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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正甫本《三国志传》

说明

本书及以下说明转自沈伯俊周文业三国学术网站

黄正甫本的张志和整理本与原本相比,有几百处未注明的修订,使得读者分不清楚原本面貌。为此陈翔华先生花费了大量时间,与原书做了仔细比较。经陈翔华先生允许,将陈先生的修订在相应的电子文本也同样做了修订,特此向陈翔华先生致谢!

另外,黄正甫本有多处缺页,应该用“志传”系统简本(如朱鼎臣本、刘龙田本等)补,但张志和整理本却用嘉靖元年本补,电子文本目前也采用嘉靖元年本补。

卷一

●祭天地桃园结义

  后汉桓帝崩,灵帝即位,年十二岁。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司徒胡广共相辅佐。至秋九日(月),宦官曹节、王甫弄权,窦武机谋不密,反被曹节、王甫所害。宦官自此得权。

  建宁二年四月十五日,帝会群臣于温德殿。忽狂风大作,见一条青蛇从梁上飞下,约长二十余丈,蟠于椅上。灵帝惊倒,武士救起,文武互相推倒于丹墀。须臾不见。降下雷雨水(冰)雹,半夜方止。东都城境,坏屋数千所。建宁四年二月,洛阳地震,省垣皆倒;海水泛溢,大浪卷扫居民入海。遂改元熹平,时边界反者极多。熹平五年,改为光和。地震五番,六月,黑气十余丈入温德殿。七月,虹见于王室,原函山岸尽皆崩裂,非止一端。时宫中十常侍用事,张让、赵忠、段珪、曹节、侯览、封谞、蹇硕、夏辉、郭胜把握朝钢。是他门下,封官赐爵;不是门下,虽有功劳,不得升官。灵帝常言:张常侍是我父,赵常侍是我母。因此宦官全无忌惮。

  中平元年岁甲子,钜鹿郡一人,姓张名角。二弟张梁、张宝。张角初是秀才,因往山中采药,遇一老人,碧眼童颜,手执藜杖,唤张角授书三卷,名《太平要术》,嘱付角曰:“以此道普救世人。若萌异心,必获恶报。”张角拜求姓名,老人曰:“吾乃南华老仙。”言讫,化阵清风而去。角得此书,能呼风唤雨,号为“太平道人”。

  中平元年正月,疫毒流行,张角遍施符水,称“大贤良师”。请符救病者无有不验。角忏悔以求福利。徒弟五百余人,云游四方。角立下三十六方,分布天下,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人。各处州郡皆言:今岁甲子,正是上元甲子,主天下太平。取白土至州、具、镇、宫观、寺院并民家口上皆书“甲子”二字。青、徐、幽、豫、荆、扬、兖、冀,千里之间,家家侍奉大贤良师张角名字。角与弟张宝商议曰:“至难得者,民心也。今民心已顺,若不乘势取天下,诚为万代之可惜!”宝曰:“正合弟意。”遂造下黄旗,写张角字号。约会于三月初五日,一齐举事。先遣马元义暗赍金帛结连十常侍,封谞、徐奉以为内应。后遣弟唐周弛书报封谞。朝中激交。帝召皇后兄何进先擒马元义斩之,又收封谞等一十人下狱。张角知事发,星夜召百姓曰:“今汉运数终,有大圣人出。你等皆顺天八正从正,以取富贵。”于是百姓皆裹黄巾,从张角反者四五十万。逢州遇县,放火劫人。所在官吏,望风逃窜。何进奏帝火速降诏,令各处御备,讨贼立功;遣中郎将卢植、皇甫嵩、朱隽,引兵五万,分三路讨贼。

  张角兵犯幽、燕界,校尉邹靖来见州太守刘焉,字君朗,江夏竟陵人,汉鲁恭王之后。焉问校尉邹靖曰:“黄巾生发,如何除?”邹靖曰:“天子明诏,令各处讨贼。明公何不招军以助国用!”焉即出榜,各处张挂,招募义兵。

  时涿州涿县楼桑村一个英雄,爰音乐,美服饰,少言语,礼下于人。好交游天下豪杰,素有大志。生得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龙眉凤目,面如冠玉,唇若涂硃。乃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汉景帝玄孙。姓刘,名备,字玄德。昔刘胜之子刘直,汉武帝元狩六年,封为涿县陆城亭侯,因此一支流落在涿县。玄德祖刘雄,父刘弘,曾举孝廉,州郡为吏。弘早丧,玄德事母至孝。家贫,编履织席为业。玄德草舍有株桑树,高五丈余,枝叶茂盛,重重如车盖。人皆言此树非凡。有相士李定曰:“此家必出贵人。”玄德幼时,与乡中小儿戏于树下,曰:“我为天子,当乘此羽葆盖车。”叔父戒之曰:“汝勿妄言,灭吾门也。”年一十五岁,与同宗刘德然、辽西公孙瓚为友。德然父刘元起见玄德家贫,常资给之。元起妻曰:“各自一家,何能济他!”元起曰:“宗中此儿非常人也。”

  中平元年,涿郡招军,时玄德二十八岁。立于榜下,叹声而回。后有一人,厉声言曰:“大丈夫不与国家出力,何故长叹耶?”玄德回头,见其人形貌非(异)常,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玄德与此人同入村中,问其姓名,其人答曰:“姓张,名飞,字翼德。世家涿郡,颇有庄田,卖酒屠猪,好结天下壮士。见公看榜,何故长叹?”玄德曰:“吾乃汉室宗亲,姓刘,名备,字玄德。今闻黄巾贼劫掠州具,恨独力不能扫除耳!”飞曰:“正合吾机!”正坐饮酒,见一大汉来店门外,下车入店,唤酒保:“快将酒来,我好赶入城投军!”玄德看其人,身长九尺三寸,须长一尺八寸,面如重枣,唇如涂硃,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就邀同坐。问其姓名,其人曰:“姓关,名羽,字云长,河东解梁人也。因本处豪霸倚势欺人,被某杀之,逃难江湖六年。今闻招募勇士,欲往应募,以遂己志。”玄德大喜。三人同到张飞庄上,共议天下之事。关、张拜玄德为兄。飞曰:“我庄后有一桃园,桃花开盛。明日可宰白马祭天,乌牛祭地,三人结生死之交。”

  次日,桃园列下香灯纸钱,宰乌牛白马祭献天地。三人焚香再拜,誓曰:“念刘备、关羽、张飞,虽然异姓,结为兄弟,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皇天后土,以鉴此心;皆(背)义忘恩,天地共戮!”玄德为兄,关羽次之,张飞末之。祭罢,同拜玄德老母,将福物资财,聚乡中勇汉三百余人,于桃园痛饮一醉。来日收拾军兵,只恨无马匹。忽人来报知,有二客各赶马一群投庄来。玄德曰:“此天佑我等,当成大事!”三人出在迎马客,乃中山大商张世平、苏双,递年往北平贩马,正值寇发,归乡未到。玄德曰:“可请二人到庄,置酒管待,谕说与民除害,扶助汉朝。”世平、苏双大喜,愿将良马五十匹、金银五百两、镔铁一千斤以资器用。玄德感谢。遂求良匠打造双股剑;失羽造八十二斤青龙偃月刀;张飞造丈八点钢蛇矛。各制全身铠甲。聚五百余人,求见太尉邹靖。靖引见太守刘焉,三人参拜。玄德说起宗派,刘焉大喜:“既是汉室宗亲,但奏功勋,必当重用。”因此认玄德为侄,整点军马。人报黄巾贼程远志带来人马五万,哨近涿州。

  却说刘焉即差邹靖引刘备为先锋,前去破敌。玄德与关羽、张飞即忙披挂,上马前去,建立大功。怎生取胜?

  ●刘玄德斩寇立功

  却说玄德部兵来至大兴山下,望见贼兵,各将阵势摆开。玄德出马,左有关羽,右有张飞,大骂;“反贼,何不早降!”程远志大怒,遣副将邓茂挺枪交战。张飞睁开环眼,挺枪刺中心窝,邓茂却翻身落马而死。后人作二句,赞张翼德初出阵曰:

  欲教勇镇三分国,先试冲钢丈八矛。

  却说程远志见刺死邓茂,便拍马舞刀,直取张飞。关羽亦舞刀来迎住程远志,远志措手不及,被关羽一刀砍为两段。后人亦作二句,赞美关云长曰:

  欲凭立国安邦手,先试青龙偃月刀。

  众贼见程远志被斩,倒戈卸甲来降,斩首数千级,大获功回。刘焉出接,赏犒三军。

  忽青州太守龚景差人上告急公文,言:“黄巾贼围城将陷,乞求救接。”玄德曰:“愿往救之。”焉即与兵五千,令邹靖同去青州。望见贼皆披发,以黄绢缚额,画八卦纹为号,贼见救兵来,分兵混战。玄德兵寡,退三十里。语关、张曰:“今贼众我寡,必出奇兵方可取胜。”乃令关羽引一千军伏山左,张飞引一千军伏山右,鸣金为号,齐山(出)救应。

  次日,玄德与邹靖引军鼓噪,贼众大喊,潮涌而来。玄德便退。贼众乘势赶至山岭。玄德鸣金,左关羽,右张飞,两军齐出,三路掩杀,起至青州城下。龚景亦率兵杀出,贼众大溃逃散。逐解青州之围。

  邹靖欲回,玄德曰:“近闻中郎将卢植与贼张弟(角)战于广宗,备皆与公孙瓚师事卢植,同力破贼,何如?”邹靖曰:“粮食可以应付,军马不敢妄功。”遂引军自回。玄德引五百人去广宗。卢植迎见,礼毕,植问玄德行藏,备说破贼根由,植大喜,遂留玄德听调。

  时张角贼众十五万,屯在广宗。植兵五万,虽连胜几阵,未见次第。植唤玄德曰:“今张角我围在此,贼弟张梁、张宝在颍川与皇甫嵩、朱隽等厮杀。吾今助汝一千军,前去约会剿捕。”玄德领了文书,与关、张帝本部人马,星夜投颍川来。时皇甫嵩等引官军与贼大战,贼见不利,退入长社,依草结营。嵩兵四面围定,嵩与隽曰:“今贼依草结营,惟用火攻,必胜。”隽曰:“候大风一起,可施此计。”遂令军士各束草一把。当夜大风骤起,嵩令军士暗地先出,是夜三更,内外放火。嵩、隽各引兵出奔贼寨,风起火焰,贼众惊慌,人不及甲,马不及鞍,四散奔走。直到天明,张梁、张宝方会,引残军守路而走。

