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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經世文編卷五十九

 禮政六宗法下 

善化賀長齡耦庚輯

  置後解 

汪琬

古者大宗而無後也。則為之置後。小宗則否。夫小宗猶不得置後。況支庶乎。子夏曰。為人後者孰後。後大宗也。曷為後大宗。大宗者尊之統也。然則族人而無後也。其遂不祀矣乎。曰。不然也。孔子曰。凡殤與無後者。祭於宗子之家。當室之白尊於東房。是雖不置後可也。然則有大宗之家焉。有小宗之家焉。祭者將奚從。曰視其祖。故曰庶子不祭殤與無後者。殤與無後者。從祖祔食。此之謂也。孔子曰。宗子為殤而死。庶子弗為後也。然則大宗其遂絕乎。曰如之何而絕也。弗後殤者而後殤者之祖禰。則大宗故有後也。傳曰。士之子為大夫。則其父母弗能主也。使其子主之。無子則為之置後。然則大夫而非大宗也。亦可以置後乎。曰非是之謂也。公子有宗道焉。大夫亦然。庶姓而起為大夫。則得別於族人之不仕者。禮別子為祖。繼別為宗。大夫獨非大宗與。然則大夫與公子若是班乎。曰。然。公子不敢援諸侯。故公子為別子。大夫之族不敢援大夫。故大夫亦為別子也。如之何其可無後也。子夏曰。適子不得後大宗。然則莫尚於大宗矣。奚為不使適子後之也。曰。以其傳重也。古人敬宗而尊祖禰。適子者繼祖禰者也。故不可以為人後也。然則無宗支適庶而皆為之置後。今人之所行。古人之所禁也。不亦大悖於禮與。曰。此禮之變也。自宗法廢而宗子不能收族矣。宗子不能收族。則無後者求祔食而無所。其毋乃驅之為厲乎。故不得已為之置後也。變也。然則今之置後者。必親昆弟之子。次則從父昆弟之子。其於古有合與。曰不然也。禮同宗皆可為之後也。大夫有適子則後適子。有庶子而無適子。則卜所以為後者。如%之石祁子是也。況無子而為之置後。其有不聽於神乎。吾是以知其卜也。卜之則勿問其孰為親孰為疏可也。是可行於古。亦可行於今者也。作置後解。

  辨小宗不立後 

秦蕙田

禮以義起。法緣情立。不衷諸古。則無以探禮之本。不通於時。不足以盡物之情。如宗法為人後一事。此極古今不同之殊致也。禮稱大宗。一尊之統。不可以絕。故族人以支子後大宗。是維大宗當立後。而小宗則不立。支庶更無論矣。嗚呼。此誠三代以上之言。不可行於後世者也。何則。古者有井田。有世祿。井田法行。則人無兼并。世祿不絕。則宗無削奪。有世祿者。皆卿大夫也。禮別子為祖。別子者本國公子。他國公子。庶人崛起。皆卿大夫也。卿大夫則有圭田以奉祭。有采地以贍族。其祿受之於君。傳之於祖。故大宗百世不遷。而立後之法重焉。若後世與古相似者。惟宗室近戚勳臣襲爵者為然耳。若卿大夫則多出於選舉。雖公卿之子。其入仕者。或以甲科。或以恩蔭。別無世祿可藉。而士之入仕。崛起者居什九。是以一族之人。或父貴而子賤。或祖賤而孫貴。或適賤而庶貴。貴者可為別子。賤者同於庶人。皆以人之才質而定。非若古繼別之大宗。一尊而不可易也。至於兼并勢成。人皆自食其力。勤儉者致富。惰侈者困乏。即一家之中。有父貧而子富。兄貧而弟富。嫡貧而庶富。又以人之勤惰奢儉而分。非若古繼別之大宗。有世祿之可守也。如是而責大宗以收族。其勢必不能既無大宗。則人各禰其禰。各親其親。亦情與理之不得不然者。乃田氏羅氏等。猶執大宗立後。支庶必不可立後之說繩之。是焉知古者大宗百世不遷。今則人人可以為卿大夫。則人人可以為別子。別子未必非支庶也。而謂支庶不立後可乎。而況小宗乎。古者小宗。五世而遷。亦有收族之道。今則小宗之適。不皆可以收族。而支庶可以為富人。支庶無藉於宗子。而宗子之祭祀有闕。反不能不藉於支庶。若支子不立後。是奪支產以與適。黜賢而崇不肖。此豈近於人情。宗子且不可。而況他人乎。乃議者猶執殤與無後。從祖祔食之說繩之。倘果有宗子可也。無宗子。則無祖廟。無祭祀。不知祔於何所。食於何人。不亦拘泥而不通於事乎。伏讀 國家功令。無子者許令同宗昭穆相當之姪承繼。先儘同父周親。次及小功緦麻。如俱無。方許擇立遠房及同姓為嗣。其或擇立賢能。及所親愛者。若於昭穆倫序不失。不許宗族以次序告爭。并官司受理。又獨子不許出繼。夫曰無子者。則凡無子皆是。未嘗指大宗小宗。及為適為庶而言也。曰同父周親。則兄弟皆是。未嘗專指繼父之適為言也。由親及疏。由近及遠。又有擇賢之條。即古同宗皆可為後之義。而次序分明。則爭端不起。獨子不為人後。尤與適子不後大宗之義相符。此真禮以義起。法緣情立。非  聖人莫能制也。論禮者慎無泥古以違今也夫。

  為人後 

惠士奇

禮齊衰不杖章曰。為人後者。為其父母報。報者何也。曰五服唯子不報。其餘皆報。為人後者後大宗。其父族人世。不敢以大宗之子為子也。宗子有事。族人皆侍。為人後者。祭所後之廟。其父與執事焉。敬宗也。亦服宗子之服以報之。族人為宗子服齊衰。故言報也。曰春秋之義。女子子嫁者。雖為天王后。猶曰我季姜。支子為大宗後。其父母不敢曰我子也。何也。曰為人後者。與女子子嫁者。相近而不同。女子子之降服也。婦人無二斬也。為人後者之降服也。丈夫無二本也。女子子之於夫也。舅姑也。父母也。其名別。為人後者之於所後也。所生也。其名無別。聖人惡其無別也。特言其父母以別之。故曰相近而不同。且所後者大宗。至尊也。所生者小宗。私尊也。抑私尊以奉至尊。後世猶有重所生而輕所後者。曰濮議。或稱親。或稱伯。孰是。曰皆非也。稱親何以別於所後也。稱伯何以別於所生也。不得已而求其可安者。則高宗稱孝宗之父為近之。孝宗宗人偁之子也。高宗封為秀王。稱曰太子本生父。本生父者。猶曰其父云爾。或從而更之。亦不達於禮矣。曰稱考可乎。曰不可。父為考。考成也。事禮成於宮。祭禮成於廟。為人後者不禰其父。奚考之云。公子不得禰先。而況為人後者乎。曰父之昆弟為從父。言從則非考也。父之妾為庶母。言庶則非妣也。既稱父曷為不稱考。曰父。母之稱廣矣。書曰父義和。是諸父皆稱父也。傳曰我母多。是諸母皆稱母也。外無二考。內無二妣。為人後者為其父。與妾之子為父後者為其母同。以其父為考者。是妾亦可為之妣也。曰不為其父母稽顙歟。曰禮婦人為夫與長子稽顙。其餘則否。其餘否者孰謂。謂父母也。受重他族。恩殺於父母也。為人後。不為其父母稽顙明矣。曰孤子得為人後與。曰晉羊祜無子。撫孤兄子若子。及祜死。孤兄子喪之若父。武帝命襲爵。執不從。曰為人後者父命之。無父命而自為者。叛父也。子而叛父。吾不敢。終不襲爵。無父命者。雖有君命猶不從。然則孤子不為人後也。曰為天子後者。亦為其父母報歟。曰否。天子絕。

  繼嗣說 

蔡新

按禮經有為人後之文。則無後者當繼嗣正也。子夏傳曰。何如而可為之後。同宗則可為之後。又曰何如而可為人後。支子可也。嗚呼。後聖有作。不易斯言矣。顧考之禮經。稽之先儒之論說。又有拘而難行。宜於古而不宜於今者。傳曰。為後者孰大。後大宗也。大宗者收族者也。不可以絕。何休云。小宗無後當絕。後儒因之。謂大宗有為後。而小宗無為後。據禮喪有無後。無無主。繼高者絕。繼曾者得主之。繼曾者絕。繼祖者得主之。繼祖者絕。繼禰者得主之。繼禰者祔祖。繼祖者祔曾。繼曾者祔高。則皆其祖也。舍是而必為後。是專其貨財宮室。而以為己私。啟旁親之覬覦樂禍者。聖人所必禁也。此念菴羅氏之說也。田汝成云。昆弟異居者。當立後。邱文莊謂有大名顯宦者不宜絕。此又因古禮之不可泥。緣人情而為之斟酌者也。近世高安朱氏猶或非之。謂生雖異居。死得祔祭。烏用立後。且所謂大名顯宦。必實有德業聞望而後可。恐非近情之論。愚竊以為宗不論大小。子不分支庶。凡無後者皆可立也。禮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彼支庶獨非人子乎。利其貨財居室而爭繼啟訟者。誠為薄惡。若以私其所有為嫌。而聽其無後。則其貨財居室又將焉置之。其歸之親兄弟耶。是皆兆亂啟爭之道也。惟立後則各得其所宗。以承祀不替。人心安而覬覦絕。幽以慰死。明以養生。亦仁人孝子之用心。未可厚非也。必泥支子當絕之文。其亦惑矣。或曰支庶皆可立後。是固然矣。宗子無後。必執以長繼長則何如。曰以長繼長之說。經無明文。惟通典載田瓊論以長子繼大宗。諸父無後。祭於宗家。後以其庶子還承其父。然此為同宗無支子者言之也。非謂有支子可繼者。亦必以長子後大宗也。漢石渠議云。大宗無後。族無庶子。當絕父以後大宗。亦為族無庶子言之也。非謂有庶可繼者。亦必以長子後大宗也。夫宗法之廢久矣。古之所謂大宗者。世卿之家。命於朝廷。若魯三桓鄭七穆。宗社人民之所倚賴。土田里居族姓之所繫維。皆於是乎在。今則不然。大夫多起於單寒。不分支庶。所謂繼別之宗。已迄無定論。其所謂宗子者。大抵宗其繼高祖者。五世則遷者也。祖遷於上。宗易於下。五世之後。莫之宗矣。又何必奪人之宗以為宗乎。況族人以支子後大宗。適子不得後大宗。子夏之言也。又何惑乎。問同宗則可為之後。疏謂同承別子之後。一宗之內。若別宗同姓亦不可。是始祖以下。皆可立以為後歟。曰然。然必自近者始。如宗子無後。先求諸同父諸弟之子。無可繼。則及其同祖昆弟之子。又不得則求諸同曾同高昆弟之子。此其正也。或父母在時。擇同宗之賢者教育之。不在此例。若舍同宗之可繼。而養他姓為子者。告明族長。共斥革之。繼而昭穆不順者更之。繼而其子忤逆有實跡者。告於所宗之廟而返之。許再繼。其應繼不繼。及爭繼及繼而擅反。或阻撓應繼之人。族長共斥責之。不可。則聞官治之。繼而其後有子者。亦酌其資財房產而分給之。繼而其後有子。而所生之後無子者。願歸則告於所宗之廟而返之。繼而其後無子。而所生之後亦無子者。則俟既娶生子。以一子還本生父母。亦禮之權也。此皆宜於今而不悖於古者。則以是為吾族繼嗣之例也可。或曰吾族固有多子。而不肯繼人。亦有有子而欲再繼者。又將何如。曰。是皆親愛之心不篤。而自私之念勝也。夫兄弟之子猶子也。己則多子。而忍聽其兄弟之不祀。於心安乎。至所謂繼者。絕而續之之謂也。有子而再繼。於義何居。是世俗所謂養子。非繼也。義當歸本生父母。雖然。當丁祚之式微。懼一之易斬。父母之心。人皆有之。此則未能遽正之。姑聽之而為之辨。

  為殤立後議 

杭世駿

或有問於余曰。三殤之服之從期而降也。為其未躋於成人也。未冠未字未昏。死而為之立後可乎。曰可。記云。臣不殤君。子不殤父。何謂臣不殤君。魯閔公八歲而被弒。於時即位二年。儼然朝臣。百姓矣。左氏譏躋僖公為逆祀。是則終僖公之世。閔公之主祔廟也久矣。何謂子不殤父。經無明文。事無顯據。南北諸儒。無異同之論。余以意度之。是必取昆弟之子以後三殤。所以濟禮之窮而重絕人世也。吾友趙稷有二嗣子。曰光曾。曰炳。其兄肩吾死無後。以炳為兄嗣。斬焉衰絰告於廟。赴於族。其已事也。乾隆歲在己卯。光曾十五而殤。將取炳以歸。則負亡兄之約。而傷寡嫂之心。如不以炳為嗣。則稷之後反絕。余執子不殤父之說以進。曰炳長矣。需之五六年。或需之七八年。冠而昏。昏而生子。若男也。即以後光曾。是肩吾無子而有子。稷無孫而有孫。於情順。於禮合。於嗣續之計得。善之善者也。或曰。禮殤不立主。祔於王父。呼其名而祭之。今既以炳之子後。以稷主祭。呼其名可也。以炳之子之為後者主祭。呼其名則不可。曰雜記曰。附於殤。稱陽童某甫。不名神也。鄭氏曰。某甫且字也。尊神不名。為之造字。夫使光曾不殤。則必待冠而字。今既殤矣。禮有造字之例。余為之製字曰承祖。以待夫炳之子。他日之祭而不跲於詞也。禮也。或曰如子言。光曾雖死。猶勿殤也。然則稷當何服。曰上殤九月。中殤七月。國制也。禮聞子不殤父。未聞父不殤子。光曾十五而殤。稷為之服七月之服。不得以私情干也。亦禮也。吾問光曾有至性。寒不敢先衣。飢不敢先食。事父惟謹。讀書攻苦。將自振以大其家聲。而天不永其年。則稷之不幸也。雖然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殤不殤有定數焉。余為創立後之議。以止稷祝予之痛。世有君子。其不以余為無稽也夫。

  論鈍翁立後書 

閻若璩

承面問鈍翁。以長子筠卒。以幼子穀詒為之後。名之曰權。是說也。於禮安乎否乎。弟以鈍翁長於禮學。而又身為大夫。不應當哀悼荒惑之餘。任情黷禮。若世俗人所為者。其亦必有所恃乎。曷恃爾。殆恃宋文鑑劉原父為兄後一議乎。及歸取其稾讀之。果有與從弟論立後書。載劉原父之議。曰。春秋之義。有常有變。取後者不得取兄弟。常也。既已取兄弟矣。則正其禮使從子例。變也。僖公以兄繼弟。春秋謂之子。嬰齊以弟繼兄。春秋亦謂之子。所謂常用於常。變用於變也。春秋唯公羊家多異說。姑勿論。即以其僖公元年傳。此非子也。其稱子何。臣子一例也。蓋僖公於閔雖庶兄。實北面為臣。禮諸侯臣諸父兄弟。以臣之繼君。猶子之繼父。其服必斬。故傳稱臣子一例。今鈍翁非諸侯也。然猶可諉者。曰。有嬰齊大夫之例在。然今之大夫。非古之大夫也。古天子諸侯及卿大夫有地者。皆曰君。喪服傳。君至尊也。為之斬。故大夫尊。得以降其親。兄弟之服止大功。後世此禮不行。而劉炫馱牛宏降服之議。曰。古之仕者。唯宗子一人。由是先王重適。今之仕者。位以才升。不限適庶。與古既異。何降之有。由此推言之。縱鈍翁無子。猶不得以弟為之後。而況鈍翁之子筠。不過一士庶人耳。而敢援古大夫之例乎。或又為之解曰。鈍翁固云權爾權爾。竊以天下何事不可權。而唯倫關父子。事涉宗祧。天經地義之所在。有必不可以權為辭者。且公羊不嘗以權許祭仲之廢君乎。君子深非之。漢雋不疑亦嘗以衛輒拒父春秋是之。斷衛太子之獄。雖一時君臣。相顧嘉歎。以為經術之效。而後世則罪其說之非。善乎鈍翁嘗引蘇氏之言曰。執聖人之一端以藉其口。夫何說而不可。然則斯議也。其亦聖人之一端也已矣。

 潛邱劄記引羅虞臣長子亦可為人後議曰孫遠死而無嗣其弟重以長子彬後之或曰重之命非也長子不得為後曰斯重宗之義也吾將以重為知禮矣昔子思兄死而使其子白續伯父以主祖及曾祖之祭遠嫌也以兄代兄是謂奪宗以子繼伯父則有父命焉其孔氏之家之變禮乎重之命惡得為非

  異姓為後 

方苞

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以其氣之不相屬也。故古無以異姓為後者。春秋書莒人滅鄫。而傳者謂立異姓以祀。於經則疏。然足徵自周以前。未嘗有是也。漢魏以降。其流益漫。自王公及士庶。蹈此者跡相疊。俗之衰。人多不明於天性。而骨肉之恩薄。謂後其有父母者。將各親其父母。無父母而自知其所出。猶有外心焉。故常舍其兄弟之子。與其族子。而求不知誰何之人。取之襁褓之中。以自欺而欺人。嗚呼。是謂不有其祖也。其為之後者。苟自知其繫姓。則俟養己者歿。求其族以後之。反其田宅。而脫身以復其宗。禮也。不自知其繫姓。而養己者之族。亦無可承。則廟祭其先。而祭養己者於其墓。祭者稱名。所祭舉姓字。奕世不廢焉。古之有天下國家者。祀九皇六十四氏以及因國之無主後者。有道有德者祭於瞽宗。皆以義屬耳。而況取諸襁褓。或收育於孤稚流離之日乎。然以恩與義屬。而世祀焉。則誠也。以氣屬而命之曰為後。則偽也。禮不可以為偽。故曰名之必可言也。繫姓之不知。則其祭也。如之何。曰。是特與生而喪其父母。生而不及其大父母者同實耳。致愛而導之以哀。致而加之以痛。胡為其不可以承祀也。姓無所受。則逮子若孫。而氏以己之字可也。其於養己者之祭。則不可以及其祖宗。是何也。義止於其身。而及其祖宗。是以氣屬而為偽也。此謂誣於祭。若舍是而求順比俗之情 。則非吾之所敢知也。

  請定繼嗣條規疏乾隆三十八年 

江西按察使胡季堂

竊惟立繼承祧。原為慎重嗣續。非為親族分財產計也。江西訟詞繁多。控爭繼嗣者。尤為不少。臣每于案牘中。心披閱。無論大家世族。田野細民。凡無子之人。薄有貲產。族黨即舉起紛爭。不奪不饜。或稱應繼。或稱愛繼。或稱繼者本非無子之人所喜悅。執定應繼次序。必欲勒令承繼。或應繼者。本無不得于所後之親。而別房以愛繼之說。鑽謀慫恿。必欲另為擇繼。或子屬夭亡。並未成婚。亦為議繼。或子已成立身故。不為其子立繼。反為其父立繼。又或既為其子立繼。又為其父立繼。或大宗無子。並無家產。小宗止有一子。即稱獨子不出繼。忍絕大宗。或有家產。即非大宗。又稱現在雖止一子。將來尚能生子。不妨先行出繼。並有大宗無子之人。偏愛遠房之姪。不立周親。致其祖父本有親子親孫。轉令遠支承其禋祀。訐告糾紛。殊為人心風俗之害。伏查例載無子者。許令同宗昭穆相當之姪承繼。先准同父周親。次及大功小功緦麻。如無。方許擇立遠房及同姓為嗣。又云繼子不得于所後之親。聽其告官別立。其或擇立賢能。及所親愛者。于昭穆倫序不失。不許宗族指以次序告理。並官司受理各等語。是可知應繼之人。果為所後之親喜悅。自無另立愛繼。如不得于所後之親。例得告官別立。則應繼者。即當歸宗。若尚未定嗣。無子者素與應繼之人。不相和睦。或曾訐訟有案。是既非喜悅。即難以強其立繼。在繼後不得于親。尚得告官別立。今未繼時。已非情願。若復拘定應繼之說。議令承繼。則繼後尚能保其相安無事耶。至例稱無子者。係指已經成立。娶有妻室者而言。若夭亡。或未婚。則是尚未成人。自應為其父議繼。若有子成立。已死。或子死而其婦孀守。自應為無子之人立繼。不必再為其父立繼。再一子不許出繼。前乾隆四年奉部議覆。如止有一子。雖係期功近親。分應得子之人。亦不得以獨子過房為嗣。申飭在案。又輯註云。應繼之房。止有一子。當出繼不當出繼。須依大宗小宗法議之。小宗可絕。大宗不可絕等語。是大宗無子。小宗雖止一子。自應將小宗之子。承繼大宗。其小宗另行議繼。若非大宗。則凡止有一子者。難期功近親。分應得子之人。一不許出繼。例意昭然。自可察觀戶見。無如地方有司。因見例內有應繼愛繼兩條。調停中立。每斷應繼與愛繼存。并有為未經成立之人議繼者。有不為無子之人立繼。而為其父立繼者。有既為其子立斷。又為其父立繼者。有誤會一子不許出繼。致絕大宗者。有大宗無子。尚有小宗可以立繼。而別立遠房承嗣者。以致訟師蠹吏。播弄把持。迨至上控督撫司道。酌核定斷。而其人所有資財。早已消歸烏有。為無子而繼子。而興訟。卒至鰥夫嫠婦。產盡家傾。雖繼子而仍同無子。情實可憫。臣請嗣後凡無子者。慎立後嗣一人。照依同宗昭穆次序承繼。繼後不得于所後之親。聽其告官別立。前繼之子。即令歸宗。若同父周親之姪。或素有嫌隙。或訐訟有案。應不准其立繼。即在大功服屬內承繼。大功小功。加有訟嫌。亦即遞降議立。其夭亡未婚者。或已娶而故。其婦未能孀守者。均毋庸立繼。仍為其父議繼。若有子已婚而子亡。其婦人能孀守者。應為其子立繼。不得再為其父立繼。至大宗無子。自應在同父周親小宗內立繼。即小宗止有一子。仍繼大宗。其小宗另行立繼。如非大宗。凡係獨子。雖期功近親。一不許出繼。如此明立科條分別定斷。庶絕覬覦之端。永免紛更之擾。訟端息而風俗較厚矣。

  與嚴姓親族書 

張海珊

邇者外氏多故。鬩牆起釁。輒以異姓不得亂宗。前喁後于。如出一口。以某譾學陋聞。亦嘗綜之禮文。參以今律。鄙疑縷縷。用敢以書告之執事。夫父母之於子。生與養其恩相半。孔子曰。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詩曰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復我。凡此所嘆。皆養功也。昔魏時或為四孤之論。大理王朗曰。收捐拾棄。不避寒暑。救垂絕之氣。而肉必死之骨。可謂仁過父母。恩踰天地者也。生以為父。而使死不得以為父。于人心安乎。抑聞異姓之子還服所生。同於女子適人。皆降一等。則服所養父母必當三年。其不得為子乎。夫情之所極。即禮之所通。昔者漢秦嘉早亡。妻徐淑乞子養之。淑亡。子還所生。朝廷通儒。遣其鄉里錄淑所養子。還主秦氏之祀。孫吳周逸本左氏子。為周所養。周氏又自有子。人咸譏逸。逸敷陳古今。故卒不復本姓。由是以思。古今人情諒不大遠。今某自墮地即為貴氏子。父謂之子。兄謂之弟。即凡宗族尊長。亦無不謂之從子若孫。乃一旦所養甫故。而遽絕之乎。夫彼既已昧其所生矣。而又絕之。將安歸乎。雖絕之。於情安乎。如以禮必據經。言必衷聖。閏朝軼事。不得用證佐相駁難。則又有說。董江都一代醇儒。朝有疑義。則使者以片言而折衷焉。時有疑獄。曰甲無子。拾道旁棄兒為己子。乙長殺人。甲匿乙。甲當何論。董曰。甲無子振養活乙。雖非所生。誰與易之。春秋之義。父為子隱。甲宜匿乙。不當坐。又一事。曰甲有乙以乞丙。乙後長大而丙所成育。甲因謂乙曰。汝吾所生。乙怒杖甲。甲告官。董曰。甲生乙不能育。義已絕矣。雖杖甲。不應坐。夫藏匿逋逃。斷以父子之律加杖所生。附於不坐之條。其為予奪不既明乎。嬰孩之質。受成長于人。不識所生。唯識所養。鄙諺有之曰。黃雞生卵。烏雞伏之。但知是烏雞之子。不知為黃雞之兒。故人情之至極。雖聖人莫以過。準之古事。酌之人情。某為故舅之子。即宜列貴氏之宗。夫固明論。抑豈曲說。然則故舅固有子矣。而乃援今律之深文。立應愛之兩繼。於義何居。夫與為人後。孔子斥之。有子矣而為之繼。非禮之所謂與乎為之繼矣。而復別之孰為應孰為愛。非尤禮之所謂與乎。且愛孰愛於所撫之子。棄生前養育之子。而假死後立後之名。未見其當也。而或以律文。異姓不得為後。夫異姓為後。則有若姑之子。姊妹之子。女子之子。或直繼異姓者之云云耳。且為子之實與為後之名義不並稱。名不相假。今某直為之子矣。非所謂為後也。故有異姓之子。而無異姓之後。今如必以律文。則律固有之矣。律曰。遺棄小兒聽相收養。即從其姓。親生父母。不准告認。又曰。旗人義子。自襁褓撫養成丁。以繼其後。即准另記擋案。夫考之古義如彼。參之今律又如此。左右之論。毋乃有所未察乎。某忝戚屬之末。如遂觀望成敗。坐嬉蠻觸。生死兩負。益所難安。倘得徼福於貴氏之先靈。彼既盡猶子之心。而某亦得致友恭之義。履霜之逐子既歸。翳桑之餓夫得免。幸甚。

  示邑民爭繼祀讞語 

張甄陶

審得劉紹蕃與劉紹昂爭繼一案。緣劉紹蕃之胞兄紹璧。早喪無子。遺妻楊氏孀守。彼時因祖遺田產無多。族眾互相推諉。不肯承繼。經楊氏覓有遠房無服之劉成三為繼。業經將近族不為承繼之處。呈請批准在案。計劉成三自四歲入繼。已經二十餘年。娶有妻室。而楊氏亦勤儉積趨。續置田畝。居然中人之產。於是劉成三擁有餘資。從事賭蕩。而劉紹璧近房之兄劉紹昂。遂乘間唆誘楊氏。將成三呈官斥逐。另以紹昂之子亞康為繼。彼時劉紹蕃之母錢氏。已經不允。將紹昂唆誘之處呈明。而劉紹蕃則坐視不言。其意以己只一子。不能分繼。聽紹昂所為。可以從中分肥得利。迨至十四年十月。楊氏病故。彼時劉紹昂之子久經定繼。不復奉承劉紹蕃。而劉紹蕃之妾。亦經有孕數月。貪心頓起。唆母錢氏。將劉紹昂之子亞康掯阻。不許主喪。今己子觀融。挽入執杖披。互相扭毆。紛紛呈告。而該族房人等。亦各惟利是從。左袒疊出。視此楊氏遺資。如逐兔分羹。各希染指。茲經逐一集訊。實無一應繼楊氏之人也。何則。劉成三四歲入繼。撫養長成完娶。應繼矣。乃初以遠宗入嗣。親疏之分不明。後則呈控經官。母子之恩已斷。此不應繼也。劉亞康經楊氏託於擇立親愛之條。已經官給繼書。首尾三載。應繼矣。乃本劉紹昂鑽營產業。挑激風波。謂他人母。已屬可恥。況喪祭須從先祖。倫常統於一尊。劉紹璧之母。既不以亞康為孫。劉紹璧之妻。又安得以亞康為子。此不應繼也。至劉紹蕃之子。披麻則稱母命。爭繼又引律文。非不確然有據。不思若以長子出繼。則一子無兩嗣之條。若以次子為繼。則生子在楊氏已死之後。進退兩無所據。況楊氏乃紹蕃胞嫂。又即時令子主喪。則凡送死之資。便應獨行承任。乃據族老共供。一切棺殯之費。俱係楊氏二女借債措辦。是此輩惟繼產而不繼宗。分則至親。情同陌路。實又不應繼也。但劉紹璧夫婦已亡。不可無後。又此案互爭已久。應予解紛。姑將楊氏所遺產業。分為四分。先儘清楊氏死時借揭喪費。次劉成三劉亞康劉觀融與楊氏親生二女。各按股均分。其劉紹璧夫婦木主。著劉成三劉亞康劉觀融三人各行奉祀。俱著為楊氏之繼。各從所願。聊以息爭。不必又援禮引律。致墮此輩度內。反成難結之案。但此不過就事論事。至現在爭繼之案尚有。而粵俗嗜利。爭繼最力。各執一說。非云先儘同父周親。則云聽告官別立所親愛。非云大宗不可無後。則云失繼之主無依。其言藹如。其心難問。若不尋究根由。逐一剖示。則現爭者既不愧不畏。特略考古今立繼之本意以示邑民。蓋古禮支子不祭。祭必於宗子之家。故宗子無後。則擇支子以繼之。所以重大宗而尊先祖。子夏傳曰。為人孰後。後大宗也。何休公羊註。小宗無子則絕。大宗無子則不絕重本也。然所謂大宗者。亦非僅以倫序嫡長。蓋古者大人世及以為禮。有爵則世官。無爵則世祿。是皆不可令小宗旁支。雜出干預。必就其昭穆相近之人。令其承繼。奉先則主鬯承祧。合食以敬宗收族。今律所載立嫡子遺法。與文武襲廕各條。俱其遺意。然古亦有非大宗而立後者。禮曾子問有曰。士之子為大夫。無子則為之置後。此以貴而為之立後。又禮既曰殤與無後者。祭於宗子之家。而左傳則有能執干戈以衛社稷可無殤也之文。是賢亦為置後。至若非大宗非貴非賢。則禮明明有無後從祖祔食之文。又有無宗亦莫之宗之語。然古今人情不甚相遠。當時亦必有覬覦財產。強附人後者。故檀弓志孔子射於矍相之圃。門人揚觶。摽覆軍之將。亡國之大夫。與為人後者而出之。此則指不應置後。而強為之後之人也。至於三代以後。今古異宜。封建廢則世爵祿廢。世爵祿廢則宗法亦廢。嫡長降為陪隸。即墮其家聲。旁庶而克樹立。即揚其宗祖。而所奉之祖。亦非古厥初生民之太祖。因生賜姓之別宗。其功德必世世不祧者比。是宗法廢則為人後之說亦宜廢。

