再把要做的事,一件件列出来,将那最重要的先完成。
这就好比你参加考试,题目多得做不完,与其发怔、发急,不如冷静下来赶紧开始做!还有,当你碰上不会的题目,与其一直在那儿想,把做其他题目的时间也耽误了,不如先跳过,去做自己会的。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在考SAT之前,先去补习班做模拟测验的道理。那模拟测验不见得能使他得到多少新知识,却能让他学习到,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怎样安排进间。
同样的时间,在不同人的手上能产生完全不同的效果。
我在《读者文摘》上看过一个马拉松教练和选手的故事。那教练坐在轮椅上,居然能教出一个马拉松的冠军。
你猜他怎么教?
他用嘴教!
他只是教那选手怎么开始暖身、稳定速度、保持体力,然后做最后的冲刺。
那教练说得好--"如果你一开始死要面子,拚命跑在最前面,又一下慢一下快,到后来一定体力不继,让别人追上。"
同样的道理,当你今天时间有限、体力也有限,你就要像跑马拉松和参加篮球比赛一样,充分利用每一秒钟。
你要算算那些功课的deadline到现在有多久,然后除以功课的样数,算出做每样功课顶多能用多少时间。
你也可以像马拉松选手一样,保留些体力作最后的冲刺--先把每样必须面对的功课和考试准备得差不多。再到最后,发现还有余裕的时候,去加强其中一两样,把B拉到A。
你大概要说你绝不能容许自己拿B对不对?
但你也要知道,当你只有那点时间,又一样也逃不掉的时候,能让每样都"过关",就已经不错了。有一天,你甚至可能发现在不得已的状况下,能拿C过关,总比不及格来得好。
这也好比当你只有一点点钱,却有好几天要过的时候,总不能说只吃法国大餐,不愿吃汉堡包;如果要过的日子更多,你甚至能有土司麦包吃,就已经不错了。
孩子!这就是生命的现实。生命有一定的长短,我们只能完成有限的事。你愈大愈会发现"时间有限"、"人生苦短";愈会发现时间紧迫得居然容不得你为紧迫而焦躁。
因为焦躁就是浪费时间!
快擦干眼泪,安下心,计划那有限的时间吧!
但我也要对你说,这世界上并非一分耕耘,就一定有一分收获。有时候,你可能用的种子不好、水土不对,再遇上坏天气,结果下了最大的功夫,反不如那些天时地利人和都对,却没努力的人收获来得好。
谈胜败
尽管不见得一分耕耘能换来一分收获,但是耕耘多的人总能有较多的收获;这就好比守株固然可能碰上一只自己撞上的兔子,但绝不可能比得上主动出击的猎人。
这世界上并非一分耕耘,就一定有一份收获。有时候,你可能用的种子不好,水土不对,再遇上坏天气,结果下了最大的功夫,反不如那些天时地利人和都对,却没有努力的人收获来得好。
有赢有输才是人生
今天你放学回家,我问你"在学校好吗?"你没答腔,我就觉得不对劲,果然走进厨房,看见你正搂着妈妈,眼睛红红的。
"是身体不舒服吗?"我问你。
你没答,妈妈答了:"只是流鼻涕。"
我又问你:"是什么没考好吗?"
你点了一下头,眼泪突然像断线珠子似地滚下来:"历史没考好,才考了八十四分。"
"别人都考好了吗?"我问。
好多人考得比我好。"你嘟着嘴:"我从来没考过这么烂。"接着一转身,冲上楼去。
我也跟上楼,看你进了浴室,对我没好气地说:"不要理我,我哭一下就好了。"
果然隔一阵,你已经平复,坐到书桌前面,弯身翻书包,拿出厚厚的历史课本。
我认识那课本,因为前几天你留在客厅桌上,我曾经翻过,里面除了讲历史,还附带了许多相关的世界名书。记得当时我问你是不是课外读物,听你说是课本时,还赞美那书编得真生动。
我坐在你的床上,看你拿出考卷的检查。
"是错了吗?"我又问你。
"是错了。"你说:"可是我真不懂,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糊涂,别人都没错,连最烂的男生都会的几个'军事强国',我却会错!忘了写德国。"说着说着你又哭了,一边呜呜地哭,一边说:"我不是没念,我念了啊!"
孩子!看你哭,我也很伤心,尤其当你说别的同学问你成绩时,我可以想像你当时的尴尬,因为你成绩从来都是最好的。
但我也要对你说,这世界上并非一分耕耘,就一定有一分收获。有时候,你可能用的种子不好、水土不对,再遇上坏天气,结果下了最大的功夫,反不如那些天时地利人和都对,却没努力的人收获来得好。
你也要知道,知识不见得全由课本里得来,那些最顽皮的男生,可能成天阅读战争小说,他们的长辈可能参加过二次大战,在家总说当年的往事;他们又可能爱读报、看历史频道和益智问答节目,他们看似没有认真读书,却因为周遭的气围,而在自然中学习了。你甚至可以猜,他们玩的战争电脑游戏,都有帮助。
中国有句俗话--"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阴",也是这个道理。不见得你最用心的,就一定成功;反而可能无心中造成的机缘,使你获胜。
但是会不会因此,你就不必耕耘了呢?
错了!尽管不见得一分耕耘能换来一分收获,但是耕耘多的人总能有较多的收获;这就好比守株固然可能碰上一只自己撞上树的兔子,但绝不可能比得上主动出击的猎人。
再举个例子吧!我从小就喜欢写文章,可是常常投稿没几天,就收到厚厚的信,里面装着退稿,主编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懒得写。
有一阵子,我被退得实在伤心了,不再投稿,但是总在翻报的时候幻想有自己的文章发表。你想想,这实际吗?我不投稿,怎么可能有文章发表?投稿固然有被退的伤心,但是不投稿就连伤心的机会都没了。所以"有意种花花不发"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努力种更多的花。
记得昨天晚餐,婆婆说"养孩子,忙得要死,好辛苦时",我怎么说的吗?我说养孩子确实辛苦,但是正因为有苦才有乐。孩子这次考糟了,下次考好了,苦成了乐;孩子前天病了,今天退烧了,担尤成了欣喜。我又说"人生如果只是一根平平的线,多没意思?一定要起起伏伏,有付出,有获得,才丰富"。
那么,我现在也要对你说,人生就是要有成功、有失败,才有意思。你今天失败了,痛定思痛,检讨改进,明天反败为胜,多棒!而且如果你能由今天的小考中得到教训,使你明天的大考不再犯错,这小考不就像注射疫苗,小小疼一下,却能避免得大病吗?
亲爱的小丫头,别再为人家考得好,你考糟而伤心了吧!你甚至应该为那些顽皮男生,居然能拿回家一张九十分的成绩单,然后得意地说他赢了你而高兴呢!
有赢有输,才是多采的人生啊!
现在是资讯的时代,我们不再能用旧时代"单行道"的思想模式。如果你不能"一时多用"、"一目十行",甚至利用每个自觉与不自觉的机会学习,是很难成功的。
事半功倍的人不但能有更高的成就,而且能有加倍的人生啊!
一心可以二用
今天下午,我请你帮我上网查一个资料,你当时正翻阅刚收到的杂志,低著头说"好",但是隔一阵却见你在梳头,我又催,你才去开电脑,还一边咕咕哝哝地怨电脑好慢,得等半天,说妈妈正等著带你出去买衣服。
这下我就不懂了,你明明要出去,为什么还看那些杂志?你明明梳头的时候不必照镜子,为什么不先开电脑,一边等上网,一边梳头?
你甚至可以一只手梳头,一只手翻杂志,一边等电脑;三件事可以一起做,你为什么把它们分开呢?
中国人常说"事半功倍",意思是用一半的力量,却得到加倍的效果。
什么人能事半功倍?
除了少数特别聪明、行动特别快的人,事半功倍的常常是懂得"一时两用"、甚至"一时三用"的人。
从很早以前,我就发现这种一时三用的好处--
记得我还在念书的时候,有个女生请我去她家吃午饭。到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了,只见她一边打开龙头放水,一边热油锅,一边切菜。突然一扬手,丢蒜头去锅里爆香,又一边炒菜,一边把手伸得长长的开冰箱拿肉。
我那时候真是看呆了,天啊!如果换作别人,同一时间只能做一件事,恐怕一个头都忙不出来,她居然才半个钟头就端上一桌菜。
当电视记者之后,我更发觉必须一心两用--
有时候一边播新闻,一边耳机响,里面是导播的声音,说新闻稿里哪个地方错了,要改;再不然讲哪条新闻要抽下来或临时加上去。
起初我真不能适应。因为想专门播报,就听不到耳机里的"交代";一心注意导播的话,又会忘了要播报新闻。后来,看了一部叙述一位美国名主播出头的电影,我才发现,更高明的主播甚至能一边听导播提供的资料,一边不露痕迹地组合成新闻稿,立刻播报出来。
我也曾经到个朋友家,发现他们家沙发、电视、冰箱、瓶瓶罐罐上都贴个条子,上面用中英文写著电视、冰箱、糖果、饼干……
原来那是贴给才三岁的儿子看的。他们的理论是学习可以在自然间发生,孩子一边开冰箱拿东西吃,一边看到"冰箱"、"冰淇淋"、"橘子水"、时间久了,自然会记在心里,不用教就会了。
他们这做法不也是教孩子一时两用吗?
还有,你看到我书架上有一堆"有声书",你知道大家都是什么时候听吗?
据调查,有声书的市场,一半以上是"开车族"和家庭主妇。因为他们可以一边开车、一边做家事,一边听。
最近美伊之战,你看到的就更丰富了--
电视上分割成好几块,右边主播报新闻、主播后面放CNN的影片,左边则是半岛电视台的画面和中译字幕,下面是"走马灯",右下角边有股票指数。你说怎么看?如果不能一时三用,甚至一时四用,怎么办得到?
孩子!现在是资讯的时代,我们不再能用旧时代"单行道"的思想模式。据说现代战机的飞行员要同时看几十项资讯,最新的阿帕契式直升机可以同时攻击许多辆坦克。在这个时代如果你不能"一时多用"、"一目十行",甚至利用每个自觉与不自觉的机会学习,是很难成功的。
正因此,我们从小就容许你一边看电视一边做功课,也鼓励你把功课带到餐馆,一边等上菜一边写作业;当你学音乐之后,更建议你一边听音乐,一边读书、一边上网;最近我更提醒你如果时间实在不够用,可以一边吹头发一边看书,或一边刷牙一边整理书包。
我甚至跟你说,如果你要下楼去厨房吃东西,又要跟我们说话,还要到客厅找报纸看,就应该先算好路线,试著一边找报纸,一边说话,然后拿著报纸去厨房,坐在厨房一边吃东西一边看报,甚至如果我们也在那儿,就一边跟我们讲话。
孩子!你会发觉那比你想到一样就下楼一趟,轻松有效得多,而且你可以用省下的时间,做不少别的事或多睡一点觉。
事半功倍的人不但能有更高的成就,而且能有加倍的人生啊!
"人必自重,然后人重之。"
人是相互的,只有当我们自己先有公德之后,才能要求别人有公德;只有当我们先自重之后,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也只有在每个人都能自律,由自己做起,保证自己绝不成为传染病源的情况下,SARS才不会扩散。
中国人,不传病毒!
昨天早上,你哥哥从台湾打电话来,说他要回纽约度假两个礼拜。我先说好极了,可是在和你妈妈讨论了一天之后,昨天晚上又打了个电话给他,说现在SARS流行,台湾是疫区,如果他回来,一定要在家隔离十天,才准出门。这么算一算,他在纽约顶多只有四天活动的时间,是不是划得来?他最好考虑一下,或是回来待久一点,再不然就等SARS过了之后再说。
哥哥考虑了半天,今天早上又来电,说他不回来了,免得把SARS传染给你。
你知道我当时怎么说吗?
我说,感染妹妹倒还事小,如果把病传染给外人,就成大事了。
希望你不要觉得我讲话太残酷,好像不把你和哥哥放在心上,其实这更因为我为你们著想。
你不是听说有同学从中国大陆回来,学校要求他先在家观察吗?前几天我们去中国餐馆,老板娘不是说,好多客人怕中国厨师接触到从疫区来的人,而不敢上门了吗?
还有,你知道萍萍阿姨回来好几天了,她却不敢去上班,自己在家隔离,妈妈虽然昨天她送去炸酱面和她需要的药品,今天又送去碱菜,但是每次都留在门口就离开吗?
是萍萍阿姨自己不准你妈妈进门的,她坚持要居家隔离。她甚至骂美国海关太不慎重,没有一一查问来自疫区的人,又说她办公室的职员笑她,说好多客人才落地就跑去她的旅行社。
但是萍萍阿姨说人家是人家,她是她!她要先由自己做起,最起码有一天出了问题,不要是因她而起,才能安心。
孔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这个道理--
如果今天有别人从疫区来,跑来咱们家作客,我们会紧张;推己及人,哥哥从疫区来,他就不能乱跑。甚至我们全家接触了他,都不能四处串门,免得别人介意。
今天妈妈才听朋友说,有个喜筵,到了一位从疫区刚来的人,宾客都很紧张,主人竟然不得不请"他"先离开。
你说这场面尴尬不尴尬?如果今天"那人"是你哥哥,或者有一天你去学校,被叫去问是不是家里有疫区来的人,同学对你都敬而远之,你又会怎么感觉?