  忽一彪人马,截住去路。闪出一人,身长七尺,细眼长须,胆量过人,官拜武骑都尉,沛国谯郡人也。姓曹,名操,字孟德。乃曹参廿四代孙,曾祖曹节,字元伟。有邻家失猪,与节猪相类,邻人认去,节不与争。后数日,失者自归,邻惭,送猪还节,笑受之。其仁慈宽厚如此。生四子,名腾,字季兴。桓帝朝为中常,后封费亭侯,以夏侯氏之子过房,名嵩。为人忠【厚】纯雅,官拜司隶校尉;灵帝拜为大司农,迁大鸿胪。嵩生操,小字阿瞒,又名吉利。幼时好飞鹰走兔,喜歌舞吹弹;少机警,有权数;游荡无忌,叔父怪之,言于嵩,嵩每鞭撻。操忽一日见叔来,诈倒于地,败面口,言其“卒中风耳”。叔归告嵩。操潜归,嵩同曰:“叔言汝中风,已痊乎?”操曰:“并无此。但失爱于叔父,故罔尔。”嵩信其言,不听叔谏。因此操恣意放荡,不务事业。惟桥玄见操而{而}言曰:“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南阳何颙见操,言:“汉室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汝【南】许劭闻操名,往见之。操问曰:“我何如人也?”劭曰:“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操喜,谢之。年二十,举孝廉,除授洛阳北部尉。到任,令县四门各设五色棒十条,有犯禁者,不避豪强皆棒杀之。灵帝所喜小黄门蹇硕叔父,提刀夜行,操巡拿住,就棒杀之。内外皆莫敢犯。后为顿丘令,因黄巾贼起,拜为骑都尉。引马步兵五千,前来颍川助战。正遇张梁、张宝败走,被操拦杀一阵,斩贼首万余。操见皇甫嵩、朱隽,赏犒军毕,嵩令操引兵追贼,操欣然去了。

  玄德引关、张来颍川,听得喊杀之声,引军来时,贼已败走。玄德、关、张来见皇甫嵩、朱隽,言卢植一事。嵩曰:“今张梁势穷力乏,必投广宗去依张角。汝速往收除,勿得迟滞!”玄得(德)拜辞,引军复回。于路正逢三百余人护送陷车,视之,乃卢植也。玄德大惊,下马问其故,植曰:“我围张角将次,被张角用妖术,因此未能取胜。今上遣小黄门左丰前来问我讨买(贿)赂。我军中缺钱支使,安有送之?左丰挟恨,回奏上曰:‘广宗之贼容易剿除,惰(怠)慢军心!’因此圣怒,遣中郎将董卓替我,取回京师问罪。”张飞听罢,欲斩护送人等,以救卢植。玄德止曰:“朝廷自有公论,不可燥暴!”关羽阻住张飞,军士簇拥去了。关羽曰:“卢中即(郎)罢职,我等无所依,不如回涿郡。”玄德遂引兵回郡。

  行到二日,忽闻山后喊声,玄德引关、张望见汉军大败,贼兵大胜赶杀,旗书“天公将军”。玄德三人引军杀进。左关羽,右张飞,冲杀贼兵,败走五十余里。救了董卓回寨。卓问玄德曰:汝居何职,玄德答以白身。卓甚轻之,不与赏赐。玄德出,张飞大怒曰:“我等亲负血战救他,到(倒)觑人如无用!吾不杀之,难解忿怒!”提刀入帐来杀董卓。

  ●安喜县张飞鞭督邮

  董卓字仲颖,陇西临洮人也。卓数讨羌胡,屡有边功。官拜河东太守,带领中郎将,骄傲于人。以致张飞性急,欲杀董卓,关羽抱住方止,玄德叱之曰:“我等皆白身之人,他是朝廷命官。汝今杀之,将欲反耶?”飞曰:“若在卓部下听令,吾必去矣!”玄德曰:“我三人生死一处,同去投朱隽。”隽待之甚厚,合兵一处,进讨张宝。

  此时,曹操自与皇甫嵩进讨张梁,大战于曲阳。朱隽进攻张宝,宝引贼兵九万相迎。玄德为先锋,三人立马阵前。张宝令高升出马,轮斧来战张飞,斗不三合,被飞一矛刺高升于马下。张宝马上披发仗剑作法,须臾风雷大作,黑气中无限人马自天而降。玄德回军便走,来见朱隽,隽曰:“此妖术也,来日可宰猪狗血,令军士伏于山头,待贼赶来,高坡上将血泼之,其法可解。”令关、张各引军一千,伏于两山之上,盛猪狗血并秽物准备。

  次日,张宝摇旗擂鼓,引军搦战,玄德引军出战。张宝又作法,平地风雷大作,飞沙走石,人马自天而下。玄德拨马便走,张宝催兵赶来,山头一声炮响,各将秽血齐泼,但见空中纸人、草马纷纷坠地,风雷顿息,砂石不飞。张宝见解了法,引兵退山后。左有关公,右有张飞,两彪军齐出,后面玄德、朱隽一齐赶上,贼兵大败。张宝夺路而走,玄德飞马赶来。张宝被玄德一箭射中左臂,带箭走人阳城,坚守不出。此一阵杀贼三万余众,降者极多。

  朱隽引军围城月余,差人打探皇甫嵩消息,人回报说:“皇甫嵩大胜。”董卓连败数阵,差皇甫嵩代之。嵩到时,张角已死。弟张梁用王者衣冠葬之。皇甫嵩胜贼七阵,斩张梁于曲阳之下。差人掘张角尸首,枭首送往京师。降兵十五万,斩首不计其数。朝廷加皇甫嵩为车骑将军,领冀州牧,武骑校尉曹操除授济南相,皆赴任去讫。

  却说朱隽攻打阳城。贼势甚急,有从贼严整刺杀张宝,献首级投降朱隽,遂平数郡,差人进表,奏剿黄巾余党。

  南阳赵弘、韩忠、孙仲,聚众十余万,望风劫掠,称与张角报仇。大臣保奏朱隽引兵讨之,即日降诏。朱隽领旨,引兵至宛城。赵弘、韩忠迎战。朱隽令玄德、关、张交锋。从辰至午,贼兵不退。朱隽令铁骑三千径取东北角杀贼。贼恐失城,引军便走。玄德驱军赶杀,贼败入城。朱隽引军四面围定。城中绝粮,韩忠使人出城投降,朱隽不允。玄德曰:“昔高祖之得天下,能招降纳士。明公何不容耶?”朱隽笑曰:“天时有所不同。昔秦汉天下大乱,民无定主,故招降以劝其来耳。今海内一统,惟黄巾造逆,若容其降,无以劝善。此长寇之志,非良策也。”玄德曰:“不容寇降是也。今我兵围如铁桶,贼乞降不得,必然死战。况城中有数万死命之人?不若撤去东南之兵,留西北尽力攻打,贼必弃城逃走,却于山后伏兵,擒贼必矣!”隽曰:“此高见也。”却说韩忠果然弃城逃走,朱隽赴(赶)杀,刺死韩忠。赵引(弘)、孙仲引贼兵与隽死战。隽见贼势浩大,引军暂退。贼乘势杀来,复夺宛城。

  隽退兵三十里,只见正东一彪人马到来,首将生得广额阔面,虎体狼腰;乃吴郡富春人也,姓孙,名坚,字文台,是孙武子之后。年一十七岁时,为县吏,与父共搬至钱塘,正见海贼吴王等十余人劫掠商人财物,到岸分赃。坚与父曰:“此贼可擒!”遂提刀上岸,扬声大叫。贼以为官兵,尽弃财物奔走。坚赶上,刺死数贼。郡县知名,保为县尉。又会稽妖贼许昌造反,自称“阳明皇帝”,聚众数万。坚与郡司马召精勇千余人,合兵破之,斩许昌并其子许韶。刺史臧旻上表奏功,升坚为海渤(渤海)丞。因下邳黄巾寇起,坚聚乡壮丁及诸旅淮泗精兵一千五百,前来投隽助阵。隽令坚攻打南门,玄德攻北门,朱隽打西门,留东门与贼奔走。孙坚登城,斩贼二千余级,又刺死赵弘于马下,却骑弘马奋力杀贼。孙仲引贼突出北门,正迎玄德。被玄德一箭射仲(中),落马而死。朱隽大军随后掩杀,斩贼千余,投降者极多,遂平南阳十数郡。

  隽班师回京,圣旨封隽为车骑将军、河南尹。隽保孙坚、玄德等功。坚有人情,除授司马,赴任去讫;玄德候久,不得官职。三人不乐,上街闲游,正值张钧车到。玄德拦住,备诉功劳。钧大惊,便入朝奏帝曰:“张角造反,皆由十常侍卖官害民,非亲不用,有仇必诛,以致天下大乱。宜斩十常侍,升赏功臣,四海自清平矣。”帝不允奏,令武士推钧出朝。张钧气倒于地。帝入宫与十常侍议曰:“此是破黄巾贼有功者不得除授,故生怨言。”遂封玄德为定州安喜县尉。玄德将军士放回乡里,同关、张带随行二十余人到县赴任。治民秋毫无犯,为盗者皆化为良民。与关、张食则同席,寝则同床。

  到任末及四月,上差督邮至县巡察,玄德出廓(郭)迎接,跪见督邮。督邮坐于马上,以鞭梢回答。关、张怒而不敢言。随入驿中,督邮高坐,玄德侍立阶下。督邮问曰:“刘县尉是何根脚?”玄德曰:“备乃中山靖王之后。自涿州起,破黄巾贼有功。”督邮喝曰:“你这厮诈称皇族,虚捏功劳!目今朝廷降诏,要除这等人!”玄德喏声而退。到县衙,与吏商议。吏曰:“督邮作威,要图贿赂。”玄德曰:“那有钱物与他?”次日,督邮先提县吏勒要脏陷县尉文书。玄德往见,被门隶不肯放入。玄德回县烦恼。

  张飞饮醉了酒,怒上心来,从馆驿前过,见四五十老人哭。飞问其故,老人曰:“督邮逼勒县吏,欲害刘县尉。我等皆来告明,反被门隶赶打。”张飞大怒,径入驿中,把门人见了避。飞直奔入后堂,见督邮坐于椅上,将县吏捆倒在地。飞大曰:“害民的贼!认得我否?”督邮急唤左右捉下,被张飞揪督邮到县前,缚在柳树之下,拔柳枝望督邮两腿鞭打三百,打折柳十数条。

