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五
●白帝城先主托孤
章武二年夏六月,先主被陆逊所败,仅得脱命。到白帝城,赵云统兵拒守。忽马良至,见兵已败,即将孔明之言奏知先主。先主叹曰:“若早听军师之言,不致有今日之败。朕有何颜再回成都以见群臣!”就将白帝城为永乐宫,又听知冯习、张南、傅彤、程畿、摩沙柯等皆没于军中,伤感不已。忽近臣奏:“黄权引兵投魏,可拘家属问罪。”先主叹曰:“黄权被吴军隔断在江北岸,欲归无路,不得已而降魏,是朕负于权,非负朕也,何必问罪于家属?”仍给俸禄以养黄权妻子。
却说黄权引兵投魏,诸将引见曹丕,丕问曰:“卿今降朕,欲追慕陈、韩也?”权泣曰:“臣受先主之恩,殊遇甚厚,命臣督兵江北,被陆逊绝断归路,降吴不可,还蜀无路,却投降于陛下。败兵之将,免死为幸,安敢追慕古人?”丕大喜,遂封黄权为镇南将军。权辞不受,有人自蜀中来,说先主将权家属皆诛戮,权答曰:“臣与先主真诚相信,足知臣之本心,必不肯杀臣之家小也。”丕亦然之。静轩先生有诗叹曰:
降吴不可却降曹,忠主安能事两朝?
堪笑黄权为叛逆,紫阳书笔不轻饶。
曹丕问贾诩曰:“朕欲一统天下,先取吴乎?先取蜀乎?”诩曰:“刘备有雄才,更兼孔明善治其国。孙权知虚实,陆逊见屯于险要,皆难卒谋。以臣观之,诸将中皆非刘备、孙权之对手,虽陛下天威临之,亦未见万全之胜也。只可以待二国之变,乘势图之可也。”丕曰:“朕已令兵三路伐吴,安有不胜之理?”刘晔谏曰:“近日陆逊新破蜀兵七十万,上下齐心,又有长江之险,不可伐之。”丕曰:“卿前者劝朕伐吴,今又阻之,何也?”晔曰:“时有不同,昔吴屡败于蜀,其士顿挫,正可击之。今全胜于蜀,锐气正加,何可伐之?”丕曰:“朕意已决,再勿复言。”遂令引兵与三路接应。
东吴知曹兵三路而出,乃令吕范引兵拒曹休,诸葛瑾引兵到南郡敌曹真,朱桓引兵敌曹仁。桓听知曹仁兵来取羡溪,桓拨兵去把守。羡溪止有五十人守城。忽报曹仁令大将王双、常雕引兵五万奔濡须城来,众军皆有惧色,朱桓按剑叱曰:“两军胜负在将之谋,不在兵之寡,吾观曹兵千里而来,吾与汝等坐占高城,南临大江,北背山险,以逸待劳,此乃百战百胜也。虽曹丕自来,吾何惧哉!”遂传令交军偃旗息鼓,只做无人守把之状。
却说曹将常雕引兵到濡须,忽城上一声炮响,旌旗齐竖,朱桓飞马而出,与雕战不三合,斩了常雕,魏兵败走。曹仁兵到,被吴兵从羡溪杀出,曹仁大败,回见曹丕,丕正惊闷。又报曹真、夏侯尚围南郡,被陆逊内外夹攻,大败而回。曹休领兵亦被吕范杀败。丕见三路兵败,叹曰:“朕不听贾诩、刘晔之言,果有此败。”遂令军回。
先主自败兵,于永乐宫染病不起,欲回成都,羞见群臣,病渐加重,又哭二弟,两目微昏,厌见侍从,是夜叱退左右,独卧于龙塌之上,忽梦见云长、翼德侍立,先主曰:“二弟尚在?”云长曰:“臣非阳人,乃阴魂也。盖为平生忠义,上帝赦令为神,陛下不久与吾相见。”先主大哭,忽然惊觉,即命从人听更,正当三鼓。先主叹曰:“朕不久于尘世矣。”差使往成都,召成都李严等来见朕,托以后事。”孔明等闻诏,即以太子刘禅守成都,遂与先主次子鲁王刘永、梁王刘理来见先主。拜于龙榻之下,先主命二子将孔明扶起,乃谓孔明等曰:“朕自得卿,成其大业,愧朕才浅,不纳卿言,以取其祸,羞见卿等。今朕病危,召卿托以后事。”言讫,流泪满面。孔明泣曰:“陛下善保龙体,以副天下之望。”先主时见马良之弟马谡在前,即令谡退,遂与孔明曰:“丞相观马谡之才何如?”孔子(明)曰:“此人亦当世英杰。”先主曰:“不然,朕观其人,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丞相可深察之。”