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孔明再上《出师表》
蜀建兴六年,魏都督曹休被陆逊破于石亭,弃车仗、军器,连夜走回洛阳。受气成病,因发背而死。贾逵回奏,魏王(主)怜之,敕厚葬讫。司马懿兵还洛阳,众将问曰:“曹休兵败,公何速回?”懿曰:“吾料诸葛亮知吾兵败,必乘虚来攻长安。吾若不回,恐陇西紧急,令何人救之?”众皆感服。
却说东吴遣使奏知后主,一者显自己之威,二者通和会之好。后主大喜,使人报知孔明。时孔明兵精粮足,听知此事,计议出师。忽然狂风自东北角起,把庭前树木吹折,众皆大惊。孔明遂占一课,云:“此风主损折一员大将。”诸将未信,忽报赵云长子赵统、次子赵广来见丞相。孔明惊曰:“子龙休矣!”二子入见,哭曰:“父亲于昨夜因病而亡。”孔明哭曰:“今岁不想丧多良将,又去吾左臂也。”令二子赴成都奏知后主。后主大哭曰:“朕昔日若非子龙,死于乱军之中矣。”诏谥子龙为顺平侯,敕葬成都锦屏山,立庙四时祭享。史官诗云:
救主功勋大,兴邦名誉彰。
扁舟飞汉水,匹马向当阳。
义胆包身躯,忠心并日光。
留劳青史上,应是与天长。后又有赞诗曰:
一马能将万骑冲,西除东荡扫群凶。
苦征恶战全身胆,惟有常山赵子龙。
后主封赵统为虎贲中郎将、赵广为牙门将。近臣奏诸葛丞相遣杨仪再上《出师表》。后主览表曰:
先帝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故托臣以讨贼也。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知臣才弱敌强也;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是故托臣而勿疑也。今贼疲于西,又败于东,兵法乘势,此进趋之时也。高帝明并日月,谋臣智于渊深,今陛下未及高帝,谋臣不如良、平,而欲以长策取胜,坐定天下,此臣之未知也。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谨表以闻,仰观天德。
后有诗曰:
前后出师表,情切意尤深。
观者皆垂泪,如见忠义心。
后主观表毕,即命孔明出师。孔明令魏延为先锋,教出陈仓道口而进。
司马懿奏知,魏主与众臣商议,曹真奏曰:“臣守陇西,功微罪大,每求补报,未有效忠竭力之地。臣近得一将,使一百斤大刀,骑千里征马,能开两石铁胎弓,暗藏两个流星槌,百发百中,乃陇西狄道人也,姓王名双,字子全。臣保此人为先锋,必成大功。”魏主大喜,便召王双至殿下,封为虎威将军,前部先锋。命曹真统兵三十万,会合郭淮、张郃,分守隘口。
蜀兵见陈仓道口新筑城池,回报孔明曰:“其城坚固,况又严守,不如从太白岭出祁山更便。”孔明曰:“陈仓正彼旧日街亭,若不得此城,难以进兵。若得此城,尽将城中之物赏军。不可稽迟。”令魏延四面攻打,日久不下,复来告知,孔明欲斩魏延,部下郝祥禀曰:“某去陈仓城说郝昭来降汉。”孔明曰:“汝去以何言说之?”郝祥曰:“昭自幼与某结交,以利害说之,必来归降。”孔明依允。祥辞去,前至城下高叫,守卒报知郝昭,令放入相见。昭问来意,祥曰:“吾在西蜀为参赞,待为上宾。”昭阳:“诸葛是吾仇人,各事其主。昔日为昆仲,今日为仇敌,汝不必多言,快请出城,自去理军事。”推祥出城外,祥回顾。昭依定木栏杆,祥勒马以鞭指曰:“伯道贤弟何薄情也?”昭答曰:“魏之法度,兄所闻也。我之为人,兄亦知之;吾受国恩,惟有死而已,兄不必再言。”祥回见孔明,说知前事,孔明曰:“汝可再去见他,以利害说之。”祥又到城下叫曰:“伯道贤弟,听吾一言,量汝一孤城,怎拒数十万之众?今若不降,必误大事,城破身亡,无益于己,不顺大汉而屈膝事魏,乃不知天命,不辩清浊也。愿伯道思之。”郝昭大怒,取箭指祥曰:“吾前言以(已)定,不必再说,可速退去。”郝祥回见孔明,言昭如此坚执不顺。孔明怒曰:“匹夫敢如此欺我无攻城之计!”传令众将,齐力攻城。
●孔明二出祁山
孔明唤乡人问:“陈仓城中,止有三千余人,取城何难?传令作速攻城,休等他救兵到。”装起云梯四十乘,每乘上可立十数人,周围用木板遮护,下以轮推之,每门各用云梯十乘,梯上军人用箭射之。只看军中擂鼓,一齐上城。郝昭望见如此,即令军士用火箭分在四门射之。云梯皆着火烧断,梯上蜀兵坠地,城上矢石如雨。蜀兵皆退。孔明怒曰:“汝能烧云梯,吾用冲车之法。”连夜安排冲车。次日,四面擂鼓而进。郝昭急令用石凿眼,以绳索穿定飞打,其车皆破。孔明又取井阑百尺以射城中,又驱兵运土填壕。郝昭又令城中筑起重墙以御之。孔明见攻不透,唤廖化引三千锹镬军,从夜间开掘地道暗入城去。昭令城内掘城壕以截之,地道军又不得进。日夜攻了二十余日,无计可破。孔明升帐,忽报魏救兵到了,旗上写“先锋王双”。孔明即令谢雄引兵五千先迎敌,龚起引五千兵接应。孔明把军马退二十里,恐防郝昭兵冲出之患。忽败兵回报,谢雄、龚起与王双交战数合,皆被王双斩之。孔明大惊,急令廖化、王平、张嶷迎敌。魏兵到陈仓城下,郝昭开城接应。张嶷与王双战十合不分胜败。玉双诈败便走,张嶷赶去。王平、廖化见嶷中计,大叫:“休赶!”张嶷回马时,早被王双流星鎚打中其背,伏于马鞍吐血。却得王平、廖化接战救回。来见孔明说:“王双就于陈仓城外下寨,筑起重城,深挖壕堑,守御甚严。”孔明唤姜维商议。维曰:“陈仓城池坚固,又添王双助守,不如再差良将守把要道,以防街亭之患。统大军去袭祁山。某用此计,可擒曹真。”孔明从其计,令王平、李恢守街亭小路,魏延守陈仓谷口,马岱为先锋,关兴、张苞为救应,从小路出斜谷,望祁山进发。
曹真听知,自思前番被司马懿占了功劳,因此至洛阳分调郭淮、孙礼东西把守。听知王双在陈仓斩将立功,大喜。乃令费耀为前部总督。忽报山谷中捉得细作,来见曹真,其人〖答〗曰:“小人有机密事来见都督,乞退左右方敢禀上。”曹真叱退左右,其人曰:“小人是姜维手下心腹人,蒙本官差送密书。”呈上云:
天水姜维百拜奉书于大都督麾下:念维世食魏禄,忝守边城;叨窃厚恩,无门补报。昔者误遭诸葛之计,陷身于巅崖之中,思慕老母,旦夕号泣。今幸蜀兵西出,诸葛甚不相疑,望都督听纳忠言,亲提大兵而来,如遇敌兵,可以诈败。维却在后举火为号,先烧蜀人粮草,都督然后驱大兵回身掩杀,诸葛可擒矣。非敢立功报国,实欲赎罪见母。倘蒙照察,速颁来命。
曹真大喜曰:“此天助吾成功也。”赏了来人,回报依期会合。
真唤费耀商议,耀曰:“诸葛多谋,但恐其中有诈。”真曰:“维母不在天水,吾尚不信,他母见在,彼安肯久任蜀乎?”耀曰:“都督只守本寨,某引一千军去接应姜维。如若成功,尽归都督。倘有诈伪,某自承当。”真曰:“足见汝之忠心。”即令耀引兵五万往斜谷而来。军士报知蜀兵出斜谷。费耀引兵前进,蜀兵未及交锋先退。费耀追之,蜀兵又来,方欲对阵,蜀兵又退。如此三次,魏兵一日一夜未曾安歇,恐蜀兵攻击。正欲屯兵造饭,忽然擂鼓呐喊,蜀兵漫山塞野而来。孔明坐于车上,令人请曹真打话。费耀出马,见了孔明,心中暗喜。回顾左右曰:“若见山后火起,便回身杀去,有兵来接应。”费耀大叫曰:“前番败走回蜀,今敢又来?”孔明曰:“曹真何惧而不来?”耀骂曰:“曹都督乃金枝玉叶,安肯与汝反贼相见。”孔明大怒,把羽扇一招,左马岱,右张嶷杀出。魏兵望见山后火起,耀只道是号火,便回身杀来,将次近火边,忽鼓声响处,关兴、张苞杀出,山上矢石如雨,耀知是计,急退兵望山谷逃走,人困马乏,背后兴、苞赶来,魏兵落涧死者无数。费耀正遇姜维从山坡而出,费耀大骂:“不忠不孝之贼,吾不幸误中汝奸计。”姜维笑曰:“吾欲擒曹真,误捉汝也,快下马受降。”费耀见后兵逼近,遂自刎而死。余军皆降。孔明连夜兵出祁山下寨,重赏姜维。孔明曰:“可惜大计小用。”
曹真知费耀死,悔之不及。与郭淮、孙礼商议退兵之策。孙礼曰:“孔明兵远来,利在速战,可差人奏知魏主,或战或守,必有定论。”真从其言。令辛毗赍表奏魏主。魏主知蜀兵又出祁山,即问司马懿曰:“蜀兵又犯祁山,卿何策退之?”