  玄德正纳闷间,有人报知。玄德慌忙赶至,见飞打督邮,惊问其故。飞将老人事由说知。督邮叫曰:“玄德救我性命!”玄德急喝张飞住手。云长曰:“兄长建许多大功,只得县尉之职,又被督邮如此陷害。吾想枳棘非鸾凤所栖,不如杀了督邮,弃官归乡,别图远大之志。”玄德遂取印绶挂于督邮之颈,责之曰:“据你这贼害民,当即杀之。吾有所不忍,纳还印绶,吾今别去。”

  玄德同关、张回涿州去讫,手下等人解放督邮将印绶带去。定州太守动文申闻省府,差人捕捉玄德、关、张。三人事急,车载老母往代州投奔刘恢。恢见玄德乃汉室宗亲,藏匿三人在家。

  却说十常侍赵忠、张让等差人问破黄巾贼将士索要金帛,不从者奏罢官职。皇甫嵩、朱隽皆不从。赵忠等奏帝,言皇甫嵩冒请功劳,并无实迹。帝准奏,削了皇甫嵩、朱隽官职。却封赵忠为车骑将军,张让等十三人并为列侯。司空张温升为太尉,崔列(烈)为司徒,此皆结好十常侍,得为三公。因此渔阳张举僭称天子,张纯号为“天公将军”。长沙区星及各处兵如蜂起。表章告急,十常侍皆不奏帝。

  一日,帝在御花园与十常侍饮宴,谏议大夫刘陶径到帝前大哭。帝问其故,陶曰:“汉天下危在旦夕,陛下尚自与阉宦共饮!”帝曰:“国家升平之世,有何危哉?”陶曰:“今四方贼盗蜂起,侵掠州郡,十常侍隐匿告急表章不奏。”十常侍见奏,皆解官流涕曰:“大臣不容,臣等不能存矣。愿乞性命归田里,悉将家业以助军资。”帝谓陶曰:“汝家亦有近侍之人!”呼武士推出斩之。陶大呼曰:“臣死不惜,不忍见天下危亡指日矣!”正推出,宫门外忽一大臣喝住:“不得动手,待我保奏!”

  ●何进谋杀十常侍

  却是司徒陈耽喝住武士,入宫见帝奏曰:“刘陶何罪赐死?”帝曰:“毁谤爱卿。”耽曰:“天下民怨,欲食十常侍之肉。又无寸功,陛下敬之如父母,俱封列侯;封谞等皆暗结黄巾贼以为内应。臣恐天下休矣!”帝曰:“封谞内乱,未有实迹。十常侍岂无一二忠臣?”耽以头触树苦谏。帝怒,令牵出与刘陶下狱。是夜,十常侍皆谋杀之。赵忠差人封孙坚为长沙太守,不过两月,报捷江夏平复。忠奏帝升孙坚为乌程侯,刘焉为益州牧,讨西川狂寇。封刘虞为幽州牧,领兵征渔阳张纯。刘焉到川,贼寇尽降。焉赈济百姓,民感其恩。刘虞引兵讨张举,代州刘恢书荐玄德三人见虞。虞大喜,令玄德与都尉毋丘俭为先锋,直抵贼巢,与贼大战。张纯凶暴,常鞭挞士卒,帐下数十人商议刺杀张纯,将头献降。张举见势败,自缢而死,渔阳悉平。刘虞表奏朝廷刘备大功,赦免鞭督邮之罪,除授下密丞,后迁高唐。帝令公孙瓚表陈玄德前功,封为别部司马,守平原,重整旧日气象。刘虞平寇有功,封为太尉。

  中平四年,灵帝病笃,召大将军何进入内议事。进弟何苗,官拜执金吾。何进乃屠户出身,因妹入宫为贵妃,元和三年,主上生太子辨,立为皇后,进乃国舅专权。王美人生太子名协,被何后鸩杀王美人。协得董后恩养,年九岁,灵帝偏爱太子协,欲立之。中常侍蹇硕知天子意,暗奏曰:“若立协,必先诛何进以绝后患。”帝从之,宣进到宫门。司马潘隐与进说知,进大惊,急回召诸臣,共议欲诛宦官。典军校尉曹操曰:“宦官之势,朝廷滋蔓已久。倘机不密,必有灭族之祸。请公详之。”进叱曰:“汝小辈,安知朝廷之大事!”忽潘隐报帝崩于嘉德殿,年三十四岁,蹇硕与十常侍商议,秘丧不发,宣将军入宫,欲绝后患,册立太子协为帝。进谓操曰:“何以教我?”操曰:“先宜大正君位,然后图贼。”进曰:“谁敢与吾正君讨贼?”袁绍挺身出曰:“愿假精兵五千,斩关入内,册立新君,诛绝阉宦,扫清朝廷,以安天下,吾之愿也!”进视此人,英雄盖世,武勇超群,乃汝南汝阳人也。汉司徒袁安之孙,名绍,字本初,为司隶校尉。进大喜,遂点御林军五千与绍杀入宫。

  何进引荀攸、何颙、郭泰等大臣三十余员相继而入,就灵帝柩前立太子辨为帝。百官山呼毕,袁绍提剑入宫收捉蹇硕。硕引亲军与绍厮杀。蹇硕败走御园花阴之下,被郭胜一刀砍蹇硕头而出,禁军尽皆降绍。绍与何进曰:“中宦结党,可尽诛之。”张让等知,慌入宫哭告何后曰:“始初设谋,皆是蹇硕一人,非干臣事。今何将军听袁绍之言,欲诛臣等,乞娘娘怜救。”后曰:“卿等勿忧,我当保之。”即宣何进入宫,劝曰:“我与汝非张让等安(焉)能享此富贵?今蹇硕不仁被杀,再诛宦官,切不可行!”何进听太后之言而出,与众官曰:“今斩蹇硕,不可再杀宦官!”绍曰:“今不斩草除根,终久为患。”进叱曰:“吾意已决,多言者斩。”众皆默然。

  次日,太后命何进参录尚书事,其余皆封官职。董太后宣张让入宫议曰:“何进之妹,是我抬举他为妃。今日他儿为帝,内外臣僚是他心腹,我将如何?”张让奏曰:“娘娘可临朝垂帘听政,封太子协为王,加董国舅大官,掌握军权,重用臣等,大事成矣。”董后大喜。次日设朝,董后垂帘听政,封太子协为陈留王,董重为骠骑将军,张让等共预朝政。一月有余,董后专权,朝廷大事,并听区处。何后见董后专权,宫中设宴,敦请董后。酒至半酣,何后捧杯再拜劝董后曰:“我等皆妇人,参理朝政,皆非所宜。昔日吕太后权重,宗族三子尽皆诛戮。今朝廷大事,任元老大臣自行商议,此国家之幸也。愿垂听纳。”董后怒曰:“汝出身屠家,有何见识?你鸩杀王美人,荒淫妒忌。辄敢乱言,吾敕骠骑断汝兄之首,如问(间)反掌!”何后怒曰:“吾以好言劝汝,何不逊之甚耶?”张让等各劝还宫。

  何后宣弟何进入内,告其事情。进出,召三人共议。来日设朝,大臣共奏董后不宜临朝听政,合迁河涧(间)驿安置,限即日出{宫}门。点一千禁军围绕董重府第,追索印绶。董重见事危急,自刎于后堂。张让、段珪见董后已废,皆以金珠结好何进弟何苗并其母武阳君,早晚于何太后前善言遮蔽。

  六月,何进暗遣人鸩杀董后于河涧(间)驿,举柩回京,葬于文陵。何进托病不出。袁绍入见进曰:“张让、段珪等流言于外,言主公鸩杀董后,欲谋大事。乘此时不诛阉宦,后必为祸。昔窦武欲诛内宠,机不密,反受其殃。今主公兄弟皆英俊名士,时不可失也。”进曰:“且容商议。”左右探知,密报张让。让等去投何苗,苗受贿赂太多。入内奏知何太后,言:“大将军扶(辅)佐新君,不行仁慈。今国家无事,又欲害十常侍,此取乱之道也。”后纳其言。少顷,何进入奏,欲杀宦官。后曰:“先帝新崩,天下未安,你欲杀旧臣,非重宗庙也。”进不言而出。

  袁绍迎而问曰:“大事若何?”进曰:“太后不容,如之奈何?”绍曰:“可召四方英雄之士勒兵到京,尽诛阉竖。不由太后不从。”进曰:“此计大妙,免得我违太后之意。”差人招兵马入京。主簿陈琳连叫:“不可。俗云:‘自掩其目而捕燕雀’,是自欺也。况国家大事其可诈立乎?今将军总督兵权,兼掌军务,欲诛宦官,若烘炉燎毫毛耳。何必召外兵来京,英雄聚会,各怀一心,正如倒持干戈,自伤其手,终成大祸。”何进笑曰:“此懦夫之见也。”旁边曹操笑曰:“此事易如反掌,何必多论?”进问操曰:“孟德有何高见?”