又唤诸臣等入,即写遗诏递与孔明,叹曰:“朕本欲与卿等同灭曹贼,共扶汉室,不幸中途而别,烦丞相将遗诏付与刘禅,勿以为常言,凡事宜教之。”孔明等泣拜曰:“愿陛下善保龙体,臣等当尽忠以报陛下三顾之恩。”先主请起孔明,一手掩泪,一手执其臂曰:“君才胜曹丕十倍,必能安国家,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则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为成都之主。”孔明听罢,泣拜曰:“臣安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满面流血哭之,悲切不已。先主令孔明坐于榻上,令二子刘永、刘理近前,嘱曰:“朕亡之后,汝二子当以父礼事丞相,稍有怠慢,天地共诛汝等不孝之罪。今吾儿就榻前拜丞相为父。”二王拜毕,孔明曰:“臣以肝脑涂地,安能报陛下知遇大恩!”先主又谓李严等曰:“朕已托孤与丞相,令嗣子以父事之,汝诸大臣不可负朕。”严等泣谢。又嘱赵云曰:“朕与卿于患难相从到今,不想中途而别。卿可念朕之故交,早晚扶持幼子,勿负朕言!”子龙泣拜于地。先主嘱毕而崩,年六十三岁。诗曰:
涿郡生英杰,飘然迥出群。
仁慈安万姓,情义动三军。
创业心尤重,求贤礼至勤。
唐虞堪比并,大度圣明君。徐雪庭诗赞孔明曰:
大厦将颠一木扶,非公谁可托遗孤?
奇才真与伊周并,洪量能超管乐谟。
十倍曹丕人罕及,七擒孟获世应无。
天心故把英雄没,未得中原命已殂。后人过白帝城,有诗叹曰:
三顾情勤两意投,托孤真继昔成周。
至今白帝城边过,一度思君一泪流。
先主既崩,百官哀痛,孔明奉梓宫还成都。太子刘禅出廓接人,安于正殿,将遗诏当殿开读已毕,孔明立刘禅即皇帝位,改建兴元年。刘禅年一十七岁,封孔明为武乡侯,葬先主于惠陵,谥曰昭烈皇帝。皇后吴氏为皇太后,入养老宫。追谥甘夫人为昭烈皇后。大赦天下。
●曹丕五路下西川
曹丕闻知先主已死,大喜曰:“刘备已亡,朕无忧矣。乘国中无主,起兵伐之。”贾诩谏曰:“刘备虽死,必托孤于诸葛亮,亮必倾心以扶幼主,陛下不可伐之。”尚书司马懿曰:“不因此时进兵,更待何时?”丕问懿曰:“朕欲取西川,当用何策?”懿曰:“必须起五路大军,内外夹攻,令孔明首尾不能相救,方可成功。可修书一封,差使往辽东,见国主柯比,将金帛以赂其心,令起番兵十万,从旱路取西平关,此一路也;再修书赍官诰直入南蛮王孟获,令起蛮兵十万攻益州、永昌、牂、越隽四郡,兵出西川之南,此二路也;又差使入吴,分说前事,许以割地求和,令孙权起兵十万,出两川峡口,径取涪城,此三路也;又令孟达起上庸兵十万,西攻汉中,此四路也;令大将军曹真为都督,提兵十万出阳平关,取西川,此是五路。共兵五十万,分五路并进,孔明虽有吕望之才,安能当之?”丕大喜,即差使四员,去约四处起兵,令曹真为都督,领兵起行。此时,张辽等一班旧将皆封列侯,俱在各处镇守。
却说后主即位以来,旧臣俱升一级,朝廷选法、钱粮、词讼等事皆从孔明裁处。后主未立皇后,孔明与群臣议立张飞长女为后,后主纳之。
建兴元年八月,近臣奏曹丕调兵五路来取西川。先报知丞相,数日不出视事。后主听罢大惊,差使宣孔明入朝。使命回奏:“丞相染病不出。”后主差侍郎董允、杜琼去□□□□(相府告知)此事。二人径到府前,皆不得入。杜琼曰:“先帝托孤于丞相,今幼主初登宝位,闻□□□□□□□□□(曹丕五路兵犯境,丞)相何故不出?”左右出曰:“丞相病稍可,明日出都堂议事。”董、杜二人叹声而回。
