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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赵子龙磐河大战

  袁绍屯兵河内缺粮,冀州牧韩馥遣人送粮资给,冯纪说绍曰:“大丈夫纵横天下,何待人送粮为食!冀州钱粮广盛,将军何不取之?”绍曰:“未有良策。”冯纪曰:“暗使人驰书令公孙瓚进兵取冀州,虚言夹攻,瓚必兴兵。韩馥无谋之辈,必来请将军领州事,就中取事,唾手可得。”绍即令人持书到瓚处。瓚观书意,共取冀州,平分疆土。瓚喜,即日兴兵。

  绍令人报与韩馥。馥慌聚荀谌、郭图商议。荀谌曰:“公孙瓚率兵而来,兼刘、关、张之助,冀州指日休矣。今袁绍智勇过人,部下名将极广,更兼布恩于四海,天下仰之,乃当世之豪杰。主公何不请绍同治州事,绍必厚待主公,视公孙如儿戏耳。”韩馥即差关纪去请袁绍。长史耿武谏曰:“袁绍乃孤客穷军,譬如婴孩在股掌之上,绝其乳哺,立可饿死。欲以州事委之,此谓引虎入羊群耳。”馥曰:“吾乃袁氏之故吏,才德不如本初。古人尚择贤者而让位。诸公何嫉妒焉?”耿武长叹曰:“不依臣言,冀州休矣!”遂弃职而去者三十余人。耿武、关纪伏于城外,欲杀袁绍。

  次日,绍到使颜良立斩耿武,文丑砍死关纪。绍入冀州,以馥为奋武将军,以田丰、祖授、许攸、逄纪分掌事务。馥悔无及,恐绍加害,弃下老小,单马去投陈留太守张邈。

  公孙瓚知绍已得冀州,遣弟公孙越来冀州见绍,欲分冀州地界。绍曰:“可请汝兄自来,别有商议。”越辞绍归。行不到五十里,旁出一彪人马,口称:“董丞相家将。”乱箭射死公孙越。从人逃回报公孙瓚,越被射死。公孙瓚大怒曰:“汝教我起兵攻韩馥,共分地界。今却诈称董卓兵射死吾弟,此冤何忍不报!”尽起本部军兵杀奔冀州。

  绍知瓚兵来,引军会合于磐河之东布阵。瓚军于桥西布阵,横槊立马于桥上,大呼:“袁绍背义之徒,如何不出!”绍出,指瓚曰:“韩馥无才,愿将冀州让于吾掌,汝分何地界!”馥曰:“昔日洛阳以汝忠义,推为盟主;今见所为,真狼心狗幸之徒,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绍怒,令文丑杀上桥去。公孙瓚与文丑战不三合,瓚拨马便走。文丑乘势赶入阵中。瓚部下健将四员齐战,被文丑一枪刺一将下马,三将奔走。文丑直赶公孙瓚望山谷而逃。文丑骤马在后大叫:“快下马受降!”瓚被箭落头盔,翻身坠于马下。文丑挺枪至近,山旁闪出一将,常山赵云也。挺枪直取文丑,战到六十合,胜负未分。瓚部下救军已到,文丑拨马去了。公孙瓚下坡问曰:“公自何来?救我一命。”云曰:“某本袁绍治下之人,见绍无匡国爱民之心,特来相投。”瓚执云手曰:“闻贵州之人皆归于绍,公何独回心救某也?”云曰:“方今天下有倒悬之急,云愿投仁义之主,以安天下。”瓚大喜,遂同赵云归寨,整顿军马。兵分两队,皆是白马,号为“白马义兵”。羌胡但见白马便走。

  绍令颜良、文丑为先锋,各引弓弩手一千,分作左右。自引八百弓手、步兵二万,列开阵势。瓚初得赵云,未知心腹,令云另引一军在后;令大将严纲为先锋。瓚引兵立于桥上,从辰擂鼓至巳,绍军不进。麹义号令弓弩手坐于遮箭牌下,令军勿动。严纲鼓噪呐喊杀来,义见纲军到,皆伏不动。约离数十步,一声炮响,八百弓弩手一齐射来。纲急勒回马走,被麹义赶上斩于马下。瓚军杀进,被颜良、文丑直杀到界桥。麹义砍倒绣旗。公孙瓚回马下桥而走。麹义赶来,赵云截战十合,刺死麹义。绍军大败。

  赵云在前,公孙瓚在后,杀入绍寨。绍急上马,引帐下持剑军士百余,弓手数十骑而走。绍马上与田丰笑公孙瓚无谋之辈,却好个赵云冲杀,瓚引弓手射绍,又令军团团围定。田丰急对绍曰:“矢石如雨,主公且于墙后躲避。”绍曰:“大丈夫愿临阵而死,岂入墙而望活乎!”众军闻言,齐心死战,赵云冲突不入。后面绍军大队掩至,瓚急呼云回阵。左边颜良,右边文丑三路并杀。赵云保瓚杀透重围,复到界桥。绍军杀进,赶瓚军落水,死者尸首填河。

  袁绍当先追赶过桥五里,山后鼓响,却是刘玄德、关、张在平原探知公孙瓚与绍交战,特来助阵。绍见大惊,颜良、文丑众将赶到,救绍回寨。公孙瓚收军回寨。玄德、关、张拜见,瓚曰:“若非三位救助,险些受害。”令赵云相见。玄德甚相爱恋不舍之意。

  ●孙坚跨江战刘表

  袁绍败回,月余不出。董卓到长安称为太师,位居王侯之上,出入乘金花皂盖车。哨马报人长安袁绍征战之由。李儒禀卓曰:“袁绍与公孙瓚今在磐河交战,宜假天子诏差官去和解。二人感德,必顺太师矣。”卓曰:“善。”次日,奏知天子,遣太傅马日磾、太仆卿赵歧二人赍诏往关东来。哨马报知,袁绍出迎奉诏,宴待朝使。绍移书与瓚曰:“天子差官与我二家和解。”瓚回书:“宜领圣恩和睦。”诏官谓瓚曰:“昔寇恂、贾复不和,光武为之和解,恩若兄弟。今将军共同此辏合,天幸也!”瓚宴待数日,二人还朝。

  瓚奏玄德为平原相,天子准奏。班师回军。玄德见赵云,执于垂泪,不忍分离。云叹曰:“某闻公孙瓚乃当世英雄,今见所为,与袁绍等辈耳。”玄德曰:“且耐心守之,相见有日。”洒泪而别,遂回平原。公孙瓚同赵云去了。

  却说袁术在南阳,闻袁绍新得冀州,遣一使特来借马千匹。绍不与一骑,术大怒,自此兄弟不睦。又遣一使往荆州,向刘表借粮二十万斛,表不与一粒。术其(甚)恨之,乃密使人持书于孙坚曰:

  昔日刘表截路,乃吾兄袁绍之谋。今绍又与刘表商议,起兵来取江东,吾不忍焉。公可速兴兵取荆州,吾当与汝夹攻刘表,二仇可报。万期勿误。

  坚得书,曰:“可奈刘表,昔日断吾归路!今不报复,更待何年!”程普曰:“袁术多诈,其言不可准信。”坚曰:“吾欲报仇,岂望助乎!”遂令黄盖江边安排战船,多装军器粮草,择日兴师。细作报知刘表,表大惊,聚众商议曰:“今孙坚欲报旧恨,将及起兵。”谋士蒯良曰:“不必忧心。可令黄祖领江夏之兵为前驱,主公率荆襄之众作后援。坚须跨江而来,安能扬威乎?”表用其谋。令黄祖准备。

  却说孙坚有四子:长子名策,次子名权,三子名翊,四子名匡。皆是吴夫人所生。吴夫人之妹,孙坚次妻也,亦生一子名朗,一女名仁。坚又过房一子,乃俞氏之子名孙河。坚有一弟,名静,引诸子谏坚曰:“方今天子懦弱,董卓弄权,海内大乱,各霸一方。江东方宁,兄以小忿而起重兵,非所宜也。”坚曰:“吾誓欲纵横天下,济世安民,有仇安得不报乎!”叱不听谏。长子孙策曰:“愿随父同往。”坚曰:“此子自幼英气过人,可随我引兵。权与叔保江东。”坚与孙策上船,前奔樊城。

  黄祖伏弓弩手在江边,布精兵于后,见坚船傍岸,乱箭齐发。坚令军士不可乱发一箭,日伏于船中来往诱之。一连三日,船数十次傍岸,黄祖军中箭皆放尽。坚拔船上箭,却得十数万支。当日正值顺风,坚令众军一齐放箭。岸上抵挡不住而退。坚军登岸,程普、黄盖分兵两路,直入黄祖后寨;韩当于中杀进:三面夹攻,祖兵大败,弃樊城而走。坚领兵追袭。祖引兵走邓城。坚令黄盖守住船只,大军进发,直抵城下。坚列阵势,引众将出门旗下。孙策披挂,横枪立马于父之侧。黄祖令张虎、陈生出马,祖扬鞭大骂:“江东鼠贼,安敢侵犯汉室之境!”言罢,张虎手挺钢叉而出。坚曰:“谁能斩此贼!”韩当出马,与虎战到三十余合,胜负未分。陈生见张虎力怯,拍马挺枪出战。孙策在父后望见,一箭射陈生落马。张虎措手不及,亦被韩当斩之。程普纵马直来阵内捉黄祖。祖弃却头盔战马,杂于军内逃生。