  ●董卓议立陈留王

  操曰:“宦者之祸,古今通弊,但世主不可付之兵权。若欲治罪,当除元恶,但付一狱吏足矣,何必召外兵乎?欲尽诛之,事必先露,吾料必败矣。”何进怒曰:“孟德亦怀私意耶?”操退而言曰:“乱天下者,必进也。”何进降诏,暗遣人星夜前去召兵。诏曰:

  朕闻纲纪乱常,不可不诛;害国伤民,岂能弥久?窃谓常侍张让、段珪等滥叨宠荣,恣生狂逆,不思报本之恩,复造滔天之祸。意喜者,满门荣贵;心怒者、九族诛夷。上下切齿,咸思殄灭。朕素知卿等心怀忠义,志灭奸邪,速提熊虎之师,剿灭萧墙之祸。诏书到日,火速奉行。宜体朕心,遐迩知悉。

  诏书召四路军马,第一路东郡太守乔瑁;第二路河内太守王匡;第三路并州刺史丁原;第四路西凉州刺史董卓,身长八尺,腰大十围,肌肥肉胖,面阔口方。先破黄巾无功,欲议治罪,贿赂十常侍,因得幸免。又以金珠结好朝廷,遂任显官。当日卓领诏书,即命婿中郎将牛辅镇守陕西。自领首将李傕、郭、张济、樊稠等引兵二十万,望洛阳来。谋士李儒曰:“奉诏恐诈。差人上表,大事可图。”卓大喜,遂令李儒作表曰:

  臣伏惟天下有逆不正者,皆黄门十常侍张让等侮慢天常。窃承幸宠,擅操王命,乱伤内外。父子兄弟,占据州郡。害民伤化,致使怨气上蒸,盗贼蜂起。臣奉诏讨逆,将士饥乏,不肯渡河。皆言欲诣京师,先诛阉竖,以除民害。臣闻扬汤止沸,不如去薪;疽痈虽疼,胜如养毒;临溺呼船,悔之无及。臣辄鸣钟于洛阳,请诛让等,则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何进得表,出示大臣。尚书郭泰谏进曰:“董卓,虎豹也。若入京城,必食人矣。”进曰:“你不足与谋。”又尚书卢植谏曰:“董卓为人面善心狠,常怀不仁,若入禁庭,必生祸乱。不如遣回西凉,庶免篡逆之患。”进叱曰:“汝等无志之士,枉食君禄!”泰出,密与植曰:“何公不可辅,祸在目下。”遂与植弃职归乡。荀攸告闲,大臣去其大半。

  进使人出接董卓于渑池。卓按兵不动。张让等知,召各路兵,与十常侍议曰:“此乃何进之谋。我等先伏刀斧手五十人于长乐嘉德殿门,先杀何进。”便入告何后曰:“何将军矫诏召诸路军马并至京师,欲灭臣等家族,望娘娘垂救,臣等乞归田里养老,免死万幸!”太后曰:“汝等可去将军府谢罪解释。”让曰:“若到相府,臣等骨肉皆为齑粉矣。乞娘娘赐手诏。宣将军入宫解释其事。如其不从,臣等只就娘娘前万死无恨。”何后便降手诏宣进入宫议事。

  进得诏欲行,主簿陈琳谏曰:“太后此诏,必是十常侍之谋,切不可去,去必有祸!”何进不听。袁绍曰:“今不早决,久后必变!”曹操曰:“先当诏(召)出十常侍,然后可去。”进笑曰:“此小儿之见。吾掌天下兵权,十常侍敢待如何!”绍曰:“主公坚执要去,我等披挂执锐保护,以防不测。”带兵五千,付弟袁术统之。术与绍同父异母,举孝廉进身,官授折冲校尉。当日列于青琐门外。绍与操百余人护送何进车至长乐宫前,黄门传懿旨云:“太后在禁宫,要与将军议国事,侍兵不许辄入。”袁绍、曹操都在宫门外。

  何进入嘉德殿,张让、段珪等出迎,厉声责进曰:“董太后得何罪,你暗加鸩死!国母丧葬,何以托疾不出!我等保荐你以致富贵;不思报本,反害我等,是何道理?”进乃默然,欲寻出路。宫门尽闭。张让呼刀斧手揪住何进,砍为两段。史官作诗叹曰:

  汉室倾危天数终,无谋何进作三公。

  几番不听忠良谏,难免宫中一命空。

  张让就保太尉樊陵人代进职。袁绍等见进不出,大呼曰:“请将军回府!”黄门于墙上掷出何进头,曰:“进欲谋反,今已斩讫!余徒赦免。”袁绍大叫:“阉宦谋杀大臣!有失大义!”遂同部下吴匡、袁术等引兵突入宫殿,见宦官尽皆杀灭。樊陵、许相出殿曰:“不得无礼!”袁绍立斩二人。余皆奔走。赵忠、韩广、夏辉、郭胜逃躲翠花楼上,绍令楼下放火。四人见火起,就跳下楼,被绍剁作肉泥。宫中火焰冲天。张让、段珪、曹节、侯览将太后、太子并陈留王劫内省,官属从后道走北宫。尚书卢植弃官未去,见宫中事变,提戈立于阁门。遥见段珪过来,植曰:“段珪逆贼,尚不知死,敢劫太后!”段珪转身便走。植救太后得免。吴匡杀入内庭,见何苗提剑来,匡曰:“你同谋杀兄。愿报仇者向前!”好汉十人号令军士将苗围杀之。绍将十常侍家属男女三千余口,尽行诛绝。曹操令人救灭宫中火。

  张让、段珪拥逼少帝及陈留王而走,袁绍请何太后权摄大事,分兵四下寻觅少帝。张让、段珪引从者二十余人从后宰门连夜奔走北邙山。天色昏黑,二更时分,后面喊声追赶。遇见河南掾吏关贡,大叫:“张让休走!”段珪落荒而逃,张让辞帝,投河而死。帝与陈留王不敢高声,伏于河边乱草之中。露湿衣襟,腹中饥馁,相抱而哭。陈留王曰:“此不宜久停,去寻乡村□□(暂避)。”与帝以衣相结,扒上岸来,见天昏黑,仰天叹曰:“刘辨休矣!”但见流萤成群,光芒照耀,飞于帝前。陈留王曰:“此天救吾兄弟也。”二帝随萤火却寻山路,相扶徐行矣。时中平六年八月二十四日,史官有诗为证:

  乱兵如蝟走王师,社稷倾危孰为持。

  夜逐荧光寻道路,汉家天子步归时。{又曹仙诗曰}:

  腐草为萤尚按时,也曾照夜向庭帏。

  莫言微物相轻贱,曾与君王指路迷。

  二帝走至五更,足痛不能行,卧于草堆上。前面是所庄院,庄主是夜梦两轮红日坠于庄后。次早,庄主出见二人卧于草堆。忙问曰:“二少年谁家子侄?”陈留王曰:“吾兄大汉皇帝,遭十常侍之乱,夜出逃难,得萤火引路至此。庄主惊拜曰:“臣乃先帝司徒崔烈之弟崔毅也。因见十常侍嫉贤妬能,臣辞官归田里。”遂扶二帝人庄,跪进饮食。二帝隐于庄上。

  关贡赶拿珪,问:“天子何在?”珪曰:“半路弃之,不知何处。”贡杀段珪,悬头于马上,来寻天子到庄。毅见首级,问之详细。引贡见帝,君臣痛哭。贡曰:“国不可一日无君,请陛下回朝。”帝乘庄上瘦马,贡与陈留王共骑一马。离庄五里,只见司徒王允、太尉杨彪、左军校尉淳于琼、右军校尉赵朋、后军校尉鲍信、中军校尉袁绍,数百人马,接着二帝,君臣皆哭。先使人将段珪首级京师号令,还京。先是,洛阳小儿谣言云:“侯非侯,王非王,千骑万乘走北邙。”今应童谣。

  众官迎帝正行,只见旌旗蔽日,尘土遮天,一彪人马来到。百官失色,帝大惊。袁绍出马问曰:“来者何人?敢阻圣驾!”董卓出马,厉声便问:“天子何在?”帝战慄不能言。群臣皆无所措,陈留王勒马向前,叱曰:“来者何人?”卓曰:“西凉州刺史董卓。”陈留王曰:“汝来劫驾耶?保驾耶?”卓曰:“特来保驾。”王曰:“既来保驾,天子在此,何不下马?”卓慌下马,拜于道左。陈留王以言语抚慰董卓,卓暗奇之。是日帝回宫,见何太后,俱各痛哭。失却传国玉玺。

  董卓屯兵城外,每日带铁甲军数千入城,百姓惶惶。乔瑁、王匡知何进已死,各引兵回本州,董卓自此得志。出入宫庭无忌。后军校尉鲍信见袁绍、王允言:“董卓纵横朝廷,必成大患。”绍曰:“朝廷新定,未可轻动刀兵。”信见王允不从,自引本部投泰州而去。董卓招诱何苗部兵,召李儒问曰:“吾欲废帝,立陈留王,此事若何?”儒曰:“朝廷无主,正宜此时,迟必有变矣。来日于温明园中聚会百官,若有不从者,斩之。效昔指鹿之谋,宜在今日。”

  卓令排筵,会于温明园中,请百官饮宴。众官皆惧,谁敢不到。卓带剑入席。百官相见毕,酒行数巡,卓曰:“天子乃万人之主,以治天下,况先帝有密诏,言刘辨轻浮无智,不可为君;次子刘协聪明好学,可承大统。吾欲废帝仍旧为弘农王,册立陈留王为天子,以承汉统。诸公以为何如?”众文武默默无言。惟并州刺史丁原,字建阳,直出筵前,高叫:“不可!汝乃何等之人,敢出此言!天子乃灵帝嫡子,又无过恶,安敢废耶?吾知汝怀篡逆之心久矣!岂能容耶?”众臣大惊。

  ●吕布刺杀丁建阳

  董卓叱曰:“朝廷大臣尚不敢言,汝何等之人,敢出多言!”拔剑欲斩之。李儒见丁原背后一人,身长一丈,腰阔十围,眉清目秀,乃五原郡九原人也,姓吕名布,字奉先。官拜执金吾,自幼随从丁原,拜为义父。手执方天戟,立于原后。李儒会意,急向前曰:“今日饮宴,不可以谈国政,来日向朝堂公论。”众官劝丁原上马而去。

  董卓与百官曰:“吾所见者,合公道否?”卢植曰:“公见差矣。昔商太甲不明,伊尹放于桐宫;昌邑王登位二十七日,造罪三十余条,霍光告太庙而废之。今皇上年纪虽幼,聪明仁智,况无过失。汝乃外州刺史,未参议国政,汝莫非要篡汉天下耶?”董卓大怒。欲杀卢植。百官告免。植曰:“我非慕爵禄,久恋洛阳。但不忍汉天下到此废矣!”长叹而去,隐于山谷。司徒王允曰:“废立之事,不可酒后商议,再听约束。”百官皆散。

  董卓按剑立于园门外,意欲伤害百官。忽见吕布跃马提戟,于园门外往来。卓问李儒曰:“此何人也?”儒将吕布根由报知卓乃潜入园中回避,百官因此得还。

  次日,人报董卓,丁原引兵在城外搦战。卓大怒,引军出城对阵。见吕布头戴束发金冠,身披百花战袍,束副猊铠甲,腰系狮蛮宝带,骑一匹冲阵烈马,手提画杆方天戟,往来驰逐,貌若天神。卓心中惊骇,丁建阳纵马出阵,以鞭指卓骂曰:“汝乃外州刺史,于国无尺寸功,焉敢妄自废立,侮慢朝廷。实欲反耶!”吕布飞马挺戟,直取董卓。