所以我说,我们的许多考虑是为你好、为哥哥好,也为大家好。我甚至可以讲,那是为所有华人好。
对的,那是为所有在这儿的华人好,甚至为全世界的华人好。
因为我们要让美国社会知道,华人不会散布病毒;最起码,华人会尽了一切努力,甚至叫亲戚朋友少由疫区来,或自动居家隔离,以减少SARS的传播。说句难听一点的话--即使有一天SARS在美国传染开来,我们也希望那第一个带来病毒的不是华人。
孩子!你知道我们刚搬来湖滨的时候,有个白人邻居说,就算有一天,这里都换成中国人,她也不会搬家。
她虽然笑著对我说,但是这句话的意思,真是让我怎么想都不对劲,她好像一方面表示亲近中国人,但是别一方面又有个意思,表示别的白人都会为了中国人迁入而搬家。
还有,你知道斜对门中国医生刚搬来的时候,有邻居为了他施工而找他麻烦吗?
但是现在社区的人经过他家门口,反而会竖起大拇指了。因为他们发现这户中国人的庭院整理得比白人的更漂亮,甚至因为他把原来荒芜的路边,都收拾得像个花园,而使社区更美了。
我们华人在美国社区,甚至说中国人在世界上,就要这样赢得尊重,要靠我们积极的参与,更要靠我们的自律与自重。
也正因此,当前此时你学校刊物上,有反华文章出现时,我们才能挺起胸膛去抗争,直到学区总监和校长道歉才罢休。
孩子!人是相互的,只有当我们自己先有公德之后,才能要求别人有公德;只有当我们先自重之后,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也只有在每个人都能自律,由自己做起,保证自己绝不成传染病源的情况下,SARS才不会扩散。
"天助自动者";"人必自重,然后人事之。"
希望你能好好咀嚼这当中的道理,也让我们遥祝太平洋彼岸,大家都能想起祖先这两句明训,使SARS能快快地被消灭。
那马桶是真空吸引式的,力量大极了,啪一声,小女孩的屁股居然被吸住,起不来了,疼得又哭又叫。
那孩子表现出在西方上流社会,都未见得有的教养。
马桶与电视
许多年前,我看过一个笑话--
有个丈夫回家,才进门,就问老婆:"今天哪个男人来过了?"
老婆一怔,说"没有啊!"
"有!"丈夫很肯定地讲。
老婆又想了想,总算想起来:"噢!对了!水电工来过了,因为瓦斯炉打不著。"接著问丈夫:"你怎么知道有男人来过?"
"我当然知道,"丈夫说:"我看到马桶坐垫被掀了起来,他一定上了我们的厕所。"我那时候觉得很好笑,想西方男人真是有礼貌,不像一些东方的大男人,上厕所不管女人,把小便就滴在马桶坐垫上。
但是你知道,有一天,当我跟个美国朋友讲这个笑话时,她怎么说吗?
她笑笑:"这个工人不是有教养,而是没教养。他上完人家厕所,怎能不把坐垫放回去?"
昨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个新闻,再一次谈到这"教养"。
那新闻很鲜--
一个小女孩半夜上厕所,没开灯,又睡得模模糊糊,没想到好爸色先上过厕所,忘记把坐垫放回去,一屁股坐下去,居然半个人坐进了马桶;偏偏手一撑,又碰到抽水的按钮。那马桶是真空吸引式的,力量大极了,啪一声,小女孩的屁股居然被吸住,起不来了,疼得又哭又叫。
最後还是消防队赶去,才把小女孩的屁股"拔"出来。
电视记者也赶到了,只见那小女孩的妈妈对著镜头骂她丈夫:"太没教养了!上完厕所居然不把坐垫放回去。"
她的丈夫也一直红著脸向女儿道歉,说自己太粗心、没礼貌。
你听我这么说,大概没什么大感觉。因为你受的教育就是要把马桶垫放回去。老师甚至会教你们,如果有客人来,一定得把马桶盖子盖好,否则就是不礼貌。
可是对我来说,那新闻却很刺激。
为什么?
因为我上厕所也只知道把坐垫掀起来,而不知道在用完之后放回去;如果你是那小女孩,搞不好也会一屁股坐进马桶。
所以我昨天看完新闻之后,决定"痛改前非",以后一定要为家里的女生著想,记得把坐垫"归原位"。
谈到"归原位",我又要跟你讲个归原位的事。
今年初,我在台湾,去个朋友家,那家的孩子正在看电视卡通。
卡通播完,那孩子关上电视离开客厅,但又跟著跑回来,把电视重新打开,用遥控器换台,然后关上。
我当时以为她想看,又不敢看,就笑说:"你看哪!为什么开了又关了呢?不会打扰到我的。"
你知道那才国中一年级的小女生怎么说吗?
她说因为她爸爸妈妈都看同一个台,所以先要"归原位",使大人等下一开电视,就是那个台,而不必重新选台。
我当时也惊讶极了。发现在那个许多大男人上厕所连坐垫都不掀起来的社会,却有小孩能那么为别人著想,那孩子表现了连西方世界上流社会的孩子,都不见得有的教养。
我由那件小事,对那家人,甚至对台湾的教育刮目想看。
好!说了这么多,现在我要问你,你是不是每次晚餐后就去把我看的中文台换成你的卡通台,看完之后就关机离开呢?
你能不能学学那台湾的小孩,也帮我将频道"归原位"?
当然,如果有一天,你看电视的机会比我和你妈妈多,而且固定频道的时候,我也会在看完中文台之后,把频道调回你的地方。
我们活在这个世界,就要尽量观察这个世界,欣赏它的美、认识它的奇妙。你认识得愈多,生活愈充实。
认识自然,是我们每个人都要"活到老,学到老"的功课啊!
院子里的万灵丹
今天我到巷口等你放学,陪你走回家的路上,伸手从树丛里摘下一片叶子,揉一揉,要你闻。你先躲,好像怕有虫。
"是香的。"我说。
你细细闻了一下,才笑起来说"真是香的吔!"又问"是什么树叶啊?"
"是黄樟树。"我指给你看:"种子掉下来,每年都会自己长出好多,必须常常清理。"说著又摘下几片叶子交给你:"你回去查查看,这树有用极了。"
才进门,我就交给你一本奥杜邦学会"Audubon society)出版的《北美树木手册(Field Guide to North American Trees)》,你一怔,问我怎么会有这种书。
"因为我刚来美国的时候,发现好多街道都用植物命名,觉得非认得那些树不可,所以早就买了这本书。"说著,我教你把那片黄樟树的叶子放在桌上,跟书里的图片作比对。
你先是不太愿意,说功课忙,没空,但是在我的坚持下还是查了。
"是Sassafras吔!"你指著图片说,又翻到文字解说的部分,接著叫了起来:"原来黄樟的树皮和根可以提炼香精,做香水、肥皂,还能做茶,早期欧洲移民大量运去欧洲,认为可以作万灵丹呢!"
"看吧!多棒!"我说:"咱们家院子里有这么多万灵丹,以后你再看到地上冒出新的小树苗,就不会以为它是野草了。
傍晚,外面下雨,我又撑著伞出去摘了三种不同的树叶回来,妈妈直骂爹地为什么下雨天跑出去,她不知道这正是开花的时节,下雨天花叶又垂得特别低,我只要一跳就能摘到。
我把那三种带花的叶子放在桌上,叫你过来查,又帮你翻英汉字典,知道了它们的英文名字--
带著长长流苏花的是甜桦树(Sweet Birch)。
有著圆圆扁扁小种子的是榆树(Elm)。
开著成串香香白花的是槐树(Locust)。
"桦树的树汁可以做糖,还能酿造桦树啤酒呢?"你说:"我们可以照书上说的,划开树皮来收集糖浆。"又叫起来:"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松鼠会把榆树叶子咬得满地都是了,原来榆树的嫩枝子又香又甜,还能做咳嗽药;还有槐树,早期移民用它来盖房子,印地安人拿来做弓。"
我则告诉你槐花可以用来欣赏、闻香,还能拿来炒蛋;中国大连市的路灯,一串一串的,就叫"槐花灯"。又说榆树那种扁扁的种子,看起来好像圆圆的铜钱,所以中国的文学作品里有"春风十万散榆钱"这样的句子,意思是春风把成千上万像钱一样的榆树种子吹得漫天飞舞。
"咱们车道上、阳台上,不是堆了好多绿绿的东西吗?你不细看不知道,那些都是榆钱啊!"我指给你看。
孩子,我知道学期要结束了,有好多报告要缴,但是现在正开花,也正是鉴别树木最好的时候,所以我坚持要你今天就查。
而且你会发现,过去你走过院子,只是看到许多树,现在却能见到许多你认识的树,你能叫得出它们的名字、说得出它们的用处,甚至形容得出它们的味道,这就好像过去你只见到一批阳生人,现在却能认识他们,知道他们的名字、特征、特长,那些原来与你无关的陌生人,一下子全成为你的朋友。
孩子,我们活在这个世界,就要尽量观察这个世界,欣赏它的美、认识它的奇妙;你认识得愈多,生活愈充实。你甚至会发现在认识一棵树的前一天和后一天,看到它的感觉都不一样。好比过去擦身而过的陌生邻居,从你认识他的那一天开始,就可以彼此打招呼了。这才是快乐的学习,也才是活的知识啊!
说个小秘密,我也是前几天,看由台湾带来的《神奇的多用途植物图鉴》,才发现我小时候院子里种的朱槿(扶桑花),除了可以欣赏那朱红的花朵、吸它甜甜的花汁,那花的根茎叶还可以做药,不但能消炎解毒、通便止血,还能治高血压、口腔炎、尿道炎、肠炎和妇科疾病呢!
所以我下次回台湾,只要碰到朱槿,一定要跟那花打个招呼,对"她"说:
"真对不起",认识你五十年,画了你四十年,也跟你作了几十年的邻居,我却到今天才知道你这么伟大!"
认识自然,是我们每个人都要"活到老,学到老"的功课啊!
中国人讲究的"风水",跟"动线"就有很大的关系。
你想想,如果一个人天天在家里左边撞一下,右边躲一下,稍不小心就要受伤,时间久了,能不影响情绪,甚至影响身体吗?
小心!这里有个台阶
今天傍晚,你跟我在院子里玩,发现修矮墙的工人用完水管,居然忘了收好,使那水管正好横过我们侧门的走道。你一边跟我合力把水管卷好,挂回墙上,一边骂"工人怎么这么粗心,幸好没人被拌倒。"
我很高兴你那么说,不是高兴你会骂人,而是高兴你能知道"为他人着想"是一件重要的事。只是你知道吗?你平常也可能犯了像那些工人的错。
譬如昨天,你放学回来,进门就把书包往楼梯上一扔,又摘下腰包丢在走道上,不是就跟工人们犯了一样的错吗?
如果公公婆婆不小心,或者爸爸急着跑下楼,一脚踩到你的书包,或被腰包的绳子勾到,不是就麻烦了吗?
还有,你记不记得,我会叮嘱你,上完浴室,一定要把门关好,或是把门完全打开,千万别让门呈九十度角挡在路中间,免得我走出书房,没注意,一头撞上去。
其实我已经撞了一次,只是不好意思,没跟你说,怕你笑我为什么一边走路一边看书,那么不小心。对!都怪我不小心。
许多意外都是因为出意外的人不小心,譬如马路上有个"人孔"没盖好,就可能有人不小心摔了下去。
你可以说是那个摔下去的人不小心,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想,如果那"人孔盖"能够被小心地盖好,不是就不会有意外发生了吗?同样的,如果你把浴室的门关好,我不是就不会撞上了吗?
所以我们可以说每个不小心造成的灾祸当中,都可能有另外一些不小心;如果大家都能小心一点,为别人着想,那不小心就能减到最低。
正因此,我常叮嘱你,不可以在"动线"上放东西。
什么是"动线"?动线就是人们总经过的路线。
你知道室内设计,使每个人都能在其中顺畅地走动;不好的设计则可能左边多出个柜子、右边又伸出个桌脚。
中国人讲究的"风水",跟动线就有很大的关系。你想想,如果一个人天天在家里左边撞一下,右边躲一下,稍不小心就要受伤;再不然左边伸出个尖,右边冒出个角,使其中的人总是哧一跳,时间久了,能不影响情绪,甚至影响身体吗?同样的道理,我们平常放东西,也一定要注意动线,在大家常走动的那条线上,你绝不能随便扔东西,尤其那些有绳子、带子的东西;还有,你的书也不能随地扔,因为厚书能绊到人,薄书能滑倒人。不信你试试,把一本杂志放在地上,用脚在上面移动一下,你会发现那杂志因为用铜版纸印刷,一页与一页之间摩擦时,一点阻力也没有,滑得像溜冰场一样。
想想如果哪一天,你急着跑去接电话,一脚踩在这么一末杂志上,能不摔倒吗?如果你摔倒时,又撞到旁边的柱子柜子,那后果会如何?
我就曾经看过,一个因为前面人不小心造成的灾祸。
那一天我到超级市场,看到有个女人正拿着地板清洁剂,一罐一罐看;还打开一罐,喷了一下。
接着,不超过两分钟,就听见一声尖叫、一声巨响,一个顾客躺在地上。
当救护车把满脸鲜血的受伤者抬走时,我看见那个试用喷剂的女人也躲在人群中。我相信那个摔倒的顾客,八成是踩到了那个女人喷在地上的清洁剂。
你说她这么一个不小心,可能造成严重的伤害,甚至夺去一条命;就算没人知道,她的良心能不受谴责吗?