  孙坚杀败祖军,自奔汉水之上,一面拨开船只放入江汉。黄祖聚败兵来见刘表,说孙坚勇猛,势不可敌。表慌聚蒯良商议,良曰:“黄祖兵败,挫动锐气,兵无战心,只可深沟高垒以避其锋,潜地令人求救于袁绍,此围可解。”蔡瑁不从,愿请出战。刘表许之。瑁遂引军万余出城。孙坚令程普出战,斗不数合,蔡瑁大败,逃人襄阳。蒯良言瑁不听良策,以此大败,按军法当斩。刘表以新娶其妹,不忍加诛。

  人报孙坚围定襄阳。蒯良一面发兵紧守城池,一面写告急文书,令人去投袁绍。

  却说孙坚攻城数日不下。忽一日,狂风骤起,将军中“帅”字旗杆吹折。程普曰:“此不祥之兆也。”径到帐中见孙坚,曰:“军中‘帅’字旗杆被风吹折,于军不利,可即班师。”坚怒曰:“吾屡战屡胜,取襄阳只在旦夕,岂可因风吹折旗竿而罢兵耶!且风乃天地呼吸之气,方今隆冬,朔风暴起,折断‘帅’字旗杆,何足为怪?只理会攻城”。

  却说城中蒯良对刘表曰:“吾见一将星坠地,以分野度之,应在孙坚。今投袁绍书已写就,主公问谁敢突围而出?”表问之,健将吕公应声而出。良曰:“与汝马军五百,多带能射者,冲出阵去,可奔岘山,必有军来赶汝。可分百人下山,搬寻石头准备;百人伏弓弩于林木之中。但有追兵到时,不可径走,周折引到埋伏之处,矢石俱发。若降兵斩将,放起连珠号炮,城中便出接应。如无追兵,不可放炮,趱程而去。今夜月不甚明,便可出城。”吕公领计,拴束马军。良调拨四门,听号接应。

  当夜,城上望见东南角无甚人马,悄开东门,放吕公军出城,径过孙坚寨边。坚在帐中忽闻喊声,急上马,引三十余骑赶到东南角。闻军人说:“有一彪军马杀往岘山而走。”坚自引三十余骑追赶。吕公已于山林丛杂去处,上下埋伏。坚马快,单骑向前。离前军不远,坚与吕公交战,吕公便走,闪入山路。坚拍马追赶,后骑见路交杂,无寻坚处。坚赶到埋伏处,只见山上石子乱下,林中乱箭俱发。坚体中箭,脑浆进流,人马皆死于岘山之下,寿年三十七岁。吕公接住三十骑厮杀,山上放起大连珠号炮。城中黄祖、蒯越、蔡瑁引兵出城,杀入江东寨中,诸军大乱。黄盖听得喊声大震,引水军杀来,正迎黄祖,交马两合,生擒黄祖回寨。程普保住孙策,急待寻路,正逢吕公被程普刺于马下。两军杀到天明,各自收兵。蔡瑁引军入城。

  孙策回到汉水,方知父被乱箭射死,尸首已被刘表军士扛入请赏。孙策痛哭,诸将各号泣不止。策曰:“父尸在他处,安得回葬乡里!”黄盖曰:“某已活捉黄祖在此,差使入城去说,将黄祖去换主公尸首。”军吏桓阶曰:“某与刘表有一面之交,请令便行。”

  策令桓阶入城见表,具说其事。表曰:“尸首吾已用棺木盛贮在此。可速放黄祖还,吾两家罢兵,再休侵犯。”桓阶拜谢欲行,蒯良出曰:“不可,不可。吾有一计,令江东人马片甲不回。请先斩桓阶,然后言计。”表曰:“汝且言计。”

  ●司徒王允说貂蝉

  蒯良曰:“今孙坚已死,江东无主,坚子皆幼,不能理事。可乘此弱势大进军兵,江东一鼓而可得也。”表曰:“吾有黄祖在彼营中,安忍弃之?”良曰:“舍一无谋之辈,而取万乘之地,此大丈夫之所为也!”表坚执不听。遂送桓阶回营,将孙坚尸首换黄祖入城。孙策迎接父柩挂孝回军,两边罢战。葬父于曲河之源。策自回军归江东,招贤纳士,屈己下人,因此四方有才德者渐渐投之。

  却说董卓在长安,闻坚已死,自此号为“尚父”,出入僭天子之仪仗。封弟董旻为左将军,兄子董璜为侍中,总领禁军。不问宗族长幼,皆封列侯。差二十五万人役,筑宫城于长安城北郿坞,宫室一样,内积三十年粮食;选民间美貌女子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八百人充作婢妾;坞内金银、珠玉、彩帛,不计其数。省台公卿,但见卓出入,皆拜于车下。

  卓家属皆在郿坞。或半月一回,或一月一回。一日,北地招安降士数百人见卓,卓出横门,百官皆送,卓留饮宴。却将降士数百人或断其手足,或去眼睛,或断其舌,或以锅煮之。百官战慄大惊,卓谈笑自若。百官告散,卓曰:“吾杀反心者,百官何惧之有?”

  数日,太史院禀卓曰:“黑气冲天,主大臣有灾。”卓于省台大会,百官列坐两行。酒至数巡,吕布向卓耳边言不数句。卓喝曰:“原来如此!”即命席上揪司空张温下堂,百官失色。卓曰:“太史昨言大臣有灾,却应在此人身上。”不多时,外面托张温头入献。卓令吕布劝酒,每人面前将头呈过,百官魂不附体。卓笑曰:“诸公勿惊。张温结连袁术,意欲害吾,故斩之。”众官皆散。

  司徒王允赴卓筵回府,坐不安席。策杖步入后园,仰天垂泪,立于茶蘼架侧。忽闻貂蝉在牡丹亭畔长吁短叹,允潜步窥之,大喝曰:“贱人有约私情耶?”貂蝉大惊,跪于允前,答曰:“贱妾安敢有慕私情耶?”允曰:“汝不慕私情,何故夜深在此长叹?”貂蝉曰:“妾身自幼蒙大人恩养,训习歌舞,以亲女相待,妾虽粉骨碎身,难报大人之德。今见大人行坐不安,必有国家大事,故为大人忧之。在此嗟叹,不想大人窥见。倘有用妾之处,万死不辞!”允以杖掷地曰:“谁想汉天下却在汝手内也!”

  即命貂蝉跟到阁中,允尽叱退众婢,叫貂蝉上坐,允叩头便拜。貂蝉惊倒,伏地曰:“大人何故下拜?”允曰:“百姓有倒悬之危,君臣有累卵之急,非汝不能救也。”貂蝉再三拜问,允曰:“贼臣董卓欺天,欲篡君位,朝中文武无计可施。卓贼义子吕布,有万夫不当之勇。我观二人溺于酒色,今欲用连环计:先将汝许嫁吕布,然后献与董草,汝就中取事,谋间他父子分颜,令布杀卓,以绝大恶。重扶宗庙,再立江山,皆汝之力也。”貂蝉曰:“大人勿忧,妾愿死报。”允谢曰:“汝宜秘之。”

  次日,王允将明珠嵌一金冠,使人密送于吕布。布甚喜,径到允宅致谢。允设宴相待,殷勤致酒。允叫左右退后,只留侍妾数人奉酒。允曰:“唤孩儿出来,与将军把盏。”少刻,二青衣丫环引貂蝉到席前拜伏。布问曰:“何人?”允曰:“小女貂蝉也。”貂蝉与布把盏,布目视不转睛。允推酒醉曰:“我儿可陪将军多饮几杯。”布请貂蝉坐。允仰面笑曰:“吾欲将小女送与将军为妾,还肯纳否?”布跪谢曰:“愿当犬马之报。”允曰:“早晚择日良辰,送至府中。”布欣喜无限,频视貂蝉,貂蝉亦以秋波送情。允曰:“本留将军止宿,恐太师见疑,实不敢也。”允送布上马,布谢而去。

  次日,允在朝见董卓人,左右却无吕布,允伏地拜请曰:“允欲屈太师车驾到草舍小酌,未知钧意如何?”卓曰:“司徒乃国之老臣,既承厚意,来日当赴。”允拜谢回家,设宴于正厅。次日,报太师来到,允具朝服迎卓人堂,遂于堂下再拜。卓命扶上,赐坐于侧。允进酒奏乐,致敬之情甚于天子。天色渐晚,允捧觞称贺曰:“允自幼颇习天文之书,夜观乾象,汉家气数于此尽矣。太师功德振于天下,若舜之继尧、禹之继舜,正合天意人心也。”卓曰:“安敢望此?”允曰:“自古‘有道伐无道,无德让有德’。岂过分也?”卓笑曰:“果天命归吾,司徒当为元宰。”允再拜谢。进酒数巡,允令貂蝉舞于帘外。舞罢,卓命近前。貂蝉入帘内,深深再拜。卓曰:“此女何人也?”允曰:“乐童貂蝉。”卓曰:“能唱否?”允命貂蝉手执檀板低声讴唱一曲。卓称赞不已。允令貂蝉把盏,卓执盏问曰:“青春几何?”貂蝉答曰:“贱妾年当十八。”卓曰:“乃神仙中人也!”允曰:“老臣欲将此女献上太师,未知肯纳否?”卓曰:“以美人见惠,何以报德!”允曰:“此女得侍主人,其福不浅。”卓曰:“尚容致谢。”允曰:“天色已暮,先备毡车送至相府。”卓起身致谢。

  车已送貂蝉先行。允拜送卓到相府,行不上百余步,只见吕布执戟坐于马上,与王允相撞,就揪住王允衣襟,曰:“汝既以貂蝉许我,今送与太师,是何理也!”