  卓败走入城,卓曰:“吾观吕布,非常人也。吾得此人,何愁天下乎!”中郎将李肃曰:“主公勿忧,吾与吕布同乡,足知其人勇而无谋,见利忘义。某说吕布来降主公,若何?”卓大喜曰:“汝说吕布,将何物为进见之礼?”肃曰:“主公有骑赤兔名马,日行千里;再用金珠,以结其心;吕布必反丁原,来降主公矣。”卓问李儒曰:“此计何如?”儒曰:“主公欲取天下,何惜一马?”卓将马并金一千两、明珠数千颗、玉带一条,命李肃赍至布寨。肃谓守寨军曰:“可报吕将军,故人来见。”军士报知,布令唤入。相见礼毕,布曰:“贤弟久不相见,见居何职?”肃曰:“仕于汉朝,虎贲中郎将。闻仁兄匡扶社稷,不胜之喜。今来进赤兔良马一匹,日行千里。肃不敢乘坐,特来献于仁兄,以助军威。”布令牵入视之,只见其马浑身火赤,无半根杂毛;头至尾长一丈,蹄至项鬃高八尺;有腾空入海之状。吕布见了大喜,有诗为证:

  奔腾千里荡尘埃,渡水登山紫雾开。

  掣断丝缰摇玉辔,火龙飞下九天来。

  布曰:“兄与此龙驹,将何报之?”肃曰:“某为义气而来,岂望报乎!”布置酒相待。肃曰:“某与仁兄少会,与令尊丁将军多会。”布不觉自愧,曰:“在丁建阳处,出于无奈。”肃曰:“兄长有擎天驾海之才,四海之内,孰不惧怕?功名富贵易如反掌,何言无奈?”布曰:“欲展其能,恨不逢明主耳。”肃曰:“良禽相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佐。”布曰:“兄在朝廷,观何人乃世之英雄?”肃曰:“某观大臣,皆不如董卓,为人礼贤下士,宽仁厚德,终成大事。”言讫,令取金珠、玉带列于布前。告曰:“此是董刺史久慕公德,令送此物以献,赤免马亦卓之所奉也。”布曰:“董刺史如此厚赐,将何报之?”肃曰:“某之不才,尚为虎贲中郎将。公若到彼,贵不可言。”布沉吟良久,曰:“某意欲杀丁原,引军归董卓,若何?”肃曰:“但恐公不肯为耳!”

  布提刀入军中,见丁原秉烛观书,提刀近前。原曰:“吾儿来此何事?”布曰:“吾为世之大丈夫,安肯为汝之子耶!”向前砍了原首级,出曰:“丁原不仁,吾已杀之!从吾者在此,不从者自去。”军散大半。

  布提原头见李肃,肃曰:“某先去报主公,来接将军。”拜辞而出,回报董卓。卓引军置酒来迎。携布手入帐中,卓先下拜曰:“今得将军,如枯苗而逢甘雨也。”布纳卓坐而拜曰:“今弃暗投明,愿以父事之。”卓大喜,重赏李肃。是日,以金甲、锦袍赐布,畅饮而散。董卓自得吕布,其势愈大,自领前将军事,封弟董旻为左将军、鄂侯,封吕布为骑都尉、中郎将、都亭侯。

  李儒荐蔡邕与卓曰:“邕,非常人也。主公若用,大事可成。卓令召见,邕托疾不起。卓怒曰:“我能灭人九族,犯者不怨!”邕知急往拜见。卓用为祭酒。三日之间,周历三台官,升为侍郎,邕倾心事之。

  李儒劝卓卓(早)定废立之计。卓于省院中设宴,会集公卿,令吕布领军千余于左右。是日,太傅袁隗与百官皆到。酒及数巡,卓按剑曰:“大者天地,次者君臣。今上暗弱,不能奉宗庙为天子。吾效伊尹、霍光废帝为弘农王,立陈留王为君。汝大臣意下如何?”群臣莫答。袁绍厉声曰:“昔日太甲不明,伊尹放之于桐宫;昌邑王有罪,霍光废之。今皇上未有不善,汝欲废嫡立庶,意欲反耶!”卓叱曰:“竖子谁敢不从!你将谓我剑不利也?”袁绍过亦拔剑曰:“汝剑须利,吾剑更锋!”两个在筵中怒对未分。

  ●废汉帝董卓弄权

  卓欲杀袁绍,蔡邕止之曰:“事有定体,不可妄杀。”袁绍长揖百官而出,奔冀州而去。卓谓袁隗曰:“汝侄无礼,吾看汝面,故(姑)不杀之。废立之事汝意若何?”隗曰:“太尉见者是也。”卓曰:“敢有阻者,按以军法!”众官尊(遵)命。宴罢,召侍郎周毖、校尉任琼、议郎何颙问曰:“袁绍此去若何?”周毖曰:“袁绍不达大体,恐惧出奔,非有他志。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若收豪杰以聚徒众,英雄因之而起,山东非公所有也。不如赦之,封为郡守,则绍喜释前罪矣。”蔡邕曰:“某使主公勿杀袁绍,正谓此也。绍好谋无决,何足虑哉?”卓大喜,遂依而行。◇史官论袁绍心大智少,好谋无断,得一郡守而喜,谬之甚矣。可谓不足成大事矣。

  董卓权重,群臣皆惧。九月朔日,请帝升嘉德殿,大会文武,不到者斩!是日皆到,卓掣剑曰:“少帝暗弱,不能掌天下。”令李儒读册文曰:

  孝灵先帝,早弃天下。今上皇帝承统,海内仰望太平,而帝天资轻侮,威仪不恪,居丧忘哀。凶德彰露,难将神器,有污宗庙。皇太后教无母仪,统政荒乱不一。永乐太后暴崩,众论腾沸洋洋。三纲五常,乃有亏缺,实罪之大者。陈留王协,圣帝伟茂,规矩俨然,居丧哀戚,言不及邪,抱歧嶷之性,有成周之懿。声誉远闻,中外于一:宜洪大业,司承宗祧。废皇帝为弘农王,立陈留王为天子,实应天顺人,以慰生灵之望。

  李儒读册毕,叱扶少帝下殿,解除玺绶,长跪称臣。少帝号泣,百官惨然。卓呼太后去冠服候敕。太后硬咽,群臣含悲。独尚书丁管怒曰:“贼臣董卓!敢为欺天之谋,而废圣明之主!”挥手中象简直击董卓。卓令武士拿下,丁管骂不绝口。卓令推出斩之,至死神色不变。静轩赞曰:

  董卓怀奸废立图,汉家宗社委丘墟。

  满朝臣宰皆囊括,惟有丁公是丈夫。

  卓请陈留王登殿,群臣呼万岁。礼毕,卓令何太后、弘农王于永安宫,随侍唐贵妃及宫女二人。臣下毋得辄入,违者夷三族。少帝四月登基,至九月被废。立陈留王协,九岁即位,号献帝。董卓自为相国,入朝不时,带剑上殿。封黄琬为太尉,杨彪为司徒,荀爽为司空,韩馥为冀州牧,张邈为陈留太守,张咨为南阳太守。是年庚午岁,改初平元年。

  何太后与少帝、唐贵妃囚于宫中,衣粮缺少,伤感下泪。偶有双飞燕入庭来,帝因吟诗一律曰:

  嫩草绿凝烟,袅袅双飞燕。

  洛水一条青,陌上人呼羡。

  遥望碧云深,是吾旧宫殿。

  何人仗忠义,泻我心中怨!

  卓使宫女探其动静,获得此词报知。卓曰:“刘辨怨望,故作此词。”唤李儒带千人来杀少帝。帝与母在楼上嗟叹,宫女报李儒至,帝、后大惊。儒曰:“春日融和,董太师特上寿酒。”帝泣曰:“何相逼太甚!”太后曰:“既云寿酒,儒当先饮。”儒怒曰:“汝母子不饮此酒?”呼左右提短刀、白练于前,曰:“寿酒不饮,请此两般!”贵妃跪告儒曰:“妄身代帝饮酒,望相公见饶母子性命。”儒叱曰:“汝何等人,可代主死?”后挺身大骂:“何进无能之贼,接引董卓入京,致有今日之祸。容我母子辞别。”大哭作歌曰:

  天道易兮我何安,弃万乘兮退守藩。

  为臣逼兮命既死,势将去今空泪潸!

  唐贵妃抱帝大哭,亦作歌曰:

  皇天将崩兮后土颓,身为命臣兮命亦催。〖后土颓,身为命臣兮命亦摧〗

  主死异路今从此毕,奈何茕茕兮心中哀!

  歌罢,贵妃与帝相抱而哭。儒喝曰:“太师立等回报!汝等望谁救耶?”

  太后大骂:“奸贼董卓!逼我母子而死,皇天岂佑汝耶!”又骂李儒曰:“汝等助桀为虐之徒,后当灭族!”李儒大怒,推何后下楼。少帝扯住李儒衣,唐贵妃向前搅(扰)作一团。儒唤武土绞死唐贵妃,鸩酒灌杀太后、少帝。史官诗曰:

  太后飞身下玉楼,唐妃素练系咽喉。

  君王服药皆身丧,汉室江山自此休。

  儒回报董卓,卓令拖出城外埋之。自此卓每夜入宫,奸淫宫女,夜宿龙床。公主尽皆淫之。一日,卓引支军出城到洛阳。时当二月,村民赛社,男女毕集。卓令将男子杀讫,掠其妇女财物装于车上,悬头千余颗于车下。先报入城,董太师杀贼大胜而回。各城门焚烧其头,以财物尽数散与宿卫军士。

  越骑校尉伍孚,字德瑜,见卓残暴太甚,候卓入朝,孚迎到阁下,掣出短刀,直刺董卓心窝。卓力大,两手驱住;吕布便入,搠倒伍孚。卓问曰:“谁教汝反?”孚睁目大骂曰:“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反之有!你乱国篡位,罪恶盈天,故来诛奸贼耳!”卓大怒,令吕布带出,剐孚于市。孚至死骂不绝口。史官有诗赞曰:

  汉末忠臣说伍孚,冲天豪气世间无。

  朝堂诛贼名犹在,万古传称大丈夫!