次日,众官又来相府伺候,至晚又不见出。各出怨言而回。杜琼早朝,请后主自往丞相府问计,后主年幼,恐丞相见怪,引群臣启奏吴太后,太后听知,慌曰:“丞相何故如此?有负先帝托孤之重,吾当白往。”董允奏曰:“娘娘未可行动,臣料丞相必有高见,待主上先往,如其不然,请娘娘于太庙中宣丞相问之未迟。”太后依奏,命后主亲往相府去。守门吏见驾,慌拜于地。后主问曰:“丞相在何处?”门吏奏曰:“丞相钧旨,令百官勿得辄入。”后主下车步行到第三重门,见孔明依竹杖在小池边观鱼。后主在后立久,言曰:“丞相安否?”孔明见后主,慌弃竹杖,伏地奏曰:“臣该万死。”后主亦答礼曰:“今五路兵犯界甚急,丞相知否?”孔明扶后主入内室坐定,孔明奏曰:“五路兵至,臣安得不知?臣非观鱼,有所思也。羌胡兵柯比与南蛮孟获、反将孟达、曹真四路兵,臣皆退了,止有东吴兵,臣亦有计,但未得一能言之人为使,故熟思之,陛下何必忧也?”后主曰:“相父何神异也?愿闻退兵之策。”孔明曰:“先帝以陛下付托与臣,臣安敢旦夕怠慢?成都百官皆不晓兵法之妙、鬼神不测之机,岂敢泄露?老臣先知西番国王柯比兵犯西平关,臣料马超本西平人,素得羌胡心,羌胡以超为神威将军,臣先令人持飞檄,令马超紧守西平关,伏奇兵于四路,羌胡兵顺则以金帛礼物进之,逆则以兵拒之,此一路不足忧也。次有孟获兵犯四郡,臣以飞檄令魏延领兵设为疑兵之计,蛮兵不识地利,惟凭勇力,其心多疑不进,此二路不足忧也。又知孟达兵人汉中,达颇知诗书之义,与李严曾结生死之交,当时,臣回成都,留李严守永安宫,臣作一书,只做李严亲笔,送与孟达,达若见了,心中主见不定,必然推病以慢军心,此三路不足忧也。曹真兵犯阳平关,此地险峻,臣已调赵云守把不出,曹兵不久自退,此四路不足忧也。臣尚恐不能保全,再密调关兴、张苞各领兵三万为左右救应,屯兵于中路,随处紧要,便当救之。因此兵机,并不经由庙堂,故无人知消息。只有东吴见四路兵胜,川中危急,则来攻之,若四处不齐,安能动兵?臣料孙权想曹丕三次之怨,岂肯从其言?须得一舌辩之士,径往东吴,以利害说之。若得东吴和合,四路之兵自瓦解矣。今未得说吴之人,臣故思之,何劳陛下降临?”后主曰:“太后亦欲来见相父,今朕闻相父之言,如梦始觉,复何忧哉!”孔明请后主共饮数杯,送后主出府。众官皆立于门外,见后主面有喜色。后主辞别孔明,与群臣回朝,众皆不知其意,只有兵部尚书邓芝仰面而叹。孔明只留邓芝到书院,孔明问曰:“今蜀、魏、吴鼎分三国,吾蜀主乃大汉也,吾欲讨伐二国,一统中兴,当先伐何国?”邓芝曰:“以愚意论之,魏虽汉贼,其计甚大,急难动摇,当徐徐讨之。今主上初登宝位,民心未安,只可与东吴连和,一洗先君旧恨,结为唇齿之邦,此乃长久之计,未知丞相尊意若何?”孔明喜曰:“吾思久矣,未得其人,今日方得,不辱君命,可为使矣。以此观之,非汝为使,余皆不可。”邓芝曰:“某才疏智浅,有负丞相所望。”次日,孔明奏后主命邓芝为使往东吴。
●难张温秦宓论天
自陆逊退吴兵之后,吴侯拜逊为辅国将军、江陵候,领荆州牧。自此,军权皆归陆逊。
张昭、顾雍奏吴王令改元,权从之,遂改黄武元年。是年曹丕欲起兵击蜀,遣使至江东陈说:“蜀前者使人求救魏主,一时不明,故发兵应之,今已大悔,欲起四路兵收川,令汝接应。若得蜀土,各分一半。”权问张昭,昭曰:“陆逊极有高见,可召问之。”权即召陆逊至商议,逊曰:“曹丕坐镇中原,急不可图,今君不从,必为仇矣。臣料魏、吴皆无孔明之谋,今乃勉强应从,整军预备,只探四路兵胜,川中危急,主上发兵先取成都,深为上策。如四路兵败,别作良图。”权从之,乃对使者曰:“军需未办,容择日起兵。”使者辞去,权令人探得西番兵出西平关,见了马超,不战自退。孟获兵攻四郡,被魏延用疑兵计自回。孟达兵至半路,因病不进。曹真兵出阳平关,被赵子龙把守各处,不能取胜。孙权听罢,与文武曰:“陆伯言真神算也,孤若动兵,又结仇于西蜀矣。”