然猶有不可廢者。一則如凡公侯伯以下。以至世職流官之分應承襲者。則按照為定例。使利無可爭。一則如屯兵衛軍則有勾丁。鹽丁工匠則有世業。前朝猶千里勾符。荷戈應役。必按例承替。使害無可避。至若蚩蚩編氓。既無襲廕可爭。又不以世業貽累。則所有田產。自有律內無男歸女無女入官充公之條。所有承繼。殊不足論。然聖君賢相。體恤人情。以生者必有所養。死者必有所歸。不可不為之所。故於律內首載先儘同父周親。以次旁及。務於昭穆倫序不失之語。使暮年失子之人。有所倚依以慰。又別列嗣子不得於所後之親。聽告官別立之條。使為人後者。不敢以非天屬忤於所後之親。互相牽制。意義至深遠也。然而法立弊生。人心百變。其貧無立錐之地。即有昭穆倫序不失。誰與為親。其稍有家業者。則無賴奉承。惟所欲擇。而恐不得當。又有婦女偏見。憎愛無常。而從中搆挑之人。飾邪說。文奸言。資其附和。則亦各引律禮。而其意全不在此。儒以詩禮發冢。而盜蹠以飴粘牡。就其見與之剖。是益滋之惑也。故論承繼於編戶之氓。既非有大宗小宗為貴為賢之別。又無承襲之樂更替之苦之殊。則惟取其義可以相安。而各從其願。蓋有三不爭之說於此。一曰繼死者不必爭。何則。生民有欲。是以有愛憎厚薄之殊。而倫常之說。不足以盡之。若已死。則其人亡其欲亡矣。所餘者氣無不之。而窮則反其本。故鬼神不享非類。則氣不相通。氣不相通。則祭無由而格。若就其氣以求之。則必就倫序為當矣。此不必爭也。一曰繼生者不必爭。何則。鬼猶求食。須求所歸。豈民之生。反令顛拂。今若入繼之男。不得於父母。或應繼子之父母。不友於弟昆。是其日尋詬誶。不可一朝而居。豈可繼以虛名。迫使終身之累。自應聽其擇於親愛。以安齒沒。此不必爭也。一曰繼婦人者不必爭。何則。婦人無子。是有二義。其青年喪夫。矢志守節。是其無子可旌。自應為擇亢宗之子。其有自不生育。而又忌凶悍。令夫無子者。其人已犯七出之條。又欲擁家貲徇愛憎以混昭穆。則族人可秉禮以正之。其主使者可按法以懲之。女人從夫不從身。立繼繼宗非繼己。自應就其夫之倫序。酌其繼之人才。何用紛紜辨論。此不必爭也。棄親而取疏是謂悖德。見利而忘義是謂無恥。不揆以理而惟一偏之詞是聽。是謂之不知類。此三者吾無取焉。若夫仁人孝子友兄悌弟之不忍死其親者。則自行其心之所安。而禮可以義起。不可執是說以繩之也。爰因劉氏爭繼之事。發其義以曉吾民焉。

  二子析產序 

魏禮

以為置產必豐而後可者。非通論也。以為薄產不足以遺子孫者。非通論也。以為兄弟無爭。不必為定分焉者。非通論也。以為古人重生分。而準古以繩今者。亦非通論也。疏廣曰。賢而多財。則損其智。愚而多財。則益其過。是產不必豐也。魯敬姜曰。民勞則思。思則善心生。佚則淫。淫則忘善。忘善則惡心生。是薄產不足周給。而毋廢勞思焉可也。語曰。百人逐鹿。一人得之。貪者悉止。分定故也。是素定者懮也。易曰。君子以同而異。又曰。近而不相得則傷。是生分者得其宜。不為悖道也。嗟乎。處晚近之世。慎毋浮慕累世同產之名。而實受其害。吾見之也數矣。夫立法而賢人能守者。非善法也。庸眾人能守者。法之善也。愚不肖者能守。斯善之善者也。汝兄弟三人。侃出撫為吾叔兄後。其遺產歲得田穀百十六石。而縮收與播精實為石六七十有奇。傚儼請曰。弟雖後仲父。產薄。恐不給食。願割己分以益弟。於是以收百石穀之田以畀侃。而傚儼乃各得百八十有六石之田。噫。吾產不既甚薄已乎。然吾深喜汝兄弟之讓而無競。其或有致豐之道也。然則處豐者如之何。曰善散而已矣。義所當為。勿私也。富視其所與。非妄施也。守薄產者如之何。曰循吾分毋惰而已矣。楚子蓽路藍褸。以啟山林。衛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以興衛。在於人之為之也。為定分者如之何。曰各守其素而已矣。生分者如之何。曰無勤父母經營以養己。而己代養焉。事分而情益合。古人之道。多端也。其本如之何。曰端以立身。通變以致用。求師友之益以讀書。審往哲之宜以自淑。是則處分合產之薄與豐者。無適而弗可也。若夫居家之常經。則吾先徵君之訓吾兄弟者備矣。恪守而已。庸何說哉。

  別籍異財議 

李紱

吾江西風俗厚。聚族而居。族必有祠。宗必有譜。尊祖敬宗收族之誼。海內未能或先。至於一家之中。累世同爨。所在多有。若江州陳氏。青田陸氏。並以十世同居。載在史冊。今此風亦稍替矣。觀朱子曉諭兄弟爭財產事。援据禮律以敦教化。凡祖父母父母在堂。子孫別籍異財者。並將關約呈首。抹毀不遵者。依法斷罪。信乎儒者之政。異乎俗吏之為之也。然細思之。尚有未盡善者。禁其爭財可也。禁其分居恐未可也。孟子論王政止稱八口之家。朱子釋之以弟為餘夫。壯而有室。即別授百畝。是古者未嘗禁人之分居也。惟是鄉田同井。相友相助相扶持。則分而不分耳。迨世既衰。漸失友助扶持之意。於是篤行之士。矯為累世同居之事。姑以勸親睦而激薄俗耳。非比戶所能行也。凡累世同居者。必立之家法。長幼有禮。職事有司。筦庫句稽。善敗懲勸。各有定制。又必代有賢者。主持倡率。而後可行。否則財相競。事相諉。儉者不復儉。而勤者不復勤。勢不能以終日。反不如分居者各惜其財。各勤其事。猶可以相持而不敗也。至於祖父母父母在堂。亦微有辯。如年踰七十。宜傳家政。或年雖未衰。別有疾病。而不任綜理。則子孫析居。亦無不可。且其家既分析。必其家法未立。又無可兼綜之人。今必責已分者使之復合。是強人以所不能。勢不行矣。惟既分之後。骨肉爭財。致興訟獄。則不遜不親。豈惟偷薄。彝倫已斁。地方官長。深懲而嚴治之。庶還厚。故曰禁其爭財可也。若止於分居。則不能禁。亦不必禁。惟教之以親睦之道。俾分猶不分焉。亦未害於三代之治也。

  分居日知錄 

顧炎武

宋孝建中。中軍府錄事參軍周殷啟曰。今士大夫父母在而兄弟異居。計十家而七。庶人父子殊產。八家而五。其甚者乃危亡不相知。飢寒不相恤。忌疾讒害。其間不可稱數。宜明其禁以易其風。當日江左之風。便已如此。魏書裴植傳云。植雖自州送祿奉母。及贍諸弟。而各別資財。同居異爨。一門數。亦染江南之俗也。隋盧思道聘陳。嘲南人詩曰。共甑分炊飯。同鐺各煮魚。而地理志言蜀人敏慧輕急。。小人薄於情禮。父子率多異居。冊府元龜。唐肅宗乾元元年。迢百姓中有事º尤足意錢之親不孝。別籍異財。玷污風俗。虧敗名教。先決六十。配隸磧西。有官品者禁身聞奏。宋史太祖開寶元年。詔荊蜀民。祖父母父母在者。子孫不得別財異居。二年。詔川岐諸州。察民有父母在而別籍異財者。論死。太宗化元年。禁川峽民父母在出為贅。真宗大中祥符二年。詔誘人子弟析家產者。令所在擒捕流配。其於教民厚俗之意。可謂深且篤矣。遼史聖宗統和元年詔民有父母在別籍異居者坐罪若劉安世劾章惇父在別籍異財。絕滅義禮。則史傳書之。以為正論。馬亮為御史中丞。上言父祖未葬。不得別財異居。李元綱厚德錄乃今之江南。猶多此俗。人家兒子娶婦。輒求分異。而老成之士。有謂二女同居。易生嫌競。式好之道。莫如分爨者。豈君子之言與。史記言商君治秦。今民有二男以上不分異者。倍其賦。又言秦人家富子壯則出分。家貧子壯則出贅。以為國俗之敝。而陸賈家於好畤。有五男。出所使越得橐中裝賣千金。分其子子二百金。令其生產。陸生常安車駟馬。從歌舞琴瑟。侍者十人。寶劍直百金。謂其子曰。與汝約。過汝。汝給吾人馬酒食。極欲十日而更所。死家。得寶劍車騎侍從者。後人或謂之為達。至唐姚崇遺令以達官身後子孫失蔭。多至貧寒。斗尺之間。參商是競。欲倣陸生之意。預為分定。將以絕其後爭。嗚呼。此衰世之意也。

漢桓帝之世。更相濫舉。時人為之語曰。舉秀才。不知書。察孝廉。父別居。見抱朴子當世之俗。猶以分居為恥。若吳之陳表。世為將督。兄修亡後。表母不肯事修母。表謂其母曰。兄不幸早世。表統家事。當奉嫡母。母若能為表屈情。

承順嫡母者。是至願也。母若不能。直當出別居耳。由是二母感寤雍穆。可以目東漢之流風矣。陳氏禮書。言周之盛時。宗族之法行。故得以此繫民而民不散。及秦用商君之法。富民有子則分居。貧民有子則出贅。由是其流及上。雖王公大人。亦莫知有敬宗之道。寖淫後世。習以為俗。而時君所以統馭之者。特服紀之律而已。間有糾合宗族。一再傳而不散者。則人異之。以為義門。殆所謂名生於不足歟。應劭風俗通曰。凡兄弟同居。上也通有無。次也讓其下耳。豈非中庸之行。而今人以為難能者哉。

五雜俎言張公藝九世同居。高宗問之。書忍字百餘以進。其意美矣。而未盡善也。居家御眾。當令紀綱法度截然有章。乃可行之永久。若使姑婦勃谿。奴僕放縱。而為家長者。僅含默隱忍而已。此不可一朝居。而況九世乎。善乎浦江鄭氏對太祖之言。曰臣同居無他。惟不聽婦人言耳。此格論也。雖百世可也。

唐元完天寶二年敕。如聞百姓有戶高丁多。苟為規避。父母見在。乃別籍異居。宜令州縣勘會其一家之中。有十丁已上者。放兩丁。征行賦役。五丁已上。放一丁。即令同籍共居。以敦風教。其賦丁孝假。與免差科。謂應賦之丁遇父母亡則免差科謂之孝假按此後周太祖所制若罹凶禮則不徵其賦者也可謂得化民之術者矣。

  睦宗族 

張履祥

人有此生。當思不虛此生之意。在門內。勉任門內之事。在宗族。勉任宗族之事。不可輒起較量推卸之私心。充較量一念。勢必一錢尺帛。兄弟叔姪不相通。充推卸一念。必至父母養生送死有不顧。門內如此。況宗族乎。又況其餘。安有一步推得去。人家譬如屋室也。有棟樑。然後有椽簷榱檻。然後有牆壁門戶。大小長短。各效其能以為用。便可成室。若各各自私。毋論不足成室。究竟一無所用而已。抑思天下為一家。中國為一人。而仁為己任者。獨非人乎。乃不求為柱石棟梁。甘自棄為溝中之斷。哀已。凡讀史傳。至世德之門。孝義之里。或鄉閭所稱。或朝廷所表。未嘗不甚慕之。謂子孫何幸得生其家。乃終不知反求諸身。豈非惑乎。夫彼非有異道也。父子篤。兄弟和。尊卑得其序。內外大小得其常而已。吾猶是父子。猶是兄弟。猶是尊卑大小內外。不能如彼。何也。得非身之不修。彼懷仁義而愛敬敦讓以化之。我則懷利而傲慢貪戾以敗之。與美惡之習始於一人二人。其流必及數世。誠之所感不言而喻。故意嚮不可不端。立身不可不正。源遠者流長。根深者實遂。前人植基。職惟修德。後人踵武。庶其式穀哉。

 寇永修山居日記云古人睦族非止同宗以族服考之父族母族妻族皆是昔晏平仲敝車羸馬桓子以為隱君之賜晏子曰自臣之貴父族無不乘車者母族無不足於衣食者妻族無凍餒者齊國之士待臣舉火者三百餘人

皇朝經世文編卷六十

 禮政七家教 

善化賀長齡耦庚輯

  六朝論 

楊繩武

六朝風氣。論者以為浮薄。敗名檢。傷風化。固亦有之。然予核其實。有後世不可及者數事。曰尊嚴家諱。矜尚門地。慎重婚姻。區別流品。主持清議。後人但1其失。而不知其可尚。毋乃疏歟。請歷舉之。桓元泊船荻渚。王大往看之。桓為設酒。王頻語左右。令溫酒來。桓因流涕嗚咽。曰。犯我家諱。謝超宗父名鳳。齊武帝目之為鳳毛。右將將劉道隆不知。就超宗索觀。曰。聞君有鳳毛。超宗流涕入內不復出。此尊嚴祖諱之說也。王大將軍與丞相書。稱述楊朗。曰世彥國器。且是楊侯淮之子。位望殊為陵遲。宋武帝目謝景仁曰。此名公孫也。王僧達得罪太后兄孫路瓊之。太后泣訴於帝。帝曰。僧達貴子。豈可以此加罪。梁武帝以張率為祕書丞。曰。宰相不從天降。不從地出。卿名家奇才。若復以禮律為意。便是其人。陳宣帝欲用義興主錢肅為黃門侍郎。問濟陽蔡凝。凝正色曰。黃散之職。固須人門雙美。此矜尚門地之說也。王文度為桓溫參軍。桓為兒求婚王女。王許咨父藍田。藍田怒曰。汝畏桓溫面邪。兵那可嫁女與之。卒不許。東海王源以女嫁富陽滿氏。沈約為彈文奏源曰。源雖人品庸陋。冑實參軍。滿璋族姓。士庶莫辨。潘陽之睦。有異於此。宜寘以明科。黜之流伍。侯景初入朝。請婚於王謝。梁武帝曰。王謝門高非偶。可於朱張以下求之。此慎重婚姻之說也。宋元嘉中。中書侍郎宏興祖。為文帝所愛遇。常乞作士人。帝曰。須得就王球坐。乃當判耳。宏稱旨詣球。球舉扇曰。若不得爾。宏還依事啟聞。帝曰。我便無如此何。紀僧真得幸於齊世祖。曰。臣無他願。惟求陛下乞作士大夫。曰此由江謝瀹。我不得措意。僧真承旨詣。

顧左右移吾遠客。僧真喪氣而還。世祖曰。士大夫固非天子所命。而先是中書舍人狄當周赳詣同省張敷。亦不得坐。後羊侃為尚書令。梁宦人張僧允常往候侃。侃曰。吾非奄人坐。竟不前之。此裁別流品之說也。陳壽居父喪有疾。使婢丸藥。客往見之。鄉黨以為貶議。坐是沈滯者累年。溫嶠為劉司空使勸進。母固之。嶠絕裾而去。迄於崇貴。鄉品猶不過也。謝惠連先愛會稽郡吏杜德靈。及居父憂。贈以五言詩十首。傳布於世。坐廢不預榮伍。劉整遣婢采音罵其嫂范。又杖兄子迻。任昉見之。彈奏請免整官。付廷尉驗治。昉子西華東里。流落南海。昉故人到溉等不能收。劉孝標著廣絕交論以刺之。此主持清議之說也。當是時士大夫雖祖尚元虛。師心放達。而以名節相高。風義自矢者。咸得徑行其志。至於冗末之品。凡瑣之材。雖有陶猗之貲。不敢妄參乎時彥。雖有董鄧之寵。不敢肆志於清流。而朝議之所不及。鄉評巷議。猶足倚以為輕重。故雖居偏安之區。當陸沈之後。而人心國勢猶有與立。未必非此數者補救之功維持之效也。自此意寖失。而綱目愈密。名義之防愈疏。禮法日峻。廉恥之途日絀。祖諱不復嚴。而後生輕薄。蔑視前人。於是鬻販宗曾。冒亂族姓。對子罵父。無元方之責言。數典忘祖。多籍談之流失。為可歎也。門地不復尚。而名德後人。降為皁隸。菜傭市儈之子。一朝得志。可以凌鑠士流。而清門舊族。式微不振。至不獲庇及嗣息。良可痛也。婚姻不復慎。而伉儷失倫。涇渭莫辨。較量貨財之重輕。則譚邢之族。或不如抱布貿絲之氓。趨附一時之炎熱。則子南之左右超乘。必不如子晢之出入布幣。尤可恥也。流品不復辨。而士氣不伸。直節多迕。遂有寡廉鮮恥之輩。望塵下拜於閹豎之門。屈節奔走於權倖之室。乾兒義孫。靦顏不顧。氣節之喪。自此始矣。清議不復重。而小人無所忌憚。君子無所執持。鄉里之所不齒。而忝司民社。名教之所不容。而出入化權。背父母桑梓之義。而以為砥節奉公。甘嘻笑怒罵之來。而惟知固寵干進。心術之壞。於斯極矣。使六朝諸賢。遺風未泯。猶足以振末流之委靡。迴狂瀾於既倒。亦人心風俗之一救也。後世有化民成俗之責移風易俗之志者。其亦稍意於此夫。

  備孝 

唐甄

父母一也。父之父母。母之父母。亦一也。男女一也。男之子。女之子。亦一也。人之為道也。本乎祖而非本乎外。本之重如天焉。若以言乎其所生。母不異于父。母所從出可知矣。是故重于祖。而亦不得輕于外也。禮外論情。服外論義。若之何其可輕也。吾向也知其義而未言。以無文可徵也。及讀春秋。書杞伯姬來朝其子。其斯義也夫。婦人歸甯。細事也。孺子無知。手挈之而來。尤細事也。于來可勿書。況其子乎。惟諸侯來曰朝。朝大禮也。以加諸孺子。重其義也。仲尼欲教天下之人愛其母之所從出如祖父母。愛其女之所出如其孫。故特起朝子之文以見義也。人之于父母一也。女子在室于父母。出嫁于父母。豈有異乎。重服于舅姑夫。輕服于父母。非厚其所薄。而薄其所厚也。昔為人子。今為人母。于是乃有父子焉。乃有君臣焉。固不得以其身為父母之身也。亦猶為人後之義也。以言乎所生。男女一也。恩不以服薄。服不以恩薄也。此義吾未言之。以無文可徵也。及讀春秋書紀季姜歸于京師。其斯義也夫。夫諸侯且不稱字矣。王后之尊。同于天子。乃稱字乎。稱。所以申父母之尊也。父母之尊。不降于天子。豈降于舅姑。仲尼恐為人婦者。習焉而忘其情。尊舅姑降父母。近舅姑遠父母。親舅姑父母。故特起王后稱字之文以見義也。

  明悌 

唐甄

人之大倫有五。今存四焉。其一亡矣。昔者孔子之語其徒也。孝悌惟亟。而言忠或寡焉。江漢源而海委。孝悌源而忠委。有先委而後源者耶。有源盛而委竭者耶。異哉人之好名甚也。忠之為名大而顯。史記之。國褒之。昔者明之初亡也。人皆自以為伯夷。鄉學之士。負薪之賤。夫何與于祿食之貴厚。有殺身以徇國者。當是之時。天下之言忠者十人而九。孝之名不若忠之顯大也。故當世之言孝者千百人而一二。若夫悌。人莫為之亦莫言之。悌道之絕也已久于斯焉矣。吾觀賢士大夫。亦有忠似比干者也。養似曾參者也。交似叔牙者也。其處昆弟則何如。予之尺縠則有矜色。乞其斗粟則有泚顏。善己則友資之。惡己則讎視之。侵己則盜禦之。姊妹既嫁。蔑焉忘之。若不知為誰室之妾者然也。內不自知。責亦弗及。彼自矜為完行。吾見其不遠于禽獸也。今有居父母之喪坐作不忘。既免喪而哀不已也。斯不亦孝矣乎。其于兄弟亦且有然。昔者子路有姊之喪。可以除之矣。而弗除也。子曰。奚為弗除也曰。吾鮮兄弟而弗忍除也。夫子亦嘗有姊之喪矣。與弟子立而拱尚右也。弟子不知其故。子曰。我尚右者。以我有姊之喪也。由斯觀之。可知悌矣。殺之而不怨。事君之道也。殺之而不怨。事父之道也。其于兄弟亦且有然。昔者象欲殺舜。舜則富貴之。富貴奚足云乎。象憂舜亦憂。象喜舜亦喜。是道也。舜事瞽瞍之道也。人所難能也。舜則施之於弟。且施之殺己之弟。孟子稱舜之孝曰。美色富貴。不足解憂。惟順于父母。可以解憂。我且以此稱舜之悌矣。曰。美色富貴不足解憂。惟順於兄弟可以解憂。由斯觀之。可知悌矣。人之愛莫私于其妻。詩曰。手如柔夷。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則愛其色。居同室。寢同棲。則愛其暱。執蠶績。功鍼縷。治酒醴。調燔炙。則愛其助。及其老也。長子孫。訓婦女。則愛其成。此性情之常。聖賢之所同也。然愛之之道則甚下于其兄弟。若子路有妻之喪。可以除之矣。而弗除也。曰。吾思吾妻而弗忍除也。若堯之二女。日以殺舜為事。舜幸免于死。及立為天子。尊之為妃。寵之為夫人。妻憂我亦憂也。妻喜我亦喜也。則是子路者溺情好內。君子之所薄也。則是舜者。狂疾人也。且不及桀紂之嬖妹喜妲己也。昔者高子常問於我矣。曰。君父之重人。皆知矣。若兄弟若妻若子。平居奉之。及難免之。其後先輕重若何也。曰昔也吾嘗慎思之矣。差之為五等。一曰君父母。次二曰兄弟。次三曰妻。次四曰子兄弟之子。次五曰朋友。子其權之焉。

  同母兄弟日知錄 

顧炎武

齊侯使其弟年來聘。公羊傳其稱弟何。母弟稱弟。母兄稱兄。左氏宣公十七年傳亦曰凡稱弟者皆母弟也何休以為春秋變周之文。從殷之質。質家親親。明當親厚異於公子也。夫一父之子而以同母不同母為親疏。此時人至陋之見。春秋以下骨肉衰薄。禍亂萌生。鮮不由此。詩人美鳲鳩均愛七子。豈有於父母則望之以均平。於兄弟則教之以疏外。以此為質。是所謂直情而徑行。戎狄之道也。郭氏曰。若如公羊之說。則異母兄弟。不謂之兄弟乎。程子曰。禮文有立嫡子同母弟之說。其曰同母弟。謂嫡耳。非以同母弟為加親也。若以同母弟為加親。則知有母。不知有父。是禽獸也。

  內倫 

唐甄

詩曰。鴛鴦在梁。戢其左翼。鄭氏曰。鳥之雌雄不可別者。以翼知之。右掩左雄。左掩右雌。陰陽相下之義也。夫婦亦相下以成家也。孔氏曰。易之咸。為夫婦之道。其彖曰。止而說。男下女。以證夫婦相下之道恒道也。泰之天下于地。其義亦然。夫天高地下。夫尊妻卑。若反高下。易尊卑。豈非大亂之道。而詩之為義。易之為象。何以云然乎。地之下于天。妻之下于夫者。位也。天之下于地。夫之下于妻者。德也。古者君拜臣。臣拜君答拜。師保之前。自稱小子。德位之不相掩也。天子之尊。冕而親迎。敬之也。亦德位之不相掩也。若天不下于地。是謂天亢。天亢則風雨不時。五穀不熟。君不下于臣。是謂君亢。君亢則臣不竭忠。民不愛上。夫不下于妻。是謂夫亢。夫亢則門內不和。家道不成。施于國則國必亡。施於家則家必喪。可不慎與。今人多暴其妻。屈于外而威于內。忍于僕而逞于內。以妻為遷怒之地。不祥如是。何以為家。強則易犯。瀆則易釁。弱則易暴。孤則易施。遂至大不祥焉。今學之不講。人倫不明。人倫不明。莫甚于夫妻矣。人若無妻。子孫何以出。家何以成。帑則孰寄。居則孰輔。出則孰守。不必賢智之妻。平庸之妻亦有之。是則如天之有地。如君之有臣。以言乎位則不可褻。以言乎德則顧可上而暴之乎。詩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四牡騑騑。六轡如琴。高山出雲。雨天下。天賴以成其施。是以仰止焉。言不可以不敬也。四牡既良。致遠不勞。如琴瑟之調焉。言不可以不和也。敬且和夫婦之倫。乃盡請誦是詩。以為為夫者教焉。詩云。有洸有潰。既詒我肄。德不能服人。威不能加人。入室而逞于妻。洸乎怒之充也。潰乎忿之不可收也。此何為者也。人之無良。至此其極。始為夫婦。終為仇。一倫滅矣。請誦是詩以為為夫者戒焉。

  與弟論家人離必起於婦人書 

劉紹攽

周子謂家人離必起於婦人。吾弟因稱古人有曰。不聽婦人言。用以矯世俗溺情笫之私則可。以為齊家之要道則不可。夫暌以二女同居。其志不同行。故曰家人離必起於婦人。誠以夫婦人倫之首。風化之原。必正心修身。如舜之釐降。文王之刑于。然後化起閨門。自兄弟以至一家。此周子立言之旨也。若第曰不聽婦言。家亦無有不離者。女子之生。唯夫是依。方其待嫁。未嘗不厚自期許曰。異日者佐吾夫。齊吾家。及其既歸。又未嘗不深自黽勉曰。今日者幸得佐吾夫。庶幾齊吾家。而夫乃曰是離吾家者。言不可聽。則其情必暌。夫夫之於婦。其情最篤。篤者暌之。奚論不篤者。吾不知夫之父母兄弟姑姊妯娌之屬。又當何如疑慮。何如防閑。為之婦者。行且自計。謂我以夫為家。夫顧外我。家之人從而擯我。然則家非我有。我何幸其齊。又何憂其不齊。適足以毀其家耳。故余謂齊家之道二。曰理。曰情。而理不外情。詩稱宜家。理也。易戒反目。情也。而兄弟之翕。必先妻子之合。理不外情也。今之能正心修身以盡理者或鮮。則必講於情乎。婦之始歸。望夫終身。未有不志在齊家。夫即曰是能齊吾家。父母兄弟姑姊妯娌之屬。亦無不曰是能齊吾家。絕猜嫌。捐疑貳。歡然有禮以相接。而婦復為非禮之言。慫以離其家者。未之有也。安得謂不聽婦言。遂有當於濂溪之旨哉。若夫溺情笫。既不能篤於理。復不善用其情。如泰誓所譏。唯婦言是用者。則當以弟言為針砭矣。

  婦學三則 

章學誠

夫教坊曲里。非先王法制。乃前代相沿。往往士大夫閒情有寄。著於簡編。禁網所弛。不以為罪。我 朝禮教精嚴。嫌疑慎別。三代以還。未有如是之肅者也。自  宮禁革除女樂。官司不設教坊。則天下男女之際。無有可以假藉者矣。其有流娼頓妓。漁色焦姦。並干三尺。嚴條決杖。不能援贖。雖吞舟有漏。未必盡罣爰書。而君子懷刑。豈可自拘司敗。每見名流板鐫詩稾。未窺全集。先閱標題。或紀紅粉麗情。或著青樓唱和。自命風流倜儻。以謂古人同然。不知生今之世。為今之人。苟於禁令未嫺。更何論乎文墨。周公制禮。同姓不婚。假令生周之後。以謂上古男女無別。而瀆亂人倫。行同禽獸。以謂古人有然。可乎。夫才須學也。學貴識也。才而不學。是為小慧。小慧無識。是為不才。不才小慧之人。無所不至。以纖佻輕薄為風雅。以造飾標榜為聲名。炫燿後生。猖披士女。人心風俗。流弊不可勝言矣。夫佻達出於子衿。古人所有。矜榜流於巾幗。前代所無。實不足而爭騖于名。已非夫而藉人為重。男子有志。皆恥為之。乃至誼絕絲蘿。禮殊授受。輒以緣情綺靡之作。托於斯文氣類之通。因而聽甲乙於臚傳。求品題於月旦。此則釵樓勾曲。前代往往有之。靜女閨姝。自有天地以來。未聞有是禮也。

古之婦學。如女史女祝女巫。各以職業為學。略如男子之專藝而守官矣。至於通方之學。要於德言容功。德隱難名。功麤易舉。至其學之近於文者。言容二事為最重也。自家庭內則。以至天子諸侯卿士大夫。莫不習于禮容。至於朝聘喪祭。后妃夫人內子命婦。皆有職事。平日講求不預。臨事何以成文。漢之經師。多以章句言禮。尚賴徐生善為容者。以威儀進止。非徒誦說所能盡也。是婦容之必習於禮。後世大儒。且有不得聞也。至於婦言主於辭命。古者內言不出於閫。所謂辭命。亦必禮文之所須也。孔子云。不學詩。無以言。善辭命者未有不深於詩。乃知古之婦學。必由禮而通詩。六藝或其兼擅者耳。後世婦學失傳。其秀穎而知文者。方自謂女兼士業。德色見於面矣。不知婦人本自有學。學必以禮為本。舍其本業。而妄託於詩。而詩又非古人之所謂習辭命而善婦言也。是則即以學言。亦如農夫之舍其田。而士失出彊之贄矣。何足徵婦學乎。嗟乎。古之婦學必由禮以通詩。今之婦學轉因詩而敗禮。禮防決而人心風俗不可復言矣。夫固有無行之文人。倡邪說以陷之。彼真知婦學者。其視無行文人若糞土然。何至為所惑哉。

飾時髦之中駟。為閨閤之絕塵。彼假藉以品題。不過憐其色也。無行文人其心不可問也。嗚呼。己方以為才而眩之人。且以為色而憐之。不知其故而趨之。愚矣。微知其故而亦且趨之。愚之愚矣。女之佳謂。謂之靜女。靜則近於學矣。今之號才女者何其動耶。何擾擾之甚耶。噫。

  聰訓齋語 

張英

人生適意之事有三。曰富曰貴曰多子孫。然是三者善處之則為福。不善處之則足為累。至為累而求所謂福者不可見矣。何則。高位者。責備之地。忌嫉之門。怨尤之府。利害之關。憂患之窟。勞苦之藪。古之智人。往往望而卻步。況有榮則必有辱。有得則必有失。有進則必有退。有親則必有。若但計邱山之得。而不容銖兩之失。天下安有此理。但己身無大譴過。而外來者平淡視之。此處貴之道也。夫人厚積則必經營布置。生息防守。其勞不可勝言。則必有親戚之請求。貧窮之怨望。僮僕之奸騙。大而盜賊之取。小而穿窬之鼠竊。經商之虧折。行路之失脫。田禾之災傷。攘奪之爭訟。子弟之浪費。種種之苦。貧者不知。惟富厚者兼而有之。人能知富之為累。則取之當廉。而不必厚積以招怨。視之當淡。而不必探忮以累心。思我既有此財貨。彼貧窮者不取我而取誰。不怨我而怨誰。平心息忿。不為外物所累。儉於居身而裕於待物。薄於取利而謹於藏。此處富之道也。至子孫之累尤多矣。然思子息蕃衍。焉能保其無疾病痛楚之事。賢愚不齊。升沉各異。聚散無恒。憂樂自別。但當教之孝友。教之謙讓。教之立品。教之讀書。教之擇友。教之養身。教之儉用。教之作家。其成敗利鈍。父母不必過為縈心。聚散苦樂。父母不必憂念成疾。但己無甚刻薄。後人當無悖出之患。己無大偏私。後人自無攘奪之患。己無甚貪婪。後人自當無蕩盡之患。至於天行之數。稟賦之愚。有才而不遇。無因而致疾。延良醫慎調治。延良師謹教訓。父母之責盡矣。父母之心盡矣。此處多子孫之道也。不足則斷不可借債。有餘則斷不可放債。權子母起家。惟至寒之士稍可。若富貴人家為之。歛怨養奸。得罪招尤。莫此為甚。鄉里間荷擔負販。及傭工小人。切不可取其便宜。此種人所爭不過數文。我輩視之甚輕。而彼之含怨甚重。愚人省得一文。以為得計。而不知所損實大也。待下我一等之人。言語辭氣。最為要緊。此事甚不費錢。然彼人受之。同於實惠。只在精神不憚煩。易所謂勞謙是也。予深知此理。然苦於性情懶。憚於趨承。故惟思退處山澤。不見要人。庶少斯過。終日懍懍耳。讀書固所以取功名。繼家聲。然亦使人敬重。今見貧賤之士。果胸中淹博。筆下氤氳。則自然進退安雅。言談有味。即使迂腐不通方。亦可以教學授徒。為人師表。每見仕官顯赫之家。或退或故。而其家索然者。其後無讀書之人也。其家鬱然者。其後有讀書之人也。山有猛獸。則藜藿為之不採。家有子弟。則強暴為之改容。豈止掇青紫榮宗祊已哉。予嘗有言曰。讀書者不賤。不專為場屋進退而言也。吾貽子孫。不過瘠田數處耳。且甚荒蕪不治。水旱多虞。歲入之數。僅足以免飢寒畜妻子而已。一件兒戲事做不得。一件高興事做不得。生平最喜陸梭山過日治家之法。以為先得我心。誠倣而行之。庶幾無鬻產蕩家之患。予有言曰。守田者不飢。此二語足以長世。不在多言也。而其關鍵切要。則又在於擇友。人生二十內外。漸遠師保之嚴。未躋成人之列。此時智識大開。性情未定。父師之訓不能入。即妻子之言亦不聽。惟朋友之言。甘如醴而芳若蘭。脫有一淫朋匪友。闌入其側。朝夕浸灌。鮮有不為其所移者。從前四事。遂蕩然而莫可收拾矣。今親戚中倘有此等之人。則跡常令遠。不必親密。若朋友。則直以不識其顏面。不知其姓名為善。比之毒草啞泉。更當遠避耳。擇友何以知其賢否。亦即前四事能行者為良友。不能行者為非良友。予三十餘年。涉歷仕途。多逢險阻。人情物理。知之頗熟。言之較親切。後人勿以予言為迂而遠於事情也。