  董卓自此常令带剑披甲武士前后围绕。

  却说袁绍在渤海为太守,知董卓弄权,差人赍密书来呈王允,书曰:

  卓贼欺天废主,人不忍闻;入乱宫廷,神亦不佑。公反恣其跋扈,如不听闻,岂为忠效职报国之臣哉!绍今集兵练将,欲图扫清帝室,未敢轻举。公相世禄于汉朝,当乘间图之。如有驱使,即当奉命。书不尽言,请垂照察。

  王允寻思无计。见汉朝旧臣等曰:“今日老夫贱生,晚间后堂少叙,诸公万勿见外。”众官曰:“当来添寿。”是晚,公卿皆到。允心中暗喜,酒至半酣,王允举杯掩面大哭。众官曰:“司徒贵降,安可发悲?”允曰:“老夫非贱降之日。要与列公聚会,诚恐卓贼生疑,故推贱降。吾哭者,哭汉天下也!今卓势如泰山,吾等朝夕难保。不想汉天下丧于董卓之手。吾欲舍命,诚恐无益于国!”众官听罢,皆掩面大哭。独车骑校尉曹操抚掌笑曰:“众公相夜哭到天明,能哭得贼死乎!”允大怒,责操曰:“汝祖宗世禄汉朝四百余年,不思报本,反欲从贼耶!汝去告卓,吾等死亦汉家之鬼!”操曰:“非吾从贼,笑诸公无计。操虽不才,略施小计,可杀卓贼!”王允听罢,陪笑容问曰:“孟德有何高见,能扶汉室耶?”

  ●曹操刺董卓私奔

  曹操曰:“某近日事董卓者,实意图之。今卓甚爱于某,有事共议。闻司徒有七宝剑一口,愿借与操,入卓府刺杀之,操万死无恨!”允曰:“孟德果有实心,神天庇佑!”操遂誓于允前,允取宝剑付操。众官皆散。

  操次日入卓府,见卓于床上,吕布侍立。卓问操曰:“孟德来何晚耶?”操曰:“马瘦行迟。”卓曰:“西凉州进有良马,吾儿奉先可去选一匹,赐与孟德。”操思曰:“董卓合死!”惧卓有力,不敢下手。卓肥大,不耐久坐,却背后侧卧,操思:“此贼当休!”遂掣刀在手,董卓仰面看镜中,照见操拔刀,急回身曰:“孟德何为此?”忽吕布已到,操即跪下曰:“操有宝刀,献上恩相。”卓接视之,果宝刀也。付与吕布。{卓}令操看马,操谢曰:“愿试练一骑。”卓赐鞍辔。操牵出相府,上马加鞭望东而去不回。

  布与卓曰:“恰才见操有行刺之心,故推献刀。”卓曰:“吾亦甚疑。”李儒至,告曰:“操无老小,可差人急唤来,如不到,行刺实矣。”卓遂差人往,唤者回曰:“曹操乘马出东门。对门史曰:‘丞相差有紧急公事。’纵马而去不回。”儒曰:“操贼心虚,逃窜而去!”卓大怒曰:“遍行文书,画影图形,捉拿此贼,赏千金、封万户侯!”

  却说曹操往谯郡而行。路经中牟县过,把门军士问曰:“朝廷捕捉曹操,所画图形,与你无二。”便扭操来见县令。操曰:“我是客人,拿我何事?””县令曰:“吾在洛阳求官,认得你是曹操。且把监下,来日起解。”至晚,县令取出曹操,至后堂问曰:“我闻董卓待你甚厚,何故自取其祸?”操曰:“燕雀安知鸿鹄志哉!汝解去请赏,何必多问:”县令曰:“我有冲天之志,奈何未得其主!”操曰:“吾乃相国曹参之后,食汉禄四百余年,不思报本,与禽兽何异?吾屈身事卓者,实欲与国除害。今事不成,乃天意也!吾归乡中,发矫诏,使天下诸侯共兴兵诛卓,吾之愿也!”县令闻之,亲释其缚,扶之上坐,酌酒拜曰:“公乃天下忠义之士也!吾愿弃官相从!”操问姓名。县令曰:“姓陈,名宫,字公台。老母妻子,皆在东郡。愿与公共谋大事。”是夜,收拾盘费,与曹操乘马投故乡来。

  行三日,到成皋,天色将晚。操曰:“此间有一人,姓吕,名伯奢,是吾父结义兄弟。借宿一宵,并问家中消息。”二人到庄,伯奢迎见曰:“我闻朝廷遍行文书,拿你甚紧,你父逃往陈留。今侄如何到此?”操告前事根由,伯奢拜谢陈宫曰:“小侄若非使君,曹氏灭门矣。贤侄相陪使君安坐,家中无好酒,容往西村沽樽美酒以待使君。”上驴去了。操坐久,闻庄后磨刀之声。操谓宫曰:“吕伯奢非吾至亲,此去可疑。”二人潜步入后堂,闻人曰:“缚而杀之!”操曰:“不如先下手,免遭擒矣。”与宫拔剑直入,不问男女,尽皆杀之。搜至厨下,见缚一猪,欲杀之,尚未下手。静轩诗曰:

  夜深喜识故人容,匹马东还寄旧踪。

  一念误将良善戮,方知曹操是奸雄。

  陈宫曰:“孟德误杀好人!”操曰:“可急上马!”二人行不二里,见伯奢骑驴,鞍前挂酒二瓶,手抱果物而来,伯奢叫曰:“贤侄何故就去?”操曰:“有罪之人,不敢久住。”伯奢曰:“吾已分付宰一猪在家相谢使君,何争一宵?”操不答,乘马行不数步,复回叫“叔父”,伯奢回头看时,被操一刀砍于马下。宫曰:“他家属误杀,今又杀此人,何也?”操曰:“伯奢到家,见杀一家男女,吾等必遭祸矣。”宫曰:“实大不义也。”操曰:“宁使吾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陈宫默然。

  当夜与操行了数里投店。操先睡,陈宫寻思:“只道曹操是好人,弃官跟他,原来是狼心狗肺之徒!今日留之,后必为患。”拔剑来杀曹操。

  ●曹操兴兵杀董卓

  陈宫思之曰:“我为国家跟他到此,若杀之是不义,不若弃之。”宫将剑入鞘,未及天明,上马投东郡而去。操醒觉来,不见陈宫,寻思:“他见我说了这两句话,疑我不仁,弃之而去。”操连夜到陈留,见父告知前事。即散家资,招募义兵。父言:“资少,恐不成事。此间有卫弘者,曾举孝廉,疏财仗义,家资巨万。若得相助,事可图矣。”操遂置酒,请卫弘到家,将刺董卓根由告知卫弘。弘曰:“吾有心久矣!孟德既有大志,愿将家财相助,置办衣甲。”操大喜,先发矫诏,驰报各道,然后招集义兵,竖立白旗,上书“忠义”二字。是日,应募之士如云屯雾集。一员壮士,阳平卫国人也。姓乐,名进。虽身材短小,胆略过人。操留于帐下。沛国谯郡一人,复姓夏侯,名惇,字元让。乃夏侯婴之后,年十四从师学枪法;有人辱骂其师,惇提刀杀之,逃于外方;与宗兄夏侯渊字妙才,各引壮士二千余,同来协助。皆是操兄弟:因父曹嵩原是夏侯氏之子,过房与曹家。不数日,曹从兄弟曹仁字子孝、曹洪字子廉亦引兵千余来助。此二人武艺精通,曹操大喜。又一壮士应募,乃山阳钜野人,姓李,名典,字曼成。于曹操前施逞枪法,对答如流。操大喜。本方送粮米不计其数。操招壮士五千,屯于伊吾。

  时袁绍得操娇矫诏,与田丰、祖授、许攸、审配、郭图、颜良、文丑引兵三万,离渤海来与曹操会盟。作檄文以达诸郡。檄文曰:

  操等谨以大义布天下:董卓欺天罔地,篡国弑君,秽乱禁官,残害生灵;不仁不义,罪恶贯盈。今操奉天子密诏,召集义兵,誓欲扫清华夏,剿灭群凶。望兴仁义之师,来赴忠烈之会,扶持王室,拯救黎民。檄文到日,速宜奉行。

  曹操檄文去后,各镇诸侯皆起兵:

  第—镇,南阳太守袁术

  第二镇,豫州刺史孔绅

  第三镇,冀州刺史韩馥

  第四镇,兖州刺史刘岱

  第五镇,河内郡太守王匡

  第六镇,陈留太守张邈

  第七镇,东郡太守乔瑁

  第八镇,山阳太守袁遗

  第九镇,济北郡守鲍信

  第十镇,北海太守孔融

  第十一镇,广陵太守张超

  第十二镇,徐州太守陶谦

  第十三镇,西凉太守马腾

  第十四镇,北平太守公孙瓚

  第十五镇,上党太守张扬

  第十六镇,长沙太守孙坚

  第十七镇,渤海太守袁绍

  各镇文官武将皆投洛阳来。

  北平太守公孙瓚,乃辽西支令人也。统领精兵一万五千,经平原县过。望见一面黄旗,公孙瓚视之,乃刘玄德也。瓚问曰:“贤弟何故在此?”玄德曰:“蒙兄保委平原县令。”瓚见关、张在旁,问玄德曰:“此二公莫非前日破黄巾者乎?”玄德曰:“皆此二人之力。”瓚曰:“见居何职?”玄德曰:“关羽为马弓手,张飞为步弓手。”【瓚叹曰:】“空埋没英雄耳!今董卓作乱,天下诸侯共往征之。贤弟可弃微官,一同讨贼,何如?”玄德曰:“愿往。”张飞曰:“当初若容我杀之,免有今日之患。”玄德、关、张引十数骑跟公孙瓚来。

  有一镇太守,身长八尺,英勇双全,横跨三江,威服六郡。乃富春人也,姓孙名坚,字文台。后人诗曰:

  谁道江南将相才,明星夜夜照文台。

  欲诛董卓安天下,等侯长沙太守来。

  曹操接着众诸侯,各自安营,连接二百余里。操乃宴会诸侯,商议进兵之策。太守王匡曰:“今举大义,必立盟主;众听约束,然后进兵。”操曰:“袁本初四世三公,门多故吏,可为盟主。”