  ●凤仪亭吕布戏貂蝉

  王允抱住急止曰:“将军何故反怪老夫耶?昨日太师在朝堂中对老夫说:‘我有一件事,明日来你家。’允因此准备小宴候太师到,饮宴中间,太师曰:‘闻汝一女貂蝉,已许吾儿奉先。我恐你不肯,特来告肯。’老夫安敢少违,即唤貂蝉拜了公公。太师曰:‘今日良辰,你代吾送去,明日设宴,配与奉先,以完亲姻。’将军寻思:太师亲临,焉敢阻滞?”布谢曰:“一时见错,来日自当叩谢。”允曰:“小女妆奁首饰,即当送至。”布辞而去。

  当夜,卓与貂蝉欢会,至次日午牌未起。布在府前,不闻音耗。径入堂中问诸侍妾,侍妄答曰:“昨夜太师与新人共寝,至今未起。”布潜入卓卧房后,窥见貂蝉在窗下梳妆。貂蝉见池中照见人影,偷目见吕布潜立鱼池畔,便蹙愁眉,以袖掩泪。布视良久,思未得其实。少刻,布又入。卓坐于中堂,见布问曰:“外面无事乎?”布曰:“无事。”侍立卓侧。卓食早膳,布偷目望绣帘内,见了貂蝉,神魂飘荡。卓见布偷目看绣帘,乃曰:“无事可退。”

  布出归家,妻见布有忧色,问曰:“今日被太师见责?”布曰:“太师安敢制我乎?”妻不敢再问。布每日径进后堂,不得一见。

  董卓自纳貂蝉,被酒色所迷,月余不出理事。特值春残,卓染病,貂蝉衣不解带,加意伏侍,卓心愈喜。卓睡,布立床前,貂蝉立床后,探半身望布。布以手指心,蝉点头而答之,以手指董卓,强拭眼泪。布心如醉。卓见布之动静,回身视之,见貂蝉立于屏风后。卓怒叱布曰:“汝敢窥吾爱姬耶!”唤左右逐出,不许进堂。布大惭,怀恨而归府中。人报知李儒,儒慌入见卓曰:“太师何故叱吕布?”卓曰:“奈布无知?窥吾爱姬,故逐之。”儒曰:“太师欲取天下,不可以小过介意。布心一变,则大事去矣。”卓曰:“如何是好?”儒曰:“来日唤入,多以金帛赐之,则无事矣。”次日,卓唤布入,以好言慰之,曰:“吾病中心神恍惚,不知言触于汝,切勿记怀,从今休离左右。”又赐金十斤,锦二十匹。布谢曰:“大人见责,何敢怀恨。”自此复入,并无忌惮。凡卓入朝,布执画戟乘马于车前,卓带剑上殿,布执戟于阶下,百官俯伏丹墀,拱听约束。朝退卓还,布仍前引导。

  一日布引卓至内阶下,略住少时,见卓与献帝共话,布急出上马,径回相府,系马于门外,提戟入后堂。貂蝉见布,忙出曰:“汝可先去后园凤仪亭,等我便来。”布依言去,少刻而至,布见貂蝉如月宫仙子,泣与布曰:“吾父一见将军,将妾配与大人,平生之愿足矣。谁知太师起不仁之心,占妾淫污!恨未就死,表妾诚心。意必得复见温侯,因此吞声受制,屡于屏后窗前,虽有千言万语,不能得剖,奈何?”言讫,泪如雨下。布曰:“我知你心有爱于我,但恨无由得会!”貂蝉执布手曰:“妾今生不能为君妻,愿相期于后世矣。”布曰:“我今生若不得你为妻,非世之英雄也!”貂蝉泣曰:“妾度日如年,望温侯怜悯救之。”布曰:“我今偷闲而来,恐太师见疑,必当速去。”韶蝉曰:“君如此惧怕老贼,妾身无见君之日矣!”布曰:“容思一计,共汝团圆。”貂蝉曰:“妾在深闺,闻将军之名,如雷灌耳,盖世一人,谁想受他人之制!”言讫,泪如雨下,不忍分离。

  董卓回府,不见吕布、貂蝉,问诸侍妾,众答曰:“温侯恰才执戟在此,不知何往。”卓入,不见吕布。直至后园凤仅亭上,见二人执手相叙,卓大喝一声。布回头见卓,大惊。卓夺布手中戟,吕布便走。卓生肥胖赶布不上,将戟来刺吕布。布手起一拳,将戟打落于草中。卓拾起画戟起来,布已走五十余步矣。

  ●王允定计诛董卓

  李儒到相府,知其根由,忙奔入园,误将董卓撞倒。儒急扶起,到书院中,拜曰:“儒实为社稷之计,撞倒恩相,臣当万死。”卓怒曰:“逆贼戏吾爱姬,誓必杀之!”儒曰:“恩相差矣。昔楚庄王夜宴诸侯,令爱姬劝酒,忽风灭烛,坐下一人手拖爱姬,姬绝其缨,告知庄王,于曰:‘酒后耳。’命取金盘一面,命通席尽去其缨,然后燃烛。名其会曰‘绝缨会’。后庄王被敌人围住,一将杀人阵中,救出庄王。王问之,其将曰:‘臣蒋雄也。昔绝缨会上,蒙大王不杀之恩,故来报答。太师何不效绝缨之德,就将貂蝉赐布,布感大恩,必以死报。”卓曰:“你可说与吕布,吾以貂蝉赐之。”儒曰:“昔汉高祖以黄金万斤赐陈平,遂兴大业。太师所为正类此也!”儒谢而出。

  卓入后堂,问貂蝉曰:“安敢与吕布私通?”貂蝉泣曰:“妾以温侯乃太师之子,甚相敬重。谁知今日提戟入来,欲强奸妾,妾奔后园躲避,温侯提戟直赶到凤仪亭边。妾欲投荷池,又被他抱住。正在生死之间,得太师来救了性命。”卓曰:“欲将汝送与吕布,若何?”貂蝉曰:“妾身已事太师,今欲与吕布为妾,宁死不辱!”遂夺剑欲自刎。卓慌抱住,曰:“吾戏汝耳!”貂蝉伏地哭曰:“此必李儒之计。儒与布厚,故设此谋!”卓曰:“我安肯舍汝!”貂蝉曰:“恐太师不为妾作主。然此处不宜久居,必被吕布之害。”卓曰:“明日与汝归郿坞去,内有三十年粮食,外有二十万精兵。事成则汝为贵妃,汝勿忧虑。”貂蝉拜谢。

  次日,李儒入见曰:“今日良辰,可将貂蝉送与吕布。”卓变色曰:“汝之妻肯送吕布否?”儒曰:“不可被夫人所惑。”卓曰:“貂蝉之事,再勿多言。言则必斩!”李儒仰天叹曰:“吾皆死于妇人之手矣!”卓叱左右逐李儒出。

  卓命收拾车马还郿坞,百官皆送出城。貂蝉在车上,观见吕布,诈作徘徊惆帐,眼如悲泣之状。卓车从已去,布立岗阜,望毡车而泣。背后王允在马上曰:“温侯何故发悲?”布曰:“吾为公女耳!”允佯惊曰:“许多时,尚不与将军?”布曰:“老贼自占已久。”允掩其面曰:“此禽兽之所为!同到寒舍商议。”布随入城。

  到允密室,允曰:“太师淫吾之女,夺温侯之妻,诚可为天下之笑端:非笑太师,乃笑将军耳!可惜将军当世之英雄!”布闻允言,气倒于地。允急扶起曰:“老夫失言,望将军息怒。”布曰:“誓杀此老贼,以雪吾恨”允急上(止)曰:“将军休累老夫,九族屈死矣!”布曰:“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可郁郁久居人下!”允曰:“以将军之才,过韩信百倍,信尚为王,将军不过一温侯耳!”布曰:“吾欲杀这老贼,奈是父子之道,恐惹后人议论。”允笑曰:“将军姓吕,卓自姓董,有何父子耶!”布奋然曰:“非司徒言,则布亦被老贼之害矣!”允曰:“将军若扶汉室,乃为忠臣,青史留名,万古不朽;将军若助董卓,乃反臣也,遗骂名万代。”布曰:“吾意已决,司徒勿疑。”遂拔佩剑,刺臂出血为誓。允跪拜曰:“汉天下四百余年,皆将军之功也。天子屡有密语,切勿泄漏!”布慨然领诏而起。

  允连夜请仆射士孙端、司隶校尉黄婉商议。士孙端曰:“今上有疾新愈,可遣一人往郿坞请卓议事,伏兵于朝内,引入诛之,此上策也。即令李肃去,卓必不疑。”允遂请布商议。布曰:“昔日布杀丁建阳,亦此人说之也。今若不去,吾先斩之!”密请肃至。布曰:“昔日兄说布杀丁原而投董卓;今卓不仁不义,上欺天子,下虐生灵,罪恶贯盈,人神共怒。汝可传天子诏,往郿坞去召卓入朝,剿除奸贼,共作忠臣。汝意若何?”肃曰:“吾欲除老贼久矣,恨无护从。今天赐也!”遂折箭为誓。

  次日,李肃到郿坞,报天子有诏,卓唤李肃见。肃拜讫,卓问曰:“天子有甚诏?”肃曰:“天子病体新愈,欲会文武于未央殿,将天下让于太师。肃知此事,飞马先来拜贺。”卓曰:“王允若何?”肃曰:“王司徒已差人修筑受禅台,士孙仆射俱候主上到京。”卓大笑曰:“吾夜得一梦,梦龙罩身。”李肃曰:“龙乃吉兆,正应主上登基,宜大排车马回京。”卓谓李肃曰:“吾若登基,以汝为执金吾。”肃拜谢称臣。卓临行,与貂蝉曰:“吾常许汝为贵妃,今番定矣。”貂蝉拜谢。卓去辞母,卓母时年九十有余。卓曰:“儿去长安,顺受汉禅,母亲早晚为太后矣。”母曰:“吾儿休去。我连日肉颤心惊,恐非吉兆。”肃曰:“为万国祖母,岂有惊报?”