古稱仕官之家。如再實之木。其根必傷。旨哉斯言。可為深鑒。世家子弟。其脩行立名之難。較寒士百倍。何以故。人之當面待之者。萬不能如寒士之古道。小有失檢。誰肯面斥其非。微有驕盈。誰肯深規其過。幼而驕慣。為親戚之所優容。長而習成。為朋友之所諒恕。至於利交而諂。相誘以為非。勢交而諛。相倚而作慝者。又無論矣。人之背後稱之者。萬不能如寒士之直道。或偶譽其才品。而慮人笑其逢迎。或心賞其文章。而疑人鄙其勢利。甚且吹毛索瘢。指摘其過失。而以為名高。批枝傷根。訕笑其前人。而以為痛快。至於求利不得。而嫌隙易生于有無。依勢不能。而怨毒相形於榮悴者。又無論已。故富貴子弟。人之當面待之也恒恕。而背後責之也恒深。如此則何由知其過失。而顯其名譽乎。故世家子弟。其謹飭如寒士。其儉素如寒士。其謙沖小心如寒士。其讀書勤若如寒士。其樂聞規勸如寒士。如此則自視亦已足矣。而不知人之稱之者尚不能如寒士。必也謹飭倍于寒士。儉素倍于寒士。謙沖小心倍于寒士。讀書勤苦倍于寒士。樂聞規勸倍于寒士。然後人之視之也僅得與寒士等。今人稍稍能謹飭儉素謙下勤苦。人不見稱。則曰世道不古。世家子弟難做。此未深明於人情物理之故者也。我願汝曹常以席豐履盛為可危可慮難處難全之地。勿以為可喜可幸易安易逸之地。人有非之責之者。遇之不以禮者。則平心和氣。思所處之時勢。彼之施於我者。自應如此。原非過當。即我所行十分全是。無一毫非理。彼尚在可恕。況我豈能全是乎。古人有言。終身讓路。不失尺寸。老氏以讓為寶。左氏曰讓。德之本也。處里閈之間。信世俗之言。不過曰漸不可長。不過曰後將更甚。是大不然。人孰無天理良心。是非公道。揆之天道。有滿損虛益之義。揆之鬼神。有虧盈福謙之理。自古衹聞忍與讓足以消無窮之災悔。未聞忍與讓反以釀後來之禍患也。欲行忍讓之道。先須從小事做起。余曾署刑部事五十日。見天下大訟大獄。多從極小事起。君子敬小慎微。凡事只從小處了。余行年五十餘。生平未嘗多受小人之侮。只有一善策。能退步早耳。每思天下事。受得小氣。則不至于受大氣。受得小虧。則不至于受大虧。此生平得力之處。凡事最不可想占便宜。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便宜者天下人之所共爭也。我一人據之則怨萃于我矣。我失便宜則眾怨消矣。故終身失便宜。乃終身得便宜也。汝曹席前人之資。不受飢寒。居有室廬。使有臧獲。養有田疇。讀書有精舍。良不易得。其有遊蕩非僻。結交淫朋匪友。以致傾家敗業。路人指為笑談。親戚為之浩嘆者。汝曹見之聞之。不待余言也。其有立身醇謹。老成儉樸。擇人而友。閉戶讀書。名日美而業日成。鄉里指為令器。父兄期其遠大者。汝曹見之聞之。不待余言也。二者何去何從。何得何失。何芳如芝蘭。何臭如腐草。何祥如麟鳳。何妖如鵂鶹。又豈俟予言哉。

  戒子孫 

李光地

昔吾祖念次府君起家艱難。十三歲能脫父冤獄。遂輟學業。營生以養親。谿谷林麓之中。顛沛萬狀。至于壯歲漸贏。然自五十以前。率百里徒步。不肩輿。曰非力不能乘。念親苦也。傷以貧失業。課子孫為學諄甚。期望之殷每形憂歎。尊師篤舊。樂善分災。此吾祖所以崛起中微。翼我後裔者也。前乙未丙申間。家遭大難。陷賊者十餘口。漁仲府君。因心則友。義不反兵。毀室復完。遂殲巨憝。鼎革之餘。繼以寇亂。祖里榛荒。墳廟毀翳。惟念府君承先志而脩之。輟其饔。宗族是事。煥新舊址。形神。渙屬復收。西岡府君。繼惟念府}€披識荒邱。雖袒免以降。不使有髐焉忽諸之恨。君之後。整肅宗規。脩明世牒。春秋朔望。疾病必親。甲寅乙卯之年。閩亂大作。余既跡孤危。亦繫家門禍福。耳屬于垣。莫可計議。白軒叔父。避世佯狂。陰相謀畫。蠟丸贛嶺。拜表西江。誠既達。臣節無隳。天吏南征。餘孽尚熾。執銳披堅。掖余以濟。家世舊事。此其大略也。夫世無百年全盛之家。人無數十年平夷之運。興衰激極存乎其人。昔者家道單微而祖振之。中更大難。而伯父平之。宗法陵替。而父與季父脩之。天狼妖星。薄蝕太陽。而六叔父與余艱貞以幸度之。此皆興衰存亡之機。間不容髮。原其所以克濟。豈曰有他謬巧。亦云孝友未漓。本實存故枝葉未有艾也。三十年來。頗安且甯。食祿通籍。遂稱宦家。爾等生晚。皆在此三十年後耳。身不預憂艱之事。耳目不接官吏訶詬之聲。貴強桀大倨侮侵陵之狀。漸習驕惰。其勢則然。夫先世既以孝友勤勞而興。則將來亦必以乖暌放縱而敗。吾生七十年間。所閱鄉邦舊家朝著顯籍多矣。榮華枯隕曾不須臾。天幸其可徼乎。祖澤其可恃乎。譬之花木。不衝寒犯之。則根可護。譬之爐炎。不當風揚之。則火可宿。收歛約素。和順謙卑。所以護其根而宿其燄也。且況維桑與梓。古人必恭。巷路卿鄰。孰非親串。侮老犯上謂之鴟鴞。貪利奪食謂之虎狼。吾等老成尚在。必不爾容。即祖宗神靈在家。亦必不爾佑。況于不類子弟。又每藉吾影似。以犯理法爾。不為吾惜名節。吾豈得為爾愛身命。 國憲有嚴。亦必不為爾寬也。

  甲辰示道希兄弟 

方苞

吳郡范氏義田。計口授糧。俾愚者怠於作業。非義也。五材百物。民皆用之。必各有職業。交能易作。然後其享之也安。無故而坐收其利者。天所禍也。且勢不能周。吾家祭田。營宅兆。供歲祀。有餘量給不能喪葬者。有餘以賑鰥寡孤獨廢疾不能自存者。有餘以助貧不能受學者。有餘春糶而秋糴之累。其貲以廣祭田。其怠於作業而貧窶者。不得告貸。己亥四月。諭以高莊為祭田。因司諭公久葬故鄉。雖以陰流入墓起攢。仍當卜兆於桐耳。今奉柩至金陵。則高曾祖考無一葬故鄉者矣。高二百畝。乃我二十年傭筆墨。執友張彝勸為購置者。惟用為祭田。於義為安。一水可通。子孫歲收穫。可近就繁昌展副使公墓。將為記勒石台拱岡。兼注縣冊。俾世守之。不得私摽棄。

婦人之性。鮮知大義。兄弟同財則怠於家事。委積藏。坐視耗蠹。甚者爭為侈靡。吾子孫之以大功同財者。苟不能同爨。則均其歲入。而各私為奉養。豐年存十之二。儉歲十一。公貯之以備喪葬婚嫁。猶愈於離居析產。不肖者甘蕩棄。而兄弟不得問也。吁。薄矣。清白氏。四世同爨。婦人服用有經。雖母家送嫁服物。亦貯公所。繁昌徐季子。同產五人。兄弟有子二十餘。季子年二十二。喪妻及子。遂鰥居治家事。兄弟之子耕者賈者授徒客遊者。絲粟不入私室。男女少長近百人。無違言。余秒秋遇其兄之子於魯港。具言如此。然則子弟有不可教者。父兄其省諸。婦人有不可化者。男子其省諸。

  家訓 

王命岳

吾家自樸庵公種德四世。至可蘭公以二子貴始封。吾高祖次山公。為可蘭公四子。二兄成進士。雅以寒素自持。言行端方。二兄憚焉。學問淵邃。蘇紫溪張淨陳紫俱出其門。曾祖望山公。文章如其父。行則溫溫乎渾金璞玉也。吾祖宏所公。性端行直。而能周急。公正不阿。有王彥方之風。晚益貧。吾父澹覺公。故善病。仰食於祖。而孝友因心。忠恕存念。有獨知之德。常為人揶揄。然衣食恒不給。憶隆冬葛*未易也。吾母事父病。三年不貼席。父病已而風痰間作。作輒箠母。幾死者數。然聞吾祖行聲。雖痰氣大作。亦復屏息。母得不死。日刺女紅。佐祖治家計。迨余年二十。擔家務。祖年七十矣。余拮据得米。其蔬菜柴火。皆母十指中出。每夜操作至雞鳴。約一日得錢十餘文。可三分。十餘歲以為常。家約十人。晨午用米二升五合。晚用一升五合。大困時略減。日用六升或五升。然每餐溲米下鍋。必手撮一把他藏之。適大匱。供吾祖一二餐。以故家雖奇貧。而祖未嘗廢箸。然母瘁甚矣。吾十九歲入泮。二十歲有友以午飯邀余伴讀。晨昏則自家吃飯。又無束脩。其明年。此友再邀余教子。初約云。每月米三斗。疏菜銀三錢。無束脩。子弟則自教。只藉看文章。不敢禁先生出入。館雖涼薄。余私自計算。我應二社。一月可六日在外。至過從知友。或東家客相陪。月亦可數次。計一月之內。止二十日自爨耳。每日用米七合五勺。二十日可用米一斗五升。餘一斗五升。可供吾家二日半之糧。其三錢之金。可得錢一百二十文。吾每日買柴一文。三日共菜脯一文。計二十日可用二十七文而足。存九十三文。可買米一斗五升。足家中二日半之糧。計算已定。欣然就館。而友人忽變前說。欲飯余。余固請。輒欲棄予。悒悒就之。教讀之餘。并日夜傭書。日可得七八分。糴米供親。而社中友亦有哀王孫而進食者。偶聞是餐匱。東家進飯。余以他事遣去蒼頭。急將飯與肉裹巾中。少選。攜至家奉親。如東家陪飯不能攜。則余故推病。竟自不食。不忍獨餒吾父母也。余廿三歲喪父。父服闋而廿七歲廩于庠。廿八歲喪母。又喪祖。二服闋而三十一歲舉于鄉。嗚呼痛哉。吾家積德數世。至吾而發。又使吾祖吾父吾母。獨當奇窮。至吾而當其亨。每膺享受。悼念先事。血淚如雨。是以食不粱肉。充饑而止。衣不文彩。蔽體而止。一則恐享受過豐。忘親為不孝。一則念小小功名。乃經數世淡泊醞釀得來。福澤之難得如此。若過分享受。則凋零必速。然余方居官。如朝見應接之衣。宴會往來之食。亦不能盡簡。子若孫未居官。必不可以我為法。更當簡淡也。汝曹但能如我心常念宏所公之老年食貧。澹覺公之清淡窮困。吾母之勤苦艱難。皆以是終其身。為世間罕有。時時警省。時時惻怛。自然不忍享受。撙節愛養也。天之與人福澤。有如鍾者。有如者。但知愛惜。則一之福用之而不盡。若恣意狼藉。則盈鍾之福一覆立竭。故節慎之人多壽。暴殄之人多殀。理固然也。況乎君子造命。自求多福。一念戒慎。天繼以祿。一念放侈。神奪其福。此中尤有轉移乎。吾母嘗教我曰。當於有時思無時。莫待無時思有時。三復慈訓。實惟世寶。往往人至窮迫。始自悔曰。使我當日稍知節省。何至如此。然而無及矣。吾世世子孫。當朝夕詳玩吾言。保百世守家勿替也。

  訓子王略 

田蘭芳

當汝侯六丈之尚未來迎也。瓶中止有脫粟數升。及粱秫斗餘。計我一家六口。不過六日食。因為薄粥糲餅。日兩餐。取半飽而已。每粥餅至。我一咽輒一嘔。至三五下。則不能進矣。爾時顧汝與汝母。咽而嘔且不能多進也亦如之。未幾。粥之薄者餅之糲者行盡矣。中夜以思。轉無計策。知汝侯六丈來迎。或未有期。然汝侯六丈。待我素厚。生平第一相敬相。可以恃為緩急者。雖其轉西江以活涸鮒。或屬無補。然殊不得而咎之。欲鬻田數畝。且辦一飽。我口分與自置之田。本自無多。念盡鬻之亦不足為終歲計。不止非所以為汝謀長久。即來歲再乏。又將何取。欲假貨友朋以苟目前。我生平深恥求之一字。每見古人辭衣郤食。輒兩翼生風。不忍公違本願。以污行自玷。因念閉門待盡。得正而斃。猶不失以乾淨還天地。廉白見祖宗。遂百營俱息。堅志以俟而已。適汝王丈過看我。叩我所蓄。我以實對。曰。可相通也。雖然。吾猶難之。一日之間。再三審處。計兀坐守死。既為無名。鬻田則來歲益以無望。朋友通財。於義固亦無害。且秋成即償未晚也。於是定計往借。汝侯六丈之迎者亦踵至。故得無餓瘠之患。然回思借糧時。猶淫淫汗下。愧不能自行其志也。方我在困之時。出入死生者五六日。然此五六日間。一意安命。念天地生我。本無缺欠。我乃自刓我德。自抑我才。致有今日之厄。過豈在天。我生平交游雖眾。皆未嘗毫髮得我氣力。縱其間有足以津潤我者。然男子七尺。豈有專欲仰食于人之理。且彼亦有人事差徭。庸詎知其不豐于外而枯于中乎。彼非承藉祖父之遺。則節縮口體以致之。何得浪以供人無藝之求。此亦可以情恕者。於是方寸之中愈覺寬然。雖於聖人所云貧而樂者。直不相及。其怨恨無聊。亦庶乎其無之矣。此我數十年尊師取友。讀書學道之效。亦緣汝母無交謫之言。汝無啼號之苦。汝祖母以贍田之餘。時資饘粥以飽我。汝仲季兩父。念手足之誼。時出好語以慰我。我乃得以如是也。今汝已及入大學之年。艱難困苦。身親嘗者如是。亦宜知行世非易。當勉力詩書。淬礪志氣。即命值其窮。亦當辨是非。守義理。必不可重性命。喪操履。苟可以得生者無所不為。以貽羞妻妾。玷辱祖宗。求其如我。今日之人而猶不可得也。至于故舊。通有無。在予者固視為當然。而感德施。在我亦無容昧昧。此又汝所當知也。然此特一節耳。觸類而長之。能不失我今日之意。於汝小子有厚望焉。

  與弟文韶書 

盧文弨

愚碌碌在外。不能事二人。以與吾弟相聚。前以弟年尚幼。故未嘗有書與吾弟。今弟已十有五年矣。離幼志而即成人。在此時也。吾弟兄只二人。比聞吾弟年來多病。殊為憂念。今年已長。當能自為調攝。念吾房恒不利於長子。其成立者每在於次。今吾年三十三。尚無子嗣。雖竊祿於 朝。曾不能備吾父母一日之膳。深疚隱痛。難以言喻。又近時頗覺志氣頹靡。不能自振。鬚髮早已有數莖白者。承先啟後之事。茫無端緒。且且懼。吾少時性情直戇。不耐委曲。又讀書不多。益友亦少。至今不能研求義理之精微。補我之闕。繩我之非。誠不能無望於吾弟。吾意中所欲言者。亦不可不為吾弟盡也。我高曾以上。世有隱德。年代久遠。雖無從詳悉其行事。然觀其所以命字者。不取美稱。而顧以庸以呆自號。則其行可想而知矣。昔者吾高祖行之第六房無子。其妾懼或利其貲財而求為嗣也。乃詐取他人之子子之。後吾宗人知之。相率為文以告於祖。明其為異姓也。不許與吾宗齒。懼瀆姓也。然聽其妾子之。而不更為立後。示皆不利其所有也。處置如此。可不謂仁至而義盡乎。吾祖少即喪吾曾祖。家徒壁立。不忍見寡母之勞瘁。獨自走四方。辛勤節嗇。盡贖歸祖遺之產。無所師授。而能自力於學。精於歌詩。所交皆當世知名之士。書得鍾王楷法。曩家中尚藏有習字紙一大簏。朱墨重迭。大小交互。其勤學如此。吾少時無知識。以為廢紙無用而焚之。使吾弟不及見。大恨事也。吾祖嘗從人借銀若干。其人之出也微。執禮於吾祖甚恭。後復折券棄負。吾祖既貧不能償。感其意署券尾以示子孫。今其人之子。亦登甲科而為縣令矣。吾雖不與其人深交。然未嘗於人前言其所出也。欒郤胥原。降在皁隸。白屋之子。多出公卿。天下事甯有常哉。況有德於吾祖者哉。吾鄉一輕薄子。在京曾以此事見質。吾謝不知。此語若出自吾家。無論非忠厚之道。亦甚違吾祖之意也。父親績學工文。屢困場屋。然世閒得一仕人易。得一通人難。彼徒富貴者其奚足羨也。吾生時正值家中匱乏之際。四五歲時。祖父母親撫養之。稍長。於猥賤之事。無所不為。嘗糴得官米。吾晚從學堂歸。恒自舂也。薪有數等。惟莊柴易斯。若松柴刀柴難斯。吾為之故知也。晨起。溫宿粥一甌。食之進學堂。歸家午飯。或值未炊。即為佐炊。夏間則日昳又歸家飯。乞糕鋪湯一盂。取餘飯和之以食。物有定價者。常至市買之。此皆吾所甘為。獨意有所甚苦者二。緩債與取租而已。吾素不工於語言。故惟此二事為難能也。

父親處館於外。不能自教子。吾時讀書。不知門徑所從入。好抄書。亦非世間希見之本。徒費日力於此。而不知務乎其所當務也。吾將來雖得富貴。亦必念夙昔艱難。不敢稍自佚樂。況不能養吾父母。而吾顧忍持粱而刺肥乎。曳絲而履縞乎。辛酉來京師。行裝蕭然。短褐不完。書籍亦不能攜。初時借金氏書以讀。此時金氏兄弟外任者。分攜書卷以出。遂無處可借。又無錢以買書。及今熟讀強記。亦恐不能堅牢。況并此無之耶。吾弟當知得書之難。則家中所有零篇斷簡。皆當寶之。此皆吾祖手所置者。好學人不必整齊書。方始可看可讀也。吾舊時妄自期許。若得志必先賙恤宗黨之窮者。今即二親尚不能盡菽水之養。又何能及他人。又何能辦他事。諺云。樹高千丈。葉落歸根。吾之在此。豈遂為北平始遷之祖乎。要必歸於杭州矣。吾弟不日即有家室之事。住屋本少。又棄其半。何以相容。棄之甚易。得之甚難。今日欲如吾祖之贖歸祖產。豈易言也。詩云。詒厥孫謀。以燕翼子。又曰。我躬不閱。遑恤吾後。此二言者。吾弟奚志哉。吾宗衰微已甚。并黃口兒計之。亦不過三十餘人。其中年而無子嗣。及貧不能娶者。又往住而是。吾力雖不足以振之。而愛護之惟恐其有傷。固情之不能自已焉也。人安得盡大聖大賢。孟子謂不中不才。亦宜養之而不宜棄之也。人至清則無徒。假如吾家有慶弔大事。宗族親黨。咸懷嫌怨。至者殊廖寥。其何以備禮而達情乎。自天子以下。皆當合歡心以視其先。甯云愚不肖者。其歡心可不必得也。則敬宗收族之義。乃吾所重望於吾弟者也。人不可不自立。祖父之賢。不可恃也。所謂甘棠猶愛之。況其子者。固由德之入人者深。亦當由子弟之不肖未甚。或其時世風猶厚。故不忍於遽背也。吾家宇安。族之正人。予舊亦受其飲食教誨之德。族子弟有干犯者。非不能告官懲治也而不為。但擯斥之而已。卒亦未嘗不復之也。今宇安死未幾。而其子不肖。人亦何暇念其父哉。天下好者難見。醜者易見。亦其勢然也。可無懼乎。蘇恂作族譜引。言其族之俗昔美而今不美也。然未嘗斥言其人。則言者無傷於忠厚。而見者足以為鑑戒。至於死者之失。既不可以追改。而吾明言其人。直書其事。獨不慮傷孝子慈孫之意耶。吾弟異日。戒之慎之。如近日互爭墳地一事。可以見今昔之異矣。睿符公能以其地讓人。然不與欲得其地者。而獨與宇安。則非為勢屈可知也。今一則不能保其父之所有而轉售。一則必欲奪其父之所予以自利。其將謂宋之禍。宣公成之乎。可慨也已。吾與弟相隔三千里。會面不知何時。中所欲言。猶恨其不能盡也。意緒雖多。總之積德培福為本。德者何。忠厚是也。前人之可法者多矣。吾所言十之一二而已。然可類推也。吾事多。不能常寄信。吾與他人。固不若是之煩言也。弟其思吾意。

  書尹氏三戒 

任啟運

匹夫為善於家。其說皆足以信今而傳後。非特其誠意之所結。亦其理有不可易者焉。余聞尹君玉庭三戒之說。未嘗不為之歎息也。尹君之母夫人年五十。里人將稱觴。母辭曰。余猶抱子。何言壽。六十其可。越明年卒。君哀焉。父年五十有九。戒期稱慶。不及期沒。君尤哀焉。於是有生日不受慶之戒。父寢疾時。常苦簀。往蘇郡買棕榻歸。則已沒矣。於是有臥不棕榻之戒。母寢疾時。里人爭禱於非鬼。君之父以義斷之。不許。未幾母卒。而禱者稍閒。君又哀焉。然禱者亦尋死。於是有疾不禱祈之戒。君於父母疾。兩刲股。既歿。作如在亭以事之。朝夕謁如生。今年幾六十。鬚鬢皤然。然言及此數事。猶潸潸淚下。嗚呼。若君者可謂能孝矣。余稽古無遇十祝壽之禮。其在書曰。厥父母慶。洗腆致用酒。詩曰。為此春酒。以介眉壽。又曰。躋彼公堂。稱彼兕觥。萬壽無疆。此古稱壽之文也。古人之於君親也。忠愛之至。忠愛之至。則凡身所得致者。莫不致焉。惟壽非身能自致。故於飲食必祝。以將其忠愛無已之誠。若必十年而一祝焉。其為祝也亦已疏矣。古人疾亟。子弟乃行禱於五祀。若其身則不禱。禱者臣子迫切之至情。非君子所自為也。今世不知此義。不能謹之平日。以獲罪於天。至於疾而後乞哀悔罪。又不用之五祀。而於一切淫昏之鬼。不亦太妄也哉。故夫不禱之說。在君則出於孝思。而實義之所必不可為也。余書其事以告其子弟。且使傳諸久遠。聞尹君之戒。而共知戒焉。

  崇明老人記 

陸隴其

吾家某於九月二十六日。在洙涇周我園家。與雲間佳士王慶孫同席。慶孫述曾至崇明縣中。見有吳姓老人者。年已九十九歲。其婦亦九十七歲矣。老人生四子。壯年家貧。鬻子以自給。四子盡為富家奴。及四子長。咸能自立。各自贖身娶婦。遂同居而共養父母焉。卜居於縣治之西。列肆共五間。伯開花米店。仲開布莊。叔開醃臘。開南北雜貨。四鋪並列其中。一間為出入之所。四子奉養父母。曲盡孝道。始擬膳。每月輪一家。週而復始。其媳曰。翁姑老矣。若一月一輪。則歷三月後。方得侍奉顏色。太。復擬每日一家。週而復始。媳又曰。翁姑老矣。若一日一輪。則歷三日後方得侍奉顏色。亦。乃以一餐為率。如蚤餐伯。則午餐仲。晚餐叔。則明日早餐季。週而復始。若逢五及十。則四子共設於中堂。父母南向坐。東則四子及諸孫輩。西則四媳及諸孫媳輩。分昭穆坐定。以次稱觴獻壽。率以為常。老人飲食之所。後置一櫥。櫥中每家各置錢一串。每串五十文。老人每食畢。反手於櫥中。隨意取錢一串。即往市中嬉。買果餅啖之。櫥中錢缺。則其子潛補之。不令老人知也。老人閒往知交遊。或博奕。或樗蒱。四子知其所往。隨遣人密持錢二三百文。安置所遊家。并囑其家佯輸錢於老人。老人勝。輒踊躍持錢歸。老人亦不知也。亦率以為常。蓋數十年無異云。老人夫婦。至今猶無恙。其長子年七十七歲。餘子皆班白。孫與曾孫。約共二十餘人。崇明總兵劉兆以聯表其門曰。百齡夫婦齊眉。五世兒孫遶膝。洵不誣也。康熙二十二年十月十六日。某為予備述慶孫之言。矍然不勝景仰贊歎。因援筆而記之。以告世之為人子者。

 按崇明老人壯而鬻子自給老猶博奕樗蒱雖克享大年不過碌碌庸人耳所可敬者其子四人廝養卒也不謂詩書不知理義乃父母鬻其身而不怨及拮据成家惟知孝養其親不特能養口體且能養親之志焉亦難矣嗚呼世之有親不能養養而不能曲盡其道者1此能無愧乎自記

  書張孺人孝行三則 

儲大文

張孺人陽曲文學君執公長女。母寇孺人勤誨之。省問洒掃諸役。俾臧獲無得代。年十六。歸同邑振公張先生。善事先生祖茂才公。父虞庠公。而尤曲姑王孺人意。王孺人獲痿疾。日侍湯藥唯謹。踰年疾日劇。至不能自運水火。始差可負登廁。後亦輟櫛沐。展轉胥俟人。飲飼尤艱。唯孺人能任之。雖先生亦不克代也。時二姑幼。先生祖父胥羸耗。力又無以畜臧獲。胥孺人竭蹶營之。而事罔缺廢。凡日昧爽起。櫛沐訖。即趨王孺人寢。問夜安否。敬洒掃室內。已。即為王孺人盥洗。櫛沐訖。復為二姑櫛沐。間治他務。無少爽。凡昧爽起。調藥餌。率先意察飲食所嗜。治必潔。進必時。以匕飼之。後匕多所齟齬。則代以匙。如是者日且十。無少爽。王孺人夜寐。孺人侍榻側按摩。或衾席埃垢。懼帚多拂盩。恒用手微熨之其附體也。俾無少埃垢乃止。閒談舊事。暨家務。率在丙夜。王孺人欲寢。命退乃退。或語次。王孺人不應。就視業熟寢矣乃敢退。後王孺人病彌劇。肢體措注。少不愜。輒沉痛。孺人以意製方圓大小枕十枚。有奇從肩臂膂脡所宜高下者而支砥之。間日輒偕衾褥澣濯。易以潔者。間日復澣濯易之。復以意創衣衵製。僅具領袖。或前襟而後缺。諸戚黨來視疾。雅不知王孺人病極劇。雖王孺人亦殆忘沉之附體也。時先生產寢落。孺人日質簪珥。簪珥暨衣罄。佽以鍼鏤。克濟。而孺人或沍寒衣纊。或踰午未克朝饔。澹如也。自王孺人始疾。遂不克歸甯。間思寇孺人甚。第傳語幸託侯疾閒來就視。寇孺人恒歎曰。此予曩不聽臧獲代役之力也。王孺人中表嫂。錢節婦也。戚黨胥以嚴見憚。一日禮會。伻固請孺人不至。節婦問客戚黨誰最有福。眾對訖。節婦曰。此胥不足為福。有福者惟張氏三姑耳。三姑謂王孺人也。眾問三姑貧且病劇。尚奚福。節婦曰。他人痿病不一二年輒沒。踰三年者。今三姑幸獲孝婦。匪直忘貧。且克忘病者累年矣。其為福孰大於是。眾胥肅然。節婦後見孺人。必執手泣歎。太原詩禮族胥傳誦之。自王孺人始疾暨劇。凡十有一年乃卒。孺人毀甚。洎今寖四十年。遇王孺人所嗜。必肅而薦之。聞吏有案。醫有案。今張孺人孝行。此亦婦事姑之案。當偕唐華原柳氏述崔山南祖母唐夫人事。胥編小學者也。凡侍疾者宜準此王孺人卒。長姑前獲疾。孺人事之如王孺人。尋卒。次姑右臂復以瘍癈。醫暨戚黨胥言不克濟。孺人日為櫛沐洗視。勤易善藥者復六年。竟瘳。為備奩具禮嫁之。嫁後踰年瘍復發。姑之衣履諸務。胥代縫濯之。終其身。此所以慊王孺人志也故入孝行虞庠公晚而性差煩。食輒數炊。孺人雅察所嗜。進食訖。輒屏立側聽。復畜他食以俟更進。有所欲言。聞即辦。虞庠公夜繙書。漏率下二十刻有奇。後夜進食如晝者復三四。虞庠公雅安之。此婦事舅之禮右張孺人孝行三則。敬書以備三晉孝行錄稾本。

  刲股對 

魏源

安化陶氏女年十二。母黃病且殆。再刲肱肉和藥進。遂瘳。鄉人咸嘉之。為請諸 朝旌如典。客諮予曰。古無刲股。刲股道乎。予曰。道哉。民生而輕重之分定於天。以身視外物身重。以肩背視一指肩背重。以親視身親重。天性之愛根於心。不可解矣。一旦危不容髮。人無功。神無功。舉天下物無足易此者。于此而有可易之奚。啻鴻毛易泰山。然而古聖無為之者。古醫經。不以人治人。以人肉治羸疾。自開元陳藏器本草始也。故刲股事肇唐。其疑刲股者亦肇唐。嗚呼。彼計窮出此者。匪貧則幼也。神巫不下於天。神藥不茁於地。營焦氣脈不辨於心。一身以外。舉無足恃。誠至智開。志壹動氣。疇禮則稽。疇名則覬。故夫自然之愛根於心不可解矣。未嘗辱親奚其毀。未嘗無益奚其傷。古聖請以身代兄死。矧以親自有之身代親。奚其傷。以身之毫末代親身。奚其傷。悲夫。去一指而全肩背則為之。以一肉易親身。則有名可避禮可繩也。嗚呼。陶氏女其不忍於斯矣。其舅王君索書其事。為對鄠人之對。讅事親。讅擇術。讅厚性。