●孔明遗计斩王双
司马懿曰:“臣先知诸葛必出陈仓,故令郝昭守之,今果如此。诸葛从陈仓出兵,运粮顺便,今被郝昭、王双守把,此路运粮不通。其余小径,运粮艰难。行粮止有一月,粮尽必走。陛下遣使持诏,令紧守关隘,不可出战。只在一月,蜀兵必走,走而攻之,诸葛可擒矣。”魏主曰:“卿有先见之明,何不引兵相助?”懿曰:“臣非惜身重命。存下大军,以防东吴陆逊。臣料孙权不日称帝,恐吾魏国伐之,彼必先入寇,臣故留兵待之。陛下勿忧,只差人分付曹真,观其虚实,不可轻入重地,休中诸葛之计。”魏主命太常卿韩暨持节戒约曹真:“切不可出战,只宜谨守。待蜀兵自退,方可击之。”司马懿送韩暨出城外,嘱曰:“吾以此功让与子丹;汝见子丹休道是吾所见。只云天子降诏,命保守为上。若追赶蜀兵,必须仔细。”
却说使命领旨来见曹真毕,曹真退与郭淮、孙礼商议。淮笑曰:“此乃是司马懿之见。深知诸葛用兵之法,久后能破蜀者,必此人也。”真曰:“倘蜀兵不退,如何?”淮曰:“可密使人去报王双,引兵从小路巡哨,自然粮不敢运,一月军中粮尽,诸葛必走矣。”孙礼曰:“吾去祁山乘虚做运粮兵,车上皆载薪草,灌以硫黄烟硝,令人虚报陇西运粮到。蜀兵无粮,必然来抢。待入其中,放火烧车,外以伏兵接应,可全胜矣。”真喜,便令依计而行。即令人去报知王双,引兵小路巡把,郭淮去调拨箕谷、街亭诸处人马守把险要。曹真又令张辽之子张虎为先锋、乐进之子乐琳为副先锋,同守大寨。
孔明每日使人搦战,魏兵坚守不出。孔明曰:“魏兵不出,料吾无粮也。今日陈仓运粮不通,小路搬运不便,吾算军粮,不勾(够)一月。”正在踌躇,忽报魏将孙礼运粮数千车于祁山之西。孔明问曰:“其人如何?”魏中降将曰:“此人魏之大将,曹真心腹人也。”孔明曰:“必是曹真暗计,车内必是引火之物。吾平生用火,彼安能用也?诱吾兵去劫粮车,他兵必来劫吾寨也。可将计就计。令马伤引兵一千径入魏兵屯粮之处,不可入寨,于上放火烧其车仗,如魏兵围住,吾令马忠、张嶷各引兵在外,内外夹攻,魏兵必败。”三人受计而去。又唤关兴、张苞,分付:“今魏兵头营连接四通之路。今晚见山西火起,魏兵必来劫寨。汝等埋伏于魏寨左右,只等他兵出寨,便入劫之。”又令吴懿、吴班各引兵一千伏于自己寨外,如魏兵到,截断归路。孔明调遣已定,自于祁山上凭西而望。
却说魏兵知蜀兵来劫粮车,慌忙报知孙礼。礼令人报知曹真,真乃使人到头营分付:“张虎、乐琳看今夜山西火起,蜀兵必来救应,即要出兵迎敌。”孙礼却令兵伏于山西,只等蜀兵来。是夜二更,马岱引兵径到山西,见车仗重重叠叠,攒绕成营,车上虚立旗幡。忽然西南风起,马岱放火烧着车仗。孙礼只道蜀兵到寨,魏兵放起号火掩杀,背后马忠、张嶷引兵来到,将魏兵围在中央,烧死者不计其数。孙礼冒火走出。
张虎在寨中望见火起。只道魏兵号火,便同乐琳杀奔蜀寨,不见一人。急令兵回,却被吴懿、吴班两兵杀出,截断归路。张虎、乐琳杀出重围,奔回本寨时,只见寨内箭如飞蝗射来,却被关兴、张苞夺了营寨。马岱从火光边杀来,内外夹攻,魏兵大败奔走曹真寨内来。后人诗曰:
鏖战祁山经几秋,至今草木尚含愁。
孔明妙算人难及,先占曹兵第一筹。
蜀兵大胜回寨,孔明令人以密计示魏延,令班师回兵。杨仪曰:“今兵大胜,何故回兵?”孔明曰:“吾料魏不知吾病也。吾病乃是无粮。魏兵暂败,中原必有添益。若以轻骑袭吾粮道,此时却无归路矣。今乘魏兵新败,不敢正视,即可回兵。曹真不料吾走,但忧魏延在陈仓拒守王双。吾已使人赍密计示延,使魏人不敢追吾也。”当夜孔明令后队先回,只留鼓手在寨中点更,连夜兵已退尽,只留空寨。
次日,曹真在寨中纳闷,忽报张郃到。真召入寨中,郃曰:“近奉旨听调。”真曰:“汝来时曾别仲达否?”郃曰:“仲达特地使郃来,路上听知孙礼之计不成,不知都督令人哨探蜀兵否?”真曰:“我兵新败,未敢轻进。”郃曰:“仲达分付:吾兵若胜,蜀兵必不退去;吾兵败,蜀兵必去矣。此乃兵家之玄机,宜深察之。”曹真不信,使人哨探,果是空寨,兵已退去了二日。曹真急令张郃追赶。
却说魏延接见孔明密计,遂拔寨回汉中。军士报知,王双引兵赶二十余里。魏延却在背后去王双寨中放火。双勒马回看,见一片火起,急令军退。到山坡左侧,魏延从林中突出,遂斩王双于马下。魏兵疑有伏兵,四散逃走。魏延手下止三十骑回汉中。原来孔明密计令魏延先存三十骑伏于王双寨边,只等王双起兵时,却去他寨放火。魏延却于要路等候。王双回兵不做准备,因此被延斩之。
张郃追蜀兵不上,回到寨中,忽报郝昭差人申报王双被斩根由。曹真伤感不已,得病回洛阳。令郭淮、孙礼、张郃守长安。
哨探军士报入东吴曹真败兵之由,群臣皆劝吴主兴兵伐魏。
●孔明三出祁山
张昭奏曰:“臣闻武昌东山凤凰来仪,大江之中黄龙屡见。今王上德配唐、虞,明及文、武,宜即黄(皇)帝位,然后伐魏未迟。”孙权从之,昭等择日筑坛于武昌南郊,即皇帝位。改黄武八年为黄龙元年,追尊父孙坚为武烈皇帝,尊母后吴氏为武烈皇后,尊兄孙策为长沙桓王。立子孙登为皇太子,命诸葛瑾长子诸葛恪为太子左辅,以张昭子张休为太子右弼。张昭位至三公之上,顾雍为丞相、加陆逊为上将军,辅佐太子守武昌。吴主孙权复还建业,共议伐魏。张昭奏曰:“陛下初登宝位,未可动兵,且增学校,以安民心。可遣使与蜀同盟伐魏,共分天下,缓缓图之。”
权从其言,遣使入蜀来见后主奏知。后主与群臣商议,蒋琬奏曰:“可令人问于丞相。”后主即差陈震往汉中报知根由。孔明曰:“令人赍礼物去吴作贺,教吴命陆逊起兵伐魏,魏必令司马懿拒之。懿向东征,则吾再出祁山,长安可得也。”后主乃命陈震赍名马、玉带、金帛往吴来见孙权,呈上作贺礼物并国书,吴主从之。诏令陆逊起兵。逊曰:“此是孔明惧司马懿之谋。既然同盟,不可不从。吾兵且养锐气,待孔明攻魏至急,乘时而取中原。”令荆襄各处操练人马,选日兴兵。
陈震回蜀来见孔明。孔明令人去探陈仓,方知郝昭病重。孔明喜曰:“吾事济矣。”令魏延、姜维领兵五千至陈仓城下,如见火起,并力攻城。二将领计而去。又唤关兴、张苞依计而行。
却说郝昭病重,使人报知。张郃上表差人来替守城,郭淮闻知,即与郃曰:“郝昭与汝旧好,汝可去代守。吾自写表申奏未迟。”张郃领兵星夜前来。郝昭当夜病危,忽报蜀兵已到城下,昭令紧守四门。只见四门皆有火起,城中大乱,郝昭惊死于地。关兴、张苞同孔明入城。