这么多年来,我常想起那一幕,也常自责--如果我当时能警告那个女人,阻止她随便喷,或要她喷了之后擦干净,说不定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了。
所以,今天我要叮嘱你:
我们要总为他人着想,别因为自己的"不小心",造成别人的"不小心"和永久的"伤心"。
我们甚至在发现路上有障碍,可能造成别人危险的时候,主动把障碍移开;在自己差点没看清楚台阶摔倒时,立刻告诉跟在后面的人:
小心!这里有个台阶。
这就是人生,今晚不属于我。
这是一个充满希望,充满挑战的人生,每个人都能立下志愿,成为世界上最棒的人;那些世界上最棒的人,都有一天,会从他们站立的颠峰上走下来。
每个人都可能戴上冠冕,每个人也都会摘下冠冕;但是不努力就戴不上冠冕;不戴上冠冕,就无所谈不到摘下冠冕。
当偶像摔倒的时候
今天晚上,你掉了眼泪,我和你妈妈低着头,来打球的王伯伯、王妈妈也很沮丧地离开。
因为,参加冬季奥运的关颖珊摔跤了,不但摔掉了金牌,而且一下子落到第三名。
其实在赛前好几天,我们就为关颖珊操心,猜想她的心理压力有多大,怕她又像前几年有一阵子,不断地摔跤。
我甚至说,实在受不了那种紧张,不打算看决赛。妈妈则笑著说,如果是你参加比赛,只怕我会在场边晕倒。
可不是吗?我们为关颖珊紧张,也是为她的紧张而紧张;我们知道,奥运金牌是她梦寐以求的。她已经拿了四届世界溜冰赛的冠军,就欠这一面金牌了。她也眼看就在上届奥运拿到冠军,偏偏跳出一个李萍丝姬,以些微的差距,把金牌抢走了。
我们为关颖珊紧张,也因为她是华裔,她的成功不仅是美国的成功,也能证明我们华人的杰出。我甚至猜想,中国大陆和台湾的许多朋友一定也在看这场比赛,为她紧张、为她祝福。
所以,今天晚上,当我们一屋子人都在关颖珊摔倒的瞬间大叫之后,我说:"如果把全世界为她惊叫的声音加起来,连一座山都会被震动。"
可不是吗?虽然关颖珊是华裔,但在美国人心中,她已经超越了种族的界线,如同提到鲍威尔将军,没有人会想他是黑人。这次虽然得到金牌的也是美国人,但在大多数美国人的心底,可能都盼望关颖珊获胜。
所以,今天不仅全世界的华人为关颖珊叹息,美国民众也一样为她惊叫、为她伤心。
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美国人这么偏爱关颖珊;为什么上次明明是李萍丝姬得金牌,却由关颖珊代表去白宫,又为什么明明是美国白人莎拉休斯(Sarah Hughes)得金牌,许多白人却若有所失。
这是因为关颖珊已经成为大家生活的一部分。过去六十年来,大家看著她成长,看著她以最小的年岁,在冰场打败老将,然后一步步攀上巅峰。大家也看著她高潮起伏,有时轻盈飞扬,有时又连续摔跤。
也就因为我们跟著她一起走过这许多欣喜又辛酸的岁月,使我们能用自己的心想她的心,想她梦寐以求的就是那块奥运金牌。
同样的,我们也承担了她的压力。因为换作任何人,面对这一生最重要的目标,肩负几亿,甚至十几亿人的瞩望,都会受不了,都会怯场,都可能出错。
溜冰真是世界上最出不得错的运动,在田径场上,你可以在紧张之下,用尽全力,反而打破纪录。在溜冰场上,你却不能多用半分力量,或少用半分力量,因为那一点点的差异,就会使你摔倒。
怪不得有评论员说,这次得金牌的莎拉休斯,是赢在别人的失误中。当关颖珊、史露兹卡雅都有失误的时候,才十六岁的莎拉休斯却没有半点闪失,而且作出了破纪录的三转连跳(tripletriple)。于是她由原来的第四名,一下子跳到了第一名。
但是,如果换一个角度想,当别人失常的时候,莎拉休斯能不失常,不正是她成功的原因吗?
她可能因为是初生之犊,也可能因为没有心理的大包袱,只抱著来得个经验的想法,反而能有平常心,表现了超水准。
你回头想想,当年关颖珊同样十六岁的时候,她不是也像今天的莎拉一样,把许多冰场花将都打下去吗?
过去她赢了,赢了一次又一次,那每一次赢也就成为她下一次的心理压力。她再赢,不算稀奇;她不赢就是退步。算一算,她能溜到今天,二十一岁,还总站在世界的巅峰,不是已经很了不起了吗?
孩子!中国人常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意思是后起之秀总能取代前一辈。所以当你小的时候,要有"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的想法;当有一天,你成为了老将,又必须接受一个现实,就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总有晚辈会超过你。
媒体是现实的,今天的电视上,在关颖珊失利之后,镜头就转向了莎拉休斯,拍她在休息室等待,以及知道获得金牌,与家人和教练拥抱的画面。电视也插播了她小时候的家庭录影带,五岁就上冰场的莎拉,居然就对著镜头说"我等不及要参加奥运,得冠军"。
接著电视又转到场内,拍关颖珊家人黯然神伤的画面,还有关颖珊噙著泪水,勉强作出笑容的样子。关颖珊也接受了记者的访问,令人佩服的是,她没有一点怨言,只淡淡地纵纵肩:
"这就是人生,今晚并不属于我。"
孩子,她说得一点没错,这就是人生!
这是一个充满希望、充满挑战的人生,每个人都能在小小年纪,立下志愿,成为世界上最棒的人;那些世界上最棒的人,又都有一天,会从他们站的巅峰走下来。
每个人都可能戴上冠冕,每个人也都会摘下冠冕;但是不努力就戴不上冠冕;不戴上冠冕,就谈不到摘下冠冕。
孩子,别为关颖珊伤心了吧!你应该为她庆幸,她才二十一岁,只要她肯拼,下一次,甚至下下次的奥运,她都可以卷土重来。
你也应该为她庆幸,只有今天没能属于她,过去她已经拥有太多"属于她的日子"。这次的挫折,绝对不会影响她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而你,你是跟莎拉休斯,在同一个冰场溜冰的,你曾听她说她从小的偶像就是关颖珊,而今她居然能打败她的偶像。你是不是也应该立定你心中的志向,满怀信心地向前走去呢?
第四部分
我要你不致前功尽弃,更要为你开一扇门,带你通向五千年的中华文化,使你有一天,从中文书架上随便抽下一本书,就能与我们的祖先沟通,就能建立你的民族自尊,成为一个有根的人。
再下一步,你可能要穿得大胆,穿得吸引人,甚至说得更明白一点,要穿得能吸引异性。
每个人,随着年龄的增长、生理的发育,对服装的选择都会改变。
这些都没错,因为它显示了一个生命的成长、独立和寻偶,但是,无论如何都要与年龄、身份和穿着场合相当。
穿出你的品味
"是你新买的三角裤吗?"我昨天晚上在柜子上看到一大包三角裤,于是问你妈妈。
"不是!是给女儿买的,但是买错了,要拿去退。"妈妈回答。
"为什么?"
"因为女儿要比基尼式的三角裤,她外面穿的裤子都是低腰。"妈妈说:"这种高腰的三角裤会露出来。"
可不是吗?我最近总看到你露个肚脐,今天中午你一边绑头发,一边走出来,也看你露着一截肚子,我当时开玩笑地说你是"露肚脐娃娃",你还不高兴地回我一句:"不是故意的。"
问题是什么叫故意的呢?就算你不故意举手过顶,使那短小的上衣往上,而露出一截肚子,总有可能伸手拿高处的东西,或像今天绑头发,就露出肚脐呀!
当然我不是说露肚脐不好看,我没那么老古板。你妈也常教育我,说她前些时去一家作客,那家的女儿衣服更短,肚脐上还带了个环,有客人笑说好时髦,那女生耸耸肩,对着那人,嘴一张。
天哪!她舌头上居然也有个环。
"所以啊!"你妈妈说:"现在年轻人想什么,做什么,真是管不了。"
这也让我想到你哥哥高中的时候,有一天一只耳朵上居然挂了个耳环,我吓了一大跳,忍着没发作,还故作开明地笑了笑。
但是从那天,我吃饭时就换到他没戴耳环的那一侧坐。所幸过不久,他就摘了,而且从此再也没戴,说"这个时期已经过了"。
我很同意"时期过了"这句话,因为每个人,包括我在内,都有那样的时期。随著年龄的增长、生理的发育,每个人对服装的选择都会改变。
像你在小学中年级的时候,特别爱穿欧洲古典式的长裙,还得意地说同学都讲你是真正的公主,因为天天都穿漂亮的裙子。
但是到了高年级,你就改了,把原来觉得暗而拒穿的蓝色夹克拿出来穿,而且再也不穿裙子,改穿长裤,说裙了太不方便。
初中开始,你的毛病更多了,以前由妈妈前一晚帮你挑好衣服,突然不行了,你要早上自己挑,而且妈妈给你买的衣服,你全不满意,统统退。于是衣服变成要由你自己去买,而且买了些妈妈说她怎么想都不会想到的衣服。
记得才不久前,我发现总有亮晶晶的东西黏在脚底,又想不通是什么。直到有一天,看你穿一条闪亮亮的牛仔裤,才搞清楚那些亮晶粉都是从你裤子上掉下来的。
可是没过只个月,就不见你再穿那条裤子,而开始穿绞染的花T恤和纯棉低腰的浅色裤子,那裤腰上绑着细带子,我初看还以为是睡裤。
不过我觉得你那么穿真是很青春、很美,只是也有点担心,不知再过些时你又会换成什么打扮。
对于穿衣服,我和你妈很民主,因为我们都是年过半百的人,很难知道你们这些小女生心里想什么,而宁愿由你自己去决定。
不过我也要告诉你,人穿衣服有几个过程--
小时候,你希望穿得像公主,国为那是由父母打扮你;打扮得漂亮,表示你受宠。
大一点,你开始要方便,觉得自由才最重要,那表示你开始一步步离开父母身边,走向独立。
然后,你有了自己的想法,要穿得酷、穿得帅、表现出你的个人品味。
再下一步,你可能要穿得大胆,穿得吸引人,甚至说得更明白一点,要穿得能吸引异性。
我必须说,这些都没错,因为那显示了一个生命的成长、独立和寻偶。只是我也得早早强调,你的衣服无论如何都要与你的年龄、身分和穿着的场合相当。
举个例子,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穿得比较性感,显示她的青春魅力,可以吸引到终身伴侣。但是当她结婚了,三十多岁了,还刻意穿得性感,那性感又属于露骨的一类,就不对了。
同样的,如果你今天是个中学生,穿得性感也不妥当。因为你是学生,你的职责是好好念书,而不是求偶,所以像你现在穿出自己的品味固然好,如果往露的方向走就不妥了。
噢!对了!我昨天看到你们毕业旅行的规则,真棒!
我尤其欣赏无论男生女生,都不准有勾肩搭背的动作,不准单独行动,还有不准穿"意大利面条衣"那几项。
我原来还不懂,问你妈妈才知道,那是说不能穿像意大利面条似的两根细细肩带的上衣。
谁说美国学校开放?美国的开放也是有原则的啊!
我要你不致前功尽弃,更要为你开一扇门,带你通向五千年的中华文化,使你有一天,从中文书架上随便抽下一本书,就能与我们的祖先沟通,就能建立你的民族自尊,成为一个有根的人。
打开一扇门
前天晚上我和你妈妈有些争论,起因是我问她,你这礼拜的中文功课做了吗?
妈妈说你学校功课忙死了,每天还要练琴,哪有时间做中文。
我就不高兴了,怪她不支持我的中文教育,又怪她好几次当着我的面,说功课太多就不用念中文。
不过妈妈后来解释,那是因为她私下已经催过你,不希望我再给你更大的压力。
我当然知道,学中文对你是压力。因为你哥哥小时候就一边看着窗外邻居孩子玩耍,一边擦眼泪,一边写中文。
但是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记得我在他十八岁那年,第一次带他回中国大陆的时候,他才上飞机,就惊讶地说"天哪!这里每个人都说中国话吔!"
到大陆和台湾之后,他就更震撼了,他发觉原来只有在家里才用的中文,一下子变成充满天地间的东西,那里有十三亿的人口,个个说中文。
更重要的是,在美国不管他英文多棒,还是有"少数民族"被白人包围的感觉;但是在中国,每个人跟他一样,说中国话、看中文书、吃中国食物,甚至跟他流着一样的血液。
他突然有了当家作主的感觉。
孩子!我也希望你当家作主啊!
记得不久前,你曾经怨我们不是英语家庭,所以你的英文词汇不如洋孩子多的时候,我怎么说吗?
我说正因为我们在美国有这样的弱势,就更要把握中国人的优势。
什么是中国人的优势?
那当然是中华文化!想想,你那些参加中文社团的美国同学,他们是不是辛苦死了,还学不到你的十分之一。谁让他们没有中文家庭,不像你回到家就能说中国话呢?
你学中文当然比他们容易,这么好的优势,你岂能不好好把握?
我逼你学中文还有个原因,是希望你能读中文书。
前几天,你妈妈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说他有一些中文书,想要捐给图书馆,请妈妈代为联络。
那是一整套非常名贵的书,妈妈问他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他叹口气说,因为他老了!看不动,也搬不动了,他的孩子又都不懂中文,留下来也是废物。
孩子!我也有许多珍贵的书啊!我常想,有一天该把这些书留给谁?你哥哥在台湾,已经有许多书,在美国如果留给你,你能读吗?