  書陳靜恪先生傳後 

蔡世遠

人生百行。莫過孝友。就其造極而言之。則孝為難。哀哀父母。生我劬勞。自非立身行道。養志尊親。行造其極。未足以語於大孝也。孔子稱大孝者。舍舜之外無他焉。就世俗而言之。則友為難。愛父母者子也。愛子者亦父母也。人子能如父母之所以愛子者以愛父母。則孝矣。不然。安常處順。奉養服勞。雖未為孝。亦未嘗以不孝聞。至於兄弟。其始也分形聯氣。傳衣共食。至戚也。迨其後也。妻子間之。財產間之。奴婢間之。始則財不相通。繼則氣不相下。私意一起。浸以薄。自非友悌深至。外盡其和。內盡其誠。鮮能免此。書曰。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姦。解之者曰。進進於善。不至於姦也。余聞之師曰。非也。言其和孝懇至。自能進進於善。不格其姦也。格如格君心之格。君臣以義合。故積誠以格之。陳善閉邪。格其非心。父子兄弟以天合。烝者詩所謂烝之浮浮也。若以格君心者格之。則有所不合矣。記曰。人子之事父母也。起敬起孝。悅則復諫。余亦曰。仁人之於兄弟也。起和起誠。務修其極。苟以其難處也而置之。是恝也。以其必不可已也而驟之。是激也。不激不恝。起和起誠。弟之至也。常則既翕而和樂。變則同憂而共患。誠與和之所積也。余讀陳靜恪先生傳有感。壬辰海氛之亂。先生仲季同圍城中。仲兄以拷餉就繫。先生自詣軍門請代。帥憐而義之。餉得少減。事平。家既落。以眼疾廢。仲氏家尚饒。或勸分其餘財。不答。此二事者。余甚偉之。常人爭錙銖於平日者有矣。況己詘而兄饒乎。悁悁於毫髮小事者有矣。況遭難而肯代者乎。先生之子名元麟。字石民。與余交最篤。石民之事親也至孝。與先生晨夕相隨。蒔花茹茗。考古談經。父子之間。優游怡愉。樂之至也。故先生兩目復明。石民登鄉薦。先生猶及見之。先生行事。李約墅先輩既為之傳。林君佶人又書而跋之。石民屬余書於後。余嘉二事之可風也。故詳論之。且以見能孝者必能弟。能弟者必能孝。能為悌弟者。必生孝子。凡百君子。敬而聽之。

  蕭小翮五十序 

魏禧

泰和蕭氏。以仕宦文物為邑望。予往交孟昉。多快概。交游滿天下。丙辰秋。孟昉諸子從泓執贄見予畫秋閣上。因交泓尊人小翮。孟昉母弟也。性儉樸。足不出戶庭。恂恂然言不出諸口。與之齒。則予同年生。泓因請閒曰。泓父五十初度三年矣。諸君子多贈言。願先生益之。余曰。吾固有聞也。伯氏相為壽。其文吾則又見之。孔子曰。人不閒於其父母昆弟之言。君盛德長者。無怨惡於家邦。皆世家巨室所難能。予以為尤難者。在兄弟之間。伯氏之言曰。吾兄弟和好。數十年未析產。小翮年半百歲。家事無大小。未嘗主斷。雖千里必請命。視色聽聲。不忤予於神明。予有過。婉容幾諫。雖孝子之事嚴父不過此。又嘗報泓書曰。吾在瀟江見汝書。道吾弟鬚白齒衰善病。吾心欽欽然。不知涕淚之沾衣也。嗟乎。蕭氏之兄弟如此。予嘗以為後世人倫之薄。莫甚於兄弟。五倫惟忠孝為難盡。然父母生我。恩最大。君可以富貴我。生殺我。非大故不敢叛。而私暱之情。夫婦為篤。朋友之投合。有意氣相結。約命生死者。故四者或庶幾於世。至於兄弟。則以為吾適然而與同生。若路人之共居於蘧廬之內。恩不若君父。情不若妻子。投吾之意氣不若朋友。而又有父母愛憎之相激。田廬財貨之爭。貴賤貧富勞逸。地逼而相形。婦人之讒說。浸潤而易入。是以兄弟之故。十人而九。雖號為賢者。未免有幾微之情。不動於聲色。而累於其心。然則篤兄弟為世所難能。有甚於忠孝者。然而人特未之思爾。今夫歧路相遭。及其解攜也有徘徊之情。共處逆旅。奄久旬時。則分張有黯然之色。兄弟同母而共腹。異母而共氣。是以一物析而為二為三為四也。夫是謂之同體。而年相若。壽相似。其共處於天地間。自幼壯至老耋。視父母妻子為特久。今小翮兄弟二人。孟昉交游滿天下。縱天下為聖賢為豪傑者。且千百輩。而欲於其中擇一人焉。增之為三。使小翮以所以事孟昉者嚴事之為兄。孟昉以愛小翮者撫之為弟。則萬萬不可得。予兄弟三人。年並五十外內。頗稱無間。然予所以事吾伯兄者。往往不及兄之愛我。予見小翮。其反面而拭汗以退者。不知其幾矣。易曰。自天祐之。吉無不利。子曰。天之所助者。順也。昔者楊延壽兄弟友恭。司馬伯康年八十。溫公時其寒煖飢飽之節。若護嬰兒。二家兄弟。並老壽蕃祉。吾於是歎蕭氏世澤之長。而小翮之順德。其年為不可計數也。

  僮僕日知錄 

顧炎武

顏氏家訓云。周公一沐三握髮。一飯三吐哺。以接白屋之士。一日所見七十餘人。門不停賓。古所貴也。失教之家。閽寺無禮。或以主君寢食嗔怒。拒客未通。江南深以為恥。黃門侍郎裴之禮號善待士。有如此輩。對賓杖之。其門生僮僕。接於他人。折旋俯仰。辭色應對。莫不肅敬。與主無別也。史記。鄭當時誡門下客至。無貴賤。無門者。後漢書。皇甫嵩折節下士。門無客。而大戴禮武王之門銘曰。敬遇賓客。貴賤無二。則古已言之矣。觀夫後漢趙壹之於皇甫規。高彪之於馬融。一謁不面。終身不見。為士大夫者可不戒哉。

孔子曰。居家理。故治可移於官。子木問范武子之德於趙孟。對曰。夫子之家事治。言於晉國。無隱情。其祝史陳信於鬼神。無媿辭。子木歸以語王。王曰。宜其光輔五君。以為盟主也。夫以一人家事之理而致晉國之霸。士大夫之居家豈細行乎。史記之載宣曲任氏曰。富人爭奢侈。而任氏折節為儉。力田畜。任公家約。非田畜所出。弗衣食。公事不畢。則身不得飲酒食肉。以此為閭里率。故富而主上重之。漢書載張安世曰。安世尊為公侯。食邑萬戶。然身衣弋綈。夫人自紡績。家童皆有手技作事。內治產業。累積纖微。是以能殖其貨。今之士大夫知此者鮮。故富貴不一再傳而衰替也。兩家奴爭道。霍氏奴入御史府。欲大夫門。此霍氏之所以亡也。奴從賓客。漿酒藿肉。此董賢之所以敗也。然則今日之官評其先攷之僮約乎。

嚴分宜之僕永年。號曰鶴坡。張江陵之僕游守禮。號曰楚濱。古詩昔有霍家奴姓馮名子都而晉灼引漢語以為馮毀則子都亦字也不但招權納賄。而朝中多贈之詩文。儼然與搢紳為賓主。名號之輕。文章之辱。至斯而極矣。後漢書梁冀傳。冀壽共乘輦車。游觀第內。鳴鐘吹管。或連繼日夜。客到門不得通。皆請謝門者。門者累千金。今日所謂門包。殆昉於此。

  臧獲議 

邱嘉穗

天地之性人為貴。而人之生於天地間者。雖有智愚強弱。尊卑疏戚之等。其與我同類。而皆有欲立欲達之心則一也。奚必智者強者尊且戚者。乃得為人。而愚者弱者卑者疏者之無足比數乎。先王之時。大夫以上。既有庶人在官者為之役。士庶人亦各隸其子弟而止。而其時之小民。又皆授田於上。而無一不得其所。則奴婢固可以不用。而亦誰與為奴婢者。此盛世所以無怨曠之人也。後世之人。窮賤無所歸者既眾。自中人十金之產。皆得收良人男女而屬役之。斯已大異於先王之世矣。而況刻薄者流。又從而禁錮焉。摧殘焉。俾不得終有其夫妻子母之樂。豈不輕蔑天民。而傷兩間之和氣哉。夫天下之窮而無告者。莫如鰥寡孤獨。然此四民者。即不幸猶不必其相兼。而其無妻無夫無子者。亦皆至於垂老而後廢。非窮於人。窮於天也。如以奴若婢而制之終身。使不得配。則是始而孤。繼而鰥且寡。而終於為獨。以一人之身。備歷其窮。而又非天之所為使也。悲夫悲夫。生人之窮薄至於如此其極耶。且人亦何為而不推其心也。己之男若女。幼則攜持保抱。稍長入小學。不率教。嚴師傅予之杖。意猶以為惡。或不幸遭禍患身死。賣為人奴。蓬頭跣足。甚者至流落娼籍。以辱門戶。不知為父母者。將復何以為情。噫。奴婢之走使於我前者。獨非人子乎哉。彼其始亦與己之男若女無以異。一旦不得已而歸於我。典耕典爨。奔走者幾何事。事大事小。承順者幾何人。食糲食。衣敝衣。祁寒暑雨。戴星霜而出入者幾何年。其情已大可憫。而我復利其服役。至以幽囚終其世。而不得少嘗人道之萬一。縱彼不自明。我獨無動於心乎。縱或垂首喪氣。服勤至死。其能不飲恨於九原乎。竊謂今日居民上者。宜設為厲禁。令奴婢年二十以上皆為之配。然後得役。不則奴聽其自去。毋得責以贖身。婢聽其適人。薄給本主以財禮。如是而不之聽。許奴婢自陳於官。而約長為之舉首。則有常刑。其有隱蔽者。亦各坐之以法。然後內無怨女外無曠夫。咸得以自遂其生於天地之間。而為本主者。亦不至肆為刻薄。賊人之子。以殘害天地所生之人已。雖然。世有復先王之仁政者乎。即奴婢之名。亦可以不設。而尚安以禁為。

  甲辰示道希兄弟 

方苞

古無奴婢。事父兄者子弟也。事舅姑者子婦也。事長官者屬吏也。惟盜賊之子女。乃為罪隸而役於官。九職臣妾聚歛疏財。質人掌民人之質劑。士大夫之家始有之。如後世官賜奴婢。亦以罪役耳。戰國秦漢以後。平民始得相買為奴。然寒素儒生。必父母篤老。子婦多事。然後傭僕賃嫗。以助奉養。金陵之俗。中家以上。婦不主中饋。事舅姑。而飲食必鑿。燕遊惟便。縫紝補綴。皆取辦於工。乃坐役僕婦。及婢女數人。少者亦一二人。婦安焉。子順焉。以母之道奉其妻而有過矣。余每見農家婦。耕耘樵蘇。佐男子力作。時雨降。脫履就功。形骸若鳥獸。然遭亂離焚剽。則常泰然無虞。其色不足貪也。家無積貨可羨也。雖盜賊奸兇。不能不農夫野婦。耕織以供戰士。而辱繫虜斬刈無遺者。則皆通都大邑。搢紳家室之子女也。人事之感召。天道之乘除。有確然而不可易者矣。吾家寒素。敝衣麤食。頗能內外共之。而婦人必求婢女。猶染金陵積習。吾甚懼焉。道希兄弟。其與二三婦共勉之。恐余不幸而言之中也。

  論僕役 

張履祥

先王分土授田。一夫無失其所。凡有勞事。只使子弟為之。未嘗有僕役也。觀論語有事弟子服其勞。及子適衛。冉有僕可見。王政不行。人民離散。貧無依者。勢不得不服役於人以生。是以家力有餘。子弟不給使令者。養人以資其力。久矣為天下之通義也。但當善待之。不可橫加陵虐。陶公曰。彼亦人子也。先須開以為善之路。示以資生之方。必其不堪扶植。與屢不用命者。然後去之。苟無大惡。亦宜寬宥。不可求之太過。責之太深。使人無所容足也。彼輩無知者固多。然其必不可化導。要亦無多。至其子孫。實為不幸。非由自己作之。放遣可也。天子臣妾萬方。猶欲視民如子。士庶之家。牛羊犬馬待人。不思獲罪於天乎。

男僕二十餘。即當為之娶妻。女婢近二十。即當使有配偶。或別嫁之。非獨免其怨曠。亦所以已亂也。近世僕人。忠謹固少。主人待之。非理亦甚。盍思上下報施。既有恒分。循環往復。又道之常。能無惕惕於心。可云惟我所制乎。

  儉論 

鄭梁

孟子曰。儉者不奪人。非謂儉而後可以不奪人。亦非謂不奪人故不得不儉也。先儒以禮下為賢君之恭。以取於民有制。為賢君之儉。則直是不奪人名儉而已矣。今天下皆知言儉。然其為說曰。吾甘清苦。省交際。然後可以無求於人。否則謂當今民窮財匱。求人實難。非節嗇慳鄙。則恐無以為生。若此者人莫不從而許之曰儉。由吾思之。此其意直欲奪人。其不奪也。直無待於奪而後不奪。或奪之終不能奪。而後不奪耳。夫古之人必以其廉於取者言儉。而今之人第以其吝於與者言儉。則是便人好利之念。而開天下以刻薄寡恩之漸者。莫儉若也。嗚呼。豈孟子之所謂儉者。固若是乎。古之公卿大夫之家。其儉自與士庶不同。公儀子之拔葵。孟獻子之不察雞豚。不畜牛羊。此正所謂儉也。今自勳戚世冑。以及卿相大臣。特美衣豐食耳。其權子母固競錐刀也。其待宗族親戚友朋。固較量錙銖也。可謂不與士庶同乎。世徒以其美衣豐食。似乎不儉。而輒復以草野小民之鄙嗇繩之。人情固有自私自利之心。聽其言也。順而易入。於是一絲一粟。不肯輕出。而財日上積而不下流。至使天下之農工商賈。不得挾所業以仰食於富人。是古之貸錢出息。食客數千者。猶以其奢也。而奪人者。亦時而與人。今之粟紅貫朽。登壟罔利者。直以其儉也。而奪人者不惟不復古人。且將以其奪之人者轉輾而為奪人之具不已。天下財源之日竭。民生之日困。毋乃皆此儉之一言誤之乎。三代而後。稱恭儉之主。莫如文景。然吾猶以為文錯之言。而入粟©帝之儉。其大者在除租復賦。而身衣弋綈。帷帳無錦繡。特其末節。至聽拜爵。猶未免於聲音笑貌。又況後之人主。旦旦以苛征橫歛。殿最有司。而徒以慎賜赦賑恤之令。罷養廉育才之典為儉者乎。夫以慎賜赦賑恤之令。罷養廉育才之典為儉。則古之城郭宮室宗廟祭祝之禮。諸侯幣帛饔百官有司。皆為奢矣。以古之城郭宮室宗廟祭祝之禮。諸侯幣帛饔百官有司為奢。而以後之慎賜赦賑恤之令。罷養廉育才之典為儉。則雖孔聖之言。吾猶將反其意而為之說。曰。與其儉也甯奢矣。予才不善奪人。而勢不能無待於奪。其於今世之所謂儉者甚宜。然竊慨夫世之敝衣垢履徒步者。往往以士大夫而不恥為委巷牙郎婦之行。貌雖儉而其意未嘗不在奪人。甚欲以孟子之所謂儉者。與之共勉也。作儉論。

  窖金論 

李繼聖

夫仲秋有竇窖之政。所以歛備雜物也。漢任氏遂因而窖粟。粟宜倉囷。其窖之者必戎寇橫行時。不可攜而他適也。後世又因而窖金。夫殫畢生經營之力。心枯筋痿。幸而致富。仍襤褸如貧狀。乃聚所積埋之。是長與此物辭矣。再見無期。其視夫窮人之不能有此者。又何以別乎。不幸而盜賊入室。縛烙撻刺。逼而罄取之。抑或至於九死。而終不令發其藏。嗚呼。彼萬苦千辛以死守之者。豈不以其能長子孫哉。不肖者踵其後。泥沙用之。花消於無何有之鄉。死而有知。九泉一慟。悔之已晚。其賢者即能恢宏先業。膏沃連疇。鏤塗潤屋。死而無知。不見不聞。又況為後人者坐享成福。恥談祖父之勞儉。而不屑追溯其淵源。是亦泛泛然絕不相屬之古今人而已矣。豈鬼神陽奉陰惡。故使之有同於無。實歸於虛。誘其衷以為此計歟。夫寶氣結為精靈。被抑沉光。安忍鬱鬱此土。一旦默徙潛移。求之不得其處。又或無端而落諸他人之手。嗚呼。宜華歆拾之。而管甯揮之也。

皇朝經世文編卷六十一

 禮政八昏禮 

善化賀長齡耦庚輯

  女教經傳通纂序 

任啟運

余輯女教經傳通纂一書。凡十有三章。既畢而序其端。曰。女教。正家之始。王化之端也。昔漢劉向氏言古凡生子。擇於諸母與可者。必求其寬裕慈惠溫良恭敬慎而寡言者。使為子師。其次為慈母。其次為保母。夫阿保於女職最下。必自其臣之妾以降。始得為之。而寬裕慈惠溫良恭敬。則世所推仁人有道之容。求諸學士文人。未易多覯。而古阿保之賢。乃至於此。豈古女子生而即賢歟。或其所以致此。固有道歟。吾聞書稱釐降。以是為登庸之大端。而傳言夏之興也以塗山。殷之興也以有莘。其在成周。有太姜太任開其始。太姒邑姜嗣其徽。母德之隆。既足以儀天下。法後世。而元公定周禮。有內宰以陰禮教六宮。以陰禮教九嬪。以婦職教九御。當其時。上自王后及公侯之夫人。莫不受學。其詩曰。言告師氏。言告言歸。宋伯姬之言曰。保傅不具。禮不下堂。即下至委巷之女。亦莫不有師。故傳曰。賢而四十無子。則為人間女師。教之之備如此。而其所教則惟以內外之嚴嫡庶之辨。父子之親。君臣之敬。賓客之交。喪祭之禮。故其詩曰。威儀棣棣。不可選也。言是數者具而有之也。誰其尸之。有齊季女。言幼而習之如性成也。舉凡驕奢靡侈之習。曾不得一交於耳目。慆心佚志之術。曾不得一接於燕閒。故在家則為賢女。既嫁則為賢妻。嫁而生子則為賢母。當其妊子。則坐不邊。寢不側。有胎教焉。子既生則欽有帥。記有成。有童教焉。為女則以教為賢。為母又以賢而教。其於禮法不啻首之適冠。足之適屨。不待問而後知。此成周當日。所以大化翔洽。賢篤生。雖兔罝賤士。亦足備公侯干城腹心之選。而阿保之微。其得於耳濡目染。亦具寬裕慈惠溫良恭敬之德。至於如此也。秦漢之世。后夫人不以德升。既不足以聽天下之內治。而閭里之遺風餘訓。亦寖消寖滅。以至於亡。劉向氏作列女傳八卷。思有以障禍水之狂瀾。而在當時亦無能為力。自是而後。妻敗其夫。母敗其子。載胥及溺。可不痛哉。三代以降。惟趙宋最名有家法。以故當時大家名族。亦頗修於內政。敦孝讓。重廉恥。薰陶涵育之久。而大儒迭出。遂有以接孔孟之傳。雖其希聖固賢哉。要其所自來者。不可沒也。其餘或間氣所偶鍾。或聞風而興起。列女所載諸傳。雖不乏人。然去二南之化遠矣。我  皇上作人壽考。過於周文。於變之風。行與勳華比蹟。運不自量。以生於  聖世。竊取朱子小學之意。作為此篇。譬諸勺水益海。掏塵增山。雖無補於大化之高深。或亦泰山所不讓。河海所不擇也。若夫敬身以敬家。敬家以敬國。則所以為正家之本。更自有在。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己不自治而僅求之婦人女子間乎哉。

  讀士昏禮 

岳震川

士之昏禮。始納采。次問名。次納吉。次納徵。次請期。次親迎。六禮皆行於廟。三元二纁。象陰陽之備。其不苟也如此。三鼎以升。豚魚腊魚。以十五為正。減為十四。欲其敵偶也。同牢之鼎饋。亦取配合如此。之親迎也。爵弁纁裳緇袘乘墨車。從車二乘。執燭前馬。其衣冠車御之盛如此。之御婦車也。姆雖辭不受綏。而終御輪三周。其親而下之也如此。若夫舅姑尊矣。其饗婦也。舅洗爵而獻。始薦脯醢。其降尊而禮之也如此。然則壹與之齊。終身不改。此非聖賢之苛責於人也。所以報舅姑夫君之禮者。當如是其厚而不忍變也。

  答昏禮問 

劉榛

客問娶妻不娶同姓。何謂也。曰。先儒云為其近於禽獸也。禽獸不知嫌微之別。人烏可無別也。客曰。異姓其皆無嫌乎。曰。外姻為婚。有以姦論者矣。客曰。雖然。中表之行。近世士大夫皆用之。或猶可許也。曰。在律。婚姑舅兩姨姊妹者杖八十。離異。安在其可哉。先王制禮。遠嫌而養恥。又立之科條。以防不然。所扶進斯民於人道者。至嚴而不可犯矣。夫所謂同姓者。猶無親之稱耳。若吾父姊妹之子。不猶夫兄弟之子乎。吾母兄弟姊妹之子。不猶之吾父兄弟姊妹之子乎。人知同姓兄弟之子不可昏。而不知異姓兄弟姊妹之子不可昏。何耶。客曰。彼世昏者皆非歟。曰。疏而無服者可也。姑舅兩姨兄弟姊妹相為服緦麻。乃亂之以昏姻。而期且斬焉。如禮何。客曰。吾黨有女。養於他人。謂可解中表之跡而昏之。然歟。曰。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不知者猶卜。知而假人以免。夫誰欺。客曰。舉世行之。未聞有用離異之律者。或居今而亦可從俗也。曰。俗之可從。事之無害於義爾。斁倫敗禮。相率而畔於人。可乎。盜徼倖而未發。曰。未見有律盜者。盜顧可為乎哉。

客曰。盟昏於襁褓可乎。曰無悔焉可也。曰何悔。曰山川之或阻也。官骸之或傷也。或家落而見羞。或行非而相浼也。皆悔也。古人六禮之行。率無遠期。故詩曰。雝雝鳴雁。旭日始旦。士如歸妻。迨冰未泮。冰未泮而納采。桃始華而御輪。故不至有他端之變。貽悔恨而生釁端也。客曰。有故則二十三歲而嫁。禮也。今有因喪而歸者何歟。曰。此禽獸之行。傷教亂化之甚者。百杖不足以蔽其罪矣。客曰。昏者身已從吉。而主昏者或可少假乎。曰。在律。居父母舅姑及夫喪。而與應嫁娶人主昏者杖八十。薄於自昏無幾也。客曰。男女及期。而家幸無故。顧又不輒得吉卜而行也。將奈何。曰陰陽禁忌之說。鄙倍而不足信也。古之昏者皆仲春。萬物於此而生。故人倫於此而始。古之人法天。未聞有不祥。今之人信術。未見果無凶咎也。智者可以知所從事矣。曰。古六禮不病於繁乎。曰。禮所以敬夫婦之始而勿容苟也。故召南之女。雖致於獄。而謂室家之禮不備。終不之從焉。然朱子家禮。已去問名納吉請期以從俗矣。夫古人問名而卜。卜吉則納吉。否則他采他問焉。今一言之定。便不可易。故此二禮為可省。請期一節。好禮者猶有行之。減六而四而三。不得更從簡陋也。曰貧者苦於不能具。奈何。曰。豐儉從有無之便。誠貧也。一禽一果何譏焉。今俗有空函往復。并納采而亦廢者。斯亦不敬其始也哉。客曰。古者冕而親迎。今或不往。何也。曰。二氣感應以相與。以艮之少男。下於兌之少女。得感應之正。故取女吉。不然則奔而已矣。物不可以苟合。妻妾之別以此也。客曰。古六禮皆用鴈。今則獨於親迎焉。未為闕歟。曰。先王之制。皆有精義。而後世則苟簡焉。苟不盡沒其禮意亦可矣。尺寸爭之難勝也。客曰。奠鴈拜。主人不答拜。朱子云。彼為奠鴈而拜。自不應答拜。何解也。曰。非拜主人也。肅禮也。納采使者至。主人迎於門外再拜。賓不答拜。曰。不敢當盛禮也。盛禮已不答。況非拜主人者乎。客曰。婦至宜何禮。曰。交拜而合巹。外此皆陋俗也。客曰。婦甫來。而即詣婦家以拜。毋乃亟乎。曰。少陵新婚別云。此身未分明。何以拜姑嫜。婦不及見舅姑之期。尚未可以拜舅姑。夫未得於婦。而何有於婦之父母乎。不率新婦見父母。而汲汲於婦家。則是遺親而已矣。

  答蔣信夫論喪娶書 

袁枚

接來札。為持所生服。有達權之請。僕以為婚與喪。人生有數事也。一有缺失。則終身玷焉。所以持之者無他上稽諸經。中質諸史。下考之 本朝律文而已矣。庶子持生母服。經稍輕。史或輕或重。明律改為斬衰遂大重。而 本朝因之。其既重之後勿論也。其最輕時亦未有以婚聞者。禮庶子服生母。父在。練冠麻衣。既葬而除。此指諸侯之庶子也。此即孟子所謂雖加一日愈於已者是也。諸侯爵尊。故有降殺之禮。若大夫士則遞加而重。然爾時父子異宮。諸侯雖尊。猶使庶子居其室而遂焉。君與正嫡。不得以尊壓也。彼側室貳宗者。端可知矣。周天子喪穆后宴樂。叔向譏之曰。王一歲而有三年之喪二焉。夫妻喪非三年也。然禮必三年後娶。所以達子之志也。父尚不娶。而於其子乎。然此猶云妻耳。非妾也。齊侯使晏子請繼室於晉。叔向辭之曰。寡君在衰絰之中。是以未敢請。時晉侯喪少姜。姜固妾也。叔向賢者。豈不知士妾有子。方為之緦。諸侯已絕緦矣。乃藉以辭昏。其妾所生之子乎。然此猶考諸古制。未質諸後世之史也。晉文學王藉有叔母服。未一月納吉娶妻。為劉隗所彈。唐建中元年。縣主將嫁。供奩備矣。而襄王之幼女卒。上從妹也。上命改期曰。人惜其費。我愛其禮。古期功之喪。帝王之家。其不苟如此。蘇子贍宋之放於禮者也。然其爭許氏喪娶表曰。臣不願使後世史書男子居父母喪得娶妻。自元祐始。明瀋王佶焞。惑於陰陽之說。大祥乞為弟妹嫁娶。嘉靖竟命執問如律。歷覽古昔喪娶之禁。班班可考。然經史之宜遵。猶不若律令之可畏也。唐律喪娶者徒。金章宗加以聽離。 本朝依明律。定主婚者杖。人情愛其子女。必為之計久遠。郎君讀書登科。他日將立朝廷。議大典禮。而先使之蔑情干義。抱終身之憂。殊非所以為愛也。說者豈不曰蘇州喪娶。民間有之。為人之所為者。人皆無訾焉。然每見坊餅肆之氓。髮且禿矣。偶道其少時喪娶。必赬顏而禁聲。何也。天良之夭閼。雖無法律經書。而此中怦怦終不安也。說者又豈不曰以兩公之賢。必無人敢持短長者。不知禮義由賢者出。惟我兩人賢也。四方將於我乎觀禮。倘觀禮而禮有違。則人人乖其所望。而詆誹者將更甚於邱里之庸庸者矣。然則處禮之變。為萬不得已計。奈何。曰曾子問親迎女在途。而之父母死。如之何。孔子曰。女改服布深衣縞總以趨喪。徐氏註云。女改服者。以親迎之故。雖未成婚。而婦之分已定故也。不言此後所處意者。女在家若今童婦。除喪而後成婚。此禮開元因之著為令典。今已來親迎矣。小女已在途矣。或倣而行之。亦亡於禮者之禮乎。吳下多儒者。精通五禮。足下何不將僕手書付之覈議。見覆。幸甚。

  貞女辨 

焦循

或謂古無貞女之名。非也。後漢書百官志。三老掌教化。凡有孝子順孫貞女義婦。皆扁志其門。以興善行。然則今之旌表貞女。自漢已然。或曰古之貞女。非今之貞女也。魏書列女傳。貞女兕先氏。許嫁彭老生。未及成禮。老生逼之。不肯從。被殺。詔曰。雖處草萊。行合古跡。宜賜美名。號曰貞女。則貞女者。非未昏夫死守貞不嫁之謂也。嗚呼。引是說者。讀書不廣矣。劉向列女傳卷四貞順傳。首列召南申女。稱其許嫁於酆。夫家禮不備。而欲迎之。不肯往。遂致之獄。作詩曰。雖速我獄。。以貞女號之也。列女傳又云。衛寡夫W室家不足。兕先之事。黯與此合。故其時謂之合古人者。齊侯之女也。嫁於衛。至城門而衛君死。入持三年之喪畢。弟立請曰。衛小國也。不容二庖。請願同庖。終不聽。作詩曰。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詩人美其貞一。故舉而列之於詩。此即未昏夫死不嫁者也。兕先合於申女之事。得以貞女名。世之未昏夫死不嫁者。乃不容附諸衛寡夫人之列。說者罪矣。劉向為魯詩學。經之所傳。漢儒之所重可知也。或曰。古之貞女少。今之貞女多。何也。古男女議昏晚聘。與取一時事。故如衛寡夫人者偶也。今人齠齔議昏。或遲五年。或遲十年。甚二三十年。聘與取懸隔甚遠。其中死亡疾病。自不能免。且古之昏禮。以親迎為定。故曾子問未親迎以前。或遭父母之喪。可以再取再嫁。親迎在路。聞之父母死。則改服而趨喪。又親迎之日已定。而女死。則服齊衰。死。則女服斬衰。是古之夫婦。以親迎為定也。今則不然。國律許嫁女。已報昏書。及有私約。而輒悔者。笞五十。雖無書昏。但曾受聘財者亦然。是一報昏書受聘財。而上以之聽民訟。下以之定姻好。不必親迎。而夫婦之分定矣。古定以親迎。則未親迎而夫死。嫁之可也。今定以納采。則一納采而夫死。有可不嫁者矣。禮曰。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吾為議貞女者告之。

  陳貞女林氏子合葬議 

陳祖范

長洲陳氏女。許嫁於林。林氏子殀。女聞自經。救而甦。謹防護。踰三年。聞有求婚者。卒縊死。林氏將迎柩合窆。或據禮為疑。余因而論焉。男女居室。人之大欲。而天理精微之極也。易上篇首乾坤。下篇首咸恒。咸。感也。少女少男。未成夫婦。志相感也。恒。久也。長男長女。夫唱婦隨。道可久也。感者人欲。久者天理。始乎感。成乎久。夫婦之義也。將由夫淫僻之民與。始也感乎其所不當感。後也不恒乎其所當恒。此夫婦之道。所以苦也。將由夫貞淑之民與。其感也不妄。感於其所恒也。其恒也無貳。恒於其所感也。故有未成婚而女死其者。死於義。非死於情。此夫婦之道之變而正也。彼據禮為疑者。曾子問篇。取女有吉日。或女或死。皆齊衰而弔。既葬而除。更取更嫁。不言可知。又已嫁而未廟見死。則歸葬於女氏之黨。若未嫁而死。同穴乎男者。周官媒氏謂之嫁殤。歸熙甫著論。以為女子許嫁。父為主。而已不與知。若為夫死。是自以身許人。有廉恥之防焉。說固善矣。雖然。禮許嫁笄而纓。明有繫也。納采而被采。擇問名而知名字。申之以卜筮。固之以皮幣。丁甯鄭重若此。猶得云已勿與知乎。且夫善感者少男少女之性也。以善感之性。而感於其所當恒。則一感而此念無從轉移矣。何生死足以貳其心哉。執嫁未嫁論之者。特相索於形骸之外。非至論也。詩云。穀則異室。死則同穴。男女私相悅而不得遂之辭。所謂免而無恥者也。媒氏所禁。殆是此類。若夫以正感。以義終。固當哀其志而遂之。異室同穴。何不可之有。