魏延、姜维引兵到城下看时,见城上并无旗帜,二人怀疑,不敢攻城。忽一声炮响,城上俱是蜀兵旗号。姜、魏大惊。只见孔明在城楼上叫曰:“汝二人何来迟也?”姜、魏二人拜曰:“丞相用兵如神,何忧魏不服也!”孔明唤入城曰:“吾常忧陈仓城郝昭,故先使人探知,郝昭病重。令汝二人取城者,乃稳众人之心也。吾即令关兴、张苞潜地出城,吾亦暗藏军中,星夜倍道来到城下。比及知觉,郝昭已不能调兵。吾先有奸细入城中放火,内无主将,必自乱矣。此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今郝昭已亡,吾甚怜之。遂令其妻小载灵柩归魏以表其忠。”即令姜维、魏延去袭散关,守关之将必自走也。迟则救兵至矣。”
姜维、魏延引兵到关,守将果然走去。二人上关方才卸甲,忽报关外张郃兵至。姜、魏引兵下关赶杀张郃而去;魏延令人报知孔明。孔明已出兵取武城去了。后主又命大将陈式来助。孔明复出祁山下寨,与众将曰:“吾二次出祁山,未得其利。吾谓魏人仍以旧战之地与吾相敌。彼意只疑我取鄙、雍二处,留兵拒之。吾观阴平、武都二郡与汉中连接。若先得此二城,亦分魏之势。”令姜维取武都,王平取阴平。
却说张郃败回长安,见孙礼、郭淮,报知失城根由。郭淮大惊,令张郃守长安,淮自引兵去守郿城,使孙礼守雍城,表奏魏主,魏主甚忧。又闻孙权称帝,与蜀连兵,命陆逊在武昌出兵。曹真又病重,召司马懿商议。懿曰:“臣料吴不动兵。孙权得江东、荆州,心满意足,必不远图。今称帝号,民心不安,何敢动兵?孔明常思报主之仇,志欲吞吴,恨力未及耳。恐吾国从旱路伐之,故与东吴同盟。今孔明又出祁山,惧吴乘而攻之,故遣使作贺,使吴虚作兴兵之势,以分吾国之兵。吴欲魏蜀相吞,坐观胜败,吴兵乃诈谋也,蜀兵真实敌也。”魏主叹曰:“卿真将才也。”即令司马懿为大都督,遣人往曹真处取印。懿曰:“臣亲往求之。”辞帝出朝,至曹真府,问病曰:“吴蜀合兵攻魏,明公知否?”真曰:“吾患病,人皆不令我知,如此则国危矣。天子何不拜公为大都督以退之?”懿曰:“某才疏智浅,不称此职。”真遂取印付懿,懿再三不受。真曰:“公如不受此印之时,魏国休矣。吾当扶病以保之。”懿曰:“天子已有诏命,吾未敢受。”真曰:“公当代吾,何故推却?”于是,司马懿受印辞帝,领兵往长安来战孔明。
●孔明智服司马懿
蜀建兴七年五月,孔明到祁山,兵分三寨。司马懿兵至长安,张郃接见,备言前事。懿令张郃为先锋,戴凌为副将,领兵十万,至祁山渭水之南下寨。郭淮、孙礼拜见。懿曰:“蜀兵千里而来,利在速战,到此不战,必有谋也。陇右诸郡,皆有信否?”淮曰:“某使各处探知,蜀兵去攻武都、阴平二郡。”懿曰:“汝二人可从小路去救二郡。掩在蜀兵之后,他兵自乱矣。”郭淮、孙礼引兵五万,受计而去。淮与礼马上论曰:“仲达比孔明才智如何?”礼曰:“孔明胜仲达多矣。”淮曰:“虽然胜之,此一计足见仲达之智。如蜀兵正攻二郡,吾兵从后杀去,蜀兵岂不自乱哉!”二人正论之间,哨马军到,回言阴平已被王平占了,武都已被姜维破了。二人正欲退兵,忽一声炮响,山后撞出孔明,坐于车上,左关兴,右张苞。二人大惊,孔明笑曰:“司马懿用计如何瞒得我,每日使人交战,却交你二人来袭吾军之后。武都、阴平,吾已取了。你二人何不早降?”二人又见背后王平、姜维人马杀到,前有关兴、张苞杀来。郭淮、孙礼弃马爬山而走。张苞望见,骤马赶来,连人带马跌落陷坑。后兵救起,将头面磕伤。孔明伤感,令人送回成都养病。
淮、礼走回,见司马懿报知根由。懿曰:“非汝等之罪,乃诸葛智在吾先也。汝二人速引兵去雍、郿,切勿出战,吾自有破敌之计。”又令张郃、戴凌曰:“今孔明得了武都、阴平,必去安民,不在寨中。汝二人今夜各引一万军抄去蜀寨背后杀来,吾引兵在前接应,可夺蜀寨。若得此山头,其余营寨俱立不稳。”戴、张二将领计而行。三更时分,从蜀寨后杀来,行不到二十里,前军不行。张郃向前看时,见数百辆小车截断去路。知有准备,正欲退兵,只见满山火把齐明,伏兵四出,将张郃等围在垓心。孔明在山坡上叫曰:“司马懿料吾在阴平安民,故来劫寨。汝等小辈,吾不杀害,快下马投降。”张郃怒骂孔明,纵马提枪杀上山来。山上矢石如雨,张郃不能上山。杀出重围,不见戴凌。复杀入重围,救出戴凌而去。孔明在山上见张郃杀出重围二次,与左右曰:“久闻张翼德大战张郃,人皆畏惧。今日见之,方知其勇。若留此人,又添一忧。”收兵回寨。张郃救戴凌回见司马懿报知。懿叹曰:“孔明真乃神人也。吾且坚守不出。”孔明令魏延搦战。忽报圣上差费祎赍诏至。孔明接入寨中开读,诏曰:
街亭之败,咎由马谡,而君引愆,深自贬降,重违君意,听顺所守。前年耀师,馘斩王双;今岁爱征,郭淮遁走;降集氏、羌,兴复二郡;威镇凶暴,功勋显然。方今天下搔扰,元恶未枭,君受大任,干国之重。而久自贬损,非所以宣扬洪烈矣。今复君丞相之职,君其勿辞!叩头谢恩。
诏令孔明再复丞相旧职。孔明欲辞,费祎曰:“丞相若不受职,冷淡将士之心也。”费祎辞去。
孔明定计,令诸将拔寨而起。军士报知司马懿,懿曰:“诸葛必然有谋,未可动兵。”张郃曰:“是粮尽而去,如何不追?”懿曰:“吾料诸葛去年多收,今当麦熟,粮草皆足。虽转运不便,亦可支用半年,未必回兵。彼见吾半月不出,故此引诱。”使人远哨,回报离三十里下寨。懿曰:“吾料不走,不可轻进。”又过二日,并不见蜀兵来战。又使人探听,回报蜀兵又拔寨去。懿不信,自扮作哨探军士,杂在军中亲自来看,果见蜀兵又退三十里。懿曰:“是诸葛之计也。”回寨二日,又使人哨探,回报又退三十里。张郃曰:“孔明使缓兵之计,渐渐退去,都督怀疑而不进,则我辈被人耻笑,愿决死战,以报国恩。”懿曰:“诸葛诡计极多,倘有疏危,挫动锐气。”郃曰:“不必都督亲往,某乞一军追之,败则当正军法。”懿曰:“既然汝要去,分兵两队,汝引兵先去,吾兵在后,以防伏兵,此乃首尾相应之计。”张郃、戴凌引副将数十员,精兵十万,依令至半途下寨。司马懿留兵守寨,自引精兵随后接应。
次日,孔明密令人探魏兵到半路。是夜,孔明传令日:“魏兵来追,必然死战。汝等可一当十,吾以伏兵截后,非勇名将,不可当也。司马懿必分兵两队,必自引兵后来,防吾伏兵。”王平出曰:“某愿往。”孔明曰:“若不胜,如何?”平曰:“有失献首。”孔明曰:“王平乃真忠臣,舍身报国。魏兵前后两队而来,王平只可敌一路,岂可分身敌两头?可惜吾大计不成矣。”张翼出曰:“某愿往。”孔明日:“张郃,魏之名将,恐汝非敌手也。”翼曰:“如误亟相大事,愿按军令。”孔明令:“可与王平各引兵一万伏于山谷中,只等魏兵赶来。任他过尽,汝却出兵从后截杀。若司马懿随后赶来,汝却分兵两头挡住后队,吾自有计。”二将受计而去。孔明又令:“姜维、廖化各与锦囊一个,各引兵三千,掩旗息鼓,伏于前山之上,如见魏兵围住王平、张翼十分危急,不可去救。只将锦囊开看,自有解危之计。”二人引兵去了。又唤吴懿、吴班、马忠、张嶷分付:“如魏兵到,锐气正盛,不可使敌,退后且走,只等关兴引兵来掠阵之时,汝等却回兵掩杀,吾自有兵接应。”四将引兵而去。又令关兴引兵五千伏于山谷,只看红旗动,便可引兵杀出。又令魏延去守武都、阴平,以防魏兵透漏。孔明先令兵远远退去。