我也常想,如果不把握时间,趁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把你的中文教好,改天一入大学、一住校,只怕你的中文就荒废了。
想想你的许多华裔同学,小时候还在家讲中国话,上学后渐渐只讲英文,一开始还能讲带洋腔的国语,后来不是连听都成问题了吗?
所以,无论你学校的功课有多忙,我都坚持每个礼拜为你上一次中文。我要你不致前功尽弃,更要为你开一扇门,带你通向五千年的中华文化,使你有一天,从中文书架上随便抽下一本书,就能与我们的祖先沟通,就能建立你的民族自尊,成为一个有根的人。
今天中午,吃完饭,我看见你坐在客厅的小茶几前,旁边放了一本中文字典,正在写中文作业。
你举起课本,说你忘了"人赃俱获"的"赃"怎么念,我告诉你,又过去为你示范一次。
我一边写,一边心疼!中文繁体字真难,想想这个赃字就有多少笔画。可是我也一边心喜,知道你无论多忙,都会把中文坚持下去,而且你一点也没怨那赃字有多难写,可见你已经能泰然地面对中文。
我突然觉得家里满架的中文书,都一下子活了起来。
何止人有走出去的冲力,任何一种生物都会想走出去。
每一年的暑假,不知道有多少父母都会又尤又喜地看著他们的宝贝离开家,心想:"多好啊!孩子长大了;多伤心啊!孩子渐渐要离开我们身边了。"
离开父母的时候
昨天晚上,秦叔叔和秦妈妈带维琪到家里来,还带了一些夏令营的资料,说维琪暑假要去湾边的一个学术营。
我问住不住校?小秦叔叔说"怎么可能?是要每天接送的。"接著他们问你怎么安排。
妈妈说你要去'草山音乐学校'七个礼拜。
他们也问你住不住校。
"那么远,当然住校。而且平常还不准家人去探视呢!"妈妈说"既不准打电话,又不准上网,连电视都没得看,每天早上八点就得开始练琴,走廊里有老师巡查,只要没听到琴音,就敲门警告,简直像个集中营。"
秦妈妈就瞪大眼睛问我们能放心吗?
"是不放心啊!在家娇生惯养,现在一去就是七个礼拜,听说还是住在马棚改装成的宿舍里,到处都是虫子,又因为缺水,洗澡限时五分钟。"妈妈叹口气:"可是她要去啊!"
我就笑说这是"女大不中留",孩子大了,就会想飞,你一方面害怕,但是问你去不去,你还是斩钉截铁地说要去。
看秦叔叔露出惊讶的样子,你记得我当时怎么对他说吗?
我笑问秦叔叔,想当年他不是也把家一搁,背起行囊,就从大连飞过太平洋,来了纽约吗?然后把太太接来、儿子接来,又生了维琪。当年他们住在老板的地下室,可是现在不但有了自己的好房、好车,而且那房子已经值六十万美金以上。
"你当年要是放不下、迈不出步子,你又能有今天吗?"我对秦叔叔说:"人啊,与生俱来就有走出去的冲动。什么叫年轻?年轻就是迈得出步子,总想看看地平线的另一边会是什么样子。"
其实何止人有走出去的冲力,任何一种生物都会想走出去。
你记不记得我曾经指著瓜藤对你说"瞧!瓜为什么要爬?你可以把它种在阴影里,但是它能爬到阳光里。"我也曾教你去碰触非洲凤仙花的种子,那种子一下子爆炸开来,把黑黑的小种子弹出去,害你吓一跳。
你别看它只能弹约一公尺远,但是就靠这力量,它们没多久就可以由一棵,扩展到漫山遍野。
它们为什么用弹的方法散布种子?
它们也有走出去的冲动啊!就算父母走不出去,也希望孩子能走出去。
所以今天你虽然怕,还是坚持要去那个夏令营;爸爸妈妈虽然不舍,还是得同意你去。我们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尤。喜的是你长大了,有一种冲力要离开父母身边,自己出去闯天下了;尤的是你平常看到小虫子都叫,怎么能适应住在深山里的生活?
其实附近的中学生,多半暑假都去夏令营,像你的好几个同学去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办的学术营,据说那里也很严,连续三个礼拜,每天都做学术研究。又像是维琪参加的夏令营,听说也相当严,专门加强数理方面,而且早早就训练参加SAT会考的技巧。
妈妈还听说有人想尽办法,把孩子送到英国,去牛津和剑桥办的夏令营呢!
我则知道在台湾的父母,常把孩子送到美国的夏令营,只是我也听说中国父母往往不能接受让孩子受那么多苦的观念。
美国的夏令营多半不准孩子在营里给父母打电话,双方联络只能通信;美国的夏令营除了特别安排的"亲子日",也常不准父母去探视。
我就亲耳听过台湾的父母抱怨,参加夏令营变黑变瘦了,怨营里让孩子吃了太多苦。他们却没想到孩子也变强壮、变独立而且变成熟了。
他们不知道夏令营除了教学,另一个重要的目标,就是教孩子独立。
今天下午,我在你妈妈桌上看见一本邮购目标,其中一页被她折了起来,原来是卖一种有著长长塑胶管的真空吸虫器,只要拿著对准虫子,一按钮,就能把虫子吸进管子。
多妙啊!我昨天看另一本邮购杂志,也见到那种吸虫器,我也折了起来,打算要为你购买呢!
于是我想,怪不得每年到这个时候,邮购公司就会寄各种杀虫器的宣传单。相信许多别的父母看到之后,也会像我们一样--"心一跳!这不正是我家宝贝需要的吗?"
每一年的暑假,不知道有多少父母都会又尤又喜地看著他们的宝贝离开家,心想:
"多好啊!孩子长大了;多伤心啊!孩子渐渐要离开我们身边了!"
天才不一定是"早慧"。
天才不怕打击,也不怕别人恶意批评,他只是认清自己的目标,以鸭子划水的方式,按部就班地前进。
谁是真天才
今天下午我为你上中文课的时候,你提到某某人是天才,又说你不是天才。
"什么是天才?"当时我问你。
你支吾了半天,答不上来。
"那么爸爸算不算天才?"我又问你。
你点了点头,说大家都说爸爸是天才。
问题是,我有什么特殊呢?我说:"爸爸的记忆力,有的地方奇好,有些地方又奇坏;会背书,可是不会记人名,又不会记英文单字,从小功课不好,爸爸什么地方称得上天才呢?
天才是一个非常抽象的名词,你很难说怎样的是天才,倒是能从许多事情上看出来,天才跟一般人有些不一样。
举个例子,大发明家爱迪生,人人都说他是天才,他也确实是改变人类命运的天才,可是他小时候却被认为是弱智,因为他连最简单的东西都搞不懂。
发现地心引力的牛顿是天才,可是当他坐在苹果树下,看到苹果落地,就想苹果为什么会往地上掉,却不往天上飞,在当时也被认为是愚笨。
于是我们发现天才常常是钻牛角尖,怀疑别人所不会怀疑的东西的人。他对什么都好奇,不但希望知道"是什么",而且总希望了解"为什么"。
天才也不一定都是"早慧"的。
不信你统计一下,那许多十二三岁就大学毕业,甚至十五六岁就拿博士的天才,后来又如何?在茫茫人海中,他们只是逐渐被淹没。好比我早春就在屋里培育的向日葵,虽然外面还在下雪,它们早已萌发。但是当我天暖时把它们移出去,又在旁边播了几颗新的向日葵种子。隔不久,那些后种的不但快快窜高,而且比那些温室里培育的更粗壮。
即使像莫扎特这样小小年岁就成名的天才,据研究他真正完美的作品,也是在二十岁以后才产生,又因为早期透支太多而早早死去。
你说在那些大人吹捧下,早早就是小天才,有什么好处?只怕早期的虚名反而影响了他们后来的进步啊!
最近一个艺术系的学生也跟我提到天才这件事。他说以前在班上,他总觉得别人是天才,因为他几个小时都画不好的东西,有些人一下子就能掌握。
他为比懊恼了一阵子,后来想"我不是天才没关系,我勤能补拙,如果用鸭子划水的本事,默默地努力,说不定将来也能成功。"
他现在成功了,成就远远超过同班的那些天才。最近他还对我说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有一天,他参加艺术系的同学会,大家都四十多岁了,各自谈儿子、谈女儿,谈怎么赚钱,甚至谈怎么为学校制作班级前面挂的牌子,可以得到不少回扣。
但是当他说他前一天下午去植物园写生的时候,那些"天才"都瞪大眼睛看他:"什么?你还去写生,昨天多热啊!"
"那些绘画天才都停笔了,都不再对艺术热情,全班到现在只有我和另一个女生,还在努力创作。"他得意地说:"所以我现在居然可以讲,如果班上有天才,我和那女生才是淘汰又淘汰之后,剩下的天才。"
他的这段话讲得真是太对了!天才是在别人都放弃的时候他不放弃,天才是锲而不舍的努力、坚持到底的热情。天才不怕打击,也不怕别人恶意批评,他只是认清自己的目标,以鸭子划水的方式,按部就班地前进。
对!按部就班的前进。
你不是总看我在隆冬的时候点燃壁炉吗?
我再急都得忍着,先把报纸撕开,皱成一团一团放在最底下,再摆上小树枝,而后堆上较粗的枝子,最后才搁上大大的木块。
我常一边点火一边想,那些没耐心的人,可能草草堆上许多干枝子,就放上大木块。刚点燃的时候,火势大极了,怎么看都是一炉好火,可是小枝子很快地烧完,大木块还没能被烧透,那火就跟着熄灭。只有按部就班、不急功近利的人才能成功。
天才就是这样,一步一脚印,认清目标,坚持到底。
孩子!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天才,因为天才在眼前看不到,如同一炉真正的好火在初燃时见不到;只有到了后半夜,当别人的炉火都已烧尽,别人的热情早已冷却的时候,才知道那仍然不断散发热力、温暖人间的是一炉成功的火。
我会在远方等着,看看你们这批小天才,以及不认为自己是天才却肯努力的人,谁会先放弃,谁又会坚持到底,终于攀上人生的巅峰。
孩子!你愈大,愈会发现这世界上有许多不公平!
你可以化悲为力量。但你不能怨恨,因为怨恨只可能使你更偏激、更不理智,甚至造成更大的失败。
这世界公平吗?
今天你一进门就嘟着嘴说,你参加学校诗社比赛居然没得奖。
接着就见你上楼,在浴室擦眼泪,一边哭一边说连美国诗人刊物都收录你的作品,学校里的比赛却没名。还说英文老师讲你写得很好,同学也说棒,认为你绝对会得奖,一定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会出什么问题呢?"我问。
"说不定诗弄丢了,没到评审的手上。"
"你把诗交给谁了呢?"我又问。
"交给了英文老师。"你说。可是又讲你已经问过英文老师,老师说早就送进去了。
"那你要不要去查,去一关一关问,或是问问评审老师有没有见到你的诗?"我说。却见你一顿脚,不高兴地讲:"问有什么用?比赛已经结束了,课都结束了,我都毕业了,就算诗真掉了,找回来,也晚了。"
孩子,这下我就要说你了。当你觉得有问题,不高兴,或者不服气,你只有三条路可以走--一个是去追查,看有没有失误;一个是不在乎,认为查也没用,犯不着浪费时间;一个是好好检讨,是不是自己有弱点,作品不好却不自知。
你既然不高兴,又不愿意去查,还不检讨,自己在这儿生闷气有什么意义呢?这不是积极的人生态度啊!
而且,你说比赛结束了,查也没用。这话显得你太利已,有些自私,你怎不想想如果查出来是有人遗失了文件,或比赛的办法不好,甚至要那该负责的人认了错、道了歉,不是可以使主办人员惊惕,让以后参加比赛的人不再吃亏吗?
这就好比前些时学校刊物上有涉及歧视的文章发表,为什么中国家长要那么气愤,甚至把新闻登上了报纸。他们不是也可以说文章已经发表,争也没用吗?
他们争,是为了让老师和学生警惕,以后不要再随便刊登有种族偏见的文字,使以后的少数民族子弟能不吃亏啊!
还有,你不断地说不公平、不公平,比你差的作品都得奖了,你却没列名。我对你说的"不公平"也有意见,如果是别人把你的作品搞丢了,那不能算是不公平,那只是"错误";只有当你参加比赛,别人故意贬抑你的作品时,那才叫不公平。
而且,我要问你,这世界上真是样样都公平吗?
为什么有些人漂亮,有些人丑;有些人高,有些人矮;有人能一目十行,有些人又十目都年不了一行;有些人家财万贯,有些人寅吃卯粮;有些人生在贫穷战乱的地区,有些人生在富裕安定的国家?
这世界本来就不公平啊!
说件事给你听,我在台北时有个小女生来对我哭,说她毕业应该可以得到市长奖,但是因为每个学校有一定的名额,其中一个给了家长会长的孩子,另一个给了有脑瘤的小孩,结果把她挤了下来。颁奖时,她在乐队里演奏,看着成绩不如她的同学领了奖,眼泪直往肚里吞,她觉得太不公平了。
我一边听,一边眼泪也要掉下来。但是我听完之后,对她说:你要想想那个得脑瘤的孩子多可怜!他得那么重的病,动了那么多次手术,还能有不错的成绩,真是不简单。就成绩而论,他比你差却列在你前面,确实不公平。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想,一个才十二岁的孩子,就长了脑瘤,上天不是也不公平吗?你怎不想想自己幸运的地方,而感恩呢?