  四貞女傳後論 

羅有高

彭季子作四貞女傳。頗聞著於時。談禮之士。或推難之。以為季子親為名儒孫子。討論三代禮文經傳離合之指至熟。又嘗出入宋明諸老師賢人所講說。源流深遠矣。四貞女者。其行事既卓絕。斐然成文章。季子傳之固當。然季子不折衷於中庸。裁之以禮。將使學者樂畸行。慕高遠。放性情之和。蒙竊惑焉。羅有高曰。夫禮稱情立文。緣人性而起者也。若中庸則又難言之。是四貞女者。固以其行為中庸已矣。是故蹈之而不疑。夫民性有恒。上同本乎元宰。能者率而行之。而道生焉。稽諸獨。獨之所可而可。獨之所不可而不可。期於皭。然于獨無惡。盟之鬼神。綿之歲月。歷阻折百出。卓定不遷。其達也若泉。其直遂而不回若矢。視捐項絕脰。棄其血肉之軀。若燎毛髮。若遺土。其安難危苦。人世不堪之遭若命。爵祿名譽。不足干其中扃。詩書經傳所陳。淡若琴瑟笙磬之和。音適與心諧。而益不願假它辭說以自解。如四女子者。行不同。至其自期於獨。不忍冒經以欺其志。則無不同也。當吾世而不遇大聖。四女子者。是足以激清風。挽漓俗而之醇矣。或者其以循故儕俗。浮沉不自宰之愚婦人為中庸乎。是比干不足同仁于微箕。伯夷叔齊未賢也。柏舟何以首鄘風哉。或曰。然則四女子者。能中庸矣乎。曰。毋易言能不能。非聖人夫誰定之矣。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百姓日用飲食。若水族游於江湖。未嘗離水。而未嘗知水也。知盡之知化之聖也。知至之賢也。或務知之。或不必其務知之。接境以動。依乎天良。觱沸而滂達。不閼於欲。聖人才之。故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獧乎。中庸之傳邈矣。三代之季。泯泯昏昏。鄉愿乘時竊發。屈曲媕阿被服貌堯禹。苟同流俗為俛仰。割六蓻。文姦言。竄塗經訓。居之而不疑。唐宋元明大儒。畏其卒。推本窮原。精擇詳語之。而學者蔽於所趣。急切不能返。假借近似之言自藩飾。得不閡於時。可以藏身免顯過。囂然以謂中庸之行若是而已。至於君父之際。彝倫之大常。其惻怛誠摯專壹。若不可已。必義之是出。如四女子者。非數數也。將謂能中庸者天下。不能中庸唯四女子也。獨其然乎。或曰。是則然。然曾子問孔子之言也。取女有吉日。女死齊衰而弔。既葬而除之。夫死亦如之。何謂也。曰。君子議道自己。而置法以民。自己起義者禮之經。廉恥倫紀之大坊。自民起義者禮之通。曲成萬物之仁也。且死女弔。服斬衰。離絕不屬耶。何以為之服尊也。葬除喪。脫許嫁時纓。定繫厚別之分。雖中人必且惄然而動。踖踧而慕舟之義矣。情以民自居。則聖人順而民之爾。若曰。非其誠勿強也。且未成婦也。荀卿子曰。唯聖盡倫。唯王盡制。兩盡者足以為天下極矣。師聖師王。師其經也。禮之通。中人以下藪匿焉。君子哀矜之也。或曰。女未廟見而死。歸葬於女氏之黨。何謂也。曰武進莊學士存與之銘石門蔡貞女也至矣。莊君曰。執一之儒。不深攷義例。以有未廟見而死葬於女氏之黨之文。遂曰死不可以即墓。生不可以居室。所謂不知其理。而妄推其類者邪。儀禮喪服章傳曰。夫至尊也。妻至親也。至尊無所不伸。至親則有時而屈。故三年之視期輕重絕倫矣。以夫之死同諸女之死。於義鈞乎。夫者至尊之誼。命則成之婦者。至親之屬。必成於尊。廟見者成於尊也。未成之辭聞系之婦矣。不聞其系之夫也。其言曲而中矣。余獨悲賢女守志之義。久不白於世。妄以凡民之。揣量豪傑。橫加訾謷。不成人之美。里巷翁媼。鮮能以德愛子。以遂其情性之正。至天札其天。因就或者之難。條次之。以諗季子。詩云。憂心悄悄。慍於小。若王貞女。慍有終窮乎。

  禮經答問二條 

錢大昕

問婦人之義。從一而終。而禮有七出之文。毋乃啟人以失節乎。曰。此先王所以扶陽抑陰。而家道所以不至於窮而乖也。夫父子兄弟。以天合者也。夫婦以人合者也。以天合者。無所逃於天地之間。而以人合者。可制以去就之義。堯舜之道。不外乎孝弟。而孝弟之衰。自各私其妻始。妻之於夫。其初固路人也。以室家之恩聯之。其情易親。至於夫之父母。夫之兄弟姊妹。夫之兄弟之妻。皆路人也。非有一日之恩。第推夫之親以親之。其情固已不相屬矣。矧婦人之性貪而吝。柔而狠。而妯娌姑姊之倫亦婦人也。同居而志不相得。往往有之。其真能安於義命者。十不得一也。先王設為可去之義。義合則。不合則去。俾能執婦道者可守從一之貞。否則甯割伉儷之愛。勿傷骨肉之恩。故嫁曰歸。出亦曰歸。以此坊民。恐其孝衰於妻子也。然則聖人於女子。抑之不已甚乎。曰去婦之義。非徒以全丈夫。亦所以保匹婦。後世閭里之婦。失愛於舅姑。讒間以叔妹。抑鬱而死者有之。或其夫淫酗凶悍。寵溺嬖媵。凌迫而死者有之。準之古禮。固有可去之義。亦何必束縛之。禁錮之。置之必死之地以為快乎。全一女子之名其事小。得罪於父母兄弟其事大。故父母兄弟不可乖。而妻則可去。去而更嫁不謂之失節。使其過在婦歟。不合而嫁。嫁而仍窮。自作之孽。不可逭也。使其過不在婦歟。出而嫁於鄉里。猶不失為善婦。不必強而之。使夫婦之道苦也。自七出之法不行。而牝雞之司晨日熾。夫之制於婦者。隱忍而不能去。甚至於破家絕嗣。而有司之斷斯獄者。猶欲合之。知女之不可事二夫。而不知失婦道者。雖事一夫。未可以言烈也。知臣之不可事二君。而不知失臣節者。雖事一君。未可以言忠也。此未諭先王制禮之意也。

問禮謹男女之別。而媒氏仲春之月。令會男女。於是時也。奔者不禁。然則溱洧秉相謔。詩人何以刺之。曰。此會字讀如惟王不會之會。謂會計其數。非令其合會也。凡男女自成名以上。媒氏既書其名矣。娶判妻入子則又書之。是匹夫匹婦。其嫁娶皆書於媒氏。仲春會男女。謂會計其未嫁娶者。令其及時嫁娶也。古者女子有罪。為人妾。而內則云奔。則為妾以其六禮不備卑之也。仲春奔者不禁。謂不禁其為人妾耳。聖人豈道民以淫奔哉。

  嫁娶 

丁杰

古者嫁娶之期。言人人殊。一為年之少長。一為時之早晚。今合經傳考之。男自二十至三十。女自十五至二十。時自季秋至仲春。自仲春至仲夏。皆為得理之正。大戴禮本命篇。男八歲而齔。十六情通。然後其施行。女七歲而齔。十四然後其化成。此舉其端言之也。儀禮喪服傳。年十九至十六為長殤。禮子不殤父明男二十為初娶之端墨子曰。昔聖王為法。丈夫年二十。毋敢不處家。女子年十五。毋敢不事人。王肅述毛曰。前賢有言。丈夫二十。不敢不有室。女子十五。不敢不有其家。此舉其中言之也。周禮媒氏。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大戴禮本命篇。中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禮記曲禮。二十曰弱冠。三十曰壯有室。內則二十而冠。三十而有室。女子十有五年而笄。二十而嫁。尚書大傳。孔子對子張曰。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穀梁文十二年。男子二十而冠。三十而娶。女子十五而許嫁。二十而嫁。此舉其終言之也。荀子大略篇。及韓詩傳。古者霜降迎女。冰泮殺止。家語本命解。孔子對哀公曰。霜降而婦功成。嫁娶者行焉。冰泮而農桑起。婚禮殺於此。禮運孔子語言偃曰。冬合男女。春頒爵位。此家語之禮運詩衛風將子無怒。秋以為期。邶風士如歸妻。迨冰未泮。此言仲春以前也。夏小正。二月。綏多士女。周禮媒氏。仲春之月。令會男女。奔者不禁。禮記月令。元鳥至。以太牢祠於高禖。詩商頌。天命元鳥。降而生商。召南言采其蕨。亦既覯止。厭浥行露。謂行多露。有女懷春。吉士誘之。豳風春日遲遲。殆及公子同歸。倉庚于飛。之子于歸。鄭風零露瀼瀼。與子偕臧。白虎通曰。嫁娶以春。此言仲春之時也。詩召南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此言仲春之後也。摽有梅詩序。以為男女及時者。主乎年之少長。唐風綢繆。與摽有梅相類。序以為不得其時者。主乎時之早晚。陳風東門之楊。序以為失時者。意重男女多違。不止論年之少長。時之早晚也。大戴禮本命篇。又云。太古男五十而室。女三十而嫁。不能行於後世。大戴逸篇。文王世子篇。文王十三生伯邑考。十五生武王。左氏襄公九年傳。晉侯曰。國君十五而生子。所以廣繼嗣。大夫以下。不得同之。內則曰。女子有故。二十三年而嫁。非嫁娶之常例。周禮大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十曰多昏。則年之少長。或取其相當。而時之早晚。亦所不計。今由孔子對哀公之言思之。男三十而有室。女二十而有夫。禮言其極。不是過也。則無在二十三十之後者矣。男子二十而冠。有為人父之端。女子十五許嫁。有適人之道。亦無出於十五二十之前者矣。生閉藏乎陰。而為化育之始。故聖人因時以合偶男子。窮天數也。則無在霜降之前者矣。冰泮而農桑起。婚禮殺於此。亦容有出於冰泮之後者矣。知此則詩之言嫁娶者多端。可一以貫之矣。

  昏禮有故說 

陳祖范

曾子問篇云。婚禮既納幣。有吉日。婿之父母死。則停婚。既葬致命女氏曰。有喪不得嗣為兄弟。女氏許諾。而勿敢嫁也。既免喪。女之父母。使人請之。而後嫁之。若女之父母死。亦然。內則云女子二十而嫁。有故。二十三年而嫁。有故謂有父母之喪也。有喪緩嫁止得三年。則專據本人自有父母喪而言也。參考雜記云。父大功之末。始可以嫁子。父小功之末。始可以娶婦。是男女之不得嫁娶。又礙於其父之有喪服。且大功小功。皆從禁止。不特父母之喪矣。夫子答曾子問。所以既葬致命者。不可曠年廢人婚禮也。若雜記之說。則妨廢實多。既不論期功。假使兩家迭罹父母及祖父母之喪。便可有二十四年不得婚嫁者。豈止於內則之有故。僅緩三年乎。禮文乖異不可枚舉。此尤其當致詳者矣。

  三月廟見解 

吳定

戴記孔子曰。三月而廟見。稱來婦也。廟見之禮。舅姑存則見者。由祖廟而上之也。舅姑沒則見者。由禰廟而上之也。經據舅姑沒者為辭。故又曰擇日而祭於禰。成婦之義也。祭禰即士昏禮婦入三月乃奠菜是也。或謂廟見。專舉見禰。天下有入見舅姑。而不見舅之父若祖者乎。又曰非禰廟則主舅姑在者言之。抑又違此經之旨矣。且孔子固明言擇日祭禰矣。何也。禰尤親也。孔疏乃謂廟見祭禰為一事。不亦誣乎。夫舅姑在則獻笄者。明婦職自此修。故曰成婦之禮也。舅姑沒則奠菜者。明婦職不以舅姑既逝而亡。故曰成婦之義也。聖人謂子之嗣親不繫其成妻。而繫其成婦。婦必如是而後婦職章。不如是。雖衾裯已交。而猶未得儕之於子婦焉。以教孝也。故曰女未廟見而死。不遷於祖。不祔於皇姑。歸葬於女氏之黨。示未成婦也。夫不遷不祔者。未見祖廟也。歸葬女氏者。則以未見禰廟也。設也舅姑逮存婦。已執笄見焉。則雖未見祖。未見皇姑。先王必許其葬於夫之黨。而特不遷不祔也。由此觀之。益知廟見得及禰廟以上。而其尤鄭重而親切者則禰耳。廟見必以三月何也。白虎通謂三月一時。則善惡得知。設三月而婦介乎善惡之間焉。其將廟見乎。抑出之而不廟見乎。記婦人三月。然後祭行。鄭君以助祭釋之。謂四時之祭也。古嚴宗廟之禮。婦人非祭不入廟。祭之日。然後來婦得入廟而見矣。或以祭為廟見之祭。孔子何以但言擇日祭禰。而不及祖哉。夫婦之來。亦有未歷三月即值時祭者。曰三月廟見者。從其至遲者以為斷也。程子改之三日廟見。家禮從之。近日士大夫立廟之家。其廟主之藏。有積十世二十世以上而不祧者。其為主也多。其子孫之聚也疏而眾。故祭之日婦人忌入焉。然則三日廟見不亦可乎。必謂三日婦道之修否不可知。是舅姑在者。亦不必質明即纚笄宵衣以見之也。吾知其惑也。

  昏禮主人說 

毛奇齡

傳是齋日記曰。昏喪祭皆有主人。禮所極重。古無無主而可以行禮者。第喪有兩主。一是死者之父。一是死者之子也。昏祭衹一主。祭以子為主。謂之主祭。昏以父為主。謂之主婚。儀禮無主昏何也。公羊傳。昏禮不稱主人。遠廉恥也。註云。有廉恥。不當自言娶婦為主人。故必父主之。無父。母主之。又無。諸父兄師友主之。禮天子諸侯無父母或躬自命娶然與主昏不同曾子問昏禮有吉日。如之父母死。則於葬父母後。必以之伯父致命於女氏。以天子諸侯可自命。否則必攝主命也。何則。重主人也。春秋桓王娶王后於紀。以魯桓為主人。禮。天子娶后。必以同姓諸侯為之主昏。故祭公逆后。必從魯往。娶后還京。必從魯歸。主婚故也。是天子無父且然。況大夫士庶。父母見在。而婦至然。絕無主人。一男一女。任其獮合。可謂禮乎。張南士曰。婦至時。父母出迎。以賓禮見。不以婦禮見。故此日稱見婦。次日稱婦見。然凡迎婦入門。揖婦入廟。導婦入寢。皆主人事。一如親迎時婦父之為主人者。夫娶婦。家事也。婦家有祖。有父母。而家反無之。著代之謂何。先仲氏曰。公羊傳。昏禮不稱主人。謂天子諸侯娶妻定無父者。無父則不得稱主人。以昏無自主之禮也。今士有父為主矣。而士禮所稱為主人何也。故士禮婦至。主人揖婦以入。此主人父也。非也。迎婦家婦父。几筵於廟。而拜迎於門外。揖讓升堂。再拜奠雁。今婦至亦然。父拜迎於門外。姑迎於階。升堂再拜。行承筐禮。而則相之。此時舅姑在堂。彼此答拜。雖曰拜舅姑。然賓主禮也。惟賓主禮故次日復婦見及薦舍朝廟。則奠幣而宗祝相之禮告必用幣反而入廟命祝史告至於前此時與婦並拜以告。至朝廟婦所共也。然此猶拜尊禮。非交拜禮也。交拜在合巹時於是主人導之至寢門。而揖以入。向使婦至時。即為主人。則導婦行。與婦同升。焉能復分階東西作主客禮誤矣。昏義。婦至揖婦以入。共牢而食。合巹而酳。孔疏此婦至至寢門也同牢同牲也共一特豚而分食之也合巹以一瓠分為兩瓢各執一片以為酳也昏禮括義。同牢饌用特豚魚腊。而殽必全。以攝盛也。婦席在東。席在西。尊右也。對筵而坐。取齊一也。三飯三酳。終酳用巹。親有漸也。酳拜而婦答。酳婦婦拜而答。交拜之禮也。脫服於房。而媵受之。婦脫服於室。而御受之。男女交受之節也。婦至日即成昏。或三日成昏。或三月成昏。自唐虞至戰國。皆無明據。惟士禮合巹後。御+婦席在西。媵+良席良夫也在東。皆有枕北止。趾向北也則當夕成婚。他書未見也。若三月成昏。則賈服禮註云。禮。婦至不成昏。無問舅姑在否。必俟三月祭祖廟後始配之。故春秋譏先配後祖為非禮。是也。又春秋季文子如宋致女。服虔註云。禮三月成昏。故二月伯姬歸宋。而四月致女。致成昏也。凡春秋致女必三月以此又禮正義引熊氏。與鄭異義者。曰三月始成昏。故三月未祖。祭祖未廟見。祭舅姑皆不成婦。死必歸女氏之黨。此皆謂三月始成昏者。若三日成昏。則魏晉以來。有拜時之婦。謂子婦也。有三日之婦。謂夫婦也。張華曰。拜時之婦。盡孝於舅姑。三日之婦。成吉於夫妻。江應元曰。禮三月廟見。然後成婦。未廟見之婦。死則反葬。以此推之。貴其成婦。不貴其成妻。此則謂三日成昏者。然則當夕薦寢。急急匹配。不見舅姑。并不告祖廟。此皆南宋儒人誤遵士禮所至。而且成昏之後。又誤以盥饋之見。稱為廟見。吉凶溷舉。昏喪無別。嗟乎何以有此。

  昏禮廟見說 

毛奇齡

禮無不謁廟者。娶則告迎。入則謁至。曲禮曰。齊戒以告鬼神。此告迎也。左傳曰。夫人姜氏入。此謁至也。是故楚公子圍娶於鄭。有曰。圍布几筵。告於莊共之廟而來。辭以告迎。而鄭公子忽娶於陳。歸不謁至。則陳鍼子譏之曰。先配而後祖。是不為夫婦。誣其祖矣。何以能育。則是婦至之夕。必入而告謁。謂之謁廟。亦謂之朝廟。苟不告迎。是為蒙先君。蒙者欺也。不謁至。是謂誣祖。誣者詐而不實也。欺與詐。即已為夫婦。而同於不為。故曰是不為夫婦。則是不謁祖者不成婦。而反曰不成婦則不謁祖。是明與其書而倒讀之也。且婦非薦寢而後成也。女之稱婦。在納采時已定之。而納徵則竟成其名。故納采辭曰。吾子有惠貺室某。室者婦人之稱。而納徵則曰。徵者成也。至是而夫婦可以成也。是以公羊傳曰。女在家稱女。在塗稱婦。則在家時雖成婦。然名而不稱。及出門而即稱之。故往娶稱逆婦。既至稱婦入。春秋書法。明明可稽。未聞曰。娶後三日。而後婦身以成也。且夫廟見者非謁見之見。成婦者非夫婦之婦也。禮以為婦至於夕。舅姑在堂。則舅姑為主人。迎而拜之。謂之拜舅姑。而然後帥以謁廟。則此時之拜。賓主之拜也。猶之之拜親迎。雖舅交拜。而仍不謂之見。是以次日質明。則上堂而行婦見之禮。謂之成婦。昏禮所云。成婦禮者是也。脫或舅姑已亡。則迎婦謁廟。以長者為主。而上堂之見。質明無有。必待祭而後行之。而祭必以時。一時三月。則感物悽愴。於是入廟而修婦見之禮。謂之廟見。曾子問所云三月而廟見。成婦之義者。誠以入廟見婦不幸之事。故同一成婦。而婦見稱禮。廟見稱義。以為婦見則棗栗腶修。成子婦之儀。廟見則僅扱地奠菜。而特豚盥饋。不能再舉。但以意行之。而儀節未備。亦曰義在所殺耳。然且夫婦之稱成於納徵。而子婦之稱必俟廟見始成之。重子婦而輕夫婦。假未廟見而婦死。則雖為夫婦三月。而不移於祖。不祔於皇姑。歸葬於女氏之黨。曰未成婦也。則是久薦枕席。仍未成婦。而必成之於扱地一奠之後。晉江應元所云。貴其成婦。不貴其成妻者。婦妻之辨。其為重婦而輕妻。成在婦而不在妻。斷斷如此。自世不讀書。不識三禮。不深辨夫子春秋。伊川程氏有三日廟見之語。而朱子家禮即承其誤。而著為禮文。曰三日廟見。主人以婦見於祠堂。且曰入門而不見舅姑。三日而始廟見者。以未成婦也。以三月為三日。以廟見為見廟。以子婦而為夫婦。以死舅姑為生舅姑。以不廟見不成婦。為不成婦不廟見。以致舉人倫大事。百年嘉會。而草草野合。至請召賓客。往來簡帖。不曰三日廟見。則曰兒媳某日行廟見禮。以凶喪不吉之辭。公然行之。其誤甚矣。

  讀昏禮述 

陳祖范

古禮廢久矣。惟昏禮十仍八九。按儀禮納采問名。一使而兼行二事。采謂采擇也。既行納采之禮。即進而問名曰。某既受命。將加諸卜。敢請女為誰氏。謙不敢必其是主人親女也。卜於廟得吉兆。乃納吉。繼而納徵。徵者成也。元纁束帛儷皮為禮。至是昏禮始成。女子許嫁。笄而稱字矣。卜得昏期。使使請曰。惟是三族之不虞。使某也請吉日。不虞謂恐猝有死喪齊衰期服。踰年廢禮。欲及今之吉也。至期。初昏。父醮子命迎。往婦家。再拜奠雁。婦從之出。主人拜迎而不送。御婦車。姆辭之。自乘其車。歸俟於門外。婦至。揖入寢門及室。即席。東面。婦西面。共牢而食。合巹而酳。禮畢。徹室中之饌。設於房中。媵御餕之。婦從者為媵。從者為御。脫服媵受。婦脫服御受。媵布席。御布婦席。媵餕之餘。御餕婦之餘。事事交錯。以致相親之意。入親脫婦纓。燭出。媵待於戶外。厥明。贊見於舅姑。見舅用棗栗。取其早自敬謹。見姑用腶修。取其斷斷自修。舅姑醴婦以脯醢。舅姑入室。婦盥饋。餕姑之餘。不餕舅之餘。同日舅姑共饗婦以一獻之禮。舅姑降自西階。婦降自阼階。授之室也。歸婦於婦氏人饗送者。酬以束錦。婦入三月。始助祭於廟。若舅姑既沒。三月乃廟見。奠菜拜扱地。家老醴婦。饗婦之送者。如舅姑禮。若不親迎。則亦三月往見婦之父母。而奠贄焉。醴以一獻。猶舅姑之於婦也。此其大略也。納采問名納吉請期。皆用鴈。惟納徵不用者。有幣帛可執也。鴈取順陰陽往來之義。謂取從一不再更者。俗說也。女家受禮及醴女授女皆於廟。以先祖遺體與人。故重之。父命迎反無告廟之文。白虎通曰。示不必安也。豫慮其不必安。而姑勿為一成而不可變之局。與所謂幣必誠辭無不腆者。何其旨之相歧歟。左傳楚子圍迎婦。告於莊共之廟而來。鄭忽先配而後祖。鍼子譏為誣其祖。可見此制不於人心。古亦未嘗遵用矣。又未廟見而沒者。歸葬於女氏之黨。示未成婦也。見止覯止。已三月矣。尚未成婦。必廟見始成婦。而往迎時不先告廟。以為萬一不克成婦之地。待其配不太薄乎。適於人者不亦難悉嚴明。獨初昏男御女媵。交錯供事。不以¾乎。宜此禮之不行於後也。男女有別。在平時遠嫌為禮。所謂禮時為大。惟其宜稱而已。士乘墨車以迎。鄭註以為攝乘。俗下假用先世儀章。以為觀美。濫觴於此。吳俗家貧省費。往婦家。成昏即歸。謂之捲帳。轉有似於親迎之意。居近者三日即往婦家。不待二月。其三月前後夫婦偕往。俗謂之展母。疑是左傳反馬之訛。宣五年經高固及子叔姬來。公羊以為雙雙而至。譏乘行匹至也。左氏無譏焉。質明贊見。三月廟見。禮止言婦而不與。今則夫婦必偕。今似合宜矣。餘大抵從同。抑予讀昏禮。而益明易卦之漸也。漸之彖曰。女歸吉。自納采至親迎。不著中間相去時日。要之極其從容而不迫。若歸妹以兌少女從震長男悅而動進不以漸。為六禮未備。奔則為妾之象。漸六爻皆取象於鴻。昏禮用鴈。安知不取義於斯乎。請為解經者備一說焉。

  昏說 

夏之蓉

婚禮者。人倫之始。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後世者也。故古之人六禮必備。而日月以告君。齋戒以告鬼神。為酒食以召鄉黨僚友。以禮重。非以賄重也。自晉宋以來。不求淑德。專尚門第。至唐而尤甚。太宗詔行釐革。卒未遵行。其後高門貴姓。嫁女娶婦。資財非百萬。義在不行。至有終身廢嫁娶禮者。嗚呼。何其愚也。司馬溫公有言。凡議昏。當先察與婦之性行。及家法若何。勿苟慕富貴。范文正公為子娶婦。或傳婦以羅為幃幔。公不悅曰。吾家素清儉。羅綺豈幃幔之物耶。持至當火於庭。此皆先之嘉言淑行。可為鑒戒者也。今之尚賄者則異是。將擇婦。必問資裝之厚薄。苟厚矣。婦雖不德亦安以就之。將嫁女。必問聘財之豐嗇。苟豐矣。雖不肖亦利其所有。而不恤其他。此所謂市井駔僧之不若者。豈可施之士大夫之婚姻哉。夫人當嫁娶之年。正血氣未定之日。此如素絲然。隨所染焉者也。今乃示之以侈。導之以淫。長之以傲。縱之以驕。而欲上承宗廟。下啟後世。可乎。不可乎。慾不節則夭折萌。中不固則德器壞。古之人固不如是也。納采以雁。問名以定所生。納吉以卜。納徵以幣。請期以信時日。合巹以匏以崇質。其於婦也。贊見以成禮。饋特豚以明順。饗以一獻以著代。奠菜以習婦事。示之儉。導之正。厲之勤。抑之以謙卑孫順。是故家室和平。夭折不作。而後嗣長也。以古若彼。以今若此。有識者宜何從與。抑又聞之。昏禮不用樂。幽陰之義也。昏禮不賀。人之序也。今則置酒高會。而澆弛無行之徒。沉湎喧呶。甚且以媟女賣之詞。相軋以為笑樂。此又俗尚之偷。有力者宜亟挽之也。

皇朝經世文編卷六十二

 禮政九喪禮上 

善化賀長齡耦庚輯

  古人喪服之學日知錄 

顧炎武

讀檀弓二篇及曾子問。乃知古人於禮服講之悉而辨之明如此。漢書言夏侯勝善說禮服。蕭望之從夏侯勝問論語禮服。唐開元四部書目。喪服傳義疏有二十三部。昔之大儒。有專以喪服名家者。其去鄒魯之風未遠也。故蕭望之為太傅。以論語禮服授皇太子。宋元嘉末。徵隱士雷次宗詣京邑。築室於鍾山西巖下。為皇太子諸王講喪服經。齊初何佟之為國子助教。為諸王講喪服。陳後主在東宮。引王元規為學士。親授禮記左傳喪服等義。魏孝文帝親為臣講喪服於清徽堂。而梁書言始興王憺薨。昭明太子命諸臣共議。從明山賓朱异之言。以慕悼之辭。宜終服月。梁陳北齊各有皇帝皇后太子王侯以下喪禮之書謂之凶儀夫以至尊在御。不廢講求喪禮。異於李義府之言不豫凶事而去國恤一篇者矣。

  與陸翼王書 

閻若璩

鈍翁近與僕辯喪禮不勝。因憤而言曰。閻某聞有親在堂。柰何用喪禮與僕相往復。縱言之是。已非。因及檀弓之死而致死之。不仁而不可為也。左氏豫凶事非禮也。以佐成其說。嘻異哉。其亦可謂妄之至者矣。檀弓所云乃指明器。左氏所云乃指生而來賻者。皆非親在而言喪禮之謂也。古大功廢業。於居父母喪。宜一切廢。然獨許之未葬讀喪禮。既葬讀祭禮者。以二禮繁重。苟非平日從師講肄。且復習於臨時。必不能按其節而合乎度。若從不寓目。而取辦倉卒。人縱聖人。其能一一中禮乎。吾恐文王周公之制也。隳且久矣。孔子命伯魚學禮。凶禮次居第二。未聞舉其二而輟不學也。子張沒於夫子後。而檀弓載子張死。曾子有母之喪。齊衰而往哭之。是曾子問一篇。皆親在時以喪禮質於夫子者也。唐顯慶間。許敬宗李義府用事。謂凶事非臣子所宜言。遂焚國一篇。凶禮由是闕。今鈍翁得毋類是。噫。士大夫議論若此。弟深為世道懼焉。

 攷藝文類聚孝類引尸子曰曾子每讀喪禮泣下霑襟嘗以一夕五起視衣之厚薄枕之高卑此尤親在讀喪禮之切證可補閻氏所未備

  後篤終論上 

張爾岐

晉皇甫謐悼厚葬之害。著論為葬送之制。名曰篤終。其言曰。司馬石槨。不如速朽。季孫璠璵。比之暴骸。文公厚葬。春秋以為華元不臣。王孫親土。漢書以為賢於秦始。如令魂必有知。則生死異制。如其無知。則空奪生用。捐之無益。是招露形之禍。增亡者之毒也。其言可謂至痛切矣。然當時所謂厚葬。謂珠玉之飾。含齎之物。器用寶貨之藏也。今人皆無是矣。衾絞韜冒之屬。尚不必備。又況所謂金鏤玉匣。金蠶玉犬者乎。乃往往有苦於乏財。數十年不克葬者則何也。緇黃之懺度。不敢以廢也。侍從之偶俑。不敢以缺也。夾道之旛幔鐃吹。不敢以不盛也。賓客之酒食衣物。不敢以不豐也。其甚者。徵歌選舞。雜以百戲。非是則以為樸。結繒縛帛。以象樓觀。非是則以為陋。於是嘲轟啞之聲。豔麗詭異之飾。雜遝衢路。充斥原野。婦孺擁觀。歡駭踊拄。而後快於心焉。而後為能葬其親焉。富者破產而逐新。貧者舉息而蹶赴。一日之費。十年節約而不能償也。一家之喪。百家奔走而交相病也。高位縱任而不知禁。旁觀恬習而忘其非。人之欲葬其親者。恥其不備。忍於累年暴露而不恤焉。亦甚可傷也已。何不即今之所謂厚葬者而深思之。是何者有益於親之身乎。無益於親而為之。徒欲悅觀者之目而已。古之厚葬。誠昧於理。其心猶欲為親也。今乃於終天永訣之會。盛陳娛樂詭麗之具。以為觀美。徒博婦孺一時之咍笑。不近於侮其親矣乎。且其所擬象而塗飾者。未必其親之生平所宜有也。不又陷其親於僭矣乎。本欲自致於親。而適成其侮且僭。何如反而約諸禮之為得乎。夫子嘗言喪具矣。曰稱家有無。有勿過禮。苟無矣。縣棺而封。又曰。啜菽飲水盡其歡。斯之為孝。斂手足形。還葬而無槨。稱其財。斯之謂禮。斯言也。誠千古葬者之大經矣。間考夫子所謂勿過禮者。大端有二焉。一者藏體魄之禮。含襲歛襚棺槨宅兆之屬是也。一者事精神之禮。朝夕之奠。重主之設。虞祔祥禫之祭是也。是皆切於親之身者也。有禮以為之制。則限於分者不敢踰。困於財者聖人亦不強焉。況於懺度之說。古所無也。即不能無疑於心。何不援先儒之論以自定也。芻靈以象生平也。凡分所不得有者。何不可已也。功布以前車。銘旌以識別。本以適用也。溢而為幢纛之僭何為也。易服而弔。禮自賓出。何煩主人之裂帛。食於喪側。或非得已。何至置酒而高會。紼謳生於斥苦。方相以敺罔兩。殆喪家歌舞之所由始也。無所苦而歌。無所敺而舞。違舂相巷歌之戒矣。家有苫塊之次。墓有主賓之位。此廬幄之所以設也。廬而致飾。幄而過華。與苴麻菅疏之儀不侔矣。溯本而求。或造端於古人。沿今所尚。遂大遠於禮意。何如安其分之所適宜。量其力之所可至。庶天下無不葬之親。人子無不致之情乎。曰子之所言。殆桐棺土轝。窶人子之所為耳。不足以言富貴之家。備物極榮者之事也。曰白雙旗。門生輓送。非建武之佐命乎。布車載柩。飾無文采。非貞觀之元臣乎。無損於尊榮。而更為美談。蓋奢而示之以儉。儉而示之以禮。移風易俗。誠貴者賢者之責也。