  次日,筑坛三层,遍插五方旗帜,请绍登坛。绍整衣佩剑上坛,领众诸侯,焚香拜曰:“汉室不幸,董卓弄权,祸加至尊,毒流万姓。纲常废绝,社稷□□□(沦丧)。袁绍等共兴义兵,来救国难。凡在同盟,齐心戮力,以尽臣子之节。倘有背盟违誓,□□(天人)共诛!”众皆歃血为盟。下坛,众皆扶绍升帐而坐,各施礼毕,分爵位列坐。操行酒曰:“今日既立盟主,各听调遣,同扶天下,勿以强弱计较。”绍曰:“吾无压众之心。汝等推我为盟主,有功者必赏,有罪者必罚。国有常典,军有纪律,各宜遵守,勿得违犯。”众皆曰:“惟命是听。”

  绍曰:“吾弟袁术总督粮草,应付各营,勿得有缺。谁肯为前部先锋,直抵沂水关一路,以相答应。”长沙太守孙坚出曰:“坚虽不才,愿为前部。”绍曰:“文台勇烈,可称此职。”便举杯饯行。坚即点本部人马,杀奔沂水关来。

  把关将紧守,差人告急董卓,卓自专权之后,每日饮宴至更深方散。李儒接得告急文书禀卓,大惊,聚众商议迎敌之策。吕布挺身曰:“老父勿忧。吾观众诸侯如草芥耳。儿亲提虎狼之师,尽斩其首,悬于都门,儿之愿也。”董卓大喜。忽帐前晓将华雄高声出曰:“割鸡焉用牛刀?不必温侯虎威。吾观斩众诸侯之首,如探囊取物!”华雄身长九尺,面如噀血,豹头猿臂,虎体狼腰;关西人也。卓听罢大喜,加雄为骁骑校尉,引军五万,同李肃、胡轸、赵岑飞奔沂水关抵敌。

  众诸侯内有济北相鲍信,恐孙坚前部成功,暗拨弟鲍忠先引马步军三千,直□(抄)小路,到关下搦战。华雄引五百军迎敌,不数合,斩鲍忠于马下。雄将鲍忠首级直来相府请功,董卓重赏华雄,加为都督。又与铁甲马军五千,下关迎敌。

  孙坚领四将,一员右北平博浪人,姓程,名普,字德谋,使一条铁脊蛇矛;第二员姓黄,名盖,字公覆,使一条铁枪;第三员辽西令支人,姓韩,名当,字公义,使一柄大刀;第四员吴郡富春人,姓祖,名茂,字大荣,善使双刀。孙坚指关骂曰:“助恶匹夫,何不早降!”华雄令副将胡轸,引兵三千出关迎战。程普飞马提矛,直取胡轸。斗不数合,程普刺胡轸于马下,直杀上关。关上矢石如雨,孙坚引兵回寨。

  使人报知袁绍,就于袁术处催粮。袁术暗听谗言,说:“孙坚乃江东之猛虎,若打破洛阳,杀了董卓,正犹除狼而添虎也。不可发粮,彼军必败。”术听之,不发粮草。孙坚军缺食。

  却说李肃与华雄商议:“暗地引军下关,从小路去袭孙坚营寨,坚可擒矣。”雄大喜,以计而行。是夜月明,雄比及到寨,半夜鼓噪直进。坚披甲上马,正遇华雄,斗不数合,寨后李肃军到放火。坚军无粮,四下乱窜,坚拨回马走。程普、黄盖、韩当各不相顾,止有祖茂保孙坚,十数骑突围而走。华雄赶来,孙坚连放两箭,被雄躲过。孙坚又放第三箭,折了画弓,弃弓穿林而走。祖茂曰:“主公头上赤帻射目,雄望见不舍。主公解下与茂带之。”孙坚就马上换了祖茂盔,分两路而走。

  华雄见赤帻投东,望东来赶。祖茂见雄急追,将赤帻挂于烧残柱上,却躲于树后。雄军望见赤帻,四面围定,不敢向前。用箭射之,方知是树,向前取赤帻。华雄又追,祖茂于林后挥双刀劈来。雄喝一声,将祖茂斩讫。雄引兵回沂水关。

  程普、黄盖、韩当寻见孙坚,屯下营寨。计点人马,折了乡人祖茂,伤感不已。

  却说袁绍升帐,哨军报孙坚败回,绍惊曰:“不想文台败于华雄之手!”众诸侯商议间,忽公孙瓚来到。绍请入帐列坐。绍将二次败军事由说知。绍见瓚背后三人,容貌异常,皆冷笑。绍问曰:“公孙太守背后何人也?”瓚曰:“此三兄弟,乃平原县令刘备也。”曹操曰:“莫非破黄巾玄德么?”瓚曰:“然。”令玄德拜见袁绍。绍曰:“既是汉室宗亲,赐旁而坐。”备曰:“小县令安有坐位。”绍曰:“吾非敬汝爵禄,敬汝帝室宗亲,况有功勋。”玄德拜谢,坐于旁侧。关、张叉手后立。

  正商议间,小校报知:“华雄挑孙太守赤帻,夫(大)骂搦战。”绍令骁将俞涉出马,与雄战不三合,被雄斩讫!绍大惊。太守韩馥曰:“吾有上将潘凤,可斩华雄。”绍令潘凤提斧出战。哨军来报:“潘凤又被华雄斩讫!”众诸侯皆失色。袁绍叹曰:“可惜吾上将颜良、文丑催军未回。但得一人到此,立斩华雄!汝众诸侯岂无一人可退华雄耳?”

  忽云长厉声曰:“小将愿斩华雄,献于帐下!”众见其人,身长九尺三寸,须长一尺五寸,面如重枣,唇若涂硃,丹凤眼,卧蚕眉,威风凛凛,立于帐下。绍问曰:“见居何职?”瓚曰:“跟随玄德充马弓手。”袁术喝曰:“汝欺众诸侯无将!只一弓手,安敢大言?乱棒打出!”曹操急止之曰:“公路息怒。此人既出大言,必有大志。试教出马,如其不胜,罚亦未迟。”术曰:“一弓手出战,被雄耻笑。”操曰:“此人一表非俗,华雄安知他是弓手?”羽曰:“如战不胜,请斩某首。”操斟热酒一杯,与关羽壮胆上马。羽曰:“酒且斟下,杀雄来饮。”飞身上马。众诸侯只听寨外鼓声大震,探知鸾铃响处,马到中军,云长斩华雄首级上帐票知。其酒尚温。史官赞曰:

  威镇乾坤第一功,辕门战鼓响冬冬。

  云长停盏施英武,酒尚温时斩华雄。

  众皆大喜。张飞大叫:“俺哥哥斩了华雄,不就乘势杀入关去,活捉董卓,更待何时!”提丈八蛇矛便要上马,袁术怒曰:“俺是朝廷大臣,尚自谦逊,量一县令手下小卒,敢耀武扬威!唤旗军赶出帐去!”操曰:“得功者赏,何分贵贱?”术曰:“既然汝等用一县令,我回兵便了!”操曰:“岂因一言而误大事!”公孙瓚自带玄德、关、张回寨。众官皆散。曹操使人赍牛洒抚慰三人。

  ●虎牢关三战吕布

  守关李肃具由告急,申呈董卓。卓聚李儒、吕布等商议。儒曰:“贼势浩大,皆是袁绍为盟主,以聚众恶。绍叔袁隗见为太傅,倘或里应外合,不便。可先除隈,然后起兵剿绍。”卓令李傕、郭引兵五千,围住袁隗(隈)家,尽皆诛绝,先将袁隗头去关外号令。

  卓遂起大军二十五万,分两路而来:令李傕、郭引兵五万保沂水关;卓自引军二十万,同李儒、吕布、张济、樊稠等取虎牢关,截诸路诸侯军马。卓令吕布领军去关前扎寨,卓在关上屯住。

  哨军报知袁绍,绍聚众商议。操曰:“董贼屯兵在虎牢关,截诸侯中路,分其形势。可勒兵一半迎敌。”绍乃分王匡、乔瑁、鲍信、袁遗、孔融、张扬、陶谦、公孙瓚八路军马,往虎牢关迎敌;曹操引军往来救应。太守王匡引兵先到,见吕布出阵往来。

  令名将方悦出战,五合被布刺死。匡急奔溃,却得乔瑁、袁遗两军赶来,救了王匡,吕布方退。

  八路诸侯会议,言吕布英雄,无人可敌。诸侯各领本部军,分八阵布列山前。遥见吕布先来冲阵,张扬军中首将穆顺,挺枪战不两合,又被吕布刺死。八路诸侯心胆皆裂。太守孔融部下勇将武安国曰:“吾受文举十年恩德,当以死报!”乃提五十斤铁锤飞马而出,与布战到十合,被布一戟刺着手腕。弃锤于地而走。吕布径取公孙瓚,瓚挺铁槊战布,二合,瓚回马落荒而走。布赶上,挺戟望瓚后心便刺。旁边闪出张飞,大叫:“三姓家奴休走!”吕布弃了公孙瓚,来战张飞。五十合不分胜负。云长舞青龙刀来夹攻吕布:三匹马丁字儿厮杀。又战三十合。玄德看了,轮双股剑去砍吕布。三个围定,吕布架隔遮拦不住,倒拖画戟飞马便走。玄德、关、张赶到关下。张飞望见关上青凉伞盖,【曰】:“必是董卓!赶上关去,拿住董贼斩草除根!”关上矢石如雨打下,不得上,退回本寨。

  

●董卓火烧长乐宫

  八路诸侯请玄德、关、张贺功。绍大喜,令孙坚进兵。坚引程普、黄盖、韩当连夜来到袁术寨中。礼毕,坚拔剑画地曰:“卓与我本无仇恨,我今亲冒矢石来决战,上为国家讨贼,下与将军报仇。将军却听谗言,不发粮草,致令吾败,将军何安?”术惶恐无言,就拿出进谗言人斩首,设宴相待。

  正饮宴间,入报坚曰:“关上有两骑马来寨,要见将军。”坚辞袁术回寨,问是董卓爱将李傕、郭。坚曰:“汝来何为?“傕曰:“丞相所敬者,惟将军耳。丞相有一女,欲配将军公子。但有宗族子弟,连名报上,皆为郡守、刺史,不失人才。”坚怒曰:“卓贼逆天弑君,僭乱王室。吾欲夷他九族,悬头四海,安肯与逆贼结亲也!吾不斩汝,速去回报,来日献关,饶你性命!倘若迟延,交你粉骨碎身!”