次日,张郃、戴凌引兵如风雨骤至,蜀兵且战且走。魏兵约赶三十里,孔明在山顶上把红旗一招,关兴杀出,马忠四将回头掩杀,魏兵死战不退。王平、张翼奋力追杀,截其后路。张郃大叫众将曰:“汝等至此,各要死战,更待何时?”魏兵冲突,不得脱身。背后司马懿兵到,却把王平、张翼围在当中。张翼叫曰:“丞相计已筹定,必有良谋,我等当决死战。”张翼分兵敌司马懿,王平分兵敌张郃。
却说姜维、廖化在山上窥见魏兵势大,蜀兵抵敌不住。且听下回分解。
●司马懿兵寇汉中
姜维、廖化即拆锦囊看曰:“若司马懿围王平、张翼至急,汝二人分兵两路,径袭司马懿之营,懿知,恐长安有失,必然回兵。汝却乘势击之,虽不得营,可全胜矣。”姜维、廖化依计而行。
忽哨马军报,蜀兵两路去袭大寨。懿惊曰:“吾料诸葛多谋,汝等不听,误了大事!”即令兵退。王平、张翼从后掩杀,张郃、戴凌大败,见势危急,奔山而走。关兴引兵接应,诸路兵回。
司马懿回寨时,诸将皆自回兵。懿骂诸将曰:“汝等不知兵法,只凭强勇出战,致有此败。”诸将惶恐而退。
孔明得胜,分兵进取。忽成都军士来报,张苞破头伤风身死。孔明大哭,忽口吐鲜血,晕闷于地。众将救醒,自此得病。静轩有诗叹曰:
屈死张苞未见功,孔明挥泪洒西风,
要知身惹尫羸病,都是忧民为国忠。
孔明召董厥、樊建等入,分付曰:“自觉晕沉,不能理事,汝等且勿走泄,司马懿若知,必来攻也。暂回汉中养病。”当夜拔寨,皆回汉中。孔明去了五日,懿知,叹曰:“诸葛神出鬼没,不能及也。”留兵守隘口,懿回洛阳。
孔明留兵在汉中,自回成都。后主亲往看病,命医调治,且(日)渐平复。
建兴八年七月,曹真病可,上表曰:“蜀兵屡犯中原,若不早除,必成后患。况今秋凉,人马安闲,正好征伐。臣与仲达统兵攻汉中。”魏主从之。此时司马懿按制荆、襄未回。魏主差使宣懿回朝。次日,魏主坐偏殿问侍中刘晔曰:“曹子丹劝朕伐蜀,此事如何?”晔曰:“大将军之言是也。今若不除,后必为患。陛下不必多疑,起兵伐之。”魏主依奏。晔回私宅,有数十大臣来问曰:“近闻天子欲议伐蜀,此事若何?”晔答曰:“蜀有山川之险,非易图也。”众皆辞出。杨暨曰:“昨闻刘晔劝天子伐蜀,今又言不可伐,何也?”遂入见魏主曰:“陛下伐蜀,若何?”魏主曰:“卿是书生,焉知兵法。”暨曰:“晔乃先帝谋臣,。臣昨日闻奏,是以知之。”魏主恐晔有计,乃笑曰:“刘晔未曾劝朕伐蜀。”暨曰:“晔对众臣言不可伐之,臣故疑心,特来奏知。”魏主即宣刘晔入内问曰:“朕准卿劝伐蜀,今又言不可伐,何也?”晔曰:“是谁奏来?”魏主曰:“乃杨暨所奏。”晔曰:“臣熟思之,蜀不可伐。”魏主大笑。少刻,杨暨出。晔又奏曰:“臣见陛下饱看兵书,原来陛下不知兵法也。伐人之国,乃大事也,臣尝与闻,虽梦中,犹恐泄之。兵者,诡道也。事未行,务宜密之。臣劝陛下伐蜀,故不敢泄于人。’故反说也,陛下何与杨暨问是非乎?”魏主大悟曰:“卿言乃金玉也。”深加敬重。次日,司马懿回朝。魏主以刘晔之言问之,懿奏曰:“臣往荆襄探知,东吴不敢动兵。可乘此伐蜀。”魏主封曹真为大司马、征西都督,司马懿为大将军,征西副都督,刘晔为军师。三人辞帝,起兵四十万至长安,来取汉中。郭淮、孙礼等分道进兵。
哨军报知孔明。此时孔明病痊,正欲出兵,恢复中原。即令:“张嶷、王平,引兵五千去守陈仓古道,以拒魏兵。吾大军随后接应。”二将告曰:“不敢去,恐误大事。人报魏兵四十万,诈称八十万而来,势如泰山。如何只与五千兵去守隘口,魏兵大至,何以拒之?”孔明曰:“吾拨多兵与你,恐士卒劳苦。若有疏失,非干汝罪。不必多疑,放心速去。吾夜观天文,见毕宿躔于太阴之分,此月内必有大雨。今魏兵四十万不敢深入山险之地,不必多军,恐其苦也。吾将大军屯于汉中一月,待天晴霁,那时以大兵掩之,可全胜矣。”二人拜辞而去。孔明屯兵汉中,传令各隘多备干柴粮米一月,以防秋雨。
王平、张嶷兵到陈仓,于高埠处搭起窝铺,以防秋雨。
却说曹真等兵到陈仓,见城内并无房屋。寻土人问之,皆言孔明放火烧了。曹真欲取陈仓进兵。懿曰:“且未可。某夜观天文,见毕宿躔于太阴之分,此月必有大雨。倘深入山险,无处安身。就此城中搭起窝铺,以为屯兵之计。”魏兵搭铺未完,果然天降大雨一月,平地水深三尺,军士昼夜不安,怨声不绝。传入洛阳,魏主求晴不得。太尉华歆,少府杨阜、王肃等上表曰:“陛下行师,天降久雨,士卒劳苦。怨言鼎沸,徒劳无益。乞诏班师以慰军心。”魏主准奏,遣使诏曹真等班师。真曰:“回兵虽可,恐有追兵。”懿曰:“伏下两军断后,以防追兵。”遂班师回朝。
●孔明四出祁山
孔明知曹真班师,知有准备,亦不追赶。众将禀曰:“魏兵遭雨,久困而退,可乘势追赶,无有不胜。”孔明曰:“司马懿善能用兵,险处必有埋伏防吾追兵,吾今引兵径出斜谷而取祁山,使魏兵无准备。”众将曰:“取长安别有路径,承相只取祁山,何也?”孔明曰:“祁山乃长安总路,倘陇上诸郡有兵来往,必先经由此地。更兼前临渭水,后靠斜谷,左山右林,以便埋伏。吾欲争者,先得其地利也。”遂令魏延、张嶷、杜琼、陈式出箕谷,又令马忠、王平、马岱、张翼出斜谷,会于祁山,先到者为头功,又令关兴、廖化为先锋,姜维为后应。
却说曹真行不数里,后面打探,蜀兵绝无动静。懿曰:“吾料孔明随后来占夺祁山。”真尚不信。懿曰:“蜀兵必从两谷而出,某与子丹各守一谷,五日之内,如无蜀兵到,愿面搽红粉,身穿妇人之衣来营中伏罪。”真曰:“若有蜀兵到,愿输天子所赐玉带、御马与公。于是,真引一半军屯祁山之西,守斜谷口,懿引一半军屯祁山之东,守箕谷口。懿拨两军伏于两谷中,余兵尽在要路驻扎。懿是夜默默巡视各寨,忽至一营,听见一将口出怨言曰:“大雨许久,不早回朝,却在此屯扎赌赛,又苦我等。”懿知,回寨召诸将皆到帐下,查出怨言之人,责曰:“朝廷养军千日,用在一朝,汝出怨言,以慢军心。”其人自招伏罪。懿曰:“汝又无功于朝,妄出怨言,自取罪戾,推出斩之。”众军惊然,懿曰:“汝等众将俱要尽心,听吾中军炮响,四面皆进。”
魏延四将守箕谷,忽报参军邓芝来到,四将接入。芝曰:“丞相有令,如出箕谷道口,须防魏兵埋伏,不可轻进。”副将陈式曰:“丞相出兵,何多疑也?当初魏兵退时,若引兵追赶,擒了司马懿已久。今又令我等休进,是何号令!”芝曰:“丞相计无不中,谋无不成,汝安敢如此!”陈式曰:“丞相若能用兵,不致有街亭之败。”魏延亦恨孔明前次退兵之时,调他往武都、阴平,无功,亦笑曰:“丞相若听吾言,径取子午谷,长安、洛阳皆得矣。”式曰:“吾自有五千军,自出箕谷,先至祁山下寨,羞取丞相。”邓芝阻当不住。是夜,魏延激起陈式引兵出箕谷,并不见一人。式笑曰:“人言孔明谋略通神,吾今见之矣。”邓芝见式兵去远,回报孔明。式引兵行不数里,忽一声炮响,四面伏兵杀出,围住陈式。却得魏延从谷中杀出,救式回寨。魏兵赶杀,又得张嶷引兵接应而回。