  後篤終論下 

張爾岐

葬之習於侈也。於是有久而不克葬者。是徒知備物豐儀之為厚其親。而不知久而不葬之大悖於禮也。先王之制喪禮。始死而襲。襲而斂。三日而殯。殯而治葬具。其葬也。貴賤有時。天子七月。諸侯五月。大夫三月。士庶踰月。先時而葬者。謂之渴葬。後時而葬者。謂之怠喪。其自襲而斂。自斂而殯。自殯而葬。中間皆不治他事。各視其力。旦夕拮据。至葬而已。以為所以計安親體者。必至乎葬而始畢也。襲也歛也殯也。皆以期成乎葬者也。殯則不可不葬。猶之襲則不可不歛。歛則不可不殯。相待而為始終者也。故不可以他事間也。今有人親死踰日而不襲。踰月而不歛。踰時而不殯。則人必訾之矣。其人非狂且癡。必有痛乎其心者矣。至於累年而不葬。則相與安之何也。殯者必於賓位。所以賓之也。父母而賓之。人子之所不忍也。而為之者。以將葬故賓之也。所以漸即乎遠也。殯而不葬。是使其親退不得反於寢。進不得即於墓。不猶之客而不得歸。歸而未能至者歟。此非人事之至難安。而人子之大不忍者歟。喪服小記曰。久而不葬者。唯主喪者不除。疏曰。久而不葬。謂有事礙不得依月葬者。則三年冠服。身皆不得祥除也。陳氏曰。主喪者不除。謂子於父。妻於夫。孤孫於祖父母。臣於君。未葬不得除衰絰也。乃知古之人有不幸有故不得葬其親者。雖踰三年不除服。其心所痛在於未葬。以為與未及三月者同實也。與未及三月者同實。斯不得計時而即吉矣。何也。喪之即吉。始於虞而成於禫。虞之為禮。起於既葬。送形而往。迎精而返。故為虞以安之。未葬則無所為而虞。不虞。則卒哭與祔。皆無所為而舉。卒哭與祔不得舉。又何為而可以練。何為而可以祥且禫。日月邁於上。殯宮淹於下。故雖踰三年。與未及三月者同實也。未及三月而欲舉祥禫之禮。行道之人弗忍矣。斯其所以可以除而弗除歟。斯其所以甯斂形還葬縣棺而封。而必不敢為溢望奢求。以至於久而不葬也歟。不然。古之人豈不欲厚其親者哉。盡人皆子也。生事顯榮。死葬華盛。盡人之子皆有是心也。尊卑制乎分。盈絀限乎力。斯誠不可如何者耳。孟子不云乎。不得不可以為悅。無財不可以為悅。奈何以欲厚其親之心。反使其親久客而不得即於安。豈非所謂去其小不備。而就大不備者乎。盍亦思所以變計乎。

 按晉書慕容載記常煒言魏晉之制祖父未歛葬者不聽服官又按唐書顏魯公傳有鄭延祚者母卒二十九年殯僧舍垣地真卿時為監察御史奏之兄弟三十年不齒天下聳動停喪之為世厲禁也久矣附記

  表微 

方苞

顧侍御用方。窮時喪耦。十有一年弗娶。既得仕。納徵於季氏。會有   先帝之喪。踰歲勿親迎。或詫焉。其官適罷。曰吾貧未能也。既而起家為戶部郎中。擢御史。掌長蘆鹽政。歲賜數千金。詫者滋多。曰吾迫公事未暇也。其娶以雍正三年冬十有一月望後一日。推其心。蓋謂三年中不宜有空月也。問焉而不自襮。不以人之所不能者愧人。又其厚也。   先帝始崩。守官者各次其守。余次於佛舍。將歸。語二三君子曰。在禮。公等居倚廬。宜再期。今旬未三終。歸至家。止於外。不入室焉其可也。聞者皆變色易容。蓋俗之偷。以禮為徒觀眾人之耳目也久矣。古之人事君猶事父也。謂制以義而不敢違。是薄於德於禮虛者也。若用方者其明於禮意乎。傳其事與言。俾事君者有省焉。

  釋言 

藍千秋

余編脩以乾隆元年夏。丁母憂歸。三年春。未祥。而復有父之喪。是年冬。 皇太子薨。編脩之在職也。侍講讀於 東宮。至是聞變。以四年春正月抵京師。哭 皇太子於園寢。  上有旨侍皇子。既而以其父未葬。仍命回籍終喪。將行。編脩諗余曰。棟之來。有議其不當來者。今求歸得請。又有議其固執以要名者。先生其謂我何。秋應之日。禮以義起。順於人情。有權有節。變而通之與時宜之之謂禮。夫禮豈一端而已。或主於恩。或主於義。貴貴尊尊。義之大者也。昔曾子問於夫子曰。三年之喪弔乎。子曰。三年之喪。練不立。不旅行。禮以飾情。三年之喪而弔哭。不亦虛乎。及子張死。曾子有母之喪。齊衰而往哭之。或曰齊衰不以弔。曾子曰。我弔也與哉。夫子張友也。曾子以其服哭之。而況於 皇太子乎。曾子而非禮也。則吾弗知。曾子而無非禮也。則以其服哭 皇太子。子游所謂亡於禮者之禮也。又何議焉。因書之以釋編修之惑。

  丁憂交代日知錄 

顧炎武

昔時見有司丁父母憂。聞訃奔喪。不出半月。近議必令交代。方許離任。至有欠庫未補。服闋猶不得歸者。是則錢糧為重。倫紀為輕。既乖宰物之方。復失使臣之禮。其弊之由。始於刻削太過。蓋昔者錢糧掌於縣丞。案牘掌於主簿。稅課掌於大使。余家有嘉靖年買地文契皆用稅課司印萬歷後用縣印為令者。稽其要而無所與焉。又皆俸足以贍其用。而不取之庫藏。故聞訃遄行。無所滯。而亦不見有那移侵欠之事。今則州縣之中。錐刀之末。上盡取之。而大吏之誅求。尤苦不給。庫藏罄乏。報以虛文。至於近年。天下無完庫矣。即責令交代。亦不過應之以虛文。徒滋不孝之官。而無益於國計盈虛之數也。嗚呼。君人者亦知養廉為致孝之源乎。

史言梁高祖丁文皇帝高祖父丹陽尹順之憂。時為齊隨王鎮西諮議參軍。在荊鎮。奉問。便投劍星馳。不復寢食。倍道前行。憤風驚浪。不暫停止。及居帝位。立七廟。月髣中再過。每至展拜。常涕泗滂沱。哀動左右。然則明王孝治天下。而不遺小國之臣。必有使之各盡其情者矣。

洪武八年。詔百官聞父母喪者。不待報。許即去官。時北平按察司僉事呂本。言近制士大夫出仕在外。聞父母之喪。必待移文原籍審覈。俟其還報。然後奔喪。臣竊以為中外官吏。去鄉一二千里。或且萬里。及其文移往復。近者彌月。遠者半年。使為人子者。銜哀待報。比還家。則殯葬已畢。豈惟莫1父母形體。雖棺柩亦有不及見者。揆之子情。深可憐憫。臣請自今官吏。若遇親喪。許令其家屬陳於官。移文任所。令其奔訃。然後覈實。庶人子得盡送終之禮。而朝廷孝理之道彰矣。上然之。故有是命。

  期功喪去官日知錄 

顧炎武

古人於期功之喪。皆棄官持服。通典。安帝初。長吏多避事棄官。乃令自非父母服。不得去職。考之於書。如韋義以兄順喪去官。楊仁以兄喪去官。譙元以弟服去官。戴封以伯父喪去官。馬融遭兄子喪。自劾歸。陳寔以期喪去官。賈逵以祖父喪去官。又風俗通云。范滂父字叔姬。博士徵。以兄憂不行。劉衡碑云。為勃海王郎中令。以兄琅邪相憂。即日輕舉。圉令趙君碑云。司徒楊公辟。以兄憂不至。則兄喪亦謂之憂也。曹全碑云。遷右扶風槐里令。遭同產弟憂棄官。則弟喪亦謂之憂也。度尚碑云。除上虞長。以從父憂去官。楊著碑云。遷高陽令。遭從兄沛相憂。篤義忘寵。然輕舉。則從父從兄喪亦謂之憂也。陳重傳云。舉尤異。當遷為會稽太守。遭姊憂去官。則姊喪亦謂之憂也。古人凡喪皆謂之憂其父母喪則謂之丁大憂見北史李彪傳王純碑云。拜郎。失妹甯歸。遂釋印紱。晉陶淵明作歸去來兮辭。自序曰。尋程氏妹喪於武林。情在駿奔。自免去職。則已嫁之妹。猶去官以奔其喪也。晉嵇紹傳。拜徐州刺史。以長子喪去職。則子之喪亦可以去官也。後漢末。時人多不行妻服。荀爽引據大義。正之經典。雖不悉變。亦頗有改者。晉泰始中。楊旌有伯母服未除。而應孝廉舉博士。韓光議以宜貶。又言天水太守王孔碩。舉楊少仲為孝廉。有期之喪而行。甚致清議。而潘岳悼亡詩曰。亹亹期月周。戚戚彌相愍。又曰。投心遵朝命。揮涕強就車。是則期喪既周。然後就官之徵。今代之人。躁於得官。輕於持服。令晉人見之。猶當恥與為伍。況三代聖賢之列乎。

晉書傅咸傳。惠帝時。司隸荀愷。從兄喪。自表赴哀。詔聽之而未下。愷乃造太傅楊駿。咸奏曰。死喪之戚。兄弟孔懷。同堂亡隕。方在信宿。聖恩矜憫。聽使臨喪。詔旨未下。輒行造謁。急諂媚之敬。無友于之情。宜加顯貶。以隆風教。張輔傳。梁州刺史楊欣。有姊喪。未經旬。車騎長史韓預強聘其女為妻。輔為中正。貶預以清風俗。劉隗傳。世子文學王籍之。居叔母喪而婚。東閣祭酒顏含。在叔父喪嫁女。隗並奏之。廬江太守梁龕。明日當除婦服。今日請客奏伎。丞相長史周顗等。三十餘人同會。隗奏曰。夫嫡妻長子。皆杖居廬。故周景王有三年之喪。既除而宴春秋猶譏。況龕匹夫。暮宴朝祥。慢服之愆。宜肅喪紀之禮。請免龕官。削侯爵。顗等知龕有喪。吉會非禮。宜各奪俸一月。從之。謝安傳。期喪不廢樂。王坦之以書喻之。不從。衣冠效之。遂以成俗。世頗以此譏焉。當日期功之喪。朝廷猶以為重。是以上挂彈文。下干鄉議。史記魏其武安傳丞相語權夫曰吾欲與仲孺過魏其侯會仲孺有服索隱曰服謂期功之服是則漢時有服不預宴會之證舊唐書王方慶傳。奏言令杖期大功喪。未葬不預朝賀。未終喪不預宴會。比來朝官。不遵禮法。身有哀容。陪預朝會。手舞足蹈。公違憲章。名教既虧。實玷皇化。伏望申明令式禁斷。唐時格令。未墜前經。今則有脫齊衰而入士大夫之門。停殯宮而召親朋之會者。至乃髽踊方聞。衿鞶已飾。敗禮傷教。日異歲深。宜乎板蕩之哀。甚於永嘉之世。嗚呼。有人心者。則宜於此焉變矣。

裴庭裕東觀奏記。大中朝。有前鄉貢進士楊仁贍女弟。出嫁前進士于。納函之日。有期喪。仁贍不易其日。憲司糾論。貶康州參軍。馳驛發遣。冊府元龜。後唐明宗天成二年。敕原州司馬聶嶼。擢從班列。委佐親賢。不守條章。強買店宅。細詢行止。頗駭聽聞。喪妻未及於半年。別成姻媾。棄母動逾於千里。不奉晨昏。令本處賜死。唐季五代之時。其法猶重。冊府元龜。唐薛膺為左補闕。弟齊臨陣。為飛矢所中卒。膺聞難。不及請告。馳馬以赴。與弟褒庠處喪如禮。膺去左補闕。庠去河南縣尉直宏文館。與褒皆屏居外野。布巾終喪。蹈名教者推之。宋史。王巖叟為涇州推官。聞弟喪。棄官歸養。呂祖儉監明州倉。將上。會兄祖謙卒。部法半年不上者。為違年。祖儉必欲終期喪。朝廷從之。詔違年者。以一年為限。自祖儉始。然史之所書亦寥寥矣。

漢人有以師喪去官者。如延篤孔昱後漢書劉焉。蜀志並見於史。而荀淑之卒。李膺時為尚書。自表師喪。則朝廷固已許之矣。其亦子貢築室於場。二三子居則絰之遺意也與。

宋天禧三年。諸路貢舉人郭稹等四千三百人。見於崇政殿。時稹冒緦喪赴舉。為同輩所訟。上命典謁詰之。引服。付御史臺劾問。殿三舉。同保人並贖金。殿一舉。今制非三年之喪。皆得赴舉。故士彌躁進。而風俗之厚。不如昔人遠矣。

  武官丁憂附論居喪宴飲日知錄 

顧炎武

晉書言姚興下書將帥。遭大喪。非在疆場險要之所。皆聽奔赴。及期乃從王役。宋岳飛乞終母喪。以張憲攝軍事。步歸廬山。元史言成宗詔軍官除邊遠出征。其餘遇祖父母父母喪。依民官例。立限奔赴。然則今制武官不丁憂。非一道同倫之義也。明史言洪武二十八年。蘭州衛指揮儉事徐遵等。以父及祖母病卒。奏乞扶柩歸葬鄉里。廷議勿許。上特可之。豈非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者耶。

唐憲宗元和九年。京兆府奏故法曹陸賡男慎餘。與兄博文。居喪衣華服。過坊市飲酒食肉。詔各決四十。慎餘流循州。博文遞歸本貫。冊府元龜十二年。駙馬都尉于季友。坐居嫡母喪。與進士劉師服宴飲。季友削官爵。笞四十。忠州安置。師服笞四十。配流連州。于以不能訓子削階。舊唐書本紀以禮坊民而法行於貴戚。此唐室之所以復振也。

姚興時。有給事黃門侍郎古城詵。每以天下是非為己任。京兆韋高慕阮籍之為人。居母喪。彈琴飲酒。詵聞而泣曰。吾當私刃斬之。以崇風教。遂持劍求高。高懼而逃匿。終身不敢見。僣亂之國。猶有此人。賢哉。

  喪棚迂解 

高珩

從先野人問於予曰。聞貴邑之治葬事也。率用布棚十許座。其高大也以幾丈計。其用布也以幾百疋計。或至用雜綵丹青。其侈費也。幾十金以至幾百金計。信有之乎。曰然。曰。此王者之制與。聖人之教與。抑有益於亡者與。曰皆非也。論其事。則富貴之家刱焉。遂相效而務過之。以為美觀。不然。世俗將以為譏。論其心。則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然後盡於人心之義也。曰以是而師孟子。是王莽安石之周禮。其為病今人而累古人也多矣。夫古人之立說也。標其大端。而未及示其微義。學者附古人之義也。虛者未可語於實。小者未可語於大。其相去遠矣。孝子之於親。豈沾沾耑以財事哉。夫固有其大者焉。事親以道。而偕為聖賢。上也。策名王朝。免於邪慝。而榮以綸綍。次也。其次乃酒炙之養矣。其次乃附身附棺之具矣。其次乃堂斧之制矣。夫酒炙之養。未敢侈以為孝也。然而吾親實享之。勝於祭而太牢之豐矣。衣衾棺槨之制。亦未敢侈以為孝也。然而於吾親之身猶切焉。勝於葬而容衛之隆矣。今之人子置其大者若罔聞焉。於其切者或致怠焉。反沾沾傾家以營葬者何也。且其勞多而費重。一一自為之與。曰否。親知之襄事然也。曰是皆樂為之與。曰未可知也。然或有為施焉者。或有為報焉者。其為報者。則我之施固在前矣。其為施者。則我之報將在後矣。似未嘗厲人也。曰是不然。夫物之不齊。物之情也。則事之不齊。亦事之勢也。親知相愛。誠有願為之者。則亦有不願為之者矣。夫不願而使之。則致厭之道也。不能與不願而強之。則致怨之道也。雖其人理當報我者。而彼力實不能。強之報猶怨矣。況強之施焉者乎。夫本以為榮也。而後乃至於辱。本以為孝也。而後至令人怨。且詛其父母。不亦非計之得者乎。曰家富而自為之者何如。曰免於人怨矣。然惜其染於流俗。拙於用財。而未知能用財者之足進於孝也。夫致飾以為觀美也者。不過欲令小民俗士。嘆羨嘖嘖。以為此家誠富貴。有子孫。能華美耳。以致戚之時。而企乎觀者之譽。人子豈宜有是心。況未邀流俗之所羨。而為士君子之所笑乎。且以數日兼旬之勞。百金千金之費。俄頃便為烏有。不亦暴殄天物乎。且欲孝而無財則已耳。財既足而欲孝。不有營高敞。廣松楸。立享堂。建祠寺。以隆世守者乎。進而上之。不又有推述祖父之遺意而贍三族。以及鄉黨建義倉賑凶荒而養殘廢孤病者乎。於以廣先德而滋後福為尤厚。記曰。父母雖沒。將為善思。貽父母令名。必果夫為善。孰有大於濟眾者乎。此謂能用財而能孝者矣。釋此不為。雖輕費萬金。譬擲財於曠野。置有用於無用耳。已可謂拙於計矣。況歛怨詛於親知。損先人之令德哉。亡者而無知也。將焉用之。是自為侈大。而非為父母也。亡者而有知也。其賢者。必不樂其子孫之厲人而歛怨。厲己而耗業矣。為子孫者。何忍臆其先人之非賢哲。而必以世俗之誇詡為榮也耶。如上所陳。孝固有大而切者。欲為孝子。必審擇於此矣。曰人已為我盡力矣。可但已耶。曰此為喪主言之。不為襄事者言也。既以大事煩人。自當循例報之。其人即力辭焉。贈賻定須相償。曰賓客可露處乎。曰。布幕代之。既不費財。亦不露處。與奢甯儉。聖人之明訓也。

  答尹亨中書 

鍾晼

得告。知已歸盡窀穸大事。居喪克盡其誠。而動中禮節。並世中如吾子者。不數見。子思曰。先王之制禮也。過之者俯而就之。僕前札所為引禮經以節抑之也。來教疑于戴記喪敬為上哀為次之語。謂記禮者失實。僕竊謂敬者未有不哀。而哀者或未能敬。此喪以敬為上也。親始死。主人啼。又如中路嬰兒失其母。哭無常聲。此時創鉅痛深。似不暇計及能敬與否。然三日不食。而鄰里為糜粥以飲食之。懼毀而滅性也。哭泣必擗踊。三日杖而後能起。踊也杖也。本於中心自然之哀。而聖人制為禮。設中情不應。必有不自得而此心惺惺常存者矣。朝夕奠而不祭。葬日虞。以吉祭易喪祭。始立尸而有几筵。以鬼事之。不忍遽死其親也。虞杖不入于室。祔杖不升于堂。杖之長短。視哀之隆殺以為度。不敢作偽于其親也。期而練。再期而縞冠素紕。初喪。朝一溢米。暮一溢米。既葬。疏食水飲。期而食菜果。祥而食肉。禫而從御。吉祭而復寢。類此者。望溪先生所謂哀心以久而平。常道以漸而復。皆本天理而即乎人心之安。不使人陷溺其心。亦不致人毀傷厥體。其文委曲繁重。其意旁皇周浹。非主一無適。或一時之懈。或一念之肆。鮮不愆於禮而哀情不能以自遂矣。他如不立。不旅行。不弔哭。言而不語。對而不問。人請見之則見。不請見人。父喪居堊室。非時見乎母也。不入門。諸禮節皆易於忽不及持者。非敬何以中克有主哉。若徒以哀也。則鳥獸失其。亦知號咷焉。躑躅焉。然彼朝死而夕忘之矣。故惟敬也。斯哀可至於三年之久。推而至於忌日為終身之喪。霜露降。雨露濡。而悽愴怵惕。何莫非一敬之所貫注。而百年之哀有如一日乎。記又引夫子之言。喪與其哀不足而敬有餘。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以禮易敬。則敬者即禮之文。非此記所謂根心之敬也。周末文勝。夫子言此。即喪與其易也甯戚之意。夫言固各有當也。至謂祔祭既服衰。則時祭入廟。亦不必易服。又竊恐未安。夫祔祭。祔禰于廟也。吾高曾祖。固亡者之祖若父也。見孫子之入廟。其心戚矣。故不變服可也。若時祭。則精意以享也。纍然縞素而饋獻焉。先靈有知。其厭飫之乎。記曰。祭天地社稷。越紼而行事。以尊者臨之。卑者可暫屈也。喪三年不祭。禮之正也。後世他事皆不廢。而獨廢祭。悖矣。此先儒所為通變古禮。而朱子折衷焉。卒哭以前。準禮且廢。卒哭以後。以常服祀于几筵。以墨衰祀于家廟。其說為不可易也。僕衰損日甚。既學殖荒落。又中心煩然瞀亂。率復吾子。是否望有以開我。不宣。

  喪禮經傳約 

吳卓信

恩禮節權。喪之四制也。飯腥苴熟。天望地藏。雖天子不能異。而聖人為之區其隆殺者。緣生以事死。稱情而立文也。未死廢。求生氣也。屬纊於面。候絕氣也。死於寢。當其病時已在寢也。遷於南牖。正尸也。幠用斂衾。去死衣也。主人雞斯。禮記作笄纚笄骨笄纚韜髮之繒主人去冠惟笄纚易衣。檀弓始死羔裘元冠者易之○親始死雞斯徒跣扱上衽二手承衾而哭問喪文也始死羔裘元冠者易之檀弓文也鄭氏以雞斯即笄纚而陳祥道以為無據且援檀弓文為始死有易冠無去冠至小斂乃投冠而括髮人子於始喪其幸生之心未已故未忍去飾及小斂則已矣然後括髮而袒徒跣。二手承衾而哭。初去冠。未括髮也。婦人去笄而纚。未髽也。髽音查去纚露髻曰髽哭而復。復者。鄭云天子夏采小僕之屬諸侯用小臣士則以史為之朝服升自東榮中屋。履危北面。三號。而招以衣。望反諸幽也。楔齒。楔音屑拄齒用角柶為將含。恐急閉也。綴足。拘足用燕几為將履。恐辟戾也。餘閣之奠。疏云閣架之屬人老及病飲食不離側死而以其餘奠之口澤存也。始設帷堂。鬼尚幽也。由是命赴告哀。序哭位。男東婦西。或坐或立。殊尊卑也。大夫以上分別坐立士則皆坐受弔受襚。有君命。則主人迎拜送。非是不送迎也。卿大夫以下為銘各以其物。王用太常大夫士用雜帛未命用緇長短殊。其辭一。男書名女書姓為死者之不可別識也。置之竹杠。未為重也。重以木刊鑿之長三尺為重訖則以銘移置於重卒塗置於肂臨葬置於茵因以入壙掘坎於階間少西。將棄渜濯也。渜音緣沐浴餘水為垼音役塊於西牆東鄉。將潘水也。淅米水煮之用以浴陳襲事於房中。各有稱。單複具謂之稱天子十二公九侯七大夫五士三將以襲尸也。既而御者入浴。小臣抗衾。或稷或粱。皆和鬱酒。所謂釁尸以鬯也。沐浴蚤揃。蚤讀爪揃同翦象生時也。既浴飯珠。實米惟盈。含玉與貝。不忍虛其口也。鑿巾以飯。大夫以上則然也。大夫以上使賓含恐賓憎穢其尸故設巾掩尸而當口鑿穿之令含得入士則親為之

遷尸而襲。遷於掩瑱塞耳設幎。掩目履綦結跗。結履於足搢紳而用率帶。率音律不加緘功之帶異於生也。公襲朝服士襲祭服設幄元纁設決。韋為之連其手也。束髮用組。死不冠也。設冒韜尸。君錦冒大夫元冒士緇冒冒上仍幠斂衾猶未斂也。造冰寒尸。士則瓦盤用水。士卑也。襲亦有奠。仍餘閣之奠也。戴德喪服變除云斬衰三年之喪尸既襲服主人白布深衣十五升素章甫冠白麻履無拘婦白布深衣素總白布履愚按此條本經及本經記俱無明文曲臺記喪服等篇亦不載況未去笄纚而冠則與無服何異恐不足據勉齋輯士喪禮採之故存之註中於是作重以依神焉。縣銘而置之中庭。終夜設燎。皆始死之日也。○厥明。陳衣於房。先陳絞所以束衣衾。夷衾祭服次。爵弁服皮弁服散衣次。袍繭之屬皆十有九稱。象天地之終數也。庶襚陳而不盡用。畢用已服。而後用襚也。君無襚親戚之襚不以陳。所陳者止君大夫襚衣不務多也。祭服不倒。重祭服也。斂者六人。人別而數不別也。君大胥斂大夫眾胥斂士朋友斂皆六人主人馮尸哭踊無算。志懣氣盛。踊以洩之也。去笄纚而著素冠。視斂之變服也。斂訖投冠。主人袒括髮。散帶垂。婦人髽。絞帶。去飾之甚也。眾主人免而以布。殺於適也。括髮者去雞斯而紒即喪服小記云斬衰括髮以麻也髽亦去雞斯而紒詳見後又雜記小斂環絰大夫士一也疏云環絰一股而纏也親始死孝子去冠至小斂不可無飾故著素冠而又嫌與平日同故去雞斯再考喪服小記括髮疏云將小斂去笄纚著素冠視斂訖投冠而去按此數條則戴氏所云既襲而冠必不然矣陳祥道曰婦人之髽猶男子之括髮與免也故括髮以麻則髽以麻括髮以布則髽以布髽以麻則斬衰髽以布則齊衰又曰未成服之髽無笄既成服之髽有笄然則啟殯之髽雖在成服之後亦無笄以對男子之袒而免也於是徹帷。尸已飾也。奉尸侇同移於堂。斂在戶內也。戶在室西幠用夷衾。衣多不可冒也。斂衾於是不用降而拜賓。踊而襲絰。即位之變服也。拜賓者賓入致襚主人拜稽顙是也喪大記襲帶絰踊疏云拜賓時袒拜訖襲衣加腰帶首絰復位乃踊也母喪則免。詳見後殺於父也。按疏為母小斂後括髮與父同至尸出堂子拜賓之時猶不異惟為父則括髮以至大斂若母喪則襲絰帶時已著布免奠於東方。特用牲體。按朝夕奠無體牲小斂大斂朔望薦新祖奠遣奠皆設體牲謂之殷奠天子用牢士特豚殷奠之始也。餘閣之奠於是徹

拾踊代哭。拾更也代遞也節哀也。弔者襲裘而至。或絕踊而拜。方踊即止或成踊而拜。緣弔者之爵也。於時而襚。則大斂之襚也。中庭有燎。猶初日也。○厥明。第三日陳衣。大斂之衣君百稱。大夫五十稱。士三十稱。衣備也。布紟單被二衾。貴賤一也。君襚不倒。猶祭服也。大夫以下六玉斂尸。於其貴者加之也。遷尸哭踊。卒斂徹帷。猶小斂也。弁絰即位。將大斂之變服也。喪大記云君將大歛子弁絰即位疏曰此弁絰是未成服若成服則著喪冠矣大夫士皆然袒括散帶。為父或免以布。為母婦人髽。自小斂以來。未之或改也。上士舉尸。君斂也。君至視斂。大夫獨也。士賜大殮。特恩也。大斂於阼。別戶內也。小斂在戶內奠而設席。彌神之也。大斂以前之奠無席遂掘肂。音異埋棺之坎棺入不哭。陳殯具也。天子棺四重。水牛兕牛革二物為一重杝二重屬三重大棺四重尚深邃也。上公三重。去牛革侯伯子男再重。去兕革大夫一重。去杝士不重。去屬昭其等也。皆用裏棺。貼以繒也。繒色君朱綠大夫元綠士元棺必有束。縮二橫三。直束二行橫束二行皆用皮古者棺不用釘也。+束皆三而用漆者。君之棺也。疏云+小要也謂燕尾合棺縫處其形兩頭廣中尖小先鑿棺旁作坎形而以小要連之令固棺漆即漆其+合縫處+束皆二。而用漆不用漆者。大夫士之別也。從阼階奉尸於棺。棺在肂中也。北面視肂。哭踊無算。名斂亦名殯也。三日而殯。此據大夫士而言也。曲禮生與來日死與往日註云與猶數也生數來日謂成服杖之三日以死之明日數也死數往日謂殯之三日以死之日數也此士禮貶於大夫者若大夫以上皆以來日數愚按此大夫與士又微有別大夫實須第四日而殯也至成服杖則第五日矣考士喪禮曰死日而襲厥明小斂又厥明大斂而殯則死三日而又云三日成服杖者是既殯之明日正所謂生數來日者也又按喪大記云士二日而殯註云此二日與死日亦得三日又三日之朝主人杖註云此既殯之明日全三日也合此數條其義乃顯