忽报西蜀令邓芝为使入吴。张昭曰:“此又是诸葛亮退兵之计。故令邓芝来为说客。先于殿前立一大鼎,贮油二百斤,下用炭烧,待其油沸,令勇士各执刀斧,官门直摆至殿上,却令邓芝入见,休等他开言,便责以郦生说齐故事,效此例以烹之,看芝如何对答。”权依计而行,却召邓芝入见。
芝到宫门,见其排列勇士,以目视之。芝但微笑。近臣引至帘前,芝长揖不拜。权喝曰:“汝不自料,欲掉三寸之舌,效郦生来说齐也?汝便是随、何再出,陆、贾重生,亦不能动孤万分之一也。汝见殿前油鼎沸否?”芝笑曰:“人皆言东吴多贤,谁想惧一邓芝,何也?”权曰:“何惧汝一匹夫也?”芝曰:“既不惧吾,何愁来说汝等也?”权曰:“汝欲代诸葛作说客,说孤绝魏向蜀乎?”芝曰:“吾乃西蜀一儒生,特为吴国利害而来,何故陈兵设鼎以拒一使?何其局量之不能容人也。”权被邓芝一说,叱退武士,请上殿赐坐,问曰:“吴魏之利害若何?吴蜀之便益若何?”邓芝曰:“大王欲与魏和、欲与蜀和?”权曰:“孤正欲与蜀和,诚恐蜀主年幼,不能终始,被魏所欺耳。”芝曰:“大王盖世之英雄,诸葛亮一时之俊杰。蜀有山川之险,吴有长江之固,若二国连和,结为唇齿,进则可以兼并天下,退则可以鼎足而立。今大王若委质称臣于魏,魏必望其朝觐,求太子以为内侍,若不从时,则奉诏来伐,蜀亦顺流而进取。如此,则江南之地不复为大王有也。愿大王细思之,臣将就死于大王之前,以绝说客之名也。”言讫,撩衣下殿,望油锅便跳。权急起止之,请入后殿,以上宾之礼待之。权曰:“先生之言正合孤意,孤欲与蜀主连和,先生肯主之否?”芝曰:“今早欲烹小臣,亦大王也,今又欲使小臣,亦大王也,大王尚自狐疑未定,安敢取信于天下乎?”权曰:“孤心不明,愿先生赐教,”乃留邓芝数日,问于群臣曰:“孤掌江南八十一州,不如西蜀偏僻之处而有邓芝不辱君命,吴无一人入蜀以达孤意?”众皆默然。时有中郎张温奏曰:“臣须不才,愿以片言人蜀求结盟好。”权曰:“恐卿入蜀见孔明,不能通孤微意。”温曰:“孔明当世人杰,圣人云‘舜何人也?予何人也?’臣何畏彼哉!尧舜尚犹可效,何况今人乎?”权大喜,令张温同邓芝入川来见孔明。
孔明白邓芝去,来奏后主曰:“邓芝去久,必成事矣。吴地多贤,必有人来答礼。陛下当以礼貌敬之,令彼回吴,通结盟好。吴若通和,魏必不敢加兵于蜀。吴、蜀宁静,臣当率兵征南削平蛮夷,然后图魏。魏灭则东吴亦不能存,则可复汉室之大统。”后主曰:“全仗相父。”
忽报东吴使张温与邓芝入川,后主命邓芝引张温入见。后主以礼敬之,赐张温坐于殿左,设御宴待之。宴罢,命百官送归馆舍。次日,孔明设宴款待张温,温自以为川中无我对手,愈加放肆。孔明亦甚敬重。酒至半酣,孔明曰:“先君在日,与吴王不睦。今主上年幼,深慕吴王,不能见面,望大夫回国善言回奏,吴、蜀永远结好,同力破魏,作万年之计。”温见孔明,谈笑甚有傲慢之意。次曰,后主赐金帛与张温,孔明同百官与张温饯行,设宴于城南邮亭。孔明殷勤劝酒,正饮宴间,忽一人乘醉而人,长揖就坐。张温便有怒色,乃问孔明曰:“此何人也?”孔明曰:“此益州学士秦宓也。”温笑曰:“名为学士,未知胸中曾学否?”宓曰:“蜀中三尺小童,尚皆就学,何况我乎?”温曰:“且说汝所学何事?”宓曰:“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无所不通。古今兴废,圣贤经传,无所不览。公问所学,何相藐乎?”温曰:“汝出大言,且问汝天文之事。天有头乎?”