孩子!你愈大,愈会发现这世界上有许多不公平。对那些不公平,你或是强力去抗争,如同美国黑人争民权一样,用上百年去争取;再不然你就要把那愤懑化成力量,在未来有更杰出的成就,以那成功作为"实力的证明",也用那成功对你的敌人作出反击。
但是记住:
你可以化悲愤为力量。但你不能怨恨,因为怨恨只可能使你更偏激、更不理智,甚至造成更大的挫败。
《礼记》上有句话"人境而问禁,入国而问俗",意思是你初到一个过方,必须先问那里的禁忌;进入别国时,一定要问问当地的习俗。
你很可能听见重重的一声撞击,接着有个躺在地上鲜血直冒的机车骑士和已经滑出去十几尺,被车门撞坏的机车。
当然,还可能有个被车子撞伤的你。
人生路,小心走
你明天就要去三天的毕业旅行了,接着又要去音乐营七个礼拜,今天晚上我在晚餐时,特别叮嘱你在外面要一切小心,尤其注意过马路。
你一笑,说你这么大了,还不会过马路吗?
我则实话实说地告诉你,因为咱们家在学校旁边,每天又由你妈妈开车接送,你太缺乏过马路的经验,只怕你大表弟过的桥都比你走的路多。
你妈妈又笑着补了一句:"只怕她小学二年级的小表弟,也比她走的路多。"
孩子!你是不小了,已经可以合法地一个人留在家里,也能去帮人家看小孩了。但你必须知道,你在外面的经验还是太少,每次出远门都是跟着爸爸妈妈,所以你绝对不能自以为很棒。尤其重要的是,你得知道出门就不等于在家,出远门就不等于在自己的小镇上。
《礼心》上有句话"人境而问禁,入国而问俗",意思是你初到一个地方,必须先问那里有什么禁忌;进入别国时,一定要问问当地的习俗。你没听不久前来过咱们家的郭伯母说吗?当她在阿拉伯国家的时候,出外都得罩上黑袍;各国外交人员的女眷都这样,到了宴会的地方,再脱下黑袍,露出里面时髦的装扮。
为什么她必须那样做,因为那是当地的规矩,就算她是外交人员的太太也得遵守,否则就可能有麻烦。
你哥哥也说过,在曼哈顿开车就不等于在我们的小镇上开车。在我们镇上如果看到绿灯变黄灯,要立刻煞车;可是在曼哈顿,如果后面跟了一辆大货车,就算黄灯都快变红灯了,也得冲过去。
为什么冒这个险?
因为不冒这个险,后面就有更大的危险。那后面的大货车,想着你的小车会冲过去,他也能"抢"过去,所以看到黄灯,非但不减速,还猛踩油门。没想到你这时候紧急煞车,他来不及,就算反应快,由于车子大,也已经煞不住。
你想想,如果是你开车,看到黄灯煞车,有错吗?当然没错!可是在不同的环境之下,就可能成为了不可弥补的错误。
我初来美国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感想,发觉两边停满车子的巷弄里,如果小孩子像在台湾一样,在中间跑来跑去,很可能被来往的车子撞上,所以总叮嘱你哥哥小心。
这是因为台湾的驾驶人已经习惯了,他们在巷弄里特别谨慎,美国的驾驶则没那种危机意识。
同样的道理,你以后注意,我们从台湾初来美国的朋友开车,就算开在"干道上",一定也会在每个小巷口放慢速度,防止有突然冲出来的车子。
可是当他在美国待久了,就再也不会减速。本来嘛!干道车先行,巷口都有"停"的红牌警示,小巷里的车子一定要先"完全停止",看清楚两边没有车,再出来。
这时候如果有个刚到美国的驾驶人,在他原来的国家不习惯遵守STOP的警示,一下子冲出来,是不是就跟疾驶而至的干道车撞上了?而且撞得一定不轻。
在这儿不能不沈痛地告诉你,我在二十五年前,刚来美国的时候,就听说一个由台湾来的画家朋友,在佛罗里达的公路上出车祸,夫妻双亡。
接着我原来服务的公司的摄影记者,在纽约长岛被车撞死。
又过没多久,曾经跟我一起采访的一位中视驻美记者也在加州出车祸,他临死前不断用英语喊着Help me! Help me!那在异乡,用异国语言求救的悲惨画面,至今还在我的脑海浮现。
后来我常想,为什么有那么多台湾刚来美国的朋友出车祸,他们难道走路特别不小心吗?还是开车技术太差?
经过许多年,我才想通,就是今天晚餐时告诉你的--因为换了地方,换了交通习惯与伦理,他们不习惯。
或许你要问,那么你该怎样做呢?
好!我简单地说--
你要严格遵守交通号志,当一边路灯由绿变红的时候,你千万别以为另一边就必定由红变绿往前走,因为那里可能有左转右转的号志,另一边正有车子抓紧时间转弯或直行。
所以你一定得看清楚,自己要去的那个路口的号志确实显示可以走了,再等两秒钟,才起步。
其次,你穿越大马路要维持一定的速度,千万别突然变慢、变快。这来自我一个警心的经验--
当我还在台北念大学的时候,有一天正穿越马路,抬头突然看见要搭的公车来了,就快步向前跑,才跑了半步,就见一辆机车,十分警险地从身边斜斜擦过去,那骑士还不断回头看我,一边看、一边骂,好像骂我为什么突然快跑,害他关点撞死我。
他骂得一点没错,因为在交通繁忙的地方,开汽车和骑机车的人常算着行人走路的速度,在车阵里穿梭。他原先算你还不会走到,正加速往前冲,你却突然向前跑 ,就很可能撞上。
还有一点,就是上下车,你绝不能像在我们小镇上的坐学校巴士一样,突然从车上跳下来、或由车边跑出去。
因为在咱们小镇上,学校巴士一停,连对面车道的车都得停下来等着,否则就要被罚一百多块美金。可是只要过了纽约市和长岛的界线,交通规则就不一样了。
你更要知道,当别人开车,你下车时,一定得要求开车的人把车子尽量靠在路边,别在离路边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虽然在我们小镇上,那样做多半不会出问题,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到曼哈顿,可能才开门,便撞上后面疾驶而至的脚踏车。假使你到台湾,就更危险了,你很可能听见重重的一声撞击,接着有个躺在地上鲜血直冒的机车骑士和已经滑出去十几尺,被车门撞坏的机车。
当然,还可能有个被车子撞伤的你
对不起!只为了你将出远门,我就说了这么多,希望不会把你吓到。但是我也要强调,希望你能永远记住我的这席话,它可能让你受用一辈子。
有悲剧性格的人,最要学习的就是在比赛之前"悬空";比赛之时"拿起";比赛之后"放下"。
一个人如果能常常不安,常常自觉不足,而处处反省、多多充实,不是可以有更大的进步吗?
多抓几把豆子
今天晚上,我从台北打电话回纽约,妈妈说她刚跟你通完电话,你的情绪不太好。原因是上课时,老师叫了四个学生上去表演,第一个就叫到你,你原本练得非常好,但是上台却表现不佳。
孩子!我发现你一直有患得患失的毛病,而且从小就看得出,每次考完重要的考试,你回家总不高兴,说自己考坏了,可是成绩出来,却往往是全班,甚至是全校最高的。
今年春天你考纽约州的音乐鉴定,也一样,回家之后闷闷不乐,说自己拉错了一个音;爸爸妈妈都说你是瞎操心,后来果然证明,你考了一百分。
其实我民不能笑你,因为我也有这毛病。从小到大,我总是低估自己,每次参加联考,回来都认为完蛋了,放榜之后却又常有意外的警喜。
大概这就是凡事都往坏处想的悲剧性格吧--
大晴天办活动,还要准备帐棚,唯恐突然下雨;买回一条新裤子,总要细细检查裤当,唯恐没缝好,出去穿了帮;上车之后要多检查两次车门,唯恐没关好,一转弯就摔出门去;明明是太平盛世,又有社会福利,还总要在银行存许多现款,以备不时之需。
这患得患失的悲剧性格,确实会使我们常不开心。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想,能总是退一步,未雨绸缪不也是优点吗?一个人如果能常常不安,常常自觉不足,而处处反省、多多充实,不是可以有更大的进步吗?
当然悲剧性格也可能造成坏的影响,譬如当大家都欣赏淡水河上的月夜星空时,他可能会慨叹河水的污染;当大家都欢庆比赛胜利的时候,他可能会开始担心下一次比赛。更糟的是,许多人一边考试、一边比赛、一边悲观,于是一个考生可能才写几题,碰上不会的,一紧张,下面原来会的也不会了;一个溜冰选手,可能才在第一个三转跳摔了一跤,就不断在心里念着"完了!完了!"造成恶性循环,而连着摔跤。
所以,悲剧性格可以有,但要利用它来强化自己,而非将"不安"累积,到最后压垮自己。我们常说要"拿得起、放得下",有悲剧性格的人,最要学习的就是在比赛之前"悬空";比赛之时"拿起";比赛之后"放下"。我不止一次说"总回头的人不可能跑得快",就是这个道理。
如前面所说,我从小也有患得患失的毛病,你猜我是怎么学会放下的?
想信你一定记得我曾经举过一个例子--罐子里装了千颗混合的豆子,白色和黑色各占一半。当你只抓起三颗豆子时,可能会二白一黑、二黑一白,也可能三颗全是黑的,或全是白的。但是当你一次抓一大把的时候,数下来,比便就会跟一比一差不多了。
从这件事我发现,如果怕自己临场失常,演讲讲不好、考试考不好,不能显示自己真正的实力时,最好的方法就是多讲几场、多考几次、多试几回。
你想想,如果你今年只有一场演出,你成了就全成了,败了就全败了,你会多紧张?但假使你今年有十几场演出,你还会那么计较吗?
这场失败了,没关系!反省改进之后,接着还有一场。渐渐地,你觉得那演出、比赛或考试,都成了家常便饭,你当然不会紧张,实力也就当然能发挥了。
我甚至看过一个女孩子,连着几年,不断参加选美比赛,屡败屡战。当时我暗想她就长得这个样子,怎么比也不会变得更漂亮,甚至一年比一年老,何必呢?
问题是那女孩子一次比一次进步,一次比一次有台风,一次比一次机智问答表现得好,她硬是选上了第一名。
孩子!你想想,连参加选美比赛,多参加都能愈来愈有进步,愈来愈展现实力,何况音乐的演出了。
所以我建议你,一次抓一大把豆子,尽量参加表演,一有机会就上台,而且就算表现不佳,也立刻把那懊恼与自责放在脑后,接着迎向下一个演出,你自然就会愈来愈稳了。
噢!对了!妈妈今天说,你发现在音乐营住的宿舍原来不是马棚,而是鸡舍改装的。
真有意思!希望里面没有鸡的臭味,不过我倒是画了一个漫画--"鸡舍音乐会",寄去给你。
你不是说同学们都不识中文,只看得懂爸爸信上画的漫画吗?让他们看看这张画,看他们能说出多少好笑的东西。
老师有时间考,没时间教;学生有时间"学";没时间"习",好像只顾吃,却没消化,当然不可能健康。
你是你,坚持作你自己!
坚持作你自己
你奶奶在世的时候常说我的考运好,又讲"这一定是因为祖上的阴功、父母的德性、自己的努力。"她还有个好笑的迷信,说我考高中的时候,考场在成功高中,所以我考上成功;考大学的时候考场在师大附中,所以我进了师大;要是我的考场在台大,就一定进台湾大学了。
每次你奶奶这么说,我都回她一句:"不可能,因为我一共只填了四个志愿,根本没填台大!"
当年大家都填几十个志愿时,我确实只填了四个,而且其中有三个是美术系。好多老师都说我开玩笑,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别人很难影响我。
我念书也一样,你一定听说过,我以前因为搞社团、参加演讲比赛,总请公假、不上课,中间又因病休学一年,所以成绩很烂,初中高中都常常不及格,要靠暑假补考及格才能免于留级。
我参加学校的模拟考试,也从来没上过榜,唯一一次榜上有名,还是备取。问题是,高中我考上成功,大学上了师大,那些每次模拟考试都金榜题名的同学,反而多半不如我。你猜!那是因为什么?
那也是由于我知道自己做什么、自己要什么,我有自己的读书计划;就像联考填志愿,我不理会别人,只要自己认为对,就坚持走下去。
譬如模拟考,从初三上学期就开始办,每个月一次,每次都有一定的范围。但因为学校的范围太大,第一个月,考一年级全部;第二个月,考二年级全部;第三个月,考一二年级全部;第四个月,连三年级教过的一起考。但是我功课本来就烂,一年级二年级没好好念,不可能准备好,所以我读书的进度总是落后,当模拟考试已经考五本教科书的时候,我才准备了两本,也因此每次都落榜。
只是,我并不在乎同学嘲笑,也不理会老师骂,我自己有计划好的进度;我用"剩下的日子"除以要准备的每个科目,算出每一科能用多少时间复习,到考试正好可以看完。
结果,我成功了。那些天天上补习班,好像很棒的同学反而有很多失败了。
后来我和那些失败的同学讨论,得到个结论--他们失败,败在没有自己的计划,而一味赶模拟考的进度。他们拚命赶、拚命念,好像都念得很熟了,模拟考也都得到高分;问题是他们没有精读,每次复习时,翻一翻课本,画得红红蓝蓝、写得密麻麻,好像都没问题;等到真正"上战场",却发觉对许多东西已经不那么确定。加上好多同学每天赶两班车去老师家补习,还要到学校上课,体力透支太多。老师有时间考,没时间教;学生有时间"学",没时间"习";好像只顾吃,却没本事消化,当然不可能健康。
那些去老师家补习的同学,又因为老师放水,把学校将考的题目先做过一遍,每次都考得好,在学校可以傲视群侪。他们甚至活在一个假想的"已经金榜题名"的世界,等到面对真正的考卷,才发现好多东西没念到。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是反对学校办太多模拟考的。我觉得模拟固然该办,但不能早早办;就算早办,也要细细规划,不能一次考太多,宁可让学生像砌砖墙,一块一块来,到时候正好砌成一堵好墙,也别早早就作成像入学考试一样,涵盖全部三年教学的内容,造成学生拚命赶进度,博而不精、"假象好的"。
这一年来,我在台北学桌球,也有这样的感触。刚去的时候,我自以为已经打得不错,只要学学削球、搓球、杀球就成了。没想到教练一切从头来,连我哪只脚应该在前都管。打球的时候更麻烦,什么"大臂小、小臂"、"大框架"、"松执拍、活运腕"、"卡磨提举"一堆术语,我甚至觉得他把我像小娃娃样教。
问题是一路学下来,我硬是有了新的领悟;回到纽约,跟老球友比划,硬是令人刮目相看。想想,教练按部就班的教法,不也跟我准备高中和大学入学考试一样吗?