  卓不信,遂上车出郿坞,前遮后拥,引数千军兵行,不到二十余里,坐下车忽折一轮。卓令牵过逍遥玉面马来,整衣上马。又行十余里,马又咆哮嘶喊,裂断辔头。卓问肃曰:“车折轮,马断辔,若何?”肃曰:“应兆太师受汉禅,弃旧而换新也。”卓曰:“吾心腹所见甚明。”次日,狂风骤起,昏雾蔽天。卓问肃曰:“此何兆也?”肃曰:“主上登龙位,必有红光紫雾,以壮天威耳。”卓大喜。

  只见城外百官出迎,言天子来日大会未央殿,推让其位。卓令百官来日平明朝外迎接。吕布入贺曰:“大人来日当斋戒沐浴,以承万载不磨之基。”卓曰:“吾登九五,以汝总督天下兵马。”布谢,就宿帐前。是夜,闻数十小儿于郊外作歌,风吹歌声入帐。歌曰:

  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分,龙不生!

  歌罢,声相悲切。卓唤李肃问曰:“童谣主何吉凶?”肃曰:“此言刘氏灭、董氏兴之意。”卓曰:“汝言是也。”

  次日入城,卓在车上,见一道人,青袍白巾,拖一丈布,长竿大书“吕”字。卓问肃曰:“此道人何意?”肃曰:“‘吕’字乃应主上八百年天下也。”卓曰:“汝言是也。”道人卧于地下,肃令军士拖在一旁。

  车进内廷,群臣朝服迎于道左。李肃执剑扶车,到北掖门,军兵尽在门外,随车二十余人同入。卓见众官执剑殿门,卓大惊。王允大呼曰:“反贼至此,武士何在?”两旁转出百余人,操戈挺槊,刺卓不入。董卓恐人暗算,常披护身铠甲。董卓坠车,大叫:“吕布何在?”布从车后厉声出曰:“奉诏讨贼!”一戟刺卓咽喉,李肃割头在手。布于怀中取出诏曰:“奉诏讨贼!”卓死时年五十四岁。史官诗曰:

  董卓迁都汉主忧,生灵攘攘丧荒丘。

  犬衔骸骨筋犹动,鸦啄骷髅血尚流。

  郿坞追魂凭李肃,宫门取命有温侯。

  奸雄已死戈矛下,直到如今骂不休。又诗曰:

  董卓欺君自古无,岂知天意有荣枯。

  宫门搠透方天戟,万姓欢歌满道途。

  霸业成时为帝王,不成且作富家郎。

  谁知天意无私曲,郿坞方完已灭亡。

  吕布曰:“董卓欺君,皆李儒设谋!”李肃令将李儒绑缚送来。王允曰:“卓贼家属尽在郿坞。”差吕布、皇甫嵩、李肃领兵五千,去郿坞杀卓余党及家属。

  卓有四员心腹猛将:李傕、郭、张济、樊稠领三千飞熊军把守郿坞,月支大俸。听知卓死,布领兵至,四将弃郿坞,领兵投西凉州去了。吕布入郿坞,先取貂蝉送往长安。皇甫嵩曰:“内有八百良家女子,驱作一处;董卓家属,尽皆诛斩。卓母九十余岁,告曰:“乞饶老命。”言未绝,头已落地。男女一千五百余人,收得坞内所藏金银二三万斤,锦缎、罗绮、珠翠堆积如山,仓中粮米八百万石。允留一半纳库,一半赏军。号令置卓尸于通衢,军士以火置卓脐中为灯,膏流满地。百姓皆执石掷头粉碎。将李儒绑在市上,百姓争啖儒肉。京城内外,百姓皆以作乐庆赏。卓弟旻、兄子璜等皆悬头于城市。但是报卓门下者,皆下狱死。

  王允会大臣作太平宴于省院,忽人报曰:“有一人身伏卓尸而哭。”

  允怒,令武士捉来席上,公卿见之,无不惊骇。

  ●李傕郭玘寇长安

  武士簇至,众视之,乃侍中蔡邕也。允叱曰:“董贼几亡汉室,汝为汉臣,世受重恩,何乃伤悼乎?”邕伏罪曰:“邕虽不才,犹识大义,古今安危。岂敢背国而向卓也?身虽不忠,原黔首刖足,继(续)成汉史。”公卿皆借蔡邕之才,极力救之。太傅马日磾劝允曰:“伯喈旷世逸才,多识汉事,当续成后史,为一代大典。且邕忠孝素著,若以微罪杀之,乃失士之望也。”允曰:“昔日,汉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留于后代。方今国祚中衰,戎马在郊,不可令佞臣存焉。”马日磾无言,退与众官曰:“王公所为,其无后乎!善人,国之纪也;制作,国之典也。灭纪废典,其能久乎?”王允不听马日磾之言,遂将邕下狱盆(缢)死。士大夫闻蔡邕死,尽皆流涕曰:“邕哭卓尸,固不是;杀之非其罪也。士大夫亦当择主而事。静轩诗叹曰:

  董卓专权肆不仁,侍中何自竟亡身。

  当时诸葛隆中卧,安肯偷生事乱臣。

  却说李傕、郭玘、张济、樊稠共逃陕州,使人往长安上表求赦。王允曰:“卓之过恶,是此四贼以助之。大赦天下,独不赦此四贼。”使回报,李傕、郭玘大惊。商议欲弃军而逃。谋士贾诩曰:“诸君若弃军单行,则一亭长能缚君耳。不若起陕西人马,杀入长安,为主报仇。如其不胜,走亦未迟。”傕等曰:“然!”遂流言于西州曰:“王允欲起大军洗荡此方之人。”人皆信之。不及半月,聚众十余万,军马分四路,杀奔长安。路逢卓婿中郎将牛辅,引兵五千报仇。李傕就令牛辅为前部。

  王允听知西凉兵来,遂请吕布商议。布曰:“司徒放心。量此鼠辈,何足虑哉!”令李肃引兵出迎。肃与牛辅相战,辅败走回营。当夜三更,牛辅来劫李肃寨。肃军乱窜,折军大败。来见吕布,布怒斩李肃,悬头号令。肃已死,布自负刚勇,鞭挞将士,军心已变。

  次日,吕布进兵,牛辅来迎。辅败而走。是夜,牛辅唤心腹吴赤儿商议曰:“我知吕布骁勇,必不能敌。不如暗藏金珠,弃了败军自去。”吴赤儿应允。是夜,辅与赤儿各带金珠,弃营而走。将渡一河,赤儿欲谋金珠,刺杀牛辅,提头来献吕布。有辅从人出首吴赤儿根由。布怒,将赤儿斩了。

  引军前进,正迎李傕。布觑傕等如无物,挺戟直冲过来。傕军败走五十余里。请郭玘、张济、樊稠商议,傕曰:“吕布虽则勇猛、难与当锋,却无智谋,不足为虑。我屯兵守住峪门,每日引军诱他厮杀;郭玘引军抄后,布必向后日夜攻坚。效彭越挠楚之法,鸣金进兵,擂鼓退兵:使吕布两不相顾。张济、樊稠分兵两路取长安:吕布首尾救应不得,必败。”众依其计。

  吕布兵到山下,李傕引军搦战。布忿怒冲杀上山,山上矢石如雨,布军不能进。后面郭玘引兵杀来,布急回战时,鼓声大震,玘军已退。忽听锣声又响,布将谓收军,背后郭玘又杀来。吕布回军来战时,玘军又退了。郭玘在后挠乱,李傕不时搦战。长安使命飞报吕布,说张济、樊稠两路军杀到城下,无人可敌。布急回军,背后李傕、郭玘杀来。因此吕布失势。

  比及到长安,四下围定城池,日夜攻打,吕布引军出城冲杀,布军都奔李傕军中投降。布心甚忧。

  围及十日,董卓部下李蒙、王方在城中献了城门,傕引军马一齐拥入。吕布左冲右突,拦挡不住,引数百骑把守青琐门外,呼王允曰:“贼兵势大,请司徒上马,同出关去。”允曰:“若奉社稷之灵,安国家者,吾之愿也。幼主尚在,临难苟免,吾不为矣。诸公当以国家为念!”布劝,允死不肯去。但见各门火焰竞天。吕布带妻小,引百余骑杀出,投袁术去了。

  李傕、郭玘纵兵劫掠,放火杀人,淫人妻女。有太常种引家奴十人与贼死战,被贼乱箭射死于宫门。太史鲁馗、大鸿胪周兴、城门校尉王倾皆死于国难。贼兵围绕内庭至急,近侍请天子上宣平门避乱。李傕、郭玘等望见,拜呼万岁。帝问曰:“卿兵不奉奏请,辄入长安,意欲何为也?”李傕、郭玘奏曰:“董太师社稷大臣,王允设谋杀之,臣等特来报仇,非敢谋反。但见王允,臣便退兵。”王允在帝侧听知,奏曰:“臣本为社稷之计,陛下不可惜臣以废国家。臣请下楼见二贼,以舒国难。”帝尚不忍,允自楼上跳下,曰:“王允在此!”李傕拔剑叱之曰:“董太师何罪,汝设谋杀之?”允曰:“董卓之罪,弥天盖地。受诛之日,百姓皆庆贺,焉得无罪?”郭玘怒曰:“太师有罪,我等何过,不肯放赦?”把王允杀死,宗族数十人尽斩于市城。闻知者无不下泪。史官叹允死节,诗曰:

  王允用机谋,奸臣董卓休。

  心忠安国恨,眉锁庙堂愁。

  英气连霄汉,忠心贯斗牛。

  至今魂与魄,犹绕凤凰楼。

  ●李傕郭玘杀樊稠

  李傕、郭玘欲杀献帝,以夺天下。张济、樊稠谏曰:“不可。倘诸侯起兵来,何人当之?日后图之未迟。天下自然属我等。”按兵不退。帝在楼上见军马不退,遂问李、郭曰:“王允既已伏诛,军马如何不退?”二人曰:“虽已报仇,未蒙赐赦封爵。”帝曰:“任卿所欲,朕当赐赦封爵。”李傕写奏,勒要心爱官品。帝即从之,封李为车骑将军、池阳侯,领司隶校尉;郭玘为后将军、美阳侯,任其行事,同秉朝政;樊稠为右将军、万年侯;张济为骠骑将军、平阳侯,屯兵弘农。其余李蒙、王方等,各为校尉。然后谢恩,方始退兵,禁止劫掠。李傕、郭玘寻卓尸骨,用香木雕成卓形,大设祭祀,修陈功德。择吉日时,迁葬郿坞。临葬之夜,天降大雷雨,平地水深数尺,霹雷打开卓墓,皮肉皆为粉碎。李傕候晴再葬,是夜又复如此。三葬皆废,岂无天地神明乎!李傕自此掌握大权、史官叹曰:

  珪让诛夷卓又狞,诸侯还以卓为名。

  九州鼎沸言诛卓,卓死何曾肯罢兵。

  二贼侍帝左右,如不顺者皆斩。献帝自此度日如年,朝内官员并由李、郭升降。当时李、郭宣朱隽入朝,封为太仆,同领朝政。

  人报西凉马腾同韩遂领兵十余万,奔长安而来,诛董卓余党李、郭等贼。马、韩暗使人入长安,与侍中马宇、谏议大夫种邵、左中郎将刘范约为内应。三人密奏天子,封马腾为征东将军,韩遂为镇西将军,效并力讨贼。李傕、郭玘问于谋士贾诩,诩曰:“马、韩二将远来,宜深沟高垒,坚守而拒之。彼兵不过百日,粮尽食绝,自然遁去,然后引兵追之,二将可擒矣。”李蒙、王方出曰:“此非良策。愿借兵一万,立斩马、韩之首,献于麾下。”贾诩曰:“战则必败。”李蒙、王方曰:“若败兵,愿献首级!”贾诩曰:“汝若得胜,吾亦输首级与汝!”各立下军令状。贾诩曰:“长安之西二百余里,地名盩厔,山险路峻,可以屯兵。请张、樊二将军坚壁守之,令李、王二将引兵于此隘口迎敌。城中拨军粮应付。”李、郭大喜、依计而行。

  却说李、王二人与西凉州兵对阵,马腾令长子马超(字孟起,时年十七岁)出马。李蒙、王方欺超年幼,各战数合,二将皆被马超斩之。余军败回。史官诗赞曰:

  威镇西凉立大功,渭桥大战最英雄。

  未归蜀郡扶先主,先斩王方并李蒙。

  李、郭听知斩了王方、李蒙,方信贾诩有先见之明,依计坚守不出。果然西凉军未及两月回军。长安城中马宇家童告首外连马腾、韩遂,里应外合。李、郭大怒,尽收马宇、种邵、刘范三家,尽斩于市,将三颗首级直来马腾寨前号令。马、韩曰:“今内应已泄,粮尽军慌,不如回兵。”探卒报知李傕,傕令张济引一军赶马腾,樊稠引一军追韩遂,分兵起行。前军已远,后军不曾提防,张、樊两军赶来,西凉军大败。马超死战得脱,张济不追而回。樊稠去赶韩遂,遂勒马来迎樊稠曰:“故乡之人,何如此无情耶?”稠曰:“上命不敢违也。”韩遂曰:“天地反覆,未可知也?吾与汝同州之人,后图大会,还可相见乎?”樊稠回心,与韩遂答话而别。李傕兄子李别恨樊稠,回报李傕,傕大怒,便欲兴兵讨樊稠。贾诩曰:“某有一计,请张济、樊稠贺功,只消席上斩【之】!”李傕依计而行。请张济、樊稠,欣然赴会。席间酒至半酣,李傕曰:“韩遂递书来言樊稠造反,何不擒下!”稠大惊,口未及言,刀斧手已斩头于席下。张济惊伏在地。李傕扶起曰:“樊稠造反,吾先斩之;公乃吾心腹,如何惧耶?”遂将稠军拨与济管,尽欢而散。史官诗曰:

  龙争虎斗甚时休,朝若宾朋暮寇仇。

  递互相吞何时了,天教李傕杀樊稠。

  张济遂还弘农去了。李傕用贾诩为尚书。李、郭战退西凉兵,诸侯莫敢兴兵。贾诩劝李、郭布行仁义,招贤纳士,李、郭从之。青州黄巾贼又起,聚众百万,将兖州牧刘岱杀散,劫掠良民。李、郭问太保朱隽曰:“黄巾贼起,谁可平之?”

  ●曹操兴兵报父仇

  朱隽曰:“破贼必须曹孟德方可。”李傕曰:“今在何处?”隽曰:“自操扬州募兵,汉阳破贼大胜,今领兵在东郡,差使去令孟德领兖州牧。破山东群贼,克日可定矣。”李傕大喜,差人赍赐命于东郡太守、济北相鲍信一同破贼。

  操领旨,会合鲍信,兴兵讨贼于寿春。鲍信杀人重围,被贼所杀。操追贼兵,直到济北,不到百余里,尽皆招安降兵二十余万,男女百余【万】口。收得精锐者,充为“青州兵”,其余百姓尽皆屯田。曹操自此威权日重。四方将士归顺者多,操赍表到长安,李傕奏帝,封操为镇东将军。操遣使谢恩。

  操在兖州,招贤纳士。有颍州颍阳县叔侄二人来投曹操,其叔姓荀,名彧,字文若,有王佐之才。年二十九岁,旧从袁绍,见绍非成大事。操一见,遂与谈论兵法,对答如流。操大喜曰:“吾之子房也!”以彧为行军司马。其侄荀攸,字公达,何进拜为黄门侍郎,见董卓专权,弃官归乡。操以为行军教授。彧曰:“某闻刘岱有一贤士,姓程名翌(昱),字仲德,胜某十倍。岱亡,不知何在。”操遣人于乡中访问,在山中读书。操以安车迎之,请程翌(昱)来见,操大喜。昱又荐颍州阳翟县郭嘉,字奉孝,操遂征聘郭嘉到兖州,共论天下之事。操曰:“使吾成大事者,必此人也。”嘉亦与众曰:“此真吾主也!”郭嘉荐光武宗派刘晔,字子阳。晔荐山阳满宠,字伯宁;又武职吕虔,字子恪,曹操亦素知名誉,即请为军中从事。满宠、吕虔共荐陈留平丘人毛玠,字孝先,昔倚刘表,见守不明,隐于鲁阳。操请为刑曹。

  又泰山钜平人于禁,字文则,引数百军来降。操见其武艺出众,命为典军司马。夏侯惇因操每日称于禁之能,引一大将来见曹操。其人形貌魁梧,身材雄壮,惇曰:“此人乃陈留巴吾人也,姓典,名韦,旧跟张邈,与帐下人不和,杀数十人而逃。惇于山中射猎,见此人逐虎过涧,收在军中久矣。今见主公夸称将才,某故献见。”操曰:“吾观此人一貌非俗,必有勇力。”惇曰:“他幼年与友人刘氏报仇杀李永全家,提头出市中,数百人皆不敢近。今使两枝铁戟,重八十斤,【臂上】挟之飞马刺人,如同无物。”操不信。惇令韦使之,挟戟骤马,上下如飞。操愕然曰:“真天神也!”帐下一面大旗,上下使绒绳牵之,时值大风,旗将欲倒,众军数十人扶立不定。典韦向前喝退众人,一手执定旗杆,立于风中。操曰:“乃古之恶来也!”恶来,纣王时人,极有勇力。操遂命韦为帐前都尉,解身上锦袄、骏马、雕鞍赐与典韦。

  自此,曹操势大,威镇山东。谋十有荀彧、荀攸、程翌(昱)、郭嘉,更有五十七人不录;文武兼全有刘晔、毛玠、满宠、吕虔、乐进、李典;武将有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于禁、典韦。部下精兵三十七万。旧有一人,乃河南中牟人也。姓任名峻,字伯达。曹操既领大军屯紥兖州,乃遣泰山太守应劭,往琅琊郡取父曹嵩。嵩自陈留避难,隐居于此。嵩同操弟曹德一家老小四十余口,径望兖州而来。

  徐州太守陶谦,字恭祖,丹阳人。平生温厚纯朴,人皆敬之。谦知操父经过,出境迎接,敬如父母,大设筵席,相待两日。谦差部将张闿领兵五百护送曹嵩老小前去。闿随车仗,谦送出郭自回。