邓芝回见孔明,将陈式、魏延言语报知。孔明笑曰:“魏延素有反心,吾爱其勇。今已显露,吾当除之。”忽报陈式损兵带伤,回在谷中,孔明又令:“邓芝再往箕谷安慰陈式,提防生变。吾料司马懿在箕谷,曹真必在祁山,吾速攻之,司马懿必自走矣。”邓芝辞去。孔明唤马岱、王平分付曰:“斜谷口如有魏兵守把,你二人昼伏夜行,速出祁山之左,举火为号。”又唤马忠、张翼分付:“从小路昼伏夜行,出祁山之右,举火为号,合兵与王平去劫曹真寨。吾从山谷口出,三面攻之,可擒曹真。”又令关兴、廖化、吴懿、吴班各受密计先行。
却说曹真不信蜀兵再来,以此怠慢军士,只等五日去羞司马懿。忽报谷中蜀兵杀出;真令副将秦良引五千兵哨探,不多蜀兵过界。秦良掩旗息鼓,领兵而去。将到谷口,哨见蜀兵退去,急引兵赶来,行不到六十里,不见蜀兵,心中疑惑,哨报蜀兵有埋伏。秦良令军急退时,吴懿、吴班两军杀出,背后关兴、廖化杀来,两边是山,魏兵皆无走路。山上大叫:“下马降者免死!”魏大半投降,秦良死战,被廖化斩之。孔明把降兵拘在背后,却将魏兵衣甲与自军穿了。扮作魏军出谷口。令关兴、廖化、吴懿、吴班杀奔曹真寨去报曰:“只有些小蜀兵,尽赶去了。”曹真大喜。忽报司马懿差人来报:“蜀兵已到,被我伏兵杀了五千,都督休以赌赛为念,务要用心提防。”真曰:“我这里并无一个蜀兵敢来。”忽报秦良兵回,真出看时,果是秦良兵回。比及到寨,人报寨后两路兵杀来。真急令上马看时,关兴、廖化、吴懿、吴班寨前杀来,王平、马岱后面杀来,马忠,张翼左右杀来。魏将保曹真望东逃走,却得司马懿引兵接战,蜀兵方退。魏兵大败。懿曰:“孔明占了祁山,此地不可久居,速去渭滨安营,吾料孔明夜来劫寨,故来救应。”曹真惶恐,忧愧成病不起,寨中养病。
孔明兵屯祁山,赏军毕,孔明召魏延至,问曰:“是谁主意进兵?”延曰:“陈式不听号令潜出箕谷,以此失陷。”式告曰:“乃是魏延教我行事。”孔明曰:“他来救你,你反诬他。推出陈式斩首号令。”三军整肃。后有陈式孙陈寿作三国志传以魏为正统,以孔明入寇中原。
●孔明祁山布八阵图
孔明知曹真羞愧成病,与众将曰:“曹真病轻,必回长安。今魏兵不退,必是曹真病危。吾写一书去见曹真,真若见书,必气死矣。”召魏降兵问曰:“汝等千余人家中有父母妻子,我放汝等回去。”众皆泣谢。孔明曰:“曹真与吾有旧,吾有书一封,汝等带去献上,必有重赏。”魏兵回寨见司马懿,具言其事。懿笑曰:“此乃孔明结我军心也。”令放回军人去搬运粮草,再不调用。内有曹真军人,将孔明书呈上。真扶病起,拆视之曰:
汉丞相、武乡侯诸葛亮致书于大司马曹子丹之前:夫为将者,日就月将,能去能就;知进知退,能弱能强,预知天文之旱涝,先识地里之平康。察阵势之期会,揣敌人之短长。嗟尔无学小辈,上逆穹苍,助篡国之逆贼,称帝号于洛阳。走残兵于斜谷,遭淋雨于陈仓。水陆困乏,人马猖狂,抛盈野之盔甲,撇满地之刀枪,都督心崩而胆裂,将军鼠窜而狼亡。无颜见关中之父老,何面居相府之庙廊,史官秉笔而纪律(录),百姓众口而传扬:仲达闻阵而惕惕,子丹望风而惶惶!吾军兵强而马壮,大将虎奋以龙骧;扫秦川于平地,荡魏国为丘荒!天书既下,速早来降!
曹真看毕,忿怒气死于军中。司马懿令人载灵柩送回洛阳。魏主听知大哭,亲迎棺柩,祭奠葬讫。即下诏令司马懿出战,懿提大兵与孔明决战。
孔明令关兴、姜维依计而行,遂出渭滨与司马懿对阵。懿曰:“吾主上法尧禅舜,相传二帝,坐镇中原,今存汝二国者,乃吾主宽慈仁厚,恐伤百姓。汝乃南阳耕夫,不知天数,强欲相侵,理宜殄灭。急早回兵,各守边界,免致生灵受苦,汝得全生也。”孔明笑曰:“吾受先帝托孤之重,敢不倾心竭力以讨贼乎?汝与曹真,皆是汉臣,世食汉禄,不思报效,反助逆贼,何得不讨!”懿曰:“汝休出奇兵,若能胜我,誓不为将!”孔明曰:“汝欲斗兵、欲斗阵法?”懿曰:“先斗阵法。”孔明曰:“汝先布阵与吾看。”懿入中军,手执黄旗招展,左右排成阵势,出阵问曰:“汝识此阵否?”孔明笑曰:“吾军中末将亦能布之,此是混元一气阵也。”懿曰:“汝布一阵与我看。”孔明入阵,将羽扇一摇,列成阵势,出阵问曰:“汝识吾阵否?”懿曰:“量一八卦阵,如何不识。”孔明曰:“敢打阵么?”懿曰:“既识汝阵,如何不破!”孔明乃入阵中,司马懿召戴凌、张虎、乐琳三将分付曰:“今孔明所布阵有‘八门’,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生、景、开三门则吉,休、杜、死、惊、伤五门则凶。今正东乃‘生门’,西南乃‘景门’,正北乃‘开门”。汝三人可从‘生门’打入,从‘景门’杀出,复从‘开门’杀入,可破此阵。”张虎先杀入蜀阵中,只见阵如连城,冲突不出。张虎慌引二十骑从西南冲入,戴凌、乐琳打进阵里,见重叠有门,那里分得东西南北。但见愁云漠漠,惨雾濛濛,喊声起处,个个皆被缚送中军。孔明曰:“打阵者,小将也,何足为奇,放汝等回去。见司马懿叫他熟读兵书,再观战策。饶汝性命,留下军器鞍马,以墨涂面,放回魏阵。”司马懿见了,大怒,回顾众将曰:“如此久战不胜,有何面目见魏主!”即指点三军奋死掠阵,懿自拔剑在手,引数将冲杀。忽然阵后战鼓齐鸣,关兴从西南杀来,姜维从东北杀到。魏兵大败,蜀兵前后掩杀,懿退渭南下寨,坚守不出。
却说蜀将李严差都尉荀安解送粮米,荀安好酒,违限十日。安告曰:“为丞相与魏兵交战,某恐有失,不敢早行。”孔明怒曰:“吾军中专以粮为大事,误了三日,充军;五日者,斩。汝误了十日,有何理说?”怒令斩之,杨仪劝曰:“荀安乃李严所用之人,又兼钱粮多出于西川,若斩此人,后无人送粮。望乞饶过。”孔明令将安痛杖八十。荀安被责怀恨,连夜引亲随六人来投降司马懿,将前事告知。懿曰:“虽然如此,吾不自准信,孔明多谋,你若与吾干一件大功,吾保汝为大将。汝可回成都,布散流言,说孔明暗有怨望,早晚欲称为帝。后主必召回孔明,即是汝之大功。”荀安即回成都,对宦官佯说孔明自倚功高,早晚欲篡国也。宦官听知,即入宫奏知后主曰:“可宣孔明回朝,削其兵权,免生后患。”后主准奏,降诏宣孔明班师。蒋琬奏曰:“丞相出师以来,屡报捷音,陛下何故宣回?”后主曰:“朕有机密事,非见面不可言。”遂遣使赍诏到祁山。孔明仰天叹曰:“吾正好成功,奈何主上宣回?如不从诏,是吾欺主,只得分兵五队而退。如一日退一寨,营内屯一万兵,便掘一千灶,第二日退兵又添一千灶,三日掘三千,每日退兵添灶。”杨仪曰:“昔孙膑战庞涓添兵减灶而取胜,今丞相退兵添灶,何也?”孔明曰:“司马懿善能用兵,知吾兵退,便来追赶,疑吾退兵,必定来旧寨内数灶,又见退兵每日增灶,彼必持疑而不敢追,绝魏之追兵矣。”
