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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山笔录  (宋)魏了翁 撰

  《萧望之传》宏恭、石显等建白:望之前将军辅政,欲排退许史,专权擅朝,幸得不坐,复赐爵邑,与闻政事。不悔过服罪,深怀怨望,教子上书,归非于上。师古曰:言归恶于天子也。《师丹传》:归非于朕,朕隐君不宣,为君受愆。又云:获虚采名,谤讥匈匈。愚按归非、归恶等,此已有之。

  至道初,吕蒙正罢相,以仆射奉朝请,上曰:蒙正今退在班列寂寞,想其目穿望复位矣。刘昌言曰:仆射非寂寞之地,且亦不闻蒙正郁悒。刘昌言罢,上问赵镕等曰:频见昌言否?涕泣否?曰:与臣等谈,多至流涕。钱若水曰:实未尝涕泣。镕等迎合上意,若水因自念上待辅臣若此,盖未尝有秉节高迈,不贪名势,能全进退之道,以感动人主。遂贻上之轻鄙,将以满岁移疾,遂草章求解职,会宴驾,不果上。及今上之初年,再表逊位,乃得请。至道元年,赵镕、刘昌言、向敏中俱为同知密院,正月昌言罢,若水代之。愚谓若水既知为上所鄙而不即去,乃谓将以满岁移疾,遂草章求解政,会宴驾不果上,然则是终太宗之世,无一人引去者,宜为人主所薄也。且刘昌言能明吕公未尝郁悒,则必不以己之罢政对人流涕。小人鄙浅逢迎,以坏人主心术,大抵若此。至道元年正月,吕端、寇准为参政,镕、若水与敏中俱为同枢,然则若问西府,敏中亦闻上语也,而独无一言,何哉?

  晋郭奕字大业,为野王令。羊祜尝过之,奕叹曰:羊叔子何必减郭大业。少选复往,又叹曰:羊叔子去人远矣。遂送祜出界数百里,坐此免官。陈后山为徐州教授,东坡知杭州,道由南京,陈告守孙觉愿往见,而觉不许,乃托病谒告来南京送别,同舟东下,至宿而归,为刘安世所弹。所赋“平生羊荆州,追送不作远”诗,以此。唐杨凭贬临贺尉,姻友惮累,无往候者。善客徐晦独至蓝田慰饯。李夷简遽表为监察御史,曰:君不负杨临贺,肯负国乎?太学生薛约师事阳城,坐言事徙连州,城送之郊,上以为党,出城道州刺史。三事相类。

  陆机《汉高功臣赞》:茫茫宇宙,上墋下黩。墋,楚锦反;黩,渴也。

  《甘延寿传》:试弁为期门。《哀帝赞》“卞射”注:并以弁卞为手搏。

  《何武等赞》,故曰:依世则废道,违俗则危殆,此古人所以难于受爵位也。上文云:武嘉区区,以一篑障江河,用没其身。丹与董宏更受赏罚,言宏用则丹免,丹黜则宏封。最后宏为庶人,丹受国邑。故曰者,必古有是语,注不及。

  苏文忠尝云:图王不成,其弊犹可以霸。石徂铼诗《勉师愚等》:汝不闻图王不成犹可霸,舜与我俱人,学之则舜也。苏以前固有此语。

  吕东莱策问诸生云:夫子祖述尧舜,宪章文武,萃百王致治之法而著之六经,成而不试,付其责于后人,以俟其验,至于今千有余年云云。自六经既成之后,尚为未试之书也。

  前辈云:相见又无事,不来还忆君。后山亦云:每逢无可语,暂阻即相求。此用阮修“意有所思,率尔褰裳,不避晨夕;至或无言,但忻然相对”。

  黄太史《跋送穷文》拟扬子云《逐贫赋》,语稍庄,文采过之。如子云《解嘲》拟宋玉《答客难》,退之《进学解》拟子云《解嘲》,柳子厚《晋问》拟枚乘《七发》,皆文采之美也。至于追琢前人,如班孟坚之《宾戏》、崔伯庭之《达旨》、蔡伯喈之《释诲》,仅可观焉,况其下者乎?