  嵩到一古寺投宿。僧邀高于方丈,安顿宅眷,张闿军马屯于西厢。时天大雨,淋湿衣装,军士皆怨张闿。闿唤手下头目于静处商议曰:“我等本是黄巾余党,欲取富贵不难:今夜二更,只说有贼到,把曹嵩一家老小杀了,取了财物,同往山中落草,岂不好也?”众皆大悦。是夜,风雨不息,嵩在方丈中,忽听喊声大震。曹德提剑出视,被贼一枪刺死于法堂。曹嵩引一妾奔入方丈后过墙走。妾肥胖不能出,嵩与妾躲于厕中,被贼杀死。应劭大惊,引数十人去投袁术。张闿杀尽全家,取了财物,放火烧寺,与五百人逃奔淮南去了。应劭部下逃命。军士飞报曹操。操闻全家被杀,哭倒于地。静轩有诗曰:

  曹操奸雄世所夸,曾将吕氏杀全家。

  如今阖户逢人杀,天理循环报不差。

  夏侯惇扶起曰:“此是陶谦令军士如此。”操曰:“杀父之仇,极天际地,如何不报!”留荀彧、程昱领军三万,守鄄城、范县、东河(阿)三县。夏侯惇、于禁、典韦为先锋。操令但得城池,尽皆杀戮,以报父仇。时陈宫为东郡从事,与陶谦最厚,知曹操起军来报仇,星夜来见曹操。操想旧日之恩,请入共坐。【宫】曰:“今闻明公起大军下徐州,报尊父之仇,所到尽杀百姓,某因此特来进言。陶谦仁人君子,非刚强好利之徒,中间必有缘故。且州县之民皆大汉百姓,与明公何仇?杀之不祥也。”操怒曰:“汝昔日弃我而去,今日有何面目相见!陶谦杀吾一家,誓必摘胆剜心以祭之!”宫惭而出,遂匹马去投陈留太守张邈。邈待宫为上宾,具说曹操杀百姓根由。

  陶谦闻知此言,仰天哭曰:“获罪于天,致使徐州之民受此大难!”又闻操先杀徐州四下郡县百姓,谦大骂张闿逆贼,贪财物,害生灵。急聚众官商议。曹豹曰:“既曹操兵至,岂可束手待死?某愿助使君以破之。”陶谦遂引军出城来迎。曹操含泪扬鞭大骂:“无端贼徒,敢害吾父!”陶谦马上躬身施礼曰:“某本意结好明公,故命张闿护送。不期贼心不改,致有此事。实不干谦之事,幸望明公怜察而恕之。”操大骂:“杀吾父、弟,辄敢乱言!谁去生擒老贼?享祭父兄之灵!”夏侯惇应声而出,陶谦慌走入城。曹豹挺枪交战,忽狂风大作,走石飞砂,折木拔树,军中旗幡尽皆吹倒。曹豹敌夏侯惇不住,回马便走。操收军屯住。

  陶谦收军入城,谓众曰:“吾观曹操势大难敌,吾命难逃,自缚前去曹营,任其斩割,以救徐州人民。”别驾从事糜竺曰:“府君久镇徐州,人民感德。操军虽广,未得入城。府君与百姓坚守勿出;竺往北海郡,投借孔融起兵来援;再得一人往青州田阶处求救:二路军马在外夹攻,操必退兵。”陶谦从之。遂写告急书二封,遣陈登往青州,糜竺往北海去讫。谦率众守城,操去四下屠城,以孤徐州之势。

  ●刘玄德北海解围

  且说北海孔融,字文举。孔子二十世嫡孙,在北海六年,甚得民心。人禀徐州糜竺至,融交请入。拜毕,竺将借兵缘由告知,融曰:“曹孟德与某无仇,我先遣一人送书解和,如其不然,各郡起兵。”竺曰:“曹操倚仗兵威,必不以义为重。”融教一面点拨军马,一面差人送书。

  忽报黄巾贼余党管亥,部领群贼十万前来犯境。孔融引兵出城相迎。管亥曰:“闻知汝州粮广,可借一万石来,吾便退兵。不然,打破城池,老幼不留!”孔融曰:“吾粮虽广,岂借贼党乎!”管亥大怒,挺枪直取孔融。融背后勇将宗宝挺枪来迎,战不数合,被管亥砍于马下。孔融奔走入城,坚守不出,糜竺怀愁。

  孔融登城,见贼势浩大,倍添忧闷。忽见一将,挺枪跃马,杀到城下,大叫开门。孔融不识其人,令开门放入。其人下马拜见孔融。融问其姓名,其人曰:“某东莱黄县人,复姓太史,名慈,字子义。老母重蒙恩顾。某自辽东回家,闻金鼓之声,单马而来,报府君养母之恩。”孔融大喜。原来慈母离城二十里地名都昌住,融常使人送米麦布匹周济。太史慈曰:“贼兵不退,愿借精兵一千,出城杀贼。”融曰:“汝虽英雄,贼众,不可轻敌。”慈又曰:“老母感君厚德,如不能解此围,慈亦无颜见母矣。愿决死战!”融曰:“吾闻刘玄德当世英雄,此去不远,吾写书与汝,往玄德处借兵来,内外夹攻,此围自解。”慈曰:“府君修书,某当速往。”慈腰带弓枪,飞出城壕,贼兵十数骑来战。被慈刺死数贼,余皆退走。管亥知是求救,领众围住。慈倚枪,拈弓搭箭,射死数人。贼众方退。

  太史慈得脱,投平原县来见玄德。细说孔融被困一事,呈上融书。玄德看了,问其管亥之由,慈曰:“君有仁义之名,能救人之急,北海令某冒白刃、突重围,从万死之中来求于君。愿君兴仁义之师,以救倒悬之急。”玄德听罢,即唤关、张点军三千,往北海迸发。管亥见玄德兵少,心中不惧,立马阵前。玄德骂曰:“无端逆贼,不思去邪归正,更待何时?”管亥提刀便杀,关羽来迎,战不数合斩了管亥。太史慈、张飞杀人贼阵。玄德引军掩杀。孔融在城上望见,引军出城夹攻,群贼降者无数,余党溃散。

  孔融迎接玄德出城。礼毕,大设筵宴庆贺。孔融令糜竺来见玄德,备言陶谦求救之事。玄德曰:“吾闻陶恭祖仁人君子,今受无辜之冤,奈何?”孔融曰:“玄德公乃汉室宗亲,今操不仁,残害百姓,倚强欺弱,逼困陶使君至急,公何不同某去救徐州之难?”玄德曰:“非其(某)推辞,奈备兵微将寡,不敢轻动。”融曰:“吾与陶恭祖一面之旧,尚自倾城郭之兵去救;公乃当世之豪杰,何无仗义之心耶?”玄德曰:“备亦愿往。请公先行,容某到公孙瓚处借兵,随后便至。”融曰:“玄德公勿失信!”玄德曰:“圣人云:‘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各辞而别。

  融命糜竺先回徐州报知,随后救兵即至。太史慈拜谢曰:“慈奉母命,前来解围,今幸无虞。扬州刺史刘繇,与慈同乡,有书来召,不得不去。容图再会。”融以金帛相酬,慈不肯受。辞回见母,母大喜。慈遂同母往扬州去了。

  却说玄德来见公孙瓚,说借兵欲救徐州之事。瓚曰:“曹操与汝无仇,何故为人出力?”玄德曰:“某去以善言解之。”瓚曰:“操依仗豪强,安肯听汝说词耶?”玄德曰:“备已许诺于人,岂敢失信。望借子龙一行。”瓚从之,与军马二千。玄德引本部三千人马为前部,子龙二千军随后。

  糜竺回见陶谦,言玄德与孔融合兵来救一事;又报青州田阶领兵来救。两路军马惧操,未敢轻进。曹操见两路兵至,亦分军势准备。

  玄德军到,见孔融曰:“曹操足智多谋,行军或进或退,休要出战,且观动静。”孔融曰:“但恐城中无粮,难以久待。”玄德曰:“备留云长、子龙领四千军,在文举部下相助;备与张飞入徐州城,去见陶使君商议。”孔融从之,遂会田阶,为犄角之势,首尾相连。左军孔融,右军田阶,中间云长、子龙军为两处救应。是日,玄德、张飞披挂上马,杀入曹寨。张飞挺矛在前,伏路军兵望影而逃。飞正行间,寨内鼓声响处,曹将于禁引军立马大喝:“何处匹夫,投那里去!”张飞见了,也不打话,挺矛直取于禁。战不数合,玄德舞双股剑杀来,于禁败去。张飞追杀,直到徐州城下。城土(上)望见红旗白字,大书“平原刘备”,陶谦急令健将开门。迎接玄德入城,设宴待玄德,慰劳已毕。

  ●吕奉先濮阳大战

  陶谦见玄德一表非俗,言语如钟,心中大喜,遂命糜竺取州牌印让与玄德曰:“今天下扰乱,帝王懦弱,奸臣弄权。公乃汉室宗亲,正当力扶社稷。老夫六旬之上,无德无能,朝夕难保。玄德公世之豪杰,可领徐州事。谦自具表申奏,公勿推辞。”玄德俯地曰:“备虽汉朝苗裔,功微德薄,今受平原亦不称职。某为大义,特来相助,公何出此言,莫非疑备有吞并之心?若举此意,皇天不佑!”玄德力辞不受。曰:“且作一书,令人送于操处和解。操若不从,厮杀未迟。”传檄二寨,按兵不动,差人赍书以达操。

  人报徐州有书到。操开视之,乃刘备书也。书曰:

  备自昔日关外得拜尊颜,别来天各一方,不及趋侍。近者尊父不禄,皆张闿之不仁。恭祖诚实君子,闻知则肝胆俱裂。万望明公俯察衷情,回百万之雄师,扫天下之大患。匡扶帝室,拯救生民,乃社稷之幸也。愿明公垂察焉!