天子七日。諸侯五日。以兩而加也。殯以輴車。畫轅為龍。叢木象槨。覆以刺繡。天子之禮也。輴不畫龍。設幬設撥。可撥引輴車即紼也諸侯之禮也。大夫以幬。士殯見+。疏云攢中狹小裁取容棺掘肂而見其小要於上塗之而已幕人供帟。音亦士必特賜。以承塵也。殯於客位。即遠也。移銘於肂。表柩也。即殯說髦。說同脫兒時翦髮為髦至是說之按疏云凡說髦尊卑皆三日喪大記云小斂訖主人說髦士之殯君之小斂皆三日也生事之道終也。賓出拜送殯。奠畢也。既殯。君往必具殷奠。榮君至也。見馬首不哭。敬君也。拜送不拜迎。避君答己也。○明日拜謝。棺中之賜不拜也。賻以幣則拜謝三日。此殯之明日實四日也此生數來日故曰三日受杖。問喪曰為父苴杖竹也為母削杖桐也又曰父在不敢杖冠六升。斬或七升。齊衰三升斬齊同履外納帶散垂。始成服也。疏云未成服以前男子免為父則括髮婦人髽既成服以後男子冠婦人笄又按黃勉齊喪服圖式男子斬冠用六升布齊冠七升其制與今之喪冠同斬齊衰布皆三升前有衰後有負版左右有辟領斬裳不緝齊裳緝婦人總斬用布六升齊七升束其本末出紒後所垂者長六寸斬以箭笄篠竹為之齊以惡笄榛為之○婦人於男子括髮時已用麻髽矣今既成服男子著冠婦人只是露紒之髽而著布總箭笄至啟殯則復用麻髽若賓客弔男子著免時則加有髽苴杖削杖。擔主也。尊其為主非主眾子而杖。扶病也。於是始粥。君命也。斬衰倚廬。齊衰堊室。皆中門外。殯在寢也。寢苫枕塊。在室廬也。哭晝夜無時。廬中思慕也。未殯以前無時之哭一既殯以後無時之哭二朝夕哭。不帷。孝子欲見殯肂也。出則施●。音合仍帷也。徹奠而踊。徹大斂之奠將為朝夕之奠也。朝奠日出。夕奠逮日。皆於奧始。不於尸所也。奠以衣服。大斂之餘也。月朔有奠。月半有奠。薦新有奠。燕養饋羞湯沐之饌如他日。事死如事生也。家人營兆。主人免如字絰而往。於兆南。卒筮而後絰。為求吉不純凶。筮宅之變服也。越旬井槨。井搆之殯門外備葬具也。松柏雜木。槨材也。反位而哭。哭槨也。獻材。明器之材獻素。形法定為素獻成。治畢為成獻明也。略而不盡。貌而不工。輿藏而馬反。告不用也。主人視。如哭槨也。既止也朝哭。置楚焞。卜葬日也。既夕哭。請啟期。啟殯之期先葬之二日也。註云此下士禮上士則先三日夙興。先葬之一日也。設盥陳鼎。陳朝祖之奠也。朝祖者象生時將出必告祖也設夷於兩階。祖廟之階將遷柩於此也。設燭。為未旦也。男子免。婦人髽。散帶垂。為啟殯而變服也。自此至卒哭。其服同也。疏云註引喪服小記云男子免婦人髽而不言男子括髮者欲見啟殯之後雖斬亦免而無括髮又云啟後主人仍服免後至卒哭其服同以反哭時無變服之文也

商祝執功布。拂柩也。聲三。存神也。啟三。告神也。命哭前不哭也。由是商祝降。夏祝升。取銘置諸重。不復置肂也。哭踊無算。殯乃啟也。幠用夷衾。即前陳之二衾也。遂朝於祖由寢而適廟也。重先奠從燭從柩從燭從。行序也。乘人引柩。專道而行。上下一也。二綍紼也無碑。以木鑿空引繩下棺士殺也。正柩於兩楹間。用夷。朝祖之正義也。奠設必巾之。禦風塵也。質明滅燭。即夙興之質明也。蜃車路。薦柩車也。祥車曠左。薦魂車也。道車載襚。車載笠。備雨具皆遣車也。天子遣車九士三總謂之魂車廞音欽陳也馬夾牽。以駕車也。既奠乃廞。恐污廟也。請祖期曰日側。若將遲之。孝子之心也。束棺於車。所謂載也。既載飾棺。使人勿惡也。柳翣加衣。飾所聚也。帷荒者何。即柳衣也。邊帳曰帷。君獨畫龍也。上曰荒。亦曰鱉甲。大夫以上加文章。士則布而素也。火三列。黻二列。畫火黻之形於荒也。齊五采。謂鱉甲上當中央。圓形如。君以五采繒飾之。而著以絮也。五貝。錦也連貝為五行。交絡齊上也。素錦楮。又於鱉甲下用帛為屋。以象宮室也。荒於帷相離。紐而連之者纁紐也。織竹為籠。衣以青衣。掛於柳上荒邊。如承霤者。池也。畫雉於繒。懸於池下如幡者。振容也。池在上。振容在下。懸於上下之間。躍而拂池者。銅魚也。在路障車。入壙障柩。畫以黼黻雲氣。而形似扇者。翣也。以木為之天子八諸侯六大夫四士二翣之兩角皆有玉者。戴圭也。明堂位謂之璧翣其不戴圭而帶綏者。大夫士也。綏戴者何。穿纁帛於紐。以繫柳骨也。纁披者何。貫結於戴。披於帷外。人旁牽之。以備傾虧也。在棺曰紼。見繩體也。在道曰引。見用力也。天弓六紼。下此殺也。執紼千人。半之者諸侯也。執紼三百人。大夫之異於士也。送葬必執紼。所以助也。乃陳明器。在重北也。如而縮三橫五。將以加之壙上者。折也。陳之折北。將以禦土掩壙。而橫三縮三者。抗木也。加於抗木。用以禦塵者。抗席也。加於抗席。用以藉棺而禦溼者。茵也。用以裹奠而盛黍稷者。苞與筲也。用以實醯醢而盛醴酒者。甕與甒也。用器祭器士無祭器樂器役器燕器無不陳者。兼用夏殷之禮也。既朝廟又祖奠。將御柩而行也。於是讀誄。累其行而讀之。將作謚也。賵以車馬。贈以玩好。賻以貨財。知死知生也。賻則賓坐委之。明主人志不在物也。若無器則梧受之。謂對面相逢而受也。書賵於方。書遣於策。俟將行而讀之也。○厥明。謂葬日此時猶在廟中遣奠。用馬牲。殊常奠也。貍同埋祭器於廟階。無尸之奠終於此也。分其牲體以祭五祀。告往不復反也。既遣而包其餘。猶大饗之歸賓俎也。讀賵。告死者也。以下行柩之事遂師以幄帟先。先張神座於窆間也。祝執功布郤行柩前。詔執披者知所低昂也。導以方相。拂凶邪也。夾以御僕。使持翣也。從以虎賁。衛魂車也。歌虞殯以行。挽歌之始也。至於邦門。公贈。止於●。道也餘則否也。以下葬之事

至於壙。戈擊壙之四隅。毆方良也。方良即罔兩脫載除飾。將入壙也。闉塞壙以蜃互。蚌蛤之屬禦壙濕也。壙中施槨。井而搆也。輴車國車。輴君葬車國大夫士葬車明器之屬。由羨道入。上有負土為隧上無負土為羨壙口狹也。茵先入加於輁軸。即國車用藉棺也。用綍去碑。負引而下。君大夫之窆也。士無碑毋譁而以鼓封。負引者應鼓聲徐徐而下止不哭也。執斧以。助窆也。恐有用斧處藏器於旁。覆以帷荒。謂之加見者。見帷荒不見柩也。藏苞筲於旁。又在帷荒外也。由是加折加席加抗木焉。窆事畢也。賓出拜送。會喪者也。實土三。助葬者也。若堂若坊若斧若覆夏屋。封之制也。冢人為尸。墓新成。祭后土也。正墓位。邱封前後蹕墓域止行人守墓禁。皆窆後之事也。反哭皆冠。及郊而後免。遠葬者之變服也。雜記云非從柩與反哭無免於●按此則葬及反哭皆著免又喪服小記云遠葬者比反哭皆冠及郊而後免疏云既葬在遠郊野之外不可無飾故至葬訖臨欲反時乃皆著冠至郊而後去冠著免按此則近葬者皆免而不冠矣卒窆而歸不驅。所謂反如疑也。反哭拾踊闔門而就次。仍居廬或堊室也。無柩者不帷。鬼神已在室也。朝夕哭不奠。是日以虞易奠也。虞三日。此據士而言也。諸侯七。大夫五。則天子當九虞也。虞用柔日。即葬日也。於是設尸。前無尸也。尸別男女。非喪不別也。特豕饋食。始變吉也。素几葦席。虞乃几也。若君則始死即具几席虞而沐浴。始飾也。主人何服。如葬服也。疏云葬服者丈夫髽散帶垂也始虞與葬同三虞皆同至卒哭後即服其故服故服成服之服也按此則自啟殯服免之後至此並無變服而檀弓及喪服圖益難為據矣倚杖乃入。虞杖不入室也。迎尸獻尸。圭潔也而為哀薦之事也。虞亦謂之祫事稱曰哀子哀孫北面酳主酳尸酢。尸酢主從吉禮也。獻祝獻佐食。時已升堂仍復杖也。三獻之後。祝告利成。尸乃謖起也也。改設饌於西北隅。是陽厭也。虞而埋重。始立主也。號主曰帝。措之廟立之主曰帝同天神也。虞主用桑。練乃埋也。虞主本經無文今據公羊傳又衛次仲云凡主皆用又崔靈恩云大夫士無主以幣帛祔此與時俗以白綾書姓氏者相似恐非三代之制○愚按本經止於士虞禮虞以下無文今取散見於傳記者裒集成文以補之

於是卒哭卒無時之哭也。未殯前既殯後未卒哭前無時之哭三至是始卒然猶朝夕各一哭薦用少牢。謂之成事。與虞同日而異祭也。上大夫之虞以少牢卒哭以太牢下大夫之虞以犆特卒哭以少牢雜記云士三月而葬是日也卒哭按先儒俱以三虞卒哭同為一事但考疏云卒哭者虞畢後之祭名況其牢又別明與虞不同卒哭而諱。生事畢而死事始也。古者生不諱卒哭以前猶生事之至是乃諱於是受葛說同脫絰帶於廟門。疏云殯宮亦謂之廟始去麻也。要絰易葛絞帶易布為受服之始婦不說帶。惟變首絰。男重首。女重帶也。受以疏屨。不外納也。沐浴櫛搔。彌自飾也。柱楣柱施梁翦屏。除戶旁草居廬之節也。疏食水飲寢有席。寢食之節也。朝一哭夕一哭。哭泣之節也。○明日祔廟。各以其班。祭畢即還主於殯宮也。此祔廟是奉主至廟祭告於祖父祭訖仍奉還寢與後世升祔之祔不同大夫祔於上士。不祔於大夫。擇王父行之為士者祔之士賤也。男子祔於王父則配。女子祔於王母則不配。不敢援尊也。祔杖不升堂。哀益衰。敬彌多也。虞祔而后退。朋友之誼也。十三月而小祥。乃練也。練祭不旅酬。喪事從略也。練而服縓冠。易功衰。再受服也。練衣。黃裏縓緣。正服仍不變也。乃再作主。用主。埋桑主也。主經有文壞廟易檐改塗。將遷主於廟也。遷而復反於寢。必三年喪畢而後遷也。虞之明日祔註云祔已主復於寢練而遷廟又穀梁傳作主壞廟疏云作主在十三月壞廟在三年喪終而傳連言之者此主終入廟入廟則易檐以事相繼故連言之非謂作主壞廟同時也二說殊不同今按張子云祔與遷自是兩事祔者奉新死者之主而告以將遷於廟也既告則復新死者之主於寢而祖亦未遷比至於練乃遷其祖入他廟或夾室而遷新主於廟此與鄭註合又按程子云君薨三年喪畢吉禘然後祔因其祫祧主藏於夾室新主遂自殯宮入於廟國語言日祭月享禮中豈有日祭之禮正謂三年中不徹几筵故有日祭至於祔廟須是三年終乃可祔也程子所謂祔乃後世升祔之祔非虞祔之祔也此與穀梁疏合其義尤長今未見其的然故兩存之

二十五月而大祥。再乃除服也。男子除乎首。女子除乎帶。除服必先重也。受服先其輕者除服先其重者朝服縞冠。祥之祭服也。素縞麻衣。祥之正服也。素屨散屨。易疏屨也。既祥復寢。復於殯宮不再寢於中門外也。斷杖棄之於隱。無使褻也。大祥之祭無無算爵。猶不備禮也。中間也月禫。二十七月也。徙月樂。二十八月也。祥禫之月先儒不同王肅以二十五月為大祥其月即為禫二十六月而樂作康成則以二十五月為大祥二十七月為禫二十八月為樂作又王難鄭云若以二十七月為禫則歲暮遭喪出入四年矣今按喪制皆以月計未聞以年數差別如王說則喪不得踰年制服乎所謂期喪十五月而禫者又何解也循孝子之心自當從鄭無所不¾禫而不在殯宮也。禫而佩也。祥而外無哭者。禫而內無哭者。樂作故也。元衣黃裳。禫之祭服也。朝服綅冠禫之正服也。由是吉祭。四時常祭則元端朝服也。既吉祭。然後元端而居也。同月吉祭。禫後同月內正當吉祭時即復寢內寢而從御也。顧炎武曰禫而從御吉祭而復寢互言之也鄭註已明而孔氏乃以吉祭為四時之祭謂禫後須時祭訖乃復寢非也禫即吉服也豈有未復寢而先御婦人者乎今按王肅本三年問二十五月而畢及檀弓祥而縞是月禫徙月樂兩段康成本服間中月而禫而兼用檀弓徙月樂之說康成是也孔疏亦據檀弓徙月意初非臆說故本文俱從鄭孔而附載顧氏之說如此禫不當祭。不值吉祭踰月祭。乃復平常也。春秋謂之吉禘。為其為三年之祭也。亦名祫祭。為其祫而祧主也。於是遷主入廟。始定昭穆之班也。

○括髮司馬氏書儀曰先用麻繩撮髻又以布為頭之節凡三。小斂也。奉尸侇堂也。大斂也。為母則免此外有括髮者。則奔喪也。聞喪而不得奔也。除喪而歸之墓哭也。皆為父三日為母一日其餘免以終事免。藍田呂氏曰以布為卷幘以約四垂短髮而露其髻冠禮謂之缺頂冠者必先用此缺頂而後加冠古者有罪免冠而缺頂獨存因謂之免以其與免音相亂故改音問之節凡六。眾子為父小斂也。嫡子為母大斂也。啟殯柩行。虞與卒哭也。外此有免者。則諸侯弔在葬後也。雖葬主人仍服免奔喪為母入門後也。童子當室也。五世正服也。朋友在他邦也。髽制同免但男女異名之節凡三。小斂也。啟殯也。奔喪也。無席之奠三。餘閣也。襲也。小斂也。尸前之奠四。連上三者而益以大斂也。無尸之奠六。連上四者而益以祖奠遣奠也。朝夕朔望薦新。亦無尸也。墓新成而有奠。冢人為尸。則立尸之始也。喪祭之尸別男女。吉祭則不別也。自虞而後。不名奠而名祭。漸即吉也。○為君服斬衰。義也。父歿而後伸母之喪。家無二尊也。父卒而為祖服斬衰。適也。父卒祖卒而後為祖母三年。猶父歿而伸母喪也。為長子斬衰。正體傳重也。體而不正。庶子為後正而不體。適孫為後。傳重非正體。庶孫有後正體非傳重。適子有廢疾不立皆不服斬也。庶子不為長子三年。不繼祖也。於本宗降一等服者。為人後也。十五月而禫。期喪也。天子諸侯絕旁期。伯叔之類正期則不絕。大夫降旁期。尊同則不降也。兄弟之子服期。引而近也。嫂叔之無服。推而遠也。姑姊妹之薄也。彼有厚之者也。小功可以冠子取婦。不廢人道也。小功不稅。同脫追服也曾子譏之。則小功以上皆稅也。喪無七月之服。唯中殤然也。長殤九月殤服無受。未成人也。三月之服無受。葬即除也。庶子為母為妻。皆葬而除者。厭於尊也。四世而緦。服之窮也。五世袒免。殺同姓也。朋友服麻。哭寢門外。為同道也。在他邦則袒免。為之主也。久不葬而主喪者不除。異常也。報急也葬者報虞。必三月而卒。哭與常葬者同也。輕者包。重者特。斬衰之喪。既卒哭而遭齊衰之喪也。男子輕要得著齊衰之帶而兼包斬衰之帶婦人輕首得著齊衰首絰而兼包斬衰之絰故云輕者包男子重首特斬衰首絰婦人重要特斬衰要絰故云重者特麻葛重。重麻重葛既練而遭大功之喪也。臣有大喪。不呼其門。經也。金革之事無辟。權也。禿不髽。傴不袒。跛不踊。老病不止酒肉。不刻生以附死。人情之實。天下之通義也。

  喪服 

陸燿

吾友徐遜堂之喪。其弟恕堂將為諸孤制服。而疑於所從。客曰。京師士大夫皆白衣冠從事。而未嘗著麻。古之衰服。非時王之制。邵康節曰。我為今人。止服今人之服。似乎其可。而或者據儀禮喪服。及書儀家禮諸書。起而爭之。謂我 朝定鼎。改衣冠制度。惟僧道婦人喪服。三者未改。既無明文禁止。曷為廢古衣冠而從時制乎。余謂客固失矣。或亦未為得也。京師白衣冠者。北方無麻也。有麻則必麻衣麻冠矣。衰之為制。前有衰。後有負版。上有辟領。要有帶。下旁有+。而下必有裳。一物不備。不成為衰。又古之喪冠。即吉時緇布冠之式。言冠即梁與武在其中。猶言衰即負版辟領等在其中也。以纚韜髮而挽之如梁曰梁。有喪者去纚而為紒。則梁不聳而冠亦貼首。如厭伏然。故又曰厭冠也。冠之材。以六升布覆頂。幅廣二尺二寸。故為三辟積。向右攝之。使與首稱。又以一條布博二寸者。約其前後。如今之帽簷曰武。武者趾也。謂為冠之下趾。故又曰冠卷也。今之為衰者不殊裳。是以婦人之服服男子也。為冠者以紙糊為梁。復以稍細布為三●。蒙其上。而廣止三寸。不足覆頂。是政和之詭製。而非三代之喪冠也。名為從古而實則非古。何如依客所云。而以麻代之。其式並如平居之服。有以即乎人心而合乎禮俗。或問朱子吉服既用今制。而獨喪服用古制。恐徒駭俗。曰駭俗猶小事。恐考之未必是爾。今鄉俗制服。自以為出於儀禮諸書者。正恐其考之未必是也。故識于此。以俟言禮者擇焉。

  上馮師問喪儀書 

陸燿

不孝慘遭大故。昏迷不知所措。恃老夫子之提誨。如夜行而得燭。誠不孝萬千之幸。兩次辱臨。飫聞至訓。不孝謹凜奉行。深懼弗逮。惟外間或以反古為疑。不孝循省內訟。自以為皆遵 今制。並非古禮。如冠服及百日剃頭。皆京師職官士庶上下現行之例。又案 大清律。凡有喪之家。必須依禮安葬。注云定限三月而葬。官員庶人同。又云若惑於風水。及託故停柩在家。經年暴露不葬者杖八十。今不孝擬五月安葬。已逾三月之限。過此以往。近於託故暴露。義所不敢出也。又名律居父母喪作樂。列在十惡之條。例內亦稱民間喪祭之事。凡有絲竹管絃演唱佛戲之處。照違制律治罪。不孝擬不用音樂。亦今之制也。律又云。居喪之家。修齋設醮。若男女混雜。飲酒食肉者。家長杖八十。不孝擬止用素饌。又今之制也。末俗創見以為古禮。不知區區一念。惟以恪遵  王制為務。不敢自託古人。以驚世而駭俗也。今音樂一事。查會典內所載品官喪儀。有陳設執事。並鞍馬五匹之文。其執事名數。康熙七年題准。不過數件。並無音樂。若權照藩臬衙門早晚鼓吹之例。設立鼓柵。亦只可縣而不作。免致喧雜。至待客酒肉。則以不孝蘆墟舊俗。悉用素饌。鄉間樸之風。不可自我壞之。若郡人食肉。鄉人食素。又啟非議之端。故前有一概食素之意。蒙諭以為不便。自宜改之。設有故鄉親友。心於風俗之奢儉。歸咎不孝者。其過至小。可以情諒也。以上諸條。皆就師訓所及。而申請教益者。此外尚有點主一事。不能自決。敢并以請示於左右。古者始死立重。虞而後立主用桑。練而後用栗主。然則初喪之主。尚不以祔廟永祀。謹書生卒年月日於陷中。某官某封於主外。以此謂之題主可矣。何為獨虛王字之一點。延請有爵位者。先朱後墨。而以為光寵乎。劉山蔚曰。服官者。簿書教令皆用朱。以下行上焉者不敢也。人子於父母。而使人肆然下臨之。是豈所以尊之乎。不孝前遭先君之喪。固未嘗請人。今茲欲循舊例。親泣血而書之。并不虛王字之一點。以待貴官長者之辱題。不審於理是否。苫餘生。五中無主。禮經迂遠。固不可施于今日。即書儀家禮。亦繁重難勝。不孝僅采用十分之一二而已。不免或疑其反古。是可懼也。然人情固有始而駭。中而服。久而且化之者。流寓之人。未諳土俗。所仗夫子為之護持。使得伸其人子自致之情。庶幾不悖禮律。而亦不至大為指摘之叢。則其感激至誠。猶生死而肉骨矣。

  喪禮二條日知錄 

顧炎武

濟陽張爾岐言。今人受弔之位。主人伏哭於柩東。賓入門。北面而弔。拜畢。主人下堂。北面拜賓。相習以為定位。鮮有知其非者。不知方伏哭柩東時。婦女當在何所乎。女賓至。主人避之否乎。主人避而賓又至。又將何所伏而待乎。既失男女內外之位。又妨主賓拜謝之節。考之士喪禮。主人入坐於東。眾主人在其後西面。婦人俠東面。此未斂以前。主人室中之哭位也。其拜賓。則升降自西階。即位於西階。東南面拜之。固已不待賓於堂上矣。及其既歛而殯也。居門外倚廬。唯朝夕哭乃入門而奠。其入門也。主人堂下直東序西面北上。外兄弟在其南。南上。賓繼之北上。門東北面西上。門西北面東上。西方東面北上。主人固不復在堂上矣。所以然者。其時即位於堂南上者唯婦人。故主人不得升堂也。今主人柩東拜伏之位。正古人主婦之位也。若依周公孔子之故。未歛以前。則以柩東為位。既歛而殯。則堂下直東序西面。是其位也。主人正位於此。則內外之辨。賓主之儀。無適而不當矣。

禮父母之喪不弔人。情有所專而不及乎他也。孔子曰。三年之喪。練不立。不旅行。君子禮以飾情。三年之喪而弔哭。不亦虛乎。穀梁子曰。周人有喪。魯人有喪。周人弔。魯人不弔。天子之喪猶可以不弔。而況朋友故人之喪乎。孔氏曰若有服者則往哭或疑末世政重事繁。有喪之人。不能不出。獨廢此禮。有所難者。是亦必待既葬卒哭之後。或庶乎其可耳。

  己亥示道希兄弟 

方苞

古之祭者。前期必齋。喪必異居。食祭不齋無以交於神明。喪不異居食。則衰麻哭泣皆作偽於其親。先王制喪食於老者疾者。既葬而後。猶有寬假焉。而復寢之期。則斷不可易。人之情食粱肉而悽然念所親者有之矣。御內而不亡哀未之有也。在禮。期終喪不御於內者。祖父母之外惟妻。而餘皆止於三月。非厚於妻而薄伯叔兄弟也。先王立中制節。故法必計其所窮。妻一而已。假而本支繁衍。死喪相繼。皆終期不御於內。則人道為之曠絕矣。故稍寬之。使中人可守。非謂寡兄弟者。必不可節欲以伸其恩也。記曰。齊衰期者。大功布衰九月者。皆三月不御於內。用此推之。則正服大功。以浹月為期。小功緦麻。終月可也。其始婚。則小功以卒哭之後為期。禮文具矣。余過時不娶。妻之父母趣之。時弟椒塗卒始七閱月。余入室而異寢者旬餘。族姻大駭。物議紛然。遂廢禮而成婚。至今恨之。茲為家則。食飲衰服。或因事而權其宜。惟御內之期。自緦麻以上。必以所推為斷。夫舅與甥。恩之最輕者也。然女兄弟方痛不欲生。苟有人心者。能即安於燕寢乎。大功以上。則視骨肉之眾寡而加隆焉。記曰。小功皆在他邦加一等。不及知父母與兄弟居加一等。此先王稱物之情。而使之自厚於人道者也。齋期已前具。民無恒產。財匱而事劇。不能一稟古制也。

  跋方望溪先生教忠祠禁 

汪師韓

望溪先生年七十有五。告歸金陵。建宗祠曰教忠。以其五世祖四川都司斷事諱法者。死節於明建文朝。故云忠也。既參酌古禮以定祠規。又援周官以鄉三物教萬民。以鄉八刑糾之。閭胥掌觥撻罰之事。立為祠禁。所禁修例至約。獨於喪禮不御內加詳。其言古者三年之喪。非殯奠葬祭。夫婦不相見。語家事必於中門之外。必以晝。不得入房室。犯者撻四十。婚嫁喪疾費不給。期三月。大功浹月。犯者撻三十。喪疾費不給。父母忌辰。前五日率子孫與奠者。齋宿外寢。祖父母伯叔兄弟三日。高曾二日。薦新俗節亦如之。撻罰與期大功犯禮者同。且也。三年之喪。期不飲酒食肉。期浹月。大功終月。違者撻三十。罰不行。惟小功緦麻。撻罰不及。條約成書。見者怪之。身後其子孫亦不能行。然其詞豈不至今閱之凜凜哉。先生為少宗伯時。值 國喪。所教習庶吉士。二十七日之內。齋宿館舍無敢飲酒食肉者。他部院未嘗有也。先生好說禮服。先是友人有在京聞訃者。先生往唁。諄諄以不內宿相勉。師韓習聞焉。而今復見遺書於身後也。嗚呼。禮教衰。人之良心日以澌滅。而一二鉅公達人。務為通侻。取悅於俗。寒門末學之士。藉為口實。倘皆得若先生。執禮硜硜。安見無聞風惕厲者。即不肖如師韓。奉先生教。往丁內外艱。幸不陷於非禮。顧頻年為客。期功之服。忌日之奠。愧不能盡行如先生說。夫世豈無讀先生書而笑其迂者。而亦必有讀之而其心愧恥若撻於市。則其干城名教者大矣。

  齋期 

全祖望

問亭林先生。謂七七之奠。本於易七日來復。是以喪期五五。齋期七七。皆易數也。其說近於附會。然否。答曰。亭林儒者。非先王之法言不言。至此條則失之。然此乃其未定之說。在初刻日知錄八卷。及晚年重定。則芟之矣。自知其失也。七七之說見於北史。再見於北齊書孫靈暉傳。萬季野曰。究不知始於何王之世。三見於李文父所作楊垂去佛齋記。及皇甫持正所作韓公神道碑銘。則儒者斥之之言也。亭林何所見。援皋復之禮以為緣起。夫皋復之禮。始死升屋而號。豈有行之四十九日之久者乎。鸛浦鄭氏。居喪無七七之齋。然其每浹旬一奠。亦非也。考之禮。大夫則朔望二奠。若非大夫。則但行朔奠一次。謂之殷奠。然則五品以下者。奠三次。五品以上者。朔望日各一次。凡十次。是禮也。

  厚終論 

陳祖范

古之葬其天親也。擗踊哭泣。盡禮盡哀。附身附棺。必誠必信。卜其宅兆而安厝之。為之宗廟以鬼享之。春秋祭祀以時思之。人子之所得致於親者。如是而止。倘進乎是而更有可以用吾力者。聖人必且為之。然而無有也。釋道兩家。乃有所謂薦亡超度之法。舉世皆以為不可已。原其本。似亦近乎仁人孝子不忍死其親之極思。而不知其非也。夫死之異名見乎儒書者。曰終曰卒曰化曰亡曰喪。皆形體澌壞。精氣離散之義。老莊家乃以生為夢為寄為來。以死為覺為歸為去。生既是來。則必有從來之處。死果是去。則必有如往之方。有所從來。夫豈無好醜。有所如往。夫豈無苦樂。于是輪迴因果天堂地獄之說。昭彰燀赫。總歸於不可致詰。皆由此而起。夫人之喪其骨肉也。天望而地藏。心求而目想。焄蒿悽愴。欲從末由計無復之。忽有告者曰。爾親無乃不得所乎。無乃有所須乎。有術焉。可以資助之且拯拔之。則其子孫宜不計其果然與否。而姑竭力為之矣。吾故謂齋醮之舉。亦緣於仁人孝子不忍死其親之極思以故。雖有賢智。鮮敢排斥而不用也。雖然以古聖人之智。而智有所不燭。以古聖人之仁。而仁有所不周。君子有終身之喪亡。則弗之忘矣。忠愛其親如此其至也。然所以為親計於地下者。竟窮而無能為力。反不及浮屠氏。黃冠師。使天下後世孝子慈孫。必資於彼而後得以無憾。則亦何足以為聖人。吾將極論之。而麤引其端云爾。

  弔說 

陳祖范

曲禮云。知生者弔。知死者傷。鄭注。弔傷皆謂致命辭也。孔疏。謂弔辭乃使口致命。若傷辭。當書之於板。使者讀之。而奠致殯前。此後世祭文之濫觴也。雜記云。相趍也出宮而退。相揖也哀次而退。相問也既封而退。相見也反哭而退。朋友也虞祔而退。視恩之厚薄。為去之遲速。有此五等。至於朋友。已屬四累之上。相趍謂本不相識。但聞姓名而來會趍喪者。相揖謂曾會他處而相揖者。二者最為疏外。亦在來弔會葬之中。則人數自當眾多矣。兩漢親喪致客。亦務誇多。項梁主辦吳中喪事。至與大徭役同。則吳中喪事之靡文。由來久矣。今之人素無交與。而妄弔其喪者。豈亦猶行古者相趍相揖之禮歟。

  論弔喪 

毛奇齡

周禮以喪禮哀死亡。即今弔喪之禮是也。以弔禮哀禍。則謂遭水火。如宋大水。魯莊公使人弔。焚。孔子拜鄉人為火來者是也。救災恤患。弔禮行焉。不僅施之於死亡也。此禮今雖不廢。顧其儀甚略。故無可載。又有所謂贈諡送旌者。夫易名乃貴者之典。宜出自朝廷。彼青衿之子。或一命之微。及其亡也。假鄉曲私情誄而諡之者。非法也。又誄及人之母妻。尤非婦從夫諡之義。若明旌固所以錄死者。但殯時柩已設旌。今重出疊見。殊覺無謂。且喪主酬情。遂成酒食之會。準之於禮。果何安乎。凡若此者。不敢拘禮不變俗之嫌。妄作違心之附會也。竊又謂生相親者死相恤。凡弔者賻者。亦必實盡其情。而不徒飾往來之虛文。遂飲食之末節。始於哀死亡之禮。庶幾不失。善乎先儒呂和叔之說弔也。曰。詩曰。凡民有喪。匍匐救之。不謂死者可救而復生。謂生者或不救而死也。夫孝子之喪親。不能食者三日。其哭不絕聲。既病矣。杖而後起。問而後言。其惻怛之心。痛疾之意。如不欲生。則思慮所及。雖其大事有不能周知者。而況於他哉。故親戚僚友鄉黨聞之。而往者不徒弔哭而已。莫不為之致力焉。始則致含襚以周其急。三日則具糜粥以扶其羸。每奠則執其禮。將葬則助其事。其從柩也。少者執綍。長者專進止。其掩壙也。壯者待盈坎。老者從反哭。祖而賵焉。不足則贈焉。不足則賻焉。凡有事則相焉。斯可謂能救之矣。故適有喪者之辭。不曰願見而曰比。雖國君之臨。亦曰寡君承事。他國之使。曰寡君使某。毋敢視賓客。主人見賓不以尊卑。貴賤莫不拜之。明所以謝之。且自別於常主也。賓見主人無有答其拜者。明所以助之。且自別於常賓也。自先王之禮壞。後世雖傳其名數。而行之者多失其義。喪主之待賓也。如常主。喪賓之見主人也。如常賓。如常賓。故止於弔哭。而莫敢與其事。如常主。故舍其哀。而為衣服飲食以奉之。其甚者。至於損奉終之禮。以謝賓之勤。廢弔哀之儀。以寬主之費。由是則先王之禮意。其可以廢而已乎。今欲行之者。雖未能盡得如禮。至於始喪則哭之。有事則奠之。又能以力之能及。為營喪葬之未具者以應其求。輟子弟僕隸之能幹者以助其役。易紙幣壼酒之奠以為襚。除供帳饋食之祭以為賵與賻。凡喪家之待己者。悉以他辭無受焉。庶幾其可也。