宓答曰:“有头。”温曰:“在何方?”宓曰:“在西方。诗曰:‘乃眷西顾’,以此推之,头在西方也。”温又问:“天有耳乎?”宓曰:“天处高而听卑。诗曰:‘鹤鸣九皋,声闻于天’,无耳安能听乎?”温又问:“天有足乎?”宓曰:“有足。‘天步艰难’,无足何能步乎?”温又问:“天有姓乎?”宓曰:“姓刘。”温曰:“何以知之?”宓曰:“天子姓刘,是以知之。”温曰:“天生于东。”宓曰:“虽生于东,日没于西”。此时秦宓语音清朗,对答如流。宓问曰:“先生乃东吴名士,既以天之一事下问,必能明天文之理。昔混沌既分,阴阳剖判,轻清者上浮而为天,重浊者下凝而为地。至共工氏战败,头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缺,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天既轻清而上浮,又何倾其西北?轻清之外,还是何物?愿先生教之。”张温似醉如痴,无言可答:“不意蜀中多出豪杰,使仆顿开茅塞”。孔明见张温羞惭,忙以言解之日:“足下深明安邦之策,何在唇齿相难乎?”温拜谢辞回。孔明又使邓芝同张温回见吴王,言后主、孔明礼待甚厚,蜀、吴水结盟好。权大喜,宴待邓芝。权问芝曰:“若蜀、吴同心灭魏,得天下太平,两主分治,岂不乐哉!”芝曰:“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如灭魏之后,大王未识天命归于何人。为君者各修其德,为臣者各尽其忠。则争战休息,方可以为乐。”权笑曰:“君乃诚实之士,蜀中有如此之贤,孤安敢侵界乎?永结盟好,同心破魏。”于是,厚赠邓芝回蜀。
此时曹仁、曹洪、贾诩皆亡,曹丕俱厚葬之。
●泛龙舟魏主伐吴
曹丕闻知吴、蜀连和,大怒曰:“吴、蜀连和,必有图中原之志。不若朕先伐之。”辛毗谏曰:“天下新定,不宜动兵。今日之计,且宜足食足兵,则吴、蜀可破也。”丕叱曰:“此儒生之论也。今吴、蜀通和,早晚必来侵界,何待数年?”遂传旨起兵。司马懿奏曰:“吴有长江之险,非船决不可渡。陛下必欲亲征,可用大小战船至淮颍入蔡,从淮而取寿春,从寿春而至广陵江口,径取南徐,此为上计。”丕准奏,命造龙舟一只,长二十余丈,可容三千余人。收拾战船三千余只,命曹真为先锋,张辽、张邰(郃)、文聘、徐晃为大将军,即日先行。许褚、吕虔为中军护卫,刘晔、蒋济为参谋,曹丕自为合后,水陆军三十余万,即日便行。封司马懿为尚书,留掌许昌国政大事,并听决断。
孔权闻知,急宣文武商议,顾雍奏曰:“既吴、蜀连合,可修书与孔明,令起军出汉中,以分其势。再选一大将屯兵南徐以拒之。”权曰:“陆逊可乎?”雍曰:“陆伯言镇守荆州,未可动也。若取至此,倘夏侯尚军突入,荆州危矣。”徐盛出曰:“王上何待臣之薄也?臣虽不才,愿统兵以敌魏军。若曹丕自渡大江,臣必生擒于殿下。如不应言,甘当大罪。”权大喜曰:“如得卿守江南,吾复何忧?”封徐盛为安东将军,总镇都督建业、南徐军马。徐盛谢恩,领命回府,即会建业诸将听令,守护江岸之计。内有权侄孙韶出问盛曰:“主上以重任付托将军,欲破魏擒丕,何不发兵渡江迎敌,倘曹兵至江岸,惊动江南百姓也。”徐盛曰:“曹丕势大,不可渡江迎敌,吾只待彼船皆集于北岸,吾自有计破之。”孙韶曰:“吾部下有三千兵,深知广陵地势,愿自去江北与曹丕交锋,如不胜,诏当斩。”徐盛不从,孙韶坚执要去,徐盛怒曰:“汝今不听吾令,安能制诸将乎?”喝令推出斩之。韶部将飞报吴王,王知急上马来救,喝散刀斧手,救了孙韶。韶哭告曰:“臣往年守广陵,深知地里,常就北岸与丕厮杀。直待占了长江,东吴指日休矣。”