  操看毕,骂曰:“刘备何等之人,敢以书来劝我!可斩来使,即便攻城。”郭嘉曰:“主公息怒。刘备远来救援,先礼后兵也。主公当以好言答之,以安备心;然后进兵,城可破也。”操回嗔作喜,曰:“吾怪玄德不来相见,既已书来,容我回书。”留来使于营中。

  哨马军报操曰:“吕布自出武关,去投袁术。术怪吕布反复不定,拒而不纳。布又投袁绍,绍纳之,共破张燕于常山。布自以为得志,傲慢手下将士,绍欲杀之。布领兵去投张扬,扬纳之。庞舒在长安,私藏吕布妻小,送还吕布。李傕知之,遂斩庞舒,以书答张扬,令斩吕布。布弃张扬,去投张邈。先是,邈弟张超引陈宫见张邈,宫曰:“今豪杰并起,天下分崩。君以千里之乡、四战只地,今曹操东征,其城空虚;吕布乃世之英雄,可留吕布共取兖州,观天下形势,随机应变,霸业可成矣。”张邈大喜,去迎吕布,以为天假机会。吕布僭位兖州,进兵据濮阳。止有鄄城、东阿、范县三处,惟荀彧、程昱设谋死守,其余皆休矣。曹仁屡战不能胜,特此告急。操惊曰:“兖州有失,使吾无家可归!”郭嘉曰:“主公正好卖个人情与刘备,善言回书,然后退军去复兖州。”操然之,即回书云:

  操再拜:某不幸,父遭荼毒,安得不报?故勒兵问罪于陶谦,欲图灭族,以雪大恨。玄德公乃帝室之胄,才德兼全,特遣书慰我天下之重。即日班师,回守兖州。具此以复,别图后会。

  使回徐州,带书见谦,言曹退兵。谦大喜,差人请孔融、田阶、关羽等军入城,众军屯城外。谦命玄德高坐,玄德拒辞。酒至数巡,谦曰:“老夫年迈,精力衰弱,二子不肖,不堪重任。玄德公帝室宗亲,德重才高,可领徐州。老夫乞闲养病。”玄德曰:“孔文举令某来救援徐州,为义而来。公让徐州于某人,不知者以为大不义也。”糜竺曰:“今汉室陵替,建功立业,正在此时,公勿推却。”玄德曰:“此事决不敢当。”陈登进曰:“陶府君多病,不能署事,明公勿辞。”玄德曰:“今袁公路四世五公,海内所归,近在寿春,何不以州与之?”陈登曰:“袁术骄奢之辈,非治乱之主。今以徐州军兵马步十万,上可以匡君泽民,【下】可以辖地守境。公何不受?”孔融曰:“袁术冢中之枯骨,何足介意!玄德为国爱民,当领徐州!”玄德坚执不受。谦抱玄德哭曰:“君若舍我而去,吾死不瞑目矣。”关羽曰:“既陶府君苦留,且权领州事。”张飞曰:“将牌印来与我收了,不由哥哥不肯!”玄德曰:“汝等欲陷我于不义?”遂拔剑欲自刎。赵云夺剑相劝。谦曰:“如公不从,此间近邑名曰小沛,玄德若肯念我,屯军小沛,以保徐州,始终救援,公意如何?”众皆劝玄德留小沛,玄德从之。赵云辞去,玄德不忍离,更留二日。谦赏劳已毕,孔融、田阶各自引军去了。玄德与子龙执手未舍,赵云拜曰:“终不敢负公留恋之德也。”洒泪辞别而去。玄德与关、张同留小沛,修理城垣,抚谕居民。

  却说曹操引军投兖州来,曹仁接着,言吕布势大,更有陈宫、高顺为辅,健将八员,占去地界情由。操曰:“吾料吕布有勇无谋之辈,不足虑也。”郭嘉曰:“主公不可欺敌。”操安下营寨。吕布知操回军,已到滕县,召副将薛兰、李封曰:“汝可领兵一万,坚守兖州,吾破曹操去也。”二人应诺。陈宫谏曰:“将军离兖州,将欲何往?”布曰:“我屯兵濮阳,为鼎足之势。”宫曰:“非也。薛兰必守不住。此去正南一百八十里,泰山路狭,可伏精兵一万在彼。操知失兖州,必然倍道而进,待其过半,一击可擒操矣。昔韩信破赵国,主陈余不听李左车之言,损兵二十万而失国也。”布曰:“吾屯濮阳,别有良策,汝岂知之!”遂引兵往濮阳进发。

  曹操兵至泰山险道,郭嘉曰:“主公不可进兵,若此处有伏兵,如何抵敌。”操笑曰:“布无谋之辈,故令薛兰守兖州,自往濮阳,安得此处有埋伏?令曹仁领兵攻兖州,吾等进兵攻吕布。”人报吕布,曹兵至近,陈宫说布曰:“今曹兵远来疲困,利在速战,不可养成气力后难退也。”布曰:“吾欲纵横天下,何惧操也!待其下寨,吾自擒之。”

  操兵至濮阳下寨。次日,操引众将出阵,遥见吕布出马,左有陈宫,右有高顺;摆开八员健将:为首张辽,字文远,年二十八岁,封骠骑都尉;第二将臧霸,字宣高,封超骑都尉。又有郝萌、曹性、成廉,魏绩、宋宪、侯成,俱各严整。率军五万对阵。操指布曰:“吾自来与汝无仇,何故夺吾州郡?”布曰:“汉家城池,诸人有分,偏尔合得?”布令臧霸出马与乐进各战三十合,未分胜负。吕布挺戟杀来,夏侯惇来敌不住,并乐进败走,布掩杀来。曹兵大败,退四十里安营。

  操与郭嘉等商议,于禁曰:“某今日上山观望,濮阳之西,布另有一寨,约无多军。彼将谓我军新败,必不提备,今夜可引兵劫之。若得此寨,布军必惧。两下夹攻,此为上计。”操从其言,带曹洪、李典、毛玠、吕虔、于禁、典韦,领兵二万,是夜从小路进发。

  吕布回寨,陈宫曰:“西寨是个要紧去处,急作准备。”布令高顺、魏绩、侯成来守西寨。操兵先到,西寨果然兵少,四面突入,遂夺了寨。寨中兵乱奔走。四更以后,高顺引军杀来。操见败军复来,引兵来迎。混战将及天明,鼓声大震,人报吕布救军已到。操弃寨而走,背后高顺、魏绩、侯成赶来。布飞马来到,于禁、乐进双战吕布不住。操望北而走,山背后臧霸、张辽左右杀出。操使吕虞、曹洪战敌不住。操望南而走,郝萌、曹性、成廉、宋宪拦住去路。操见四面八方围定,操当先冲突。梆子响处,箭如骤雨射将来。操急回身,无计可脱,典韦大叫:“主公勿忧!随我步行!”低头冒箭而走。布军能射者数十骑近前,典韦飞戟刺杀数人,众皆走散。典韦复回,飞身上马,提双戟杀来。郝、曹、侯、宋四将不能抵挡,各逃去。典韦杀散众将,救出曹操。后人有诗赞曰:

  铁戟双提八十斤,濮阳城外显功勋。

  典韦救主传天下,勇猛当先第一人。

  众将随后,看看天晓,背后吕布赶来,大叫:“操贼休走!”操正荒(慌)间,却得夏侯惇引军与布战二十合。时降大雨,各自收军。操回寨,重赏典韦,加为头领都尉。

  ●陶谦三让徐州

  吕布到寨,陈宫曰:“城中富户田氏,家童千百。可令田氏密使人往操寨中下书,诈言:‘将军残暴不仁,民心大怒。今欲移兵黎阳,止有高顺在城中。望公连夜进兵,某为内应。’操兵必来,引诱入城,四门放火,外设伏兵:操虽有谋,不能脱也!”布从其计,遂令田氏径到操寨,呈上密书云:“布已往黎阳,城中空虚,万望速来,当为内应。城上插白旗,书‘义’字暗号。”操喜曰:“天使吾得濮阳!”重赏来使回城。谋士刘晔曰:“布虽无谋,陈宫多计,恐使田氏反间计,不可不防。”操不听,分军三队,两队伏城外接应,一队入城。

  兵至濮阳城下。操先往观之,见城上遍插旗幡,西门角上竖一“义”字白旗,操心暗喜。是日午牌,城门开处,两员将引军出战:前军侯成,后军高顺。操使典韦战侯成,成败走。典韦赶到吊桥边,高顺退入城中。布军乘势走过操阵,见操呈上密书,言:“今夜初更,城上鸣螺壳为号,便可进兵。某自献门。”操令夏侯惇、李典、乐进、典韦四将结束入城。李典曰:“主公且在城外,容某等先入城去。”操此曰:“我不自往,谁肯向前!”