却说司马懿料荀安计成,只望孔明退时,一齐赶杀。忽报蜀兵人马皆退去,懿惧怀疑,不敢轻进。令军土数灶,明日再赶。军士报曰:“每日只见添灶。”懿与诸将曰:“吾料孔明用添兵减灶之法,每日添灶退兵,使吾疑也。若往追之,必有马陵之祸。不如退兵。”次日,川口乡人来报懿,孔明退兵去远。懿悔之不及,曰:“今孔明退兵添灶,效□(虞)诩□(之)法,被他瞒过。”遂令班师回国。
●孔明五出祁山
孔明回见后主曰:“老臣进兵,正取长安,陛下诏回,何也?”后主曰:“朕因久不见相父,心甚思慕,欲求一见,别无他事。”孔明曰:“此非陛下本心,必有谗言陷臣有篡逆之事。”后主无言可答。孔明曰:“内有奸臣,臣安能灭贼也?”后主曰:“皆宦者之语,朕今悔之。”孔明唤众宦官问时,皆言荀安所言。孔明急令斩首,方知降魏去了。孔明将宦官尽杀之。责费祎、蒋琬,二人皆言不知。孔明辞后主至汉中,又令李严应付粮草,即便出兵。杨仪曰:“前次出兵,于路皆有怨望,不如分兵为两队,以三个月为期,且如二十万兵,只领十万至祁山,住了三个月,又分十万替回。循环相换,似此则不乏兵之力也。然后在祁山为久住之计,可图中原矣。”孔明曰:“此计正合吾意,依此而行。违三日者笞五十,违五日者杖一百,违十日者斩。”
哨马军报知,魏主宣司马懿商议,懿奏曰:“曹真已亡,臣等尽心竭力以报陛下。”魏主大喜,宴罢,送司马懿出师。懿辞帝,引兵至长安,定计破蜀。张郃曰:“某引一军去守郿、雍,以防蜀兵,如有失误,立斩无怨。”懿曰:“吾观诸将之中,独公一人。”就为先锋。郃忿然曰:“吾素怀忠义,尽心报国,今都督委用,万死不辞。”懿令郭淮守陇西诸郡,其余众将分道而进。
孔明率兵出祁山,先锋王平、张翼出陈仓,过剑关。司马懿提兵出关,张郃回问曰:“今孔明兵出祁山,当后如何?”懿曰:“蜀兵必来割陇西之麦,以资军粮。汝可结营以守祁山,吾令郭淮巡守天水诸郡,以防蜀兵割麦。”懿望陇西而去。
孔明见魏兵屯于渭滨,与诸将曰:“李严运粮不到,吾料陇上麦熟,只留王平、张嶷、吴懿、吴班守祁山。”自引魏延、姜维至南城,守将段右开门出降。孔明问曰:“今年何处麦熟?”右曰:“陇上大熟,惟上邽最盛。”孔明留张嶷、马忠守南城,自提兵至上邽。前军报说司马懿引兵在此,孔明惊曰:“此人先知其意。”即沐浴更衣,令取三辆四轮车来,车前军将皆要一样装束,令姜维引兵一千,令军五百伏于上邽之后擂鼓,魏延在左、马伤在右,各引兵一千,护军五百人擂鼓,每车用二十四人,皆穿皂衣,被头跣足,仗剑在左右推车。一人在车前执七星皂旗,三人受计,各引兵推车而去。孔明又令二万军皆执镰刀、驮绳,伺侯割麦。又令二十四个壮士各穿皂衣,披发仗剑,令关兴结束如天神样,手执七星皂旗,步行在车前。孔明坐于车上,望魏营而来。魏兵报知,司马懿令五百军赶杀。孔明见兵赶来,便令回车,徐徐而行。但觉微风习习,冷雾濛濛,魏兵追赶不上。懿令军士休赶,曰:“此是遁法中缩地法。”正收兵回时,忽战鼓齐鸣,又一枝兵杀出,司马懿见孔明端坐车上,惊曰:“方才车上坐着孔明,如何这里又见孔明?”言未毕,战鼓又鸣,一军杀出,车上亦有孔明,魏兵心慌,不敢交战。懿正走间,又听得背后鼓响,又一枝兵杀来,与前一般,众皆疑是天神,不战自走。又不知蜀兵多少,司马懿兵退上邽,闭城不出。此时,孔明令三万兵将陇上麦尽割,赴南城去了。
懿见蜀兵退去,方差数骑出哨,在路捉住一队割麦小军,言蜀兵三路埋伏,止有一千五百兵护送,车子后有五百军擂鼓,车上孔明是假的,只有正中来的是真孔明。司马懿笑曰:“此人有神出鬼没之机,人不及也。”忽报郭淮来到,相见礼毕,淮曰:“闻知蜀兵不多,见屯南城打麦,可以攻之。”懿细言前事,淮笑曰:“彼只瞒得一时,今已识破,何足道哉。某引一军攻其后,都督攻其前,可擒诸葛矣。”懿从之,遂分兵两路杀来。
却说孔明兵在南城打麦,唤诸将听令曰:“司马懿今夜必来攻城,令姜维、魏延各引兵五千,伏于东、南二处。马岱、马忠各引兵五千伏于西北,只听号炮响,四面杀出。”四将受计去了。孔明引百余人各带火炮伏于麦田之内。
司马懿是夜引兵至南城下,与众将曰:“白日进兵,城中必有准备,今夜攻之,彼不提防。即便攻城。”一更时分,郭淮兵至,传令攻城。城上弓弩矢石如雨射下,魏兵不敢进前。忽一声炮响,魏兵慌乱,又不知何方兵至,郭淮令军退时,只见四路火起,蜀兵一齐杀出。南城四门大开,内外夹攻,魏兵大败。司马懿占住山头下寨,郭淮山后屯扎。孔明入城,又令魏延等于城外下寨。郭淮来告司马懿曰:“可发檄文,召各处军马前来助战。吾愿引兵去袭剑关,截住蜀兵两路,粮草不通,孔明自然慌矣。”懿从之,孔明见懿坚守不出,唤姜维、魏延曰:“今魏兵不出战,一者料吾麦尽无粮,二者令人去袭吾剑阁,你二人引兵二万,先去守把。魏兵见有准备,必自退矣。”二人受计去了。杨仪曰:“丞相令军士一百日一换,今已限满,汉中兵出川口,前路公文已到,只等此间兵去交换。”孔明曰:“果是吾令在先,便交速行。”众军听知,收拾起程。忽报孙礼引雍、凉各处人马二十余万去袭剑阁,司马懿来攻南城。众军皆惊,杨仪曰:“魏兵来急,可将合替军兵留下候用,待新兵到日放回。”孔明曰:“吾用兵以立信为本,兵合去者,皆准备回家,父母妻女倚门而望,吾有大难,决不留他以失信也。”传令任从便行。众军听知,皆大喜曰:“丞相如此施恩,我等不愿回乡,各舍一命以报丞相,万死无恨。”孔明曰:“汝要出征,可出城安营以待,雍、凉兵到,未曾安营,待喘息未定,便往攻之。”众兵欢悦出敌魏兵。
●木门道万弩射张郃
雍、凉人马走得困乏,正欲安营,被蜀兵人强马壮、以一当十,一齐拥杀,杀得雍、凉之兵弃甲大败,死者无数。孔明收兵入城,忽报李严有书告急。孔明拆书视之,言:“吴、魏通和,魏令吴起兵攻蜀,伏望丞相早定良策。”孔明惊曰:“陆逊兴兵寇蜀,谁能当之?只得回兵。懿知吾兵在此,必不敢追。”
却说张郃来见司马懿曰:“今蜀兵自退,未知何意?”懿曰:“孔明诡计极多,难与相持,只宜坚守,待他粮尽,自然走矣。”郃曰:“都督惧孔明如猛虎,被人耻笑。”懿曰:“兵法云:善战不如善守。吾坚守不出,彼自退去。”大将魏平亦曰:“可追。”懿坚执不允。