  傕、叩头辞回,来见董卓,说坚如此无礼,卓大怒。李儒曰:“温侯新败,兵无战心,不若引兵回洛阳,迁帝于长安,以应谶兆。近日市上童谣曰:‘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此言正应丞相旺在长安,福垂九五。‘西一个汉’,乃是汉高祖旺于长安一十二帝;‘东一个汉’,乃应光武旺于东都洛阳一十二帝。天运今合旋回,丞相迁往长安方可避危。”卓大喜,依儒而行。引吕布领兵回洛阳,与众臣商议迁都之事。卓曰:“汉室东都,二百余年,气数已衰。吾观气数,旺在长安。吾欲奉驾西幸,汝等各宜趱促行装耳。”司徒杨彪谏曰:“今无故捐宗庙、弃原陵,恐惊动百姓,必有糜沸之乱。天下动之至易,安之实难。望丞相明鉴。”卓怒曰:“汝敢阻国家之大事?”太尉黄琬出曰:“杨司徒之言是也。昔者王莽篡逆,更始、赤眉之时,焚烧长乐,尽为瓦砾之地;人民流移,百无一二。今无故弃宫室而就荒地,诚非所宜也。”卓曰:“关东贼起,天下播乱。长安有崤函之险;更兼陇右,木石砖瓦,不日可办,宫室官府,不须月余。汝等休得乱言!”司徒荀爽谏曰:“丞相若迁都,洛阳百姓皆危亡矣。”卓曰:“吾为天下计,岂惜小民哉!”爽曰:“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若使迁都,民不留生,天下危矣!”卓怒,罢杨彪、荀爽、黄琬官职,贬为庶民。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跪于车前谏曰:“闻丞相迁都长安,故来谏耳。”卓怒曰:“我德(听)你二人保用的人,今日皆反,都是汝等一党!”命武士牵出斩首。百姓无不垂泪。卓令迁都,来日便行。

  李儒谓卓曰:“今钱粮欠缺,洛阳富户极多,何不收没入官。但是袁绍等门下,杀其宗党,而抄其家资,必得巨万。”卓令铁骑五千,拿洛阳富户数千家,头上插旗,写“反臣逆党”,尽斩于城外,取其家资妻小,分于众军。卓先令李傕、郭驱出洛阳百姓数百万口,前赴长安。每队使军催行,互相踏死于沟渠,不可胜数。又纵军士淫人妻小,夺人粮食,饥饿自尽者死尸满路,老幼号哭,震动天地。或有行迟者,令三千军手提白刃催促,不然即杀。卓便请献帝、后妃上车。卓临行之际,令各门放火,焚烧民屋。宗庙、官府,南北两宫,火焰相接;长乐宫殿,尽为焦土。又差吕布发掘先朝帝王后妃陵寝,取其金宝。军人乘势掘取居民坟冢,不留一墓。董卓装载金银玩好之物几千余车,载往长安。

  却说守关将赵岑献了沂水关,孙坚驱兵先入洛阳,玄德、关、张杀入虎牢关,众诸侯各引军入。孙坚飞奔入洛阳,遥见火焰冲天、黑烟盖地,二三百里,并无鸡犬之声。坚先发军救灭宫火,众诸侯方到,各于荒地屯紥。曹操来见袁绍曰:“今董贼西去,乘势追赶,必可檎(擒)矣。本初按兵不动,何也?”绍曰:“诸军疲卷(倦),追则无益。”操曰:“卓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也。一战而天下定矣。诸侯何疑而不进焉?”诸侯皆言不可轻动。操大怒而起曰:“竖子不足与谋!”遂自引兵万余,共夏侯渊、曹洪、曹仁、李典、乐进星夜赶来。

  荣(荥)阳太守徐荣出接董卓,拜毕,李儒曰:“丞相新弃洛阳,可防追兵。令徐荣屯兵荥阳城外山坞,若有追兵,可出兵杀截。”卓大喜,重赏徐荣。又令吕布断后。卓正行间,曹操一军赶来。吕布曰:“不出李儒之所料也!”将人马摆开。曹操大叫:“逆贼!劫迁天子,流移百姓,是何道理?”吕布笑曰:“背主匹夫,敢追至此!”操令夏侯惇出马,与布战不数合,被李傕、郭两边杀出,操令夏侯渊、曹洪迎敌。三路兵势不可当。夏侯惇敌吕布不住,操军败走荥阳,就荒山脚下造饭。

  时约二更,月明如昼。军士尚未得饭,忽山后喊声大震,徐荣伏兵杀出。曹操急忙上马而走,被徐荣一箭射中操肩背。操带箭而走,来到草坡。有两军伏在草中,见操至,二枪齐发,曹操翻身落马,马中一枪先倒。二卒捉住曹操,揪下草坡。却遇曹洪月明中认是曹操,砍死二卒,急下马扶操上马。洪却拖刀步行而走。约四更后,前面一条大河,后面追兵又近。曹洪叫操下马,脱去袍铠,背负曹操挣过大河上岸,后军已到,隔河放箭。方始天明,约走二十余里,正在土冈下少歇,只见徐荣渡河赶到,却得夏侯渊、夏侯惇引十数骑来,刺死徐荣。随后曹仁、李典、乐进各引军齐到,见操,一忧一喜。聚集人马同回河内。卓兵往长安。

  ●袁绍孙坚夺玉玺

  孙坚屯住建章宫基上。令军人扫除宫庭瓦砾,但见掘开陵坟,尽皆填塞。于太庙基上起创殿宇三间,众诸侯立汉代神位祀之。祭毕皆散。坚回寨中,是夜星月交辉,暖风习习,坚按剑露坐于建章殿,仰观天文。见紫微星白气漫漫,坚叹曰:“帝星不明,贼臣乱国,万民涂炭!”言讫泪下。旁有军士指曰:“殿南有五色毫光上冲天汉。”坚下阶寻看,见毫光起于井中。坚唤军士点起火把,下井打捞。捞起一妇人,尸首未烂。项下挂一锦袋,打开看时,内有硃红小匣,扭开金锁。见一玉玺:方有四角,旁缺一角,以黄金箱(镶)之。上镌五龙交纽,上有篆文八字,云:“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坚得玉玺,乃问程普,普曰:“此传国玺也。昔春秋时,楚人卞和于荆山之下,见凤凰栖于石上,进于楚文王解之,果见璞玉。秦始王(皇)命良匠琢为玉玺,李斯篆八字于其上,名曰‘传国玺’。秦始皇崩,子婴将玺献于汉高祖。后至王莽篡逆,元后掷玺于井上,去其一角,以金箱(镶)之。光武得此起于南阳,传位至今。近闻十常侍作乱,劫少帝出邙山,回宫失此玺。今主公得此玺,乃天赐主公,必有登九五之分。速回江东,必成大事。”坚曰:“吾亦知此宝,正与汝合!”次日,遂推疾辞众回军,号令军中勿得漏洩,如违者斩!

  数中一军,是袁绍同乡,当夜偷出营寨,来报袁绍,绍赏赐留之。次日,孙坚来辞袁绍曰:“坚抱小疾,欲归长沙调理,特来辞公。”绍笑曰:“吾知汝乃害传国玺耳。”坚失色曰:“本初何故出此言?”绍曰:“今举大义,兴兵讨贼,实为国家也。玉玺乃朝廷之宝,既汝获得,当对众诸侯纳于盟主之处,候诛董卓,复进朝廷,乃其分也。汝何敢匿之而归,欲思反耶?”坚只争执未得。绍曰:“建章殿南井中之物何在?”坚曰:“吾本未见!汝欲逼我反耶?”绍曰:“汝得玉玺,早将出来,免致生祸!”坚乃指天誓曰:“吾若果得玉玺,不将出来,吾不能善终,死于万箭之下!”绍唤来报军人出来对证。坚怒,拔剑立斩军人。绍怒曰:“汝斩军人,明欺我也!”便拔剑来斩孙坚。坚挥剑迎之。绍背后颜良、文丑俱拔剑迎之;坚背后程普、黄盖、韩当各引刀相迎。众诸侯拦住劝曰:“昔登坛立盟歃血,共举大义,岂可自相并耶?”众人劝出。孙坚上马,离洛阳而去。绍怒,写书一封,差心腹人连夜往荆州,送与刘表,教起兵去途中拦截,搜取玉玺去讫。

  人报曹操追董卓到荥阳败回。绍令人迎接,置酒与操解闷。操于席上曰:“吾兴大义,为国除贼。诸君既仗义而来,却不听吾计。吾欲使渤海引河内之众临孟津、酸枣,诸将固守成皋,据守廒仓,塞天下大谷,制其险要;袁将军率南阳之兵,单折入武关,以镇二辅,示天下形势,以顺诛逆,可立定矣。今持疑不进,大失天下之望,窃为将军耻之。”绍等无言可答。操见绍等作事无成,自引军投扬州去了。

  公孙瓚与玄德曰:“袁绍无能,久必有变,吾等且回。”玄德拜辞公孙瓚,引关、张自去平原县守理。兖州刺史刘岱,问东郡太守乔瑁借粮。瑁推辞不与,岱连夜引军突入瑁营,杀死乔瑁,尽降其兵。袁绍见众人皆回,自引兵投关东去了。

  却说荆州刺史刘表,字景升。乃汉室宗亲,三代为荆州刺史。时有蒯良、蒯越、蔡瑁扶助。当时接得袁绍书,说孙坚盗朝廷玉玺,走回江东,望截路夺之。表与袁绍至好,随即差蒯越、蔡瑁引兵一万出城拦住。孙坚问曰:“汝何故领兵截吾去路?”越曰:“汝既是汉臣,如何盗传国玉玺而归?即忙纳下,放汝过去。”坚怒,令黄盖出马与蔡瑁战数合,瑁勒马便走。

  孙坚乘势杀过界口。山后刘表自引军出,孙坚就马上施礼曰:“景升何故信袁绍之书,相逼邻近之友耶?”表曰:“汝匿传国之宝,将欲反汉耶?”坚曰:“吾若有玺,死于万箭之下!”表曰:“如若要无,不信将随军行李与我搜过。”坚怒,拍马杀进,刘表便退。坚赶去,黄昏时候,左侧两山伏兵齐出,背后蒯越、蔡瑁杀来,把孙坚困在垓心。却得程普、黄盖、韩当三将死战得出,折兵一半。孙坚连夜引军回转江东。表回荆州以书答知袁绍,刘表自此与孙坚结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