求学最忌躁进,为学最忌随俗,处世最忌盲从。我非常欣赏美国人常说的--I know what I am doing(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那句话不是在别人劝说时用来作挡箭牌的"自以为是",它真正的精神是认定目标,锲而不舍地做下去。
孩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说这许多吗?
那是因为我听你妈妈讲,你听宿舍里别的同学练习,发现他们进度比你快,你怕自己太慢,有些尤虑,所以我隔海传真这封信给你。
只要你自认尽了最大的力,只要你有自己的计划、一定的进度和自我的要求,就不用管别人。
我又要引一句你奶奶的话了--"一听打鼓就上墙头的孩子,不可能有了不得的成就。"靠自己去成功!
你是你,坚持作你自己,最后的成功一定属于你。
孩子!
"只因为我看到!"这是一句简单却又意味深长的话!如果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因为看到"而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即使每个人看到的只是一两个人,加在一起不就是全人类帮助全人类吗?
只因为我看到
"孙长珍小妹妹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昨天,燃灯助学基金会的张阿姨在电话里告诉我。
我是去年秋天到贵州去看《帆轩四小》的时候,见到长珍的,那一天虽然早说好不要有欢迎的仪式,但家长们仍然穿着苗族传统的服装,唱着歌,递给爸爸一杯又一杯他们酿的美酒。几十个小朋友则摇着小小的红旗子,欢迎我和当地教育官员的来到。
每个小朋友都露出纯真的笑容,我跟他们一一握手,在低年级的小朋友中,握到一个高个儿女孩子的手,她没有笑,茫茫地看着正前方。我细看,发现她两只眼睛的黑眼珠都是白的;只有左眼,在一片翳障之间,略略有些透光的地方。
"你的眼睛怎么了?"我问她。
"快看不见了。"她小声地说。
"还能读书吗?"我又问。
她没答。
"有没有去看医生?"我再问。
她隔了好几秒,才挤出两个字,又因为乡音很重,我没听懂,还是在一旁的校长补了一句:"她说'没钱!'"
我当时没有多说,进教室听小朋友致欢迎词,跟校长老师们讨论建校的事情,接着在门口合影。可是我心里一直惦着的,是那个半盲的小女孩。
临走,小朋友又排队送我,我特别在队伍里找,找到"她",问她的名字,知道她叫孙长珍,今年十一岁。
然后,爸爸蹲下来,蹲在她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对她说:"没钱,没关系,叔叔帮你找医生。"
我坐的车子,驶离校门,开上那崎岖不平的乡间小道,校长和几位老师走到车边挥手。我又摇下车窗,对校长说:"叫长珍放心,我想办法为她治。"
隔天我去了遵义,再隔一天,飞去北京。但是已经拜托贵阳西西弗书店的朋友,把长珍带去贵阳眼科医院检查。
报告立刻传到我手里,但不太乐观,说她只剩左眼还有零点一五的视力,双眼角膜都有白色混浊,虹膜与角膜都有粘连,瞳孔又被牵拉变形,眼底则无法看得见,还不知道网膜的情况……
我不死心,回台湾之后,又请北京的曲阿姨,把长珍的检查报告拿去著名的协和医院,医生看了也摇头,说虽然可以角膜移植,但是不能恢复视力,因为长珍眼疾已经拖了五六年,有了弱视,又可能有"继发性"的青光眼……
回到纽约,我立刻把这消息告诉燃灯助学基金会的朋友。多令人感动啊!燃灯的张温洳阿姨不但在今年春天亲自去了贵州惠水,还带了医生,再为长珍检查。
只是,去的医生也摇了头。
"长珍立刻就哭了。"张阿姨回来说:"我也好伤心,可是能怎么办呢?所以给了她一些钱,安慰她。"
我和你妈妈还是不死心,向美国医生请教,开医院的王绪伯伯说把病历给他,他去找眼科医生研究。
只是,检查报告都太不完整了,没有很详细的说明,也没有清楚的照片,单凭那简简单单几行字和一张普通大头照,医生很难判断。
就在这时候,也就是昨天,我们得知:
长珍已经完全失明。
难道她就此一生都再也看不到了吗?难道我们就放弃了吗?
许多朋友说:这世上需要救治的人太多了,我们可以去捐建更多学校,让更多孩子能读书,不必为一个孩子花那么多钱。
但是,我也想到台湾的慈济上人,帮助长江水患的灾民重建家园,有人问她为什么那么做时,她说"只因为我看到"。
是的!孩子!
只因为我看到,只因为我们知道,只因为她是我们捐建的帆轩四小的学生,在这茫茫人海中,我们居然能相遇,有这样的缘,我们就该尽力。
昨天,我想了一夜,决定把长珍接到北京,再做一次详细的检查,能换角膜就换,即使不能保证成功,也要试一次。
孩子!
"只因为我看到!"这是一句多简单又意味深长的话啊!如果这世界上的每个人,都能"只因为他看到",就去帮助那需要帮助的人,即使每个人看到的只有一两个人,加在一起,不就是全人类帮助全人类了吗?
孩子!我多高兴啊!
今天傍晚,当我跟你说长珍小朋友的事,你先低着头听,隔了一阵,抬起脸说:
"长珍什么时候去北京检查?我也想去看她。"
说话,作文要有"思想方法"。
无论说话、写作、采访,先想"人地事时物",再加上动态、声音或色彩,好了!
写作一点也不难!
昨天当我建议你练习"即席演讲"的时候,你皱着眉头说:"我不是不会讲话,只是比较慢,要先想半天,才能说得好。"所以今天给你上中文时,我指着窗前的芭蕉树,叫你以《芭蕉》为题,作个"短讲",而且为了训练你的反应,我连一分钟都不让你准备,立刻要你开口。
你说了,虽然没有结结巴巴,但才说几句,就停住,说"想不出什么好讲的",使我觉得有必要教教你说话和作文的"思想方法"。
对的!那是"思想方法",你会发现当你知道了方法,就什么主题都难不倒你了。
那方法不是由我发明,而是我在做电视记者时学到的,也就是掌握"人、地、事、时、物"的重点。
好比今天《芭蕉》的题目。
"人"是你和爸爸。
"地"是窗前。
"事"是种芭蕉。
"时"是种的时间和不同的季节。
"物"是芭蕉。
于是,你可以说:
今年春天,爸爸在窗前种了一棵芭蕉,没几个月,就长得高过了窗子。大大的芭蕉叶,逆光看去,绿得像是翠玉;下雨的时候,雨水打在叶子上,滴滴答答,疏疏密密,那节奏真美得像音乐。但是秋天,才冷几天,芭蕉的叶子就一一变黄,先是黄得艳,好像枫叶一般,接着则成了焦黑的颜色。爸爸说:"一叶生,一叶焦",那枯了的叶子就像烧焦的一般,所以称为"蕉"……
我说芭蕉枯了怎么办呢?眼看这芭蕉就要死了。爸爸则指着树根说"别操心!你瞧,这下面不是已经有小苗长出来了吗!老的还没走,小的已经生了,这芭蕉就像人哪……"
回头看看这篇东西,不是把"人地事时物"全放进去了吗?再加上色彩和声音,画面就一下子生动了起来。
好!现在让我们再以《大雁》为对象,把"人地事时物"和"声音"放下去,作个短文---
"人物"是我。
"地"是湖上。
"事"是大雁来了。
"时"是季节的变化。
"物"是大雁。
你几乎只要执照顺序,就能组合出一句话:
"我看到湖上飞来许多大雁,就知道冬天要来了。"
如果再加上一些想像和色彩,就能变得更丰富---
夜里听见窗外传来嘎嘎嘎嘎的叫声。早上推开窗,发现原来空空荡荡的湖面,一下子多了许多大雁,它们都是脸颊上有块黑的加拿大雁,夏天的时候到北方繁殖;夏天过去,小雁长大了,开也变寒了,就一起再飞往南方过冬。
这里的湖,是它们过境的地方,只会待上两三个礼拜,它们就要再一次地远行。所以每年我只要看湖上大雁的来来去去,就能知道春天来了、秋天到了。
我最爱看黄昏时雁群在天空练习飞翔,它们一边飞、一边叫,好像彼此呼应着"要跟上哟!别飞丢了哟!"于是我猜,很可能是雁爸爸雁妈妈在叮嘱孩子,孩子又回答爸爸妈妈"放心!我会小心的。"
我更爱看夕阳中雁群降落,它们早早就开始不再振翅,慢慢向下滑翔,落到水面的刹那,又把翅膀高高抬起,啪啪猛拍。接着水上激起一片波纹,斜斜地映着晚霞,闪出点点金光……
不是简简单单,无论你用写的、用说的,都能引人入胜吗?
为什么?因为首先你没有忽略"人地事时物",又用大雁的叫声、振翅、滑翔、波光和晚霞,使画面变得生动。
所以写文章不难,人家叫你即席致词也不难,只要你依照那个思路思考下去,就能一气呵成。
好!让我再考你一个稀奇的题目吧---
《传真机》
请你以《传真机》为题,说一段话。
想想,"人"是谁?是"你"!是爸爸!是妈妈!
"地"是放的地方!传真的地方!
"事"是传真。
"时"是什么时候传!何时买的机器!
"物"是传真机!文件、图片!
现在,你先别往下看,想想自己能不能编出一段?
如果仍有困难,就让我举个例子---
我们家很早就有了传真机,爸爸说有传真机,许多事情都变得方便了,文件、图片,以前都要用寄的,现在即使隔着太平洋,也能一两分钟就传到手上。
传真机放在爸爸书房,因为跟我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所以我常可以听到传真机答答答答的声音。爸爸在台湾的时候,总在夜里传信件给我,我躺在床上,一听见传真机响,就会想"那不是传真,而是爸爸在说话"。就会想,明早醒来,又会有一封爸爸给我的信,躺在书桌上……
孩子!你说,不是非常冷门的题材,你也能应付了吗?
"人地事时物",这是记者写新闻稿时,必须列入的内容。一个粗心的记者很可能写了一大篇运动会的报导,记录了一堆得奖名单,却因为忘了写那运动会的地点,而成为败笔。
一个展览的新闻,把展品介绍得天花乱坠,但是如果忘了写展览日期和开放时间,也可能造成很大的问题。
记住!
无论说话、写作、采访。先想"人地事时物",再加上动态、声音或色彩,就好比盖房子,先要有好的地基和建材,再加上漂亮的装潢设计。
听我说这么多,你还觉得即席演讲和写作有多困难吗?
好好选书读,要知道读了一本坏书,也就浪费了能读一本好书的时间。
你要知道,负一和正一的差距,不是一而是二。
正一与负一之间
许多年前,我看过一部美国的爱情电影,片名不记得了,但是对其中饰演记者的史宾塞·屈赛却印象深刻。
剧中史宾塞爱上一个新闻系的女教授,跑去旁听她的课。女教授考试,先把新闻重点告诉学生,再要学生写成新闻稿。
史宾塞没两下就完成了,交上去。
女教授笑笑,认为史宾塞一定是开玩笑,但是当她拿起来,看一眼,就怔住了。接着宣读那篇新闻稿给全班听。
才几句话,就念完了,但是在那不足百字的文稿当中,史宾塞已经把所有新闻元素都清清楚楚地传达出来。
我看电影时年岁还小,不懂,心想什么文章能让那女教授一眼就刮目相看,短短百字如何能表现出功力?一定是电影的夸张。
但是等我当了记者,每天写新闻稿之后,就愈来愈觉得要想把稿子写得精简,是门大学问。尤其因为我做电视记者,时间有限,加上广告,主编把每则新闻都限制在极短的时间里;常常跑完新闻,进办公室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只给你三十秒哟!今天已经满了!"
天哪!我可能花整个下午跑一条新闻,回来却只能写三十秒,那不过一百多字啊!
这时候就见真章了!
我说这番话,是因为今天要教你什么是"精简"。
让我先给你一篇东西--
"有个小男孩,他的爸爸在他六岁的时候就死了,这个小男孩的名字叫大毛,这个小男孩的妈妈只生了他一个孩子,他的妈妈一直没有再嫁,小男孩家里很穷,但是小男孩很要强,努力用功,成绩从小到大都很好,总拿班上第一名,小男孩后来得到美国大学研究所的奖学金,出了国,而且拿到生化博士,拿到博士时小男孩已经是个青年了,那时候他二十七岁。"
乍看,这篇文章还不坏,但是你仔细想想,是不是里面说了好多废话,可以精简得多呢?譬如你可以写成:
"六岁丧父,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的大毛,人穷志不穷,不但从小总是班上第一名,而且获得美国奖学金,二十七岁拿到生化博士。"
前后比一比!前面那篇文章一百五十八字,后面只有五十六字,虽然相差近三倍,内容不是一点也不少吗?