权径入营来见徐盛,盛迎权上帐,奏曰:“大王命臣为都督,提兵拒魏,今孙韶不遵法令,理当斩首,大王何故救之?”权曰:“韶依血气之勇,误犯军令,万望见恕。”徐盛曰:“法非臣立,亦非大王立也。若以亲而免之,仇而杀之,公论何在乎?”权曰:“此子若非宗室,任将军处治,孤岂敢来救?此人原姓俞,先兄认为兄弟,故赐姓孙,今若杀之,有负先君之义,绝俞氏之后也。”盛曰:“且看大王龙颜,寄下死罪。”权令韶拜谢,韶昂然下拜。盛曰:“今番服也不服?”韶厉声曰:“据吾之料,只是引兵去破曹丕,便死也不服。”徐盛变色,权喝退孙韶,回顾盛曰:“若无此子,何损于吴?今后再休用之。”言讫自回。是夜,人报徐盛,说孙韶引本部兵潜地过江去了。徐盛恐韶有失,即令丁奉引三千兵渡江接应。盛以密计付丁奉。
曹丕御龙舟至广陵,前队曹真已到,列兵于大江之内请令。丕问:“江岸有多少兵?”真曰:“远望隔江并无一人,亦无营寨。”丕曰:“此必有诡计,朕自往观虚实”。于是大开河道,放龙舟直入大江,发先锋渡江以探之。遥望江南,并无一人。回顾刘晔、蒋济曰:“可渡江否?”刘晔曰:“兵法有云:虚实鬼神莫测。吴兵岂无准备?三日后便见动静。”丕曰:“卿言正合吾意。”是夜宿于江中,是晚月黑,军士各执灯火,如同白日。遥望江南,并无火光。至三更,丕问:“江南无火,是何消息?”近臣奏曰:“多有知陛下大兵到来,皆望风逃窜。”丕暗笑。比及天明,大雾迷漫,对面皆不相见。须臾风起雾收,望见江南尽是连城,城楼上枪刀耀日,丕见大惊。顷刻人报:“有南徐沿江一带,直至石头城,一连数百里城廓,舟车绵绵不绝,一夜成就。原来,徐盛束缚草把,尽穿青衣,执旗立假城楼上,因此,魏兵见城上许多人马。小卒来报,魏主叹曰:“魏虽有武士千群,亦无所用。江南人物如此,未可图也。”
忽然狂风大作,白浪滔天,大船将覆。曹真急令文聘撑小舟救驾。文聘跳上龙舟,背负曹丕下小船,奔入河港。忽报赵云兵出阳平关来取长安。丕听罢大惊,便令回军,部曲已乱,背后孙韶兵杀到,魏兵败走,淹死无数。救出曹丕,渡淮河,行不三十里,淮河一带芦苇,预灌鱼油,尽放火烧着,顺风而下,风火甚急,截住龙舟。丕急下小船傍岸时,已烧着龙舟。丕急上马而走,岸上丁奉赶来,张辽急来救驾,被丁奉射中其腹,却得徐晃救了,同接曹丕走脱,折兵大半。回许昌,张辽箭发身死,丕命厚葬之。
东吴徐盛、丁奉、孙韶己成大功,孙权重加升赏。赵云兵回阳平关,忽报诸葛丞相有书,说益州督帅雍闿结连蛮王孟获,起兵侵掠四郡,故宣赵云回军,同丞相南征,令马超守关。
●孔明兴兵征孟获
建兴二年三月,蜀中大小公事皆是孔明决断,万民安泰,军粮足备。建宁太守雍闿乃汉朝雍齿之后,结连孟获造反,又说诱牂桐郡太守朱褒、隽郡高定三人献城,止有永昌太守王伉执意不从,蛮兵攻打永昌郡。孔明奏知后主曰:“臣观南蛮诸洞实乃国家之患,今雍闿结连孟获谋反,臣当领兵征讨。”后主曰:“东有孙权,北有曹丕,甚是厉害,今相父弃朕而去征蛮,倘吴、魏兴兵,如何?”孔明曰:“臣已有良策,目今东吴和好,再无异心,兼有李严在白帝城,可当陆逊也。今曹丕新败,锐气已丧,不敢远图,便有兵来,有马超守汉中诸处关隘,不必陛下忧心。三(臣)令关兴、张苞等分兵两路救应,两川万无一失。臣去扫荡蛮貊,以绝后患。然后北征中原,报先帝三顾托孤之恩。”后主曰:“朕年幼不知兵法,请相父斟酌而行。”忽谏议大夫王连曰:“南方乃不毛瘴疫之地,丞相秉钧衡之重任,今出远征,非所宜也。且雍闿等乃疥癣之疾,丞相只可遣将征伐,必能成功。”孔明曰:“南蛮人多不习王化,收伏甚难,吾不亲往征之,岂容易也。”王连无言而退。