却说孔明令杨仪、马忠听令曰:“汝引一万弓弩手去木门道埋伏,若魏兵赶到,听吾炮响,便滚下木石,垒断去路,两下一齐射之。”二人引兵去讫。又令魏延、关兴引兵断后,城上四门虚插旌旗,城中乱堆柴草,虚放烟火,自引兵望木门道回川。哨兵报知司马懿,懿自来观其动静,乃笑曰:“此空城也。”令人探之,果然。懿曰:“孔明此去,必有东吴消息。”张郃曰:“某愿追之。”懿曰:“汝性急躁,不可去追。”郃曰:“都督出关之时,命吾为先锋,今正立功之时,却不用吾,何也?”懿曰:“兵法云:‘归师勿掩,穷寇莫追。’今彼虽然急退,必有埋伏。恐中其计。”郃坚意要去,便曰:“大丈夫捐身报国,死何恨焉?”懿曰:“汝坚执要去,可引兵五千先去,却令贾诩、魏平共引马步军二千在后以防伏兵,吾兵随后接应。”
张郃引兵赶着魏延,战到十合,延拨马便走。郃赶至二十里,转过山坡,又战关兴十合,兴败走,张郃赶至一树林,令人哨探,并无伏兵,放心又赶。前面魏延、关兴轮流交战,蜀兵尽弃旗鼓、马匹、刀枪,魏兵争取,并无战心。看看黄昏,赶到木门道口。魏延骂曰:“匹夫只顾赶来!”又斗十余合,魏延弃衣甲、头盔,引败兵逃走。郃不顾头盔,尽力追赶。忽一声炮响,山上柴石打下,张郃回马走时,被木石塞断。两路中间一匝空地,两边皆是峭壁。张郃进退无路。两下万弩齐发,将张郃并十余军皆射死于木门道。史官诗曰:
诸葛施谋暗学孙,山藏万弩似云屯。
马陵当日庞涓死,张郃今朝丧木门。
魏兵败回。孔明立于山顶叫曰:“吾今围猎,欲射其马,误中一獐。汝去报知司马懿,早晚必当再擒矣。”魏兵回报司马懿,细言前事。懿叹曰:“张郃身死,吾之过也。”收兵回见魏主奏知。魏主泣曰:“西蜀未平,良将先亡。”众臣奏曰:“张郃已死,国家折一栋梁。”辛毗叱曰:“是何言也?陛下龙兴良将如雨,岂少一张郃乎?”众臣默言。魏主笑曰:“辛毗之言是也。”令人去木门道寻张郃尸厚葬,封子重爵。
却说孔明回汉中,欲回成都。李严私表奏后主曰:“军粮已办不乏,丞相回兵,将欲引贼入川也。”后主即令费祎至汉中见孔明言回军之事。孔明惊曰:“李严发书,称言吴兵寇川,因此回兵。”祎将李严上表之事告知,孔明大怒,令人访知李严因军粮不继,恐丞相见罪,故发书取回,又私表奏主上。孔明怒骂曰:“匹夫为己之过,而废朝廷大事。令人召至斩之。”祎劝曰:“丞相可念昔日同受托孤之重,且恕其罪,宜贬为庶民。”孔明从之,具表奏后主曰:
李严既为大臣,受恩过厚,不思忠报,横造无端。军粮不办,迷罔上下,轮狱弃法,道人为奸,挟情肆志,若无天地。自度奸露,嫌心遂生。今篡贼未灭,社稷多艰,国事惟和,可以克捷,不可包含以为大孽,宜将本人削职,徒为庶人,以绝内外奸党之路。望乞施行。李严后改名为李平。后主见表大怒,欲斩李严,参军蒋琬陈曰:“李严乃先帝托孤之臣;不可斩之,罢职可也。”后主下诏贬为庶人,徒于梓橦。后孔明用李严之子李丰并刘琰为长史,积草屯粮,整治军器,存恤将士,三年后出兵。两川人民感孔明如父母。不觉三年,孔明奏后主曰:“臣今兵精粮足,可以伐魏,以报先帝托孤之恩。臣若不取中原,誓不回兵。”后主曰:“今成鼎足之势,吴魏皆不入寇,相父何不安享太平?”孔明曰:“臣在寝食之间未尝不思伐魏之策。臣实尽忠与陛下,克复中原,兴一统之基也。”
●孔明六出祁山
太史谯周探明天文,谏曰:“臣闻有鸟数百自南飞来,皆投汉水而死,此乃不祥之兆,臣观天文,见奎星躔于太白之分,乃气盛在北,不利伐魏。况成都皆闻柏树夜啼,有此数事不祥,丞相只宜守旧,不宜动兵。”孔明叱曰:“吾受先帝托孤之重,当竭力讨贼,岂可以闻虚谬之兆而废国家之大事乎?”遂设祭于先帝之庙,泣拜曰:“臣亮五出祁山,未得寸土,今拜辞出兵,誓剿魏贼,平定中原。”祭毕,拜辞后主。后主率群臣送于北门外。
孔明到汉中,人报关兴病亡。孔明哭曰:“可怜忠义之士,天何不肯与寿乎?”静轩诗叹曰:
生死人常理,蜉蝣两样空。
可怜忠义子,不得寿乔松。
孔明令魏延,姜维为先锋,李恢运粮于斜谷道口等候,提兵二十万出祁山。
魏主升殿,是年青龙见于摩坡井中,遂改青龙元年。是时青龙二年二月,近臣奏曰:“蜀兵分五路已至祁山。”魏主与司马懿商议,懿曰:“臣昨夜观天文,旺气正盛于北,慧星犯太白,不利于西方。孔明逆天行事,臣托主上洪福,今番破蜀定矣。今夏侯渊有四子:夏侯霸、夏侯威、夏侯惠、夏侯和,武艺超群,常欲为父报仇,未得其便。臣保夏侯霸、夏侯威为先锋,夏侯惠、夏侯和为行军司马,共破蜀兵。”魏主曰:“前次夏侯附马陷了许多人马,恐此四人莫非相同?”懿曰:“此四子乃异母所生,大不相同。”魏主曰:“卿自量才委用。”遂下诏尽起西凉、山东、山西、河南、河北并陇上诸郡兵马,并听调用。魏主嘱曰:“卿到渭滨,坚闭拒守,不可挫其锐气。候他粮尽,彼掳掠无所获,彼必走矣。走而追之,此取胜之道也。”
懿辞魏主,兵到长安,会集人马四十余万,前至渭滨下寨。发兵五万砍林木于渭水搭浮桥五条,夏侯霸兄弟于渭水北筑城一座,以备不虞。郭淮、孙礼来见司马懿,礼毕,淮曰:“今孔明兵屯祁山,必来谷口,若蜀人跨渭登北原,连北山等处而拒之,切(窃)恐不便。”懿曰:“汝可督陇西军马抵拒北原下寨,深沟高垒,屯兵勿出,以待蜀兵粮尽进发。”
却说孔明闻之曰:“今魏兵向北原下寨者,恐吾隔断陇西之兵也。吾今明攻北原,暗取渭水。”即令众军先搭木筏数百排,上载干柴,选能识水性者五千人驾之:“夤夜去渡渭滨,以打北原,司马懿若拨兵救之,后兵却先下水渡岸,然后把前军下筏,却休向岸,顺水径渡浮桥,放火烧断,却攻其后,吾兵取前寨,若得渭水之南,兵势大矣。”
哨军报知司马懿,懿曰:“孔明兵攻北原,暗渡渭水。”即唤夏候霸分付:“汝知北原呐喊,汝便伏兵于渭南山中,蜀兵必过,汝出击之。”又令:“张虎、乐琳引五千弓弩手伏于浮桥北岸,若见顺水木筏下时,休令近桥,可以射之。”又令郭淮、孙礼曰:“孔明兵攻北原,暗渡渭水,汝新创寨处,令军尽伏于半路,若蜀兵木筏顺水下来,到晚必进汝寨,虚来攻打,必然诈败而退,水陆并进,若蜀兵大至,看吾指挥而击之,汝可并力追到渭水无妨。”二人领计去了。懿又令二子司马师、司马昭引兵救应前营,自引兵救北原。
孔明令魏延、马岱攻北原,令吴懿、吴班掌管木筏烧浮桥,王平、张翼为前队,姜维、马忠为中队,张嶷、廖化为后队,去取渭水寨。当日午时,兵至渭水,列成队伍,魏延在前,马岱在后,望北原而进。吴懿、吴班把住渭水寨口,准备去烧浮桥。魏延引兵将近北原寨,天色已晚。魏寨中多少人马弃寨而走。魏延见有准备,急退回兵,左郭淮、右司马昭等两路冲杀,蜀兵大败。魏延、马岱死战得脱。【蜀兵】大半死于水中。吴懿见败兵,过岸拒住魏兵,吴班分兵一半撑木筏,顺水放下,却被张虎、乐琳箭射吴班死于水中,余兵跳水逃生,筏被魏兵所夺。王平、张懿不知北原兵败,只顾到渭南,到寨时已二更。忽听后面喊声震天,王平惊曰:“我兵不见一人,莫非被魏兵破之?且看浮桥上火起,方可杀进。”忽见飞马来报北原兵败。二将急退时,山上伏兵杀出,大寨人马尽渡浮桥,抄后寨杀来。王平、张翼杀至天明,各自收兵。