为什么?
因为简化--
单单"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的大毛"这十一个字,已经告诉读者"那是个小男孩,他长在单亲家庭,他妈妈只有他一个小孩,他的妈妈一直没有再嫁……"
还有最后两句话--
"获得美国奖学金,二十七岁拿到生化博士。"
不是足以取代"小男孩后来得到美国大学研究所的奖学金,出了国,而且拿到生化博士,拿到博士时小男孩已经是个青年了,那时候他二十七岁……"吗?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简练是非常重要的。写文章要简练、说话要简练,做事更得简练。
记得我有一年去某国观光,离开时,到机场,发现排了两条长龙。
我照牌子上的指示先排一条队,等了好半天,才到柜台,原来是交机场税;接着又赶往另一条长龙,又排了近二十分钟才到柜台,原来是交都市特别捐。
当时听见许多观光客抱怨:
"为什么不一起交?不是可以省下很多时间和人力吗?"
我还记得以前在台湾出国,也要先排队交机场税,再在出关的时候,把收据交给机场人员,所幸经过许多人抗议,不久前终于简化,方法很简单--
买机票时就附加了机场税。
多么简单哪!这么小小一个改变,就不知省下旅客多少时间、省下机场人员多少劳力。
孩子!这世上可以简化的事太多了,只有那些懂得去芜存菁的人才能够创造好作品;只有那些知道精简人事的公司,能够有竞争力;只有懂得化繁为简的学生,才能够有过人的表现。
著名的教育家夏丐尊说得好--
"好好选书读,要知道读了一本坏书,也就浪费了能读一本好书的时间。"
我要讲:
好好利用时间,你多写一个赘字,就少了一个使文章内容更丰富的机会;你多罗嗦一句话,就失去了说一句有意义的话的机会;你多浪费一分钟,就失去了把握这一分钟的机会。
而且你要知道,负一和正一的差异,不是只有一,而是二啊!
有太多人,原来不作弊,只是看到别人不劳而获,心里不平,由心痒改手痒,最后也"上了船"。
孩子,我知道你不齿作弊,但不能不说,因为它可能让你受用一生。
心里有鬼的时候
"不公平!不公平!"
你今天一进门就喊,原来是体育课考"仰卧起坐",由学生自己做、自己数,再报给老师登记。
"好多同学根本做得不标准,还没坐起来,已经躺下去;还没躺平,又坐起来,也算。"你嘟着嘴说:"报的时候还偷偷加几个。害我跟他们比起来,好像特别差的样子。"
接着你说了一堆同学作弊的例子,并且愈说愈气。
孩子!你有什么好气呢?随着年龄增长,你可能见到的作弊会更多。因为小时候,学的就那么一点点,大家很容易应付;上了高中,要学的东西愈来愈多,那些应付不了,又希望拿好成绩的人就可能作弊。
我学生时代,也见过不少作弊高手,说几个给你听吧!
我高中班上有个同学,每次国文科考默写,他都早早到校,先用钢笔在桌子上抄一遍。
他不止写哟,写完之后还站在桌子上踩,课桌上蒙了一层灰,免得老师看见下面的字。等到考试的时候,考哪一段,他就对着那段哈气;已经干了的钢笔字迹,一哈气,就显现出来。有一回他哈得太凶了,监考老师还跑过去问他是不是犯了气喘病,要送他上医院。
提到监考老师,让我想起大学联考,有一题---"中国最早的毛笔出现在什么时候?"
我有个朋友,不会,就用手捅前座的人,一边捅一边小声问:"笔,什么时候?"
那被捅的,先不作声,接着把一支钢笔隔肩递了过来,结果被监考老师看到,我这朋友只好装样子,打开递来的钢笔,硬挤几滴墨水在自己的笔里。
偏偏他的笔已经满了,几滴墨水全滴在了考卷上。
再说个更有趣的事给你听---
联考前,我有个同学作了个十分精致,不到四厘米宽,"旋风装"的小抄,上面用工笔小字,写得密密麻麻。
我当时叹为观止,请他考完之后送给我收藏。
只是,联考完了,他却迟迟没给我。有一天,我问他要。
"扔了!"他一摊手。
原来,当他走出考场的时候,看见地上有个小纸片,拾起来,吓一跳,是个小抄本子,居然比他的那个还精美得多。
他一气,就把要给我的小抄扔了。
好!爸爸的笑话说完了。
表面看起来,那些同学都很会作弊,但是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结果是:
占小便宜,吃大亏。得不偿失。
大学联考作小抄的同学,考了3次,好不容易进了一所学校,却在毕业前两个月,因为作弊,被勒令退学。
爸爸的这些同学,我至今都有联系,甚至在写这篇文章之前,还打电话给其中一位,问我能不能写。
他说可以。还半开玩笑地说了一段感性的话---
"其实何必作弊呢?作弊只是拿一时的分数,却没得到真正的学问。我后来想想,如果用作小抄的时间,好好念书,恐怕分数还会高些,因为作弊紧张,看小抄都看不清;又一心想着作弊,原来会的也不会了。"叹口气:"作弊真是害人不利己的事,如果我作弊得高分,让别人落榜,我是害了人;如果我作弊,不踏踏实实用功,后来学问不够,是害了自己。"
最后,我再讲两则新闻给你听---
第一个新闻:
美伊战争时,一个偷巴格达博物馆的男人被抓。
"我起先只看别人抢,别人偷,愈看愈觉得手痒,于是也跑了进去,进去才发现贵重的东西全没了,只好随便拿了两样,结果进去最晚,出来最慢,反而被抓。"那男人辩白。
东西虽不值钱,却被判了重刑!
第二个新闻:
几个就读台湾军校的学生考试作弊被抓。
"大家都作弊,为什么就我们倒霉?"那几个眉清目秀,甚至得过楷模奖的准毕业生,在亲友的陪同下开了记者会,请求理解。
但作弊就是作弊,他们还是被勒令退学。
孩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讲这两个故事吗?
有太多人,原来不作弊,只是看别人不劳而获,心里不平,由心痒到手痒,后来也"上了船"。
希望你能了解爸爸说这一番话的道理。我知道你不齿作弊,但不能不说,因为它可能让你受用一生。
你要知道"幽默感"非常重要,它不但能显示你的机智,更能帮助你化解尴尬。
你甚至应该知道幽默是一种生活态度,有幽默感的人显示他更大的韧性。
幽人生一默
昨天我给你哥哥回了一个E-mail,为了省事,我是用"英文拼音"加上"四声",并没有换成中文字:
ni3de4maomitai4ke3ai4le……(你的猫咪太可爱了……)
今天晚上,你哥哥来电话,我问他收到没有,看得懂吗?
"我还以为是乱码呢!"你哥哥在那头笑:"原来是密码。"
我正得意,却听见他又加了一句:"一个十三亿人都懂的密码!"
今天傍晚,我和你妈妈牵着手在街上散步,被右邻的尼克看见了。
"哈!好像蜜月情侣。"尼克从他的院子里喊:"害我都想我在佛罗里达的老婆了。"然后他走出来,故作神秘地问:"我老婆说她好想我,女人这么说,你信吗?"
我说:"我信,女人总是跟丈夫说'你不在,我好想你'。但是又跟她的朋友说'老公不在,我好轻松!'"
尼克就笑弯了腰。上个礼拜,刮飓风,家里停电,咱们不得不去中国餐馆。
上个礼拜,刮飓风,家里停电,全家人不得不去中国餐馆。
大概因为客人太多,他们上菜上得奇慢,你记得我当时怎么消遣领班吗?
我说"你们是不是临时去钓的鱼啊?"
没想到领班一笑:
"是啊!我刚才看见大厨湿淋淋地回来,现在我就去催他!"
还有一次,我们在那儿请客,菜上了一道又一道,有客人打趣地问那领班:"天哪!只怕这是第30道了吧?"
那领班也答得妙:
"不!才29道!"
前几天,跟你妈妈聊天。
"我喜欢我的房子,我也喜欢我的车,我还喜欢我的孩子……"你妈妈一个劲地说。
"为什么不说你喜欢我们的房子、我们的车子、我们的孩子呢?"我不以为然地问她:"别忘了,那也都是我的啊!"
你猜妈妈怎么回答。她居然一笑,得意地说:
"你也是我的!所以你的就是我的!"
你奶奶在世的时候也很幽默。
每次你哥哥求她做什么,而我不同意,请她别做的时候,她都会笑笑:
"好!我当然听我儿子的,干么听你儿子的啊?"
至于看电视,出现清凉打扮的辣妺,你奶奶则啐一声:
"哼,自己方便,予人方便。"
孩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说这么多有意思的事吗?
因为昨天晚餐时,我要你背论语"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的时候,你前面都会,只是背到七十,忘了。
"七十……七十……。我只记得是什么不矩。"你说。
你正为想不出懊恼,旁边的公公却笑道:"没错!没错!七十是什么都不举了!"
当时大家都笑歪了,只有你怔在那儿,不知怎么回事。
公公的幽默,你以后自然会懂,我就不解释了。只是你要知道"幽默感"非常重要,它不但能显示你的机智,更能帮你化解尴尬。
有个秃头的爸爸过生日,孩子送他一瓶生发水。他打开盒子,手不稳,瓶子掉在地板上,打破了。
大家正不知所措,老爸却一笑:
"太好了!地板改天成了地毯,也不错。"
还有个笑话---
丈夫找东西找不到,气急败坏地问太太,太太没两下就找到了。
"白长了一双大眼。"太太怨丈夫:"找什么都找不到。"
那丈夫却一笑:"长对了一双大眼,找到了好老婆。"
还有一回,我坐电梯,临关门,突然冲进一个人,但是电梯往上走的时候才发现他要下。电梯里的人正不知如何,那人却先开口了:
"太棒了!round trip!"
全电梯里的人都笑了,还有人在出电梯时,回头幽他一默"Hove nice trip."
再说个真事。我有个朋友,出差,住旅馆,半夜醒来模模糊糊地上厕所,打开门走进厕所,才发现门开错了,到了走廊,回头,门已经自己锁上了。
你说这情况尴尬不尴尬?
一点也不尴尬,他穿着睡衣,到旅馆大厅,居然理直气壮对着柜台的人笑道:"你们这个厕所太大了,我还是回去用那个小的吧!"
孩子!在未来的岁月,你会发现有许多情况,你不能直接回答,却能用幽默来化解。你也会发现在宴会的场合,适度的幽默以及对别人幽默的恰当反应,比什么都重要。
你甚至该知道幽默是一种生活的态度,就像前面我举的那些例子,幽默使你把负面的东西化为正面,有幽默感的人显示他更大的韧性。
孩子!你已经上高中,也是该表现幽默感的时候了。
在你读书读得有点思想僵硬的时候,换个角度看世界吧!
你爷爷去世45年了,我至今还总记起他说的一个笑话:
有个傻子,看到一口缸,"太奇怪了!"傻子说,"之缸怎么没有口?"他把缸翻过来,又说,"更奇了!这缸怎么没有底?"
我那时小,不懂,也没笑,但是而今愈想愈有意思,原来换个角度想,连一口缸,都能生出一个幽默!第五部分
孩子!这世界上有谁是百分之百的坏人呢?只是有人太自私、太利己、于是损人不利己,也或许因为环境,误入歧途。
恨的问题是要用爱来解决,而不是用恨。只有彼此体谅、各退一步,才能创造双赢。
铲雪奇案
家里出了奇案!我们居然被一个不相识的园丁告了。原因是今年冬天,他半夜跑来铲了4次雪,由于他来得早,我们自己的园丁赶到时,发现雪已经铲过。直到我们接到那"陌生人"的帐单,才发现出了"乌龙事件"。
从我们的角度,那陌生园丁半夜三更,几次闯进院子,我们可以告他侵入。
而在他看来,他为我们多次铲雪,我们并没有阻止,他认为我们是占他便宜。
于是将我们告上法庭,要我们会他全额的铲雪费。
这奇案一下子惊动了很多人。
首先,你妈妈一家家打电话,问邻居有没有多管闲事,叫那园丁来我们家铲雪。确定没有之后,又去警察局备案,说有人侵入。
我们左邻的老律师更自告奋勇,说要帮忙辩护。他是闻名全国的大律师,居然愿意免费出庭,还说他实在好奇,想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当然他也讲,我们可能不会赢,因为照"罗马法",我们是既得利益者,那个人毕竟为我们铲了雪。
其实原来我也想付钱了事,只是不安又不服。不安的是为什么莫名奇妙的跑来这么个人。我必须弄清楚是谁叫他来的,还是他存心讹诈。
不服的是,我们从没要他铲过雪,如果我改天没征得他同意,跑去他家剪草,难道我也可心向他要"服务费"吗?