孔明以蒋琬为参军,费祎为长史,董厥、樊建为掾吏,赵云、魏延为大将,王平、张翼为副将,共起川兵五十万。忽报有一少年将【军】,单骑来到,不知是谁。孔明召入,少年将军入见拜曰:“某乃关公第三子关索也,自因荆州失陷,逃难在鲍家庄养病,每要赴川来见先主,为父报仇,奈疮痕不合,不能起行,近日得痊,特来见帝。”孔明闻知,感叹不已,差人申报朝廷,令关索为先锋。三军所经之处,秋毫无犯。
却说雍闿知孔明引兵来,乃与朱褒、高定商议,分兵三路,各引兵六万,高定令先锋鄂焕从中路来敌。孔明令魏延受计去敌鄂焕,战不数合,延诈败而走。鄂焕赶来,不数里,张翼、王平伏兵杀出,魏延杀回,三路夹攻。捉见孔明,孔明交去其缚,以酒相待,焕感恩难尽。孔明曰:“吾知高定乃忠义之士,被雍闿说诱以致如此,吾放汝回,交高定早降,免遭大祸。”鄂焕拜谢,回见高定,说孔明之德。定见说,感激不已。忽报雍闿入寨,问高定曰:“鄂焕如何得回?”定将孔明仁德说知。闿曰:“此是孔明反间之计,使公与吾不睦也。”忽报魏延搦战,雍闿引兵出马,与延交战。闿败走,延率大兵进,杀退二十里。次日,闿又引兵来战,孔明令一连三日不出。闿会合高定,分兵两路来攻蜀寨。孔明先令魏延、赵云分两路埋伏伺候。果然雍闿、高定两路兵来,被伏兵捉见孔明。孔明交雍闿的军囚在一边,高定的军囚在一边,却令军士谣言:但是高定的军免死,雍闿的军尽杀。众军依言。孔明先取雍闿的军到帐前问曰:“汝等是何人部下?”众诈言曰:“是高定部下。”孔明交免死,与酒食赏劳。令人送出界外放回。孔明又唤高定部下的军至帐下,孔明亦与酒肉,佯言曰:“雍闿今日使人投降,欲献汝主并朱褒首级,吾心不忍,汝等既是高定部下,吾放汝回,若再捉来,决不轻恕!”众谢回寨入见高定,说知此事。高定令人去雍闿寨中打听,却有一班放回的人言孔明之德,因此闿部下多有归顺高定之心。又令人来孔明营中打听,被伏路军捉见。孔明故意请(认)做雍闿手下,唤入帐后问曰:“汝元帅约献朱褒、高定首级,何故误了日期?来日修书,约定日期下手,放汝回去【与】闿说知此事,勿误勿误,成功之日,却有升赏。”细作拜谢,回见高定,说闿如此。高定大怒曰:“吾以真心待汝,汝反欲害吾,情理难容。”急唤鄂焕计议。焕曰:“孔明乃仁者之人,我等谋反皆是雍闿说诱,今彼怀二心,不杀此人,必生后患。可空设一席,令人去请雍闿,闿若无异心,坦然而来,若有异心,必然不来。然后主公可从其内杀出,某于寨外击之。”定从其言,作席请之,闿果疑惧而不来。
是夜,高定引军杀入闿营中,原有放回的人皆想高定之德,不战自乱。闿上马望山路而走,行不二里,被鄂焕杀出斩之,枭首级领两营军士来降。孔明在帐上喝令推高定斩首,定曰:“某感丞相之恩,今杀雍闿来降,何故杀我?”孔明笑曰:“此来乃诈降,其首亦非雍闿之首,敢来瞒吾?”定曰:“若丞相所言得明,定死亦无悔!何知诈降?”孔明于箧中取出朱褒的书与高定看毕,乃曰:“你与雍闿结生死之交,岂肯一旦便杀?倘高定来降,不可深信!故知汝诈降也。”定叫屈曰:“朱褒乃反间之计,丞相切不可信。”孔明曰:“吾亦难凭,汝若与朱褒面会,方见真假。”定曰:“不须丞相心疑,乞引本部兵去捉朱褒来见丞相!”孔明曰:“若如此,吾无疑也。”高定即引鄂焕并本部兵杀人朱褒寨中。正遇朱褒,定指骂曰:“你如何在诸葛丞相处使反间计害我?”褒不知来历,不能回答,被鄂焕刺于马下。定大呼曰:“兵不顺者尽杀之。”众军皆降。来见孔明,献朱褒首级。孔明笑曰:“吾赚汝杀此二贼,以表忠心。”遂命高定为益州太守,统摄三郡。于是永昌太守王伉出城迎接孔明入城。孔明问曰:“谁与公守此城,以保无危?”王伉曰:“吾守此郡无危,全赖吕凯之力也。”孔明召凯入,见礼毕,孔明曰:“久闻公乃永昌高士,吾今欲平蛮,有何高见,乞请教之!”