孔明计点军,损折万余,心中忧闷。杨仪曰:“魏延背出怨言,道丞相待他如粪土。令他渭水厮杀,以致有败。”孔明叱之曰:“吾有主见,汝勿献谗言。”杨仪惶恐而退。忽费祎自成都来见孔明,礼毕,孔明曰:“吾作一书,烦汝入吴为使,若何?”祎曰:“丞相钧旨,安敢有违。”领书入吴来见孙权,呈上孔明书曰:
汉丞相臣亮再拜献书于大吴皇帝陛下:汉室不幸,皇纲失纪;曹贼篡位,蔓延及今。皆思剿灭,未遂同盟。亮受先帝顾托之重,命将北征,共取中原,同分天下,为幸之至。
吴主看毕,与费祎曰:“朕久欲动兵,未经会合,即目朕自亲征,取合肥、新城;又令陆逊取襄阳,令孙韶、张太取淮阴,三路各起兵十万。”费祎曰:“若如是,则魏不日可破矣。”吴主宴待费祎。吴主席间问曰:“孔明用将破敌者,是谁为首?”祎对曰:“魏延也。”吴主又曰:“规画公务,筹度粮草者,谁为首?”祎曰:“长史杨仪。”吴主曰:“朕须(虽)不识此二人,素知其行。魏延、杨仪皆小辈耳,于国无益。若一朝无孔明,必为祸乱,汝蜀中君臣必有远虑矣。”祎曰:“陛下之言是也。”
祎拜辞吴主,到祁山见孔明说知根由,孔明大喜。又说魏延、杨仪之事,孔明叹曰:“真聪明之主也。吾非不知,为惜其勇,不忍弃之。”祎曰:“丞相亦宜去除。”孔明曰:“吾已定夺了。”祎辞回川。
忽报魏将郑文来投降,孔明召入,问其故,郑文曰:“某在魏为偏将军,与秦朗同来于司马懿处听用。懿徇私意以朗为前部,将某不用,因此背暗投明,来投丞相。”忽报寨外秦朗赶来催战。孔明曰:“汝武艺比秦朗如何?”文曰:“某虽不及,可立斩之。”孔明曰:“汝来降吾,要吾重用,去斩秦朗来,然后无疑。”郑文忻然上马。孔明自出寨外观之,秦朗大骂:“反贼,盗吾骏马,势不两立。”郑文大怒,交战一合,斩秦朗于马下。孔明令取尸首入寨,交剥下衣服看了,复坐帐中唤郑文至,叱左右拿下。孔明喝曰:“吾自幼识秦朗,敢来瞒我?”文转语曰:“此人乃秦朗之弟也。”孔明曰:“司马懿令你来诈降,于中取事,若不从实说来,即令斩之。”郑文只得招认。下回分解。
●孔明运木牛流马
孔明与郑文曰:“要吾饶你性命,你可修书一封,令司马懿亲来劫吾寨,方见你功。”郑文只得写了书,孔明把郑文监下。樊建问孔明曰:“何知其诈?”孔明曰:“司马懿不轻用人,若用秦郎为将,必能武艺,何被郑文一合斩之?便知是诈,故又覆其尸认之,以服其心,然后诈言识秦朗以探之,方得其实也。”樊建等拜称为神明。
孔明选一胆勇舌辩军士,令去下书。只说重用郑文为先锋,明日晚间举火接应,万望起大军前来劫寨。军士将书来见司马懿说知重用郑文根由。懿问曰:“汝何处人氏?”军士曰:“某是中原人,流落蜀中,今郑将军与某同乡,故来送书。”懿问了的当,仍令本人回报,约来日二更为期,懿同二子亲去劫寨。司马昭谏曰:“何凭一书亲入险地?恐诈不便,不如遣将代之,父亲远远接应可矣。”懿从之,令秦朗引兵一万去劫蜀寨,懿引兵接应。
是夜月白风清,忽然云生东北,雾起西南,满天阴暗。懿喜曰:“天赐吾成功也。”秦朗只见蜀寨火起,喊声震天。朗杀入寨内,不见一人,急回马时,左王平,右张翼,前马岱,后马忠,围住秦朗,死战不脱。司马懿引兵救应,被魏延、姜维杀退。秦朗死于乱军中。天又复明,月白如画,此见孔明遁甲之功也。孔明斩了郑文,每日搦战,魏兵紧守不出。
孔明自上小车,到渭水看其地势,忽到葫芦山,入谷口内,颇容千人,两山又合一谷围抱,只可容四百人,背后两山环拱,只容得一人一骑而过。孔明看了,唤马岱分付,受了密计曰:“与汝一千五百兵,在此立寨,五百兵把住山谷口处,可擒司马懿。汝等漏泄,俱皆斩首。”
孔明回寨,杨仪禀曰:“即日粮草都在剑阁之内,人夫车马搬运不便,日行夜住,军粮不敷。”孔明曰:“日前积下大木植,吾亲教作木牛流马,运转粮米,可以日夜不停。”众将曰:“自伏羲治世至今,未闻有木牛流马之事。”孔明唤木匠千余人,依法教造。按陈寿史传所载云:
教造木牛流马之法:方腹曲胫,一股四足,头入项中,舌着于腹。载多而行,特行者数十里,群行者三十里。曲者为牛头,双者为牛脚。横者为牛颈,转者为牛足,覆者为牛背,方者为牛腹,垂者为牛舌,屈者为牛肋,刻者为牛齿,立者为牛角,细者为牛鞅,摄者为牛鞦。牛御双辕,人行六尺,牛行四步。人不太劳,牛不饮食。流马:肋〖焉〗长三尺五寸,广三寸,厚四寸三分,左右同前,每牛受米一斛三斗。众称言孔明妻黄氏能会此法,孔明学之半月,则吾不信也。造成木牛流马,果能转动,上山下岭,犹如生者,各得其便,众皆大喜。孔明差高翔驱木牛流马搬运粮米,于剑关内直抵祁山。后人诗曰:
六出祁山用计谋,军粮转运到西州。
剑关险峻驱流马,斜径崎岖驾木牛。
心地玲珑人莫测,神通广大鬼难筹。
谁能继此神仙术?古往今来羡武侯。
魏兵见了,报知司马懿不信,再令人去看,果如其言。懿曰:“吾坚守者,只待蜀兵粮尽,今用木牛流马为久计,不思退矣。差张虎、乐琳引五千兵出斜谷偷抢木牛,吾试观之。”二将扮作蜀兵,就夜偷过小寨,伏在山谷。果见高翔在后押送木牛流马过山而来。二将杀出,蜀兵奔走。魏兵抢去二头,弃下粮米,押回见司马懿。懿见木牛流马往来如生,懿曰:“汝用此法,吾独不能?”遂唤巧匠依样所造二千余只,往来一般运粮赴寨。
却说高翔回见孔明,告知抢去木牛。孔明曰:“抢去木牛,效吾之法也。”数日后,兵报魏兵亦造有木牛于陇右运粮。孔明曰:“不出吾之所料。令王平引兵一千,星夜扮作魏兵,偷过北原,只道运粮,径到运道之上,将魏兵杀散,尽将木牛带回,魏兵来夺时,汝等将木牛口内舌扭转,便不会行动,尽弃于后;且战且走,待彼兵驱不动,吾再有兵到。汝即复扭转其舌,自然能行,魏人以为神异,必不敢追。”王平引兵去了。又令:“张翼引五千玄甲兵,各打神旗,带兽面、穿虎皮怪异之物以吓魏兵,夜则各用彩色涂面,以葫芦内藏烟火药料伏于山侧。护送木牛,魏兵看见以为神兵,必不敢追之。”张翼领兵去了。又唤姜维、魏延引兵五千至北原寨口,去接木牛,以防拒敌。又令张嶷、廖化引马军五千截住司马懿来路;又令马忠去渭南寨搦战。
却说司马懿差岑威管押军粮回寨,正行间,忽遇王平,交战数合,斩岑威下马。王平尽驱木马而回。败兵报知,郭淮引兵赶来,王平望见魏兵赶到,令兵将木牛口内舌都扭转,丢弃而走。魏兵赶木牛之时,尽皆不动。姜维、魏延军到,会合王平,杀走郭淮。山后张嶷将木牛舌拨转,长驱而进。魏兵看见,以为神兵,并不敢追。此称羡孔明之法也。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