  宋玉《招魂》:像设君室,静问安些。按此则人死而设形貌于室以事之,乃楚俗也。

  按经传所说终南山一名太一,亦名终南。据张衡《西京赋》云:终南太一,隆窟崔崒。潘岳《西征赋》云:九嵕嶻薛,太一巃嵩。面终南而背云阳,跨平原而连嶓冢。然则终南、太一非一山也。

  按《周礼》,玉之美者曰球,其次为蓝。盖以县出美玉,故曰蓝田。苦泉在朝邑县西北三十里,其水咸苦,羊饮之肥而美。今于泉侧置羊牧,故俗谚云:苦泉羊,洛水浆。

  石鼓文在天兴县南二十里许,石形如鼓,其数有十,盖纪周宣王畋猎之事,其文即史籀之迹也。正观中吏部侍郎苏勖纪其事云:虞、褚、欧阳,共称古妙。虽岁久讹阙,遗迹尚有可观;而历代纪地理者不存记录,尤可叹息。

  后魏孝明帝神龟元年置大斌县,属上郡,周、隋不改。大斌者,取稽胡怀化、文武杂半之义。

  张仁愿筑三受降城,不置壅门及曲敌战具。或问曰:边城御贼之所,不为守备,何也?仁愿曰:寇若至此,当并力出战,回顾望城,犹须斩之,何用守备,生其退恧之心。其后常元楷为总管,始筑壅门,议者劣之。

  苏秦说韩王曰:韩有剑戟出于棠溪。蔡州西平县西界棠溪村是也,县又有龙泉,可以淬刀剑。

  肃宗曰:亭海方俗之间,河北得水便名为河,塞外有水便名为海。李吉甫《元和郡县志》中录。此书比其他地志颇为有益于学者。上焉纪三国南北朝迁改稍详,下焉接乎本朝郡县之制,不甚相远,而又记载厄塞贡赋,得书事之实。吉甫在唐不得为贤宰相,然体国经野于此尚可考,不可以人废言也。

  东汉公孙瓒记过忘善,睚眦必报,州里善士名在其右者,必以法害之。常言衣冠皆自有职分,富贵不谢人惠,故所宠爱类多商贩庸儿,所在侵暴,百姓怨之。按此病自王、蔡、秦、史以来多有之。

  景祐中,贾文元言诸道州有合避亲三等,举人乞诏,漕臣汇聚,更命官较试,十取三焉。今运司贡事昉于此,记得唐人有别头试。

  《洪范·五行传》曰:田猎不宿,饮食不享,出入不节,夺民农时,及有奸谋则木不曲直。说曰:木,东方也。于《易》地上之木为观,其于王事,威仪容貌亦可观者也。弃法律,逐功臣,杀太子,以妾为妻,则火不炎上。说曰:火,南方,扬光辉为明者也。其于王者,南面向明而治。治宫室,饰台榭,内淫宠,犯颜威,侮父兄,则稼穑不成。说曰:土,中央,生万物者也。其于王者为内事,宫室夫妇亲属亦相生者也。好攻战,轻百姓,饰城郭,侵边境,则金不从革。说曰:金,西方,万物既成,杀气之始也。故立秋而鹰隼击,秋分而微霜降。其于王事,出军行师,把旄杖钺,誓士众,抗威武,所以征畔逆,止暴乱也。简宗庙,不祷祠,废祭祀,逆天时,则水不润下。说曰:水,北方,终减万物者也。其于人道,终而形灭,精神放越,圣人为宗庙以收魂气,春秋祭祀以终孝道。右《汉书·五行志》云。董仲舒治《公羊春秋》,始推阴阳为儒者宗,宣元之后,刘向治《谷梁春秋》,数其祸福,传(或作傅)以《洪范》,与仲舒错(错互不同)。至向子歆治《左氏传》,其《春秋》意亦已乖矣,言《五行传》又颇不同,是以与仲舒别。向、歆传载眭孟、夏侯胜、京房、谷永、李寻之徒,所陈行事,讫于王莽,举十二世以传《春秋》,著于篇。按此其说亦不可废,故记于此,以俟摭计。

  《通鉴》宋文帝十七年,上以司徒义康嫌隙已著,将成祸乱,诛其党刘湛等,出义康镇豫章(史载江州刺史)。殷景仁卧疾五年,虽不见上,而密函往来,日以十数,影迹周密,莫有知者。收湛之日,上忽召景仁,诛讨处分,一皆委之。五年卧疾而人莫能知,其为人深险可见。宋文与此等人谋国,安得不亏君臣之义,贼兄弟之恩乎?