  时约初更,只听得西门角上吹螺壳数声,城中火把冲天,城门大开。操等拍马入城,直至州衙,不见一人。操知是计,大叫:“退兵!”州衙内一声炮响,四门烈火冲天而起,典韦在操马前,听得金鼓震天。东巷内转出张辽,西巷内突出臧霸,夹攻掩杀。操走北门,又闪出郝萌、曹性,大杀一阵。操急走南门,高顺、侯成拦路。典韦奋力冲杀出城。韦回头不见曹操,复杀入城。见李典,问:“主公何在?”典曰:“我寻不见。”韦曰:“汝在城催救军。”典韦左冲右突,寻操不见。又杀出城壕边,撞见乐进。进曰:“主公何在?”韦曰:“往复两遭,寻主不见。”进曰:“同杀入城救主!”城门上火炮滚下,乐进不能入城。典韦冒烟突火,又杀入城。凡此三次,世之罕见。

  操见典韦杀出城去,众兵杀来,出不得南门。再回北门,火光中见吕布挺戟跃马赶来,将戟去操盔上一击,问曰:“曹操何在?”操急指曰:“前面骑黄马者是也。”布弃了操,拍马去赶黄马。操拨马向东门而走、正逢典韦大呼曰:“南门已崩,急出东门!”韦杀条血路,到城门边,火焰甚烈,城上推下柴草,遍地通红。韦用戟拨开火,飞马冒火杀出。操跟到城门下,城上崩下一根梁木,正打着操马后胯,马倒。操用手托梁,倒于火中,手臂须发尽皆烧毁。韦到壕边,正遇夏侯惇,两个又杀入城救操,冲突而出。夏侯渊抱操于马上,典韦杀开血路而走。

  操兵回寨,皆伏于地上。操仰天叹曰:“误中匹夫之计。”郭嘉曰:“计宜速发,必擒吕布。”操曰:“使入去报吕布,说我已死,布必来攻。伏兵于马陵山中,马陵是姜太公葬妻马氏之地。候兵半渡而击之。”嘉曰:“诚良策也!”令军中发丧,诈言操被火伤身死。布闻操死,引兵杀奔马陵山来。将到曹寨,只见一声炮响,伏兵四起。布兵大败,死战得脱,走回濮阳。

  是年蝗虫四起,食尽禾稻,关东荒旱,每谷一石值钱五十贯,人民相食。操引军回鄄城屯住,权度岁荒;布亦屯兵山野就食,罢兵。

  陶谦在徐州病重,请糜竺、陈登议事。竺曰:“曹操弃徐州而去者,盖因吕布袭兖州之故。今岁大荒,以此罢兵,来春又至矣。府君两番欲让位与刘玄德,府君那时无【病】;今病沉重,正宜与之。”谦曰:“然。”遂使人来小沛请刘玄德商议。玄德引关、张到徐州拜见。谦曰:“某病将危,朝夕难保,望公念汉家城池为重,代受牌印,老夫死亦瞑目矣!”玄德曰:“君有三子,何不付之?”谦曰:“长子商,次子膺,只可归农。老夫死后,望公训诲,切勿令掌主事。”玄德曰:“某一人安能掌许大城池?”谦曰:“某举北海一人,姓孙,名乾,字公佑,可为从事,急令人请来辅公。”谦又谓糜竺曰:“玄德当世之豪杰,汝当善事之。”玄德尚犹推托,谦以手指心而死,年六十三岁。众官举哀毕,却扶玄德领州事。玄德固辞,徐州百姓哭拜于地曰:“使君若不领此郡,我等皆死奸贼之手!”因此玄德领徐州牧,糜竺、孙乾辅之,陈登为幕官;尽调小沛军马入城,出榜安民。史官诗曰:

  徐州刺史陶恭祖,圣德巍巍栋梁才。

  拄国有心扶汉日,爱民秉政立尧阶。

  知人知己勤三让,盛德芳名播九垓。

  奸党未除身已丧,忠良闻说痛伤怀。

  玄德与三军挂孝设祭。议葬谦于黄河之源。将陶谦遗表申奏朝廷。

  操在鄄城听知,怒曰:“我冤未报,彼不费半箭之功,坐领徐州!吾先擒刘备,后暴谦尸,以雪先君之恨!”传令起兵,欲吞徐州。

  ●曹操定陶破吕布

  曹操起军欲取徐州,荀彧谏曰:“凡事宜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故虽有困败,而终济大业。今主公之兖州,亦是主公之关中、河内也。今若去取徐州不得,主公何所归乎?今陶谦虽死,更有刘备在城中。居民必为刘备死守也。弃此而取徐州,是弃大业而就小业也。去本而求末,以安而换危矣。愿主公思之。”操曰:“今年军士无粮,奈何?”荀彧曰:“自汝南、颖川黄巾余党何仪、黄劭等劫掠郡邑,多有金帛、粮食。此等贼徒容易破,取彼钱粮以养三军,朝廷喜、百姓悦,顺天行事。”操大喜,时至暮冬,留夏侯惇、曹仁守鄄城,操引兵进发。

  何仪、黄邵知曹兵到,聚众来迎,会于华山。黄巾十数万,漫野而进。操令强弓硬弩射去,令典韦出战。贼将刘辟来迎,战不三合,被韦一戟刺于马下,乘势赶过华山下寨。次日,黄邵令一将姓何名漫,身长九尺五寸,手提铁棒,名号截天夜叉。步行出阵搦战,操令曹洪提刀步出。两人战至两个时辰,不分胜败。洪诈败走,用拖刀计,何漫赶来,被洪侧身一折,砍死何漫于地。李典飞马出阵,生擒黄邵。尽夺器械、金帛、粮食,降者极多。何仪势孤,引数百骑奔走葛坡。又遇许褚,字仲康,谯国谯县人,身长八尺,腰大十围,形貌雄伟,勇力过人。截住去路,何仪挺枪来迎,被许褚活捉过马。余贼皆降。

  曹操令典韦赶到葛坡,问曰:“汝等非黄巾耶?”褚曰:“黄巾数百骑,尽被我捉在坞中。”韦曰:“何不献于吾主公?”褚曰:“你若赢得我手中宝刀,我便献出。”韦大怒,挺双戟来战。从辰至午,不分胜负,各自收兵。次日,二人又战至黄昏,各人马乏,少歇。

  操知,大惊,引众将来看。见褚貌若灵官,威风凛凛,不胜欣喜,嘱付典韦诈败回阵。许褚赶入阵中,弓弩齐发,褚遂引军退。操令军人掘下陷坑,伏钩索于坑边。典韦诈走,引许褚至坑边,许褚连人带马落于坑内,钩手缚来见操。操慌下帐,亲解其缚,急取衣服命坐。操曰:“今天下诸侯各据一方,将士如此英雄,何不事一明主,因甚屈沉于此?”褚答曰:“天下大乱,聚宗族千人以御贼寇。一日,群贼数万至此坞内,四面皆堆石子,吾亲自飞石击之,无不中其脑。贼自退去。又一番,贼至,坞中无粮。贼与和会,以耕牛换米。米已送到,贼驱牛到坞,牛皆奔回,被吾双手扯二牛尾,倒行百余步。贼大惊,不敢取牛而走。”操曰:“吾闻大名久矣,愿肯降否?”褚曰:“愿引宗族数千尽降。”操以许褚为都尉,赏劳已毕。后人诗曰:

  天下瓜分汉欲亡,四方豪杰尽鹰扬。

  葛坡许褚投降后,自此何愁吕布强。

  操令将何仪、黄邵斩讫。汝、颍悉平。

  班师回山东,此时兴平二年夏回(四)月。曹仁命夏侯惇接应,言近日细作报说兖州薛兰、李封军士皆出劫掠,城郭空虚,可乘得胜之兵,一鼓可得。操引兵径奔兖州。薛兰、李封请战。许褚见操曰:“愿决一战,以报主公不尽之恩。”操许之。李封使画戟来战,被许褚斩于马下。薛兰急走回城,吊桥边被李典截杀退。引军望钜鹿而走,吕虞飞马赶来,一箭射薛兰于马下,布军四散。

  曹操得兖州,程昱曰:“可速进兵取濮阳。”操令许褚、典韦为先锋,夏侯惇、夏侯渊为万(左)军,李典、乐进为右军,操自领中军,于禁、吕虔为后军。兵至濮阳,时吕布差众将皆出未回,陈宫谏布,不听。布引军出战,与许褚斗二十合,不分胜负。操知布勇,非一人可胜。便令典韦出马,两下夹攻;左边夏侯惇、夏侯渊,右边李、乐:共六将杀得吕布遮拦不住。城上田氏见吕布败回,不放吕布入城。大呼曰:“吾已降曹矣。”布怒大骂,引军奔走定陶。陈宫等杀开血路,引老小出城而走。

  操入濮阳安民讫。恕免田氏旧日之罪。刘晔曰:“吕布敢(败)走定陶,速进兵围攻,不宜少缓。”操令刘晔守濮阳,遂引兵至定陶。张超等尽在城中,张辽、臧霸、侯成巡海打粮未回。陈宫劝布奈守定陶,连日不战。操引军退二十里下寨。令军割麦为食。细作报知吕布,布引军来夺麦。将近操寨,见右边山林树木茂盛,恐有伏兵,不敢向前。引军而回,操与诸将曰:“布疑林中有伏兵,可多将旗数十插林中,四面八方尽伏精兵。明日布必来烧林,堤后伏兵杀出,断其归路,布可擒矣。”操寨中止留鼓手五十人擂鼓,将村中掳来男女在寨呐喊,使布不敢进。

  吕布回告陈宫,宫曰:“操多诡计,不可轻敌。”布曰:“吾用火攻,可破伏兵也。”留陈宫、高顺守城,布次日引兵出城、见林中有旗,驱军大进,四面放火,却无一人。欲投操寨,寨中鼓声大震。寨后一彪军杀出。炮声响处,堤内夏侯惇、夏侯渊、许褚、典韦、李典、乐进伏兵齐出。吕布急回,见六将齐至,抵敌不住,落荒而走。从将成廉被乐进一箭射死。陈宫料城难守,与高顺保老小弃定陶而走。操兵连夜杀入城中,势如破竹。张超自刎,三族尽灭。张辽投奔袁术。吕布正走,路逢陈宫。布曰:“吾军士虽少,尚可破曹。”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