  謝孝說 

徐乾學

後世有謝孝之禮。多謂輓近之陋習。不知古禮拜君命及眾賓。已先有之。然注謂尊者加惠。必往拜謝。則是所謝者。專指曾來賵賻之人。非盡弔客而謝之也。又古之仕者。不出本國。則其所詣。近在一城之中。豈若後世之過都歷邑。越在數百里之遠。而亦往叩其門哉。況古之所重者君賜。有君賜。不可以不拜謝。故因拜君而即拜眾賓。後世大臣之沒。及大臣之父母沒。例得蒙君之惠。初未嘗有凶服往拜之禮。獨奈何於遠客之弔。而僕僕拜謝之哉。守禮之孝子。方當處苫之中。以奉朝夕之饋奠。乃遠離喪次。而惡車苴絰。奔走於道路。此何禮也。欲徇流俗。而大違古人之意。諒亦秉禮者之所不為。況吾誠能守禮。吾即不往謝。人亦安得而責之。慎毋錯會經旨。而藉口古人。庶不貽知禮者之誚乎。

 孫氏家乘謝弔不遠出今時有踵門謝弔之舉初喪遠出有至四五百里者大失朝夕倚廬之意家禮云案曲禮凡非弔喪非見國君無不答拜者則弔喪不答拜明矣而家禮本書儀乃從世俗有賓主答拜之文以義起也是弔之答拜猶為義起況弔畢稽顙謝賓已盡謝孝之禮何必他日又踵門乎今或時俗如此不能盡違則有折衷之道如遠來親友即至舟中或寓所叩謝不必他日更往也家禮注世俗既葬之後凡有親戚僚友來弔祭賻者其哀子必具衰絰躬造其門拜之謂之謝孝有不行者怪責叢焉謂為不知禮遂使居喪者舍几筵朝夕之奉縲然衰絰奔走道塗信宿旅次甚至浹旬累月不歸者有之行之已久習以為常考之古禮無有也知禮君子既當以禮自處又當以禮處人痛革世俗非禮之禮可也

  喪刺答問 

何發

里有居喪者問曰。近世三年之喪。喪刺稱稽顙不稱拜。於義何居。應之曰。周禮九拜。其一曰稽顙。稽顙所以拜也。禮記則曰。拜而后稽顙。頹乎其順也。稽顙而后拜。頎乎其至也。釋者謂。稽顙自盡其哀也。拜致敬於人也。先禮賓而繼自盡。故曰順。先致哀而後盡禮。故曰至。又曰。三年之喪。從其至者。後世稽顙拜之稱。或自孔子之言昉歟。若晉重耳對秦使。則稽顙而不拜。穆公曰。未為後也。故不成拜。身喪父死。不得與哭泣之哀。未敢以繼體之君自居。故不備禮。在亡人則然。今士大大非有家國之繫。及處危難之間。何故而不成拜乎。向見鄂西林家。止稱稽顙。西林避先世諱。尊名之義。適與稽顙而不拜之文值。非以凶喪不當致敬於人也。觀其平日往來投刺。重書頓首頓首。不書拜。其故可知也。然則何以不重書稽顙也。則牽誤於檀弓之文也。夫君子行禮。不求變俗。出所見之是。刊俗之謬。雖家國非之可也。不察事之所以然。而漫以為大人先生創行之。可矜式焉。是孔子拱而尚右。門人亦皆尚右也。承謬襲訛甚矣。幸更質之知禮者。

  喪父有繼母訃不稱哀議 

柴紹炳

近世孝子訃狀。喪父稱孤子。喪母稱哀子。父母並喪。則稱孤哀子。其說本於宋司馬光。載諸儒家禮。朱熹亦是之。比有喪父而繼母在者。其訃狀疑所署。或欲並稱孤哀。或欲去哀稱孤。客未能決。質於予。予應之曰。有繼母在。宜避不稱哀。否則無以處其後母。將繼親也。而父妾與哉。禮取別嫌明微者此也。或曰。案禮居喪。祭祀曰孝子某。訃告曰哀子某。哀哀父母。孝子之情也。第稱哀何嫌。予謂禮時為大。宜次之。因時制宜。不得泥古。如孤哀子稱。昉於宋儒。循行已久。何容獨異。猶之稽顙頓首。例分吉凶。君子未嘗或矯焉。故稱孤則人知喪父。稱哀則人知喪母。父歿而有繼母者。并書哀。則嫌於無繼母。義不敢出也。若謂從禮書哀。不必循俗。已類生今反古之道。又連文書孤。更屬駢枝矣。或又曰。喪母稱哀。於俗為尤。今己母實亡。而去哀存孤。不幾於忘母乎。予謂喪母哀訃。其事在前。今居父喪。而壓於繼母而不敢書哀。直避其名爾。喪其母而書哀者實也。壓於繼母而不敢書哀者名也。禮之節文是也。古有母死而請數月之喪者。亦有壓而然。豈忍恝耶。考律之制服。凡喪繼母舅。如其舅服功。繼母死則已之。服舅之有無。尚以繼母存亡為別。則繼母在而避不稱哀。禮由義起。詎為得已哉。如近今登科序齒錄。父沒而有繼母在堂。必書曰慈侍下。而不曰永感。何則。書永感。則嫌於無繼母。書慈侍。不嫌於忘己母也。比是以觀。亦可曉然已。且執或之說。如喪父有二子。一子前母出。一子後母出。前子以己母先亡而欲書孤哀。後子以己母尚在而欲但書孤。則二子者將同訃異狀耶。君子行禮。每稱情立文。而未始壹於直遂。彼書後母之如母。有父制命焉。惡敢以父沒而遽遺之。故喪吾母也哀。喪後母也亦哀。惟其喪也亦當哀。則其存也必不敢預哀。尚以哀屬吾母。不為後母計。有如執言以問。嫌隙所開。其罪等於不孝也。持論者善處人骨肉之間。宜何從焉。或又曰。今俗有停柩在家。經年始殯者。假令母殯未舉。而父已續娶。於發引之時。孝子通狀。亦緣繼母去哀否乎。予謂喪母書哀。自屬定禮。繼親後來。惡得避之。且前此訃告。以父為政。率男稱哀。專為母。則無可引嫌者也。夫禮者稱情文立。恒緣義起。喪父有繼母而并書哀。失之戇。喪其母因後母來而遂削哀。失之葸。戇非禮。葸亦非禮也。抑語有之。議禮如聚訟。吾安得通人而與之折衷也哉。

  論庶子後生服制書 

沈大成

得書辱問以適母卒後數月。而妾子生。其服制若倣聞訃守制例。則當以子生日始否。案曾子問曰。君薨而世子生。又曰已葬而世子生。經唯曰奉子以衰。又子踊襲衰杖。皆喪之儀節也。其服斬之期若何。經未嘗言之也。今足下所詢先卒者適母。後生者妾子。竊以為父與母一也。庶子與冢子執親之喪一也。準此而推。則今生之庶子其服當服斬。其衰則被之于懷抱。其殷事祥練之祭。則保母奉以行禮。此盡人而知之也。尋尊諭其服制當倣聞訃守制之例。以子生之日為始。案開元禮。兄弟各處異方。而父母喪。各依聞哀日月而除之。朱子語錄。親喪兄弟。先滿者先除服。後滿者後除。以聞喪有先後也。此向來聞訃守制之明證。則後生妾子服嫡母之喪。以生之日為始。何不可乎。縱適母已生有子服斬在先。雖相去數月。而各自變除。又何妨乎。夫復生有節。喪不相待。禮之大閑也。幸與知禮服之君子再詳之。并以見教。

  喪服三條 

許三禮

喪服。查古禮與今制不同者有數件。父為嫡長子斬衰三年。母服齊衰三年。報服也。孝慈錄減期。又子為母齊衰三年。父在服期。庶子為所生母齊衰三年。為父後降。嫡孫父卒。為祖母若高曾祖母承重者。齊衰三年。祖在服期。加杖。儀禮也。孝慈錄俱改斬衰三年。且不註父在祖在嫡母在降。又大夫以上。為庶母無服。士嫡子眾子為庶母緦麻。孝慈錄改齊衰杖期。三殤服以次降一等。孝慈錄省婦為舅姑期。唐始定齊斬從夫。曾祖父母三月。唐增五月。叔嫂無服。唐始定五月。會典俱因之。嗟哉。詳察先王制禮。家無二尊。又至尊在不敢伸其私尊。此中精義。最有關重。又王侯與士大夫別。觀歷代增定。若似從厚。 國朝律已著為典。煌煌令甲。是則為一代之憲章。誰敢干之。乃鄉曲儒生。猶執家禮舊本。互閱傳訛。既未見會典。又焉知更制。即瓊山儀節潛谷補註升庵手訂諸書內。今制二字。亦不如何謂。身在士林。值生母死。援嫡母在。全不終喪三年。所在有之。豈知服官者解任。自宋元明迄今率遵耶。再查古禮。庶子君在為母練冠。既葬除。君卒為母大功。至大夫在為母大功。卒為母三年。無餘尊所壓故也。士雖在。庶子為母皆如眾人。士卑無壓故也。是則古與今士大夫之庶子為生母。俱得終制。唯君之庶子被壓不得伸。猶不奪其母子之恩。故五服外權為制飾雖抑猶容有三年之哀。以上載在儀禮會典。所當精究。故曰當以國制為遵。並不必拘夫舊圖。此類是也。

禮曰。君子行禮。不求變俗。然俗有斷不可從者。他且勿論。如父母死。卒哭以前稱哀子哀孫。卒哭以後稱孝子孝孫。此等分別。就既虞漸吉。各有義存。乃父喪稱孤子。母喪稱哀子。果何說也。儀節註。俗久難變。姑從亦可。實大有未安者。言不順。由於名不正。如前母之子值繼母在堂。或前母無子。係繼母有兒。遭父喪。稱孤不稱哀。疑無前母。稱孤兼稱哀。無別於繼母在。又若庶子父沒。嫡母在堂。而喪生母。稱孤稱哀。疑無嫡母。稱孤不稱哀。不顯其生母亡。種種未安。甚至滋變紛紛者。如是分別。何如不別為愈耶。嘗思父與嫡母並生母。會典既皆斬衰三年。今代因之無分別。此后不拘父母或前或後喪。嫡子眾子俱寫斬衰子。庶子為所生母死寫斬衰子。嫡子眾子為庶母死寫杖期子。既合國制。又無嫌疑。倣期服生功服生等例。不亦理順心安耶。此古經未載。以大義裁之。而不徇流俗之一。

禮有一節一事。而關民生日用之常。且寓有精義。不可缺失者。當補議之。以待修明之君子。道理從源看徹。方知天統乎地。地包在天。故坤卦曰。妻道也。地道也。臣道也。妻視夫。無異為子視乎為父。則母不得與父同。明甚矣。先生制禮。父斬母齊。又別父在為母期。所以表父為至尊者。義何精也。大明會典。齊一斬衰。且不分父在與否。大失天尊地卑之義。今欲少變通之。如均是斬衰三年喪也。父在母死。或生母死。當稱齊衰子。有別於父不在。果父先歿矣。得伸其尊。仍稱斬衰子。又祖在父死。而值祖母喪。當稱承重齊衰孫。有別於祖不在。果祖先歿矣。得伸其所尊。仍稱承重斬衰孫。其心喪服制俱准此。乃見家無二尊。有至尊在。不敢伸其私尊之義。則人道得矣。於理更順。於心更安。精心於道自見也。又叔嫂無服。經著遠別之義。唐始定小功。宜遵古削之。又貴臣貴妾緦。禮有正文。晦庵家禮附在小註。而諸本忽略之。此亦為缺失。何也。既註庶子為所生母斬衰三年。嫡子眾子為庶母齊衰杖期。則公士大夫為貴妾緦。士妾有子而為之緦。此兩條斷不可少。義有淵源。禮不云乎君所為服。子不敢不服。君所不服。子亦不敢服也。此又由本及支之道。豈可禮經載之。而諸本反遺之耶。是二議又可補家禮會典之所未詳。尚望修明君子條議行之。

  答喪禮問 

劉榛

問既遷尸而號於廟。何禮也。曰此禱復而失其禮意者也。禮既禱於五祀。士則於門於行耳。復者。升屋北面。招以衣。曰皋某復三。求之天地四方也。魂氣無不之也。而於廟焉惑矣。始死。奠脯醢於尸東。陽位也。未忍死之也。傾漿於廟門。不但死其親矣。主人未成服。弔者入門。子弟出見之。曰。以未成服不敢出見。使某拜。禮也。而被髮跣足行於塗。何歟。曰。陰陽家言有所謂殃者信乎。曰。親而忍加以殃名。不孝之罪通於天矣。夫殃何物也。由俗所云。猶之乎其魂也。魂與氣非二也。氣散而魂獨。魂去而殃猶在乎。殃之為義。禍也罰也。死者又何惡於其家。而降之禍罰耶。果其親之靈至此而始去。則求其一見乎其位。聞乎其容聲而不可得。乃避而遠之。何心哉。凡此至陋而害理。而世卒無有非而黜之者。不可解矣。曰父母兩不存。稱孤哀子。若為繼母之子。其無嫌歟。曰嫡重矣。嫌繼母。則何以處嫡母哉。且儀禮於筮宅卜日之類。皆稱曰哀子某。哀固不專於母也。況可嫌於繼母之故而不哀乎。曰繼母之子於嫡稱前母。禮歟。曰非禮也。繼母無前母之名。繼以言乎繼嫡也。不以為嫡何繼焉。前與繼。亦猶然乎其嫡也。

 俞文豹吹劍錄避煞之說不知起於何時案唐太常博士李才百已歷載喪煞損害法如巳日死者雄煞四十七日回煞十三十四歲女雌煞出南方第三家殺白色男子或姓鄭潘孫陳至二十日及二十九日兩次回喪家故俗世相戒至忌期必避之然旅邸死者即日出殯煞回何處京城乃傾家出避東山曰安有執親之喪欲全身遠害而扃靈柩於空屋之下又豈有為人父而害其子者乃獨臥苫塊中煞夕帖然無事而俗師又以人死日推筭如子日死則損子午卯酉生人犯之者入斂時雖孝子亦避甚至婦女皆不敢向前一切付之老嫗家僕非但枕藉撢扱不仔細而金銀珠寶之類皆為所竊記曰凡附於身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爾矣亡人所隨身者惟柩中物耳可不身臨之此惟老成經歷平時以此戒其子弟庶幾臨時不為俗師所惑

問主之制。曰伊川先生言之悉矣。高下厚薄。皆有取象。不可意為也。曰世用有爵者點朱。而覆以墨。禮歟。曰非禮也。親故之能書者題之足矣。必乞於有爵。亦所以崇其事也。而朱焉則無謂矣。且服官者簿書教令。皆用朱以下行上焉者弗敢也。人子於父母。而使人肆然下臨之。又豈所以尊之乎。曰父在。母之主宜何書。曰從夫而稱。子不得以妣名之也。曰子之主。則從父而稱乎。曰然。曰有孫者書考不可乎。曰嫌於無祖也。曰無孫之子。有泛稱公者非歟。曰誰公之。是於其家了無繫屬也。曰立主以祀之。似不宜施於卑。曰非然也。本尊則尊奉之。本卑則卑畜之。魂之所依。猶之其人在耳。家必有主。而統屬於尊也。曰禮無明文。於何而徵之。曰或問乎朱子云。夫在。妻之主宜書何人奉祀。朱子云。奉祀施於所尊。以下則不必書也。由此觀之。則夫在稱亡室。父在稱亡男。古之人無不然者。而在或人之所疑。以旁書其子之名奉祀。或亦無害。不知尊者在。卑者不得干也。禮為人子者。居不主奧。坐不中席。行不中道。立不中門。皆所以避尊者也。而於主。乃敢自名而無所避哉。曰父沒。然後滌而改書歟。曰然。

問先生作喪服說。言置餘日而不用。而緦功亦然。於何知之。曰考禮文而知之。夫禮以倍而加隆。期則天地四時已變易。服亦可從而變易矣。其恩厚者弗忍。已而倍之。則再期。故再期之喪。而謂之三年也。曰再期何以名二十五月也。曰三見其死之日。則不可數於二十四月也。曰胡不實以三年也。曰加隆之義止矣。夫一年。天時之大變也。倍之則斬衰。一月。天時之小變也。倍之則緦麻。斬衰再期而稱三年。可知緦麻再月而為一時之喪也。小功再月之倍者也。故五月焉。二時之喪而五月。則緦麻之為再月。義愈明也。大功九月。猶之謂緦麻三月云爾。由小功四月之又一日而倍之。則八月之又一日為三時之喪。義愈明也。倍於中殤。七月則期。期再見其死之日。故曰期之喪二年也。此所謂人道之至文。引伸而會之。歷歷可見。非臆度也。又曰古中月而禫。今二月矣。義何居。曰所謂中月者。除前祥之日為二十五月之數。除後免服之日為二十七月之數。中間則名二十六月。實二十五月之餘日耳。今必滿三月。而又一日始即吉。則二十八月矣。非古也。雖然不汲汲飲酒食肉。而復寢亦厚矣哉。

問王制大夫士庶人三月而葬。左氏曰。大夫三月。士踰月。宜何從。曰檀弓引子思之言。三月而葬。凡附於棺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爾矣。不言大夫也。三月亦通禮矣。曰今之人以速葬為恝於親何也。曰非也。喪服小記曰。報葬者報虞。報。急疾也。不待三月而葬。先王且許之。又何恝之與有。曰貧者不備物奈何。曰子游問喪具。子曰。稱家之有亡。曰有亡惡乎齊。曰有毋過禮。苟亡矣。斂手足形。還葬縣棺而封。人豈有非之者哉。豐嗇有分。固無咎於不備也。成公三年二月乙亥葬宋文公。胡氏曰。國家宜靖。外無危難。曷有越禮踰時。逮乎七月而後克襄葬事哉。左氏曰。文公卒。始厚葬。益車馬。重器備。君子謂華元樂舉於是乎不臣。夫苟過乎時。厚葬其君父。衹重其罪而已矣。爾雅曰。鬼之為言歸也。不歸於土猶之旅人不歸於家。其不予親以安可知也。是故在律惑於風水。及託故停柩在家。經年暴露不葬者。杖八十。出禮入律。人子可不惕然懼乎。曰禮無二斬。既畢服而又服其服以葬。得無嫌於二斬歟。曰。喪服小記曰。久而不葬者。主喪者不除服。故晏子有云。生者不得安。命之曰蓄憂。死者不得安。命之曰蓄哀。蓄哀云者。有故而不得葬。其情常如居喪時也。今則泰然從吉。曠歲年而若無事焉。是則棄親而已矣。故釋名曰。葬不如禮曰埋。不得埋曰棄。

  禫說 

柴紹炳

禮有祥禫之分。自漢以來。學者解說不同。鄭元以禫在二十七月。王肅以禫在二十五月。為鄭學者。援儀禮云。中月而禫。中月者。閒一月也。故二十五月大祥。閒一月則二十七月矣。為王學者曰。中月者。禫在月中。引禮云。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而畢。又檀弓云。祥而縞。是月禫。徙月樂。是也。唐杜佑折中兩家之義。以為君子教孝。禮甯從厚。以禫服二十七月終而吉徙月樂。於義為得矣。然其說猶未悉也。夫大祥之為再期。時則二十五月。疇人所知。若禫則有服與祭之別焉。禫服者。於大祥除喪之後。猶有餘哀。故服介凶吉之間。檀弓所謂祥而縞。是月禫。間傳所謂又期而大祥。素縞麻衣。是也。是月禫者。謂大祥之後。則服禫服。禫服者。素縞麻衣是也。禫祭者服終而釋吉。卜日以祭。案唐韻釋曰。禫者除服祭也。鄭元曰。禫者澹澹然平安之意。此指禫祭無所不佩。是也。既祭而釋吉。故¾。非言服也。即儀禮所謂中月而禫。間傳所云。禫而禫服曰。是月禫。祭曰中月。由此言之。再期而大祥。復間一月而禫。要以二十七月為斷矣。案會典載品官喪禮。本性理家禮之說曰。期而小祥。設次陳練服。再期而大祥。設次陳禫服。大祥後中月而禫。卜日祭而釋吉焉。石梁王氏曰。二十七月禫祭。徙月則樂矣。徙月者。二十八月。其禫祭不言設次陳服者。小祥則易練服。大祥即易禫服。禫祭即易吉服。此無不佩之義。然禫祭在二十七月。卜吉則行。不限於何旬也。卜日而祭。祭則¾正合於禫而釋吉矣。所以知禫而釋吉不踰二十七月者。古者不獨三年之喪有禫。為母妻服期者亦有之。故雜記曰。十一月而練。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家禮亦云伯叔無禫。十三月而除。母妻有禫。十五月而畢。夫十三月而除者。期喪也。故當不踰是月。知期之不踰十三月。則禫之不踰十五月也審矣。知期之禫不踰十五月。則大喪之禫不踰二十七月也又審矣。或曰禮禫除。斷以二十七月。乃今律制。官吏服闋。必滿二十七月。計日而除。何與。律禮相為表裏。然法主畫一。故仕進者甯使日月匝而後闋。以杜浮競爾。若以禮禫除。固已許之矣。何則。品官喪禮。載於會典。與律例並行。皆令甲之書也。誰謂非至邪。昔子路笑朝祥而暮歌者。夫子曰。爾責於人終無已夫。朱元晦亦曰。禫說當從王肅。於禮為合。夫聖賢豈居於薄哉。禮貴得中。不必過求。今欲執法家之議。而於鄭氏間月之禫。復有餘訾。恐未為平論也已。

  禫月考 

邱維屏

按喪服小記曰。再期之喪三年也。期之喪二年。喪服四制曰。三年而祥。然則再期大祥。是為三年已。故又曰。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而畢。喪不過三年。凡三年二十五月之後之禫。皆喪之既除。孝子之心。當澹澹然而平安焉。故因以名其祭。禫不在喪之數也。自祥以往。其祭有三。曰祥祭。曰禫祭。曰吉祭。而其服有六。疏曰。祥祭朝服縞冠。一也。祥訖素縞麻衣。二也。禫祭元冠黃裳。三也。禫訖朝服綅冠。四也。踰月吉祭元冠朝服。五也。既祭元端而居。六也。元端而居。反之於吉矣。而祥訖之素縞麻衣。則哀之餘也。禫訖之朝服綅冠。哀之平也。其喪除而平而吉之漸次。固有若是也。然他服無禫。而禫必齊斬之喪。且齊固不盡禫也。喪服小記曰。宗子母在為妻禫。為慈母後者。為庶母可也。為祖庶母可也。為父母妻長子禫。庶子在父之室。則為其母不禫。然則喪重禫亦重也。然則其為禫之月不同。雜記曰。期之喪。十一月而練。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為期則禮然也。三年之喪。說亦不同何也。檀弓曰。祥而縞。是月禫。徙月樂。則是二十五月而祥。不改月而禫。徙而及於二十六月。遂及於樂。王氏朱子語類從是說也。閒傳曰。期而小祥。再期而大祥。中月而禫。注曰。中月閒一月也。則是二十五月而祥。二十七月而禫也。鄭氏司馬溫公朱子家禮。從是說也。馬氏曰。祥禫之制。施於三年之喪。則為二十五月而禫。若期之喪也。父在為母有所屈。三年以為極。而至於二十五月者。其禮不可過。以三年之喪而斷於期者。其情猶可伸。陳氏曰。三年之喪則久矣。故祥月而禫者。以義斷恩也。期之喪則近矣。故閒月而禫者。以恩伸義也。明會典載。父母服皆斬衰三年。無父在而為母降期者。故馬氏陳氏之說無緣而用。而日月以二十七月為斷。於檀弓王氏朱子語類。皆其不從者也。其服則溫公家禮。皆於祥易禫服。頭黲衫。布裹角帶。固非朝服綅冠之制。其祭則家禮及會典。皆於禫祭除服。別無吉祭也。其禫祭俱云二十七月。而家禮在祥後二月。會典在祥後三月。即疏所謂踰月而吉祭也。雜記曰。三年之喪。祥而從政。今品官生徒。必禫而後起服赴事。則亦在三月之後也。然則宜何從。從乎會典。然則何為善。善乎檀弓之說也。何善乎檀弓之說。魯人朝祥而暮歌。孔子曰。踰月其善矣。則徙月而樂之說也。苟祥而服禫之服。閒一月而祭禫之祭。則孔子之所謂踰月之歌。乃服禫而未祭之中一月也。遽可以歌乎。是不必徙月而樂也。孔子既祥。五日彈琴而不成聲。十日而成笙歌。固有在未禫之月。則未徙月也。記曰。祥之日鼓素琴。踰月而歌。歌人聲也。愈於琴之假物以為聲者。琴可鼓於未禫。歌必於禫之踰月也。

  閏月 

汪琬

春秋哀五年閏月。葬齊景公。公羊曰。閏不書。此何以書。喪以閏數。喪曷為以閏數。喪數略也。穀梁曰。不正其閏也。范甯謂閏月附月之餘日。喪事不數。公穀二義不同。白虎通。三年之喪。再期二十五月也。禮有取於三。故謂之三年。緣其漸三年之氣也。三年之喪。不以閏月數。何以其言期也。期者復其時也。大功以下月數。故以閏月除。晉宋之間。喪遇閏月。諸儒紛紛聚訟。隋開皇初。太常卿牛宏奏三年及期喪不數閏。大功以下數之。以閏亡者。祥及忌。皆以閏所附之月為正。由是歷代以來。遂為定制。又按春秋襄二十八年。胡氏傳。十有二月甲寅。天王崩。乙未。楚子昭卒。相距四十日。閏月之驗也。然不以閏書。喪服不數閏也。又蘇氏集解。葬景公。喪不數閏。譏齊以閏月葬也。皆從穀梁說。公羊云云非是

  居喪釋服解義 

汪中

居喪釋服之禮。王制。祭天地社稷。越紼而行事。一也。曾子問。天子崩未殯。五祀之祭不行。既殯而祭。自啟至于反哭。五祀之祭不行。已葬而祭。二也。晉語。襄王使太宰文公及內史興。賜晉文公命。命於武宮設桑主。布几筵。太宰之。晉侯端委以入。大宰以王命命冕服。內史贊之。三命而後即冕服。時去獻公之卒。已十有六年。文公不欲繼于惠懷。故假居喪即位之禮行之。其天子錫命。諸侯之正禮。固如此也。三也。曲禮。既葬見天子曰類見。四也。又言諡曰類。注使大夫行象聘問之禮。大夫為君三年。見于天子則元冕。五也。左氏春秋。文公元年傳。凡君即位。卿出並聘。六也。聘禮。遭喪將命于大夫。主人長衣練冠以受。注不以純凶接純吉。七也。又聘君若薨于後。赴者未至則哭於巷。衰於館。注衰於館。未可以凶服出見人。其聘享之事自若吉也。賈公彥云。其行正聘享。則著吉服。雜記云。執玉不麻是也。八也。聘禮又云。歸使眾介先衰而從之。注君納之。乃朝服反命。出公門釋服。九也。檀弓。士惟公門說齊衰。曲禮。苞屢扱+厭冠不入公門。服問惟公門有稅齊。曲禮正義。引熊安生云。父之喪惟扱上+不入公門。杖齊衰則屨不得入。十也。郊特牲。郊祭之日。喪者不敢凶服。十一也。喪服小記。養有疾者不喪服。十二也。曾子問。君薨。世子生。告于君。大祝大宗大宰皆裨冕。十三也。士喪禮。筮宅既朝哭。主人皆往兆南北面免絰。十四也。檀弓。弁葛絰而葬。與神交之道也。十五也。喪服小記雜記。祥祭朝服。既祭乃服素縞麻衣。十六也。其非三年之喪釋服者。雜記。大夫卜宅與葬日。有司麻衣布帶。因喪屨。緇布冠不蕤。占者皮弁。一也。又如筮。則史練冠長衣以筮。占者朝服。二也。士喪禮。將葬卜日。族長卜。及宗人吉服立于門西東面南上。三也。雜記。含者委璧于殯東南。宰夫朝服。即喪屨。國執玉而來。執玉不麻。故著朝服。j升自西階。西面坐取璧。正義。以四也。又宰舉璧與圭。則上介賵。執圭將命。宰亦朝服也。五也。其率是禮而行之者。漢書歷律志。引伊訓大甲元年十有二月乙丑朔。尹尹祀於先王。誕資有牧方明。言雖有成湯大甲外丙之喪。以冬至越紼祀先王於方明。以配上帝。一也。周書顧命。成王崩。康王麻冕黼裳即位。卿士邦君麻冕蟻裳。大保大史大宗麻冕彤裳。二也。至春秋諸公之元年二年。會盟朝聘者。凡七十餘事。是皆居喪釋服。而金革之事不與焉。左氏春秋僖公三十二年十二月晉文公卒三十三年四月未葬襄公禦秦師墨衰絰喪大記既卒哭弁絰帶金革之事無辟也軍禮變服有此二條若禡及禱則亦吉服

於是中為之解其義曰。衰麻哭泣。喪之文也。不飲酒不食肉不御內。喪之實也。然郊之日。喪者不敢哭。寡婦不夜哭。奔喪哭辟市朝。君使人弔。主人迎賓不哭。君視斂。主人見馬首不哭。徹大斂奠。設朝奠。婦人拊心不哭。公史讀遣。主人主婦皆不哭。婦人下堂不哭。男子出寢門外見人不哭。凡封大夫命母哭。士哭者相止也。大荒哭不日。有疾飲酒食肉。七十者飲酒食肉。既葬。君食之則食之。大夫父之友食之則食之矣。不辟粱肉。君命遺之酒肉。則不敢辭。古之居喪者。惟御內為不可假。故孟獻子比御而不入。孔子以為加人一等。至于哭泣飲食。皆可通也。則夫衰麻之有時而可釋焉宜矣。弔于人。是日不樂。不飲酒食肉。一日之喪也。故雖天子諸侯。有弔服釋服。斯須之敬也。故既事而復故。君有臣民之恩。疾則問之。喪則臨之。遇柩于路。則使人弔之。故冠絰衰屨。皆入公門。當事而君至。主人不變。圭璧以禮神合瑞。故雖含必即吉。祖考與死者為一體。故天子崩。諸侯薨。祝取廟之主。藏之祖廟。卒哭成事。而後主各反其廟。喪不祭。神人異道。故外事則吉服。因喪以接神則變。喪莫哀于始死。故后之喪。雖嘗禘郊社之祭。簠簋既陳。天子廢其禮。神不可以乏祀。故五祀之祭。既殯而行。有國者。不以人之死為諱。故朝聘而終。以尸將事。賓禮不可以衰麻行之。故聘而君薨于國。其聘享自若吉也。此所謂人道之至文者也。雖然。君子不奪人之喪。亦不可奪喪也。苟有可以不釋者。則不釋之矣。季武子寢疾。蟜固不說齊衰而入見。曰斯禮也將亡矣。士惟公門說齊衰。武子曰。不亦善乎。君子表微。晉平公卒。既葬。諸侯之大夫送葬者。欲因見新君。叔孫昭子曰。非禮也。弗聽。叔向辭之曰。大夫之事畢矣。而又命孤。孤斬焉在衰絰之中。其以嘉服見。則喪禮未畢。其以喪服見。是重受弔也。大夫將若之何。皆無辭以見。是其事也。明乎此。然後可以解墨子久喪。不能從事聽治之惑。可以破杜預段天子諸侯卒哭除喪。諒陰終三年之謬。可以釋蘇軾康王吉服即位之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