  魏邢𩤛为平原侯家丞,防闲以礼,由是不合。庶子刘桢谏曰:君侯采庶子之春华,忌家丞之秋实。虞喜曰:世人奇诸葛之英辩,而哂吕岱之无对。是乐春藻之繁华,而忌秋实之甘口也。春华、秋实二事相似。

  《诗·墙有茨》;《韦史传》:茨檐贱士,本无官情。茨亦草也。《史记》茅茨不剪,注:屋盖,曰茅茨,以茅覆屋。则茨又为屋盖。

  王介甫元丰七年罢相,居钟山,作两《元丰行》:元丰圣人与天通,十日五日一雨风。或谓徼幸再相。

  王介甫《千枝孙》:峄阳万本母淇奥。孙枝取杜子美赋:桐花未吐,孙枝之鸾凤相鲜。此未害。如母淇奥,稍牵强。李注云:世俗谓慈竹为子母竹。

  《尔雅》:科斗一名活东,《异苑》:龟字元绪,桑字子明。

  蔡卞本末详见介甫《示元度》诗注。哀公四年为一昔之期,注:夜结期也。

  吴中书令贺却曰:比年以来,朝列纷杂,真伪相贸。人执反理之评,士持诡道之论,遂使清议变浊,忠臣结舌。按反理诡道,盖君子小人阴阳之性相反,如君子好遁,小人否;小人用壮,君子罔。

  胡明仲评诸葛亮:当此之时,蜀丧元帅,惨戚而归,魏师欢欣,奏凯振旅。一荣一悴,存亡关焉。时运不留,世代迁改,向之成败利钝,皆为陈迹,而青史所载,赫赫若前日事。孔明忠义之行,节制之兵,皆可详细思惟,反复参考,使人愞气激昂,因以兴起。而曹操、司马懿欺人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羯奴犹羞而不取。然则犹夸夺雄伯于俄顷间,何足道哉?以是知今古一心,理无间断。又许唐太宗功业者:应时而造,时运既往,特陈迹耳。而行事是非,出于人心,有不可泯没者。后世将于是焉以为师资,可不辨乎?杨再思薨,再思贵为宰相,一善无闻,而有两足狐之号。自无知者观之,必以谓贤于张柬之、崔元晖之徒矣。彼其自处,亦必曰:白璧不可为,吾宁以偷合而全身也。呜呼!天地久远,人以一身生死其间,何啻白驹之过隙。君子所以异乎小人者,勉勉于为善,不与草木俱腐耳。使柬之、元晖之徒无善可称,而又罹冤横,是诚再思之不若也。故君子不较荣辱成败于一日,以千载自期而已矣。高骈被囚,君子之事其心,不以一物自累。衣服饮食,不得则不生,犹直寄焉,余可知矣。虚明正静可以监天地,照万物,何往而不裕?此等语皆有益世教。

  《两龚传》龚胜曰:窃见国家征医常为驾,征贤者宜驾。上曰:大夫乘私车来耶?诏为驾。濮时招贤已乘私车。

  韩福归,诏行道舍传舍,县次具酒肉,食从者及马。邴汉、龚胜归,亦诏行道舍宿,岁时羊酒衣衾皆如韩福故事。师古曰:于传舍止,若今官人行道过驿也。按此时有诏不舍宿。

  李林甫身未及寒,剖棺抉口,夸诸庶人以葬。十九年所积悖入之货还归于官,子孙窜流,亲党披败。前日之威势富贵,一旦如飞烟浮尘,不可抟玩。未用远引前古,与之同朝者裴耀卿、张九龄、严挺之、卢绚诸人,生荣死哀曾无此患,而国忠终不监戒,随以族灭。

  王介甫《宰嚭》诗:谋臣本自系安危,贱妾何能作祸基。但愿君王诛宰嚭,不愁宫里有西施。李泰伯诗:若教管仲身长在,宫内何妨有六人。程正叔云管仲时,威公之心未蠹也。若已蠹,虽管仲奈何?未有心蠹,尚能用管仲之理。程说知本王、李,何其谬也。

附录:

鶴山筆錄一卷(浙江廵撫採進本)

舊本題宋魏了翁撰載陸烜竒晉齋樷書中末有海餘老人跋稱竹坨自粤游回鈔鶴山筆錄一卷見眎予意必陳腐滿紙漫不省也近因箋註蘇詩試取檢閱則見辨核紀錄皆有眞趣卓乎小說名家毛氏津逮旣鐫其題跋而不及此想汲古閣中亦無此藏本也云云悔餘老人爲查愼行别號竹坨不知何許人疑爲竹垞之訛也然朱彜尊曝書亭集無此書跋而愼行補註蘇詩亦無一字引此書跋中辨核紀錄皆有眞趣二語文義殆不可通恐不出愼行之筆烜又自跋其後云按唐宋叢書曾刻了翁經外雜抄二卷此纔及十分之三大叚(四庫全書總目·子部·雜家類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