我的老同学汪律师,幽了我一默:
"哈哈!你可以在法庭上问他,如果你去他家刷油漆,是不是要向他收费;而且因为你是名画家,要加倍计价。"
我们决定出庭。只是当我告诉你"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还要去自我介绍,跟他握手聊聊"的时候,你的眼睛一瞪说:"妈妈去就好,爸爸不要去,爸爸很滑稽很滑稽的,被人告了,还笑嘻嘻。"
天哪!我当时怔住了。我这个法律记者出身,而且写了十几本"处世学"的人,在女儿眼里原来那么不中用。
孩子!爸爸要向你抗议---我不是你和妈妈说的"烂好人",只是处世比较圆融罢了。
几年前的冬天,我在中国大陆的沈阳地方法庭,告盗版书商。开庭之前,还和那些被告握手寒暄,为他们拿来的正版书签名。
去年,我们台北办公室大楼里有纠纷,我因为是管理委员之一,被一个住户告了。他告我之前,先来通知我"对不起!刘先生,因为我告管委会,就不能不把你列进去。"
结果我出了庭,跟被告、原告都握手致意,还在庭上对法官说明我的立场,希望大家以和为贵。
我确实看来像"烂好人",但我只是换位从对方的角度考虑,换作我是"他",我会怎么办。
我也认为应该"对事不对人",正因此,任何法律事件,我都请律师出面,免得当面撕破脸。我也有我的原则,别人如果欺负我,给我不公平待遇,我一定还击不殆。
你是知道的,我初来美国的时候,有一天坐灰狗巴士,明明前面有空位,售票人员却把我的座位划在最后一排,我立刻去质问他是不是有种族歧视。
前两年,我们全家还一起出动,到印尼大使馆前面示威,抗议印尼排华事件。在你记忆中,恐怕我们全家总动员的情况少之又少。那一天,为什么我坚持要去?
因为那是我对中华民族的坚持!
孩子!爸爸做事确实很特殊---
就在昨天晚上,我打电话给一个出版社的社长,先告诉他我要送他一幅字;但是接着讲我不能再与他续约。
我也在许多年前,再三请求台北的装订厂降价,并在那老板女儿出嫁时送礼去。可是,当他仍然坚持不降价后,我立刻转移到别的厂家。
你知道的,我们过去多年来,告盗版商获赔的钱,全部捐给了希望工程了。
那是我的坚持。他们的价钱不合理,又不去改进,当然可以不再往来;盗版商赚不义之财,侵害了智慧财产权,我当然要告他。
但是同一时间,我也有情。
孩子!这世界上有谁是百分之百的坏人呢?只是有人太自私、太利己,于是损了人;也可能因为环境,使他误入歧途。
恨的问题要用爱来解决,而不是用恨。只是彼此体谅、各退一步,才能创造双赢。
我确实可能被称为"烂好人",昨天晚上我甚至操心,如果那告我们的园丁,在庭上撒谎,硬说是我们要他铲雪,怎么办?我不是怕输了官司,而是不希望他为那几百块钱按着圣经撒谎。
那么大年岁了,还撒谎,是多么可悲的事。
今天早上9点半,我和你妈妈在隔壁老律师的陪同下,去法院出了庭。
告我们的园丁没有讲是我们叫他铲雪,只说他铲错了人家,怪我们没有早早通知他。
在法庭外,我先和他打了招呼,并且自我介绍;走出法庭,我们又握手道别,表示发生这种事,真遗憾。
我和你妈妈都很高兴这个"结果",也觉得法官真有意思,笑脸迎人地先跟我们谈,再跟园丁谈,又与每个人一一握手。
谁说美国的法治没有情?
谁说法律严峻的外表背后,没有一颗温暖的心?
谁说人一定要张牙舞爪,才能获胜?
今天我和园丁各退一步,双赢。
贵州一对双胞胎姊妹,因为高中入学没考好,竟然联手用"毒鼠强"毒死了父母,然后拿着父母的钱到处玩,被抓之后还说她们经验了从来没有的自由。
后记
我们为什么总逼孩子"苦读",而不让他们自己逼自己"乐读"?
强壮、独立、自由、快乐!
Education是"爱到开心"!
二00三年六月二十号,在电视上看到一个惊人的新闻--
贵州一对双胞胎姊妹,因为高中入学没考好,竟然联手用"毒鼠强"毒死了父母,然后拿着父母的钱到处玩,被抓之后还说她们经验了从来没有的自由。
接着,我回到台北,打开报纸,又看到一则惊心的报导。说台北县板桥一名国小四年级的女生,可能因为学业压力过大,出现了圆秃的症状;所幸同一版,还有一则令人欣喜的消息--一个女生数学考试每次都在零分到廿分之间,总是要补考;参加大学联考落榜,数学更惨,只得了四分。由于学业压力太大,导致她重度焦虑,每天不断擦鼻涕,一天能用掉一盒面纸,还不自觉地拔头发,拔成圆形秃。可是"剧情"急转直下,那们叫傅仪琳的女生,后来自己申请到美国的学校,到美国之后,发现大学的数学程度跟台湾国中的差不多,她的数学居然拿"A"。接着一路念上去,不但得到加州柏克莱的企管硕士,现在更拿到英国皇后大学的心理学博士。
又过了几天,我在台北请两个过去跟我习画的学生吃饭,一个是台湾有名的影评人,国中成绩不怎么样,但是五专毕业到美国修电影,以优异的成绩拿到硕士,而今已成为金马奖的评审和名剧作家;另一个是国中时因为重度尤郁,由老师带到我办公室,请我转导的学生。虽然她在国中成绩很不好,但是因为后来参加国际学生交换,到美国读高中,七年下来,不但健康快乐,而且成绩优异,申请到奖学金,马上要进研究所了。
我的儿子当天也到了,让我想起,多年来总有年轻朋友问我同一个问题--
"如果你儿子是在台湾受教育,他能有今天吗?"
每一次我的答案都是"恐怕没有,只怕他也会像他爸爸中学一样,常常两科不及格。"
问题是,他虽然在高中天天搞社团、搞热门音乐,还去茱丽叶主修钢琴和作曲,又要花不少时间帮我整理资料,后来居然进了哈佛。
每次"他"和国内大学的学子在一起,我都窃想,那些国内的孩子不知比他多K了多少书,学问不知比他好了多少倍。
可是我又纳闷:为什么好像哈佛的学生并不比台大的差呢?那么台湾这些十年寒窗的学子,受那许多苦,值不值得?他们牺牲了多少年轻的快乐时光,那些最该让梦想驰骋的岁月,以后还能追得回来吗?
再过了几天,碰上国中基本学力测验。考试才完,就听不少家长抱怨学测题目太简单,简单得使他资优的孩子考得很惨。
"因为他不相信会那么简单,心想题目里一定有埋伏,想得太多,到后来反而弄错了。"好几个家长都怨这种题目考不出程度。
妙的是,这让我想起离美前,女儿说她数学期末考,有一题老师没教过,但是去校外补习的同学教会。老师说因为没教,所以不算分,那些会的学生抗议不公平。老师居然回答:"如果我算分,变成鼓励你们去补习,才是真的不公平。"
国中学测的题目其实出得很活。看得出主试者希望让学生读活书、不要死背、进而用这"活的题目"逼学校老师把死板的教学方法改掉。
只是,如同那些向我诉苦的学生家长,当他们发现老师教得浅会不会抱怨呢?当他们发现老师给的功课,孩子两三下就做完了,他们会不会不安,会不会怀疑老师偷赖?
还有,学校出题的老师,如果出得太简单,不能把别的老师比下去,甚至让别班都被考倒,会不会显得"太逊"?
宁严勿松、宁深勿浅!于是补习班十年成长六倍,老师与家长上下其手,一起修理孩子。孩子们被修理得早上顶着日月星出门,晚上顶着月亮星星回家,因为压力太大,头痛、肚子痛、总是起口疮、拔秃自己的头发,甚至从楼上一跃而下……
请问,这是谁害的?恐怕不只是教育政策的,也是家长和学校老师害的吧!
在"做个快乐的读书人》里,我举过一个例子--
高中时代,有一天我去台北的新南阳戏院看电影,大概为了被挡到一点点,前面有人把书垫在屁股下;中间人就把椅子折起来,坐在折的地方;中后方的人更进一步,坐在椅背上。至于我,则跟后面的人一样,站到了椅子的把手上。
今天的教育不正是如此吗?家长只因为别人孩子补,我孩子就不能不补;老师又因为多半的孩子都先补了,于是教的时候"随便带过"。结果恶性循环--穷死家长,累死孩子,挤死补习班。
而那一切问题不都是由"戏院里有人把书垫在屁股底下"开始的吗?如果主试者都能像我女儿的老师,只要超出范围,就算大多数学生都上补习班,都会,也不给分;如果主试者,总是出灵活而实用的题目,当人们发现"补"和"死背"并没什么大好处,不是就都能安安静静"坐下来",享受一场好戏了吗?
真正要紧的是,只有这样,学子们得到学习的乐趣,因为好学、好奇、好强,主动学习,那学到的东西才能"入于心";学生的潜能、想像力和创造力也才能发挥。
记得我儿子多年前曾对我说,中文真奇怪,为什么"玩球(play ball)要说"打球";为什么"玩钢琴(play piano)"要说"弹琴?害他一直都在打、在弹,直到高二才领悟到,打球的目的不应该只是赢别人,弹琴的目的不是跟钢琴对抗。玩!让自己快乐才重要!
可不是吗?我们为什么总逼孩子"苦读",而不让他们自己逼自己"乐读"?
Education是"爱到开心"啊!
我绝不敢说自己的教育方法最好,只能讲我用的是不逼孩子、让孩子自己发挥潜能的"爱的教育"。希望读者在字里行间看到的不只是我与女儿之间的小故事,更能见到我在那些"事件"背后希望表达的东西。
从四年前的《做个快乐读书人》、两年前的《小姐小姐别生气》,到这本书,我都暗自有个目的,就是将美国教育值得我们借镜的地方呈现出来。正因此,在这本书里,我提到女儿学校毕业旅行的规定,希望大家看看其实美国的教育非但不是放任,有时还来得更严格;因为只有在大家守法的条件下,才能谈自由。我也在书中再三提到自由是以不妨碍他人自由为前提。当孩子要求自由自主的时候,更应该对家庭和社会负起责任。
我更强调的是,家庭和学校是延伸向社会的,所以既然年轻人到社会上,别人不会为他读书睡觉而关上电视,为考虑他有应酬而不交代事情,他就该学会早早适应在喧闹的环境中读书、在应酬之间工作,甚至在同一时间办好几件事。
我是很宠孩子的人,正因为宠,所以我不会为她读书而关上电视,不会怕她危险而不准她去爬山,更不会怕她受苦而阻止她去"魔鬼夏今营"。
当有一天,她大了,要离开我,我会心疼,但不会不心安,因为我已经早早就把外面世界的门打开,让她看到好的,也见到坏的。
这本书脱稿时,正近八月八号父亲节。女儿从美国打电话给我,说她以学业总平均九十八分初中毕业,得到布希总统的奖状(in recognition of Outstanding Academic Excellence)。我高兴极了,但是除了贺她、赞美她,又笑说:"别太得意哟!要知道如果拿台湾的国三数学给你做,只怕你会不及格。"
父亲节,台湾诚品书店的《诚品好读》编辑,要我写封父亲节给儿子的信。我写了,信不长,但是颇能说出我对孩子整个成长所抱的态度,把它附在这儿,作为这本书的结尾--"亲爱的儿子:
当你小的时候,我跟你打球从不让你,因为我希望你比我更强壮;当你上高中的时候,我要你去达在曼哈顿的史岱文森就读,因为我希望你独立。当你进哈佛的时候,我要你自己选择科系,因为我希望你决定自己的未来;当你拿到硕士时,我任你休学一年跑去阿拉斯加,因为我希望你自由。而今,你做什么我都支持,因为我希望你快乐。你快乐,我就快乐!"
强壮、独立、自由、快乐!
普天下哪个父母不这么希望?
我觉得女儿学校的毕业旅行规则订得满好,"尤其是礼貌、负责、尊重和诚实的精神。"附在这儿给大家参考。
大颈南初中毕业旅行的行为规则
为了要有一个美好而安全的波士之旅,所有参加这次毕业旅行的同学们都须遵守以下的行为规则:
同学们应自重并尊重别人
--以谦恭有礼的态度待人,以示尊重他人的感觉及想法。
--尊重别人的权益。
同学们应表现出责任感
--做应该做的事以示负责。
--要准时
--要合作
--要记得我们所在之处, 就是我们学校和社区的延伸。
--当老师在讲解时,一定要保持安静。
行为准则
做为一个负责、尊重、诚实的学校一份子,以下行为是绝对不允许;
*任何违法的行为
--严禁拥有、使用、分配任何违禁品(例如烟、酒、麻醉药物等)
--任何武器及会伤人的物品也是严禁的。
*任何会伤害到自己或他人的行为
*与其他同学身体的接触
*骚扰
*任何性行为或乱交
*任何暴力行为
为安全起见,如有触犯以上任何规条,处罚如下:
a 禁止参加旅行中的活动
b 中止旅行
c 家长负责到波士顿来把孩子接走
其它规定
*所有学生的穿着、言行举止都要表现出学校的好名誉
*贵重物品、珠宝请不要带,如果有人带MP3 players、数位相机、手机、CD player、电脑游戏机或任何电器用品,请自行谨慎保管并要了解:
*自己要带、自己负责
*老师不负责保管
*在用餐、活动及老师宣布事情时,不得使用。
*在每件物品上,要清楚写上自己的名字。
以上所录只是规定的一部分,供读者参考。可以知道美国学校并非放任学生自由,而是要求自制与自动。从某些方面看,(譬如中止旅行、家长负责去把孩子接走和与其他同学身体的接触、连勾肩搭臂都不可以。)可能比台湾学校的规定还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