●孔明一擒孟获
吕凯即出一图呈上,曰:“凯久知蛮夷欲反,故求差为使,入南蛮之地,看有屯兵下寨之处及战敌之场,画成一图,名曰《平蛮指掌》,以待后贤。今遇丞相,不敢秘藏,谨当献上。”孔明看毕大喜,就用吕凯为行军教授,兼乡导使。
忽报圣上差马谡为使,领旨入寨,赏劳诸将酒帛。孔明谢恩,令给散讫,遂问谡曰:“吾奉诏平蛮,久闻公多高见,愿赐教之。”谡曰:“南蛮之地,峙其山路险峻,不服中国久矣。虽今日破之,明日复反。丞相大兵到彼,必然平照(复)。但恐班师之日,必用北伐,蛮夷若知内虚,其反亦连(速)矣;若尽诛其类,非仁者之心,不可降也。愿丞相但服其心,足以服蛮也。”孔明叹曰:“吾欲如此,公言合意。”遂留马谡为参军,深知蛮地。
却说孟获听知雍闿等被孔明以智诛之,乃聚金环三结、董荼奴、阿会喃三洞元帅商议,分兵三路,金环三结取中路,董荼奴取左路,阿会喃取右路,合兵五万来敌。孔明听知,唤赵云、魏延各要依计而行。令马忠、王平左右杀出,令赵云、魏延随后接应,又令张翼、张嶷中路迎敌。赵云、魏延见孔明不用为前队,各有怒色。孔明曰:“吾非不用汝二人,恐被蛮夷所算,失其锐气也。汝二人乃中年之人,自宜小心。”赵、魏出帐,孔明唤关索曰:“头功必此二人建之,汝可引军接应。”张嶷、张翼已捉获蛮人解来了,关索欣然而去。赵云、魏延到寨内商议曰:“丞相用吾二人为后队,岂不羞乎?”魏延曰:“我等何不先去探路,拿住土人,交他引路?”赵云从其言,遂上马径取中路而来。
行不数里,见尘头起处,二人上山坡看时,果见数骑蛮兵先来探路。二人冲出,蛮兵慌走。赵云、魏延各生捉土人回营,以酒食待之,问其路径,蛮兵感其德,乃告曰:“前面是金环三结营寨,东西两路却通董荼奴,阿会喃各寨之后。”赵云、魏延听罢,即点兵五千,命士兵引路,到金环三结寨时,约有四更。蛮兵起来造饭,赵云、魏延杀人,蛮兵大乱。子龙直到中军,魏延正遇金环三结,交马一合,刺于马下,割了首级,分兵抄董荼奴寨来,赵云分兵投西,抄阿会喃寨来。比及到寨,天色已明,魏延杀奔董荼奴寨后,荼奴即引兵出寨后拒敌。不知前面王平军马已到,两下夹攻,蛮兵大败,荼奴夺路而走,魏延追赶不上。
赵云杀到阿会喃寨后,马忠军已到,内外攻击,蛮兵大败,阿会喃乘乱北走。蜀将回见孔明,赵云献金环三结首级。孔明笑曰:“二蛮主吾已捉下。”子龙、魏延不信。少时,张嶷解董荼奴、张翼解阿会喃到,众皆惊讶。孔明曰:“吾先知地势,故以言激子龙、文长休失锐气,吾料荼奴、会喃必从便径往山路而走,故令张嶷、张翼以兵待之,令关索以兵接应,吾故擒此二人。”诸将皆拜伏。
孔明令押过董、阿二人至帐下,尽去其缚,以酒食衣物赐之。令各归本洞,不许助孟获。董、阿二人泣拜,各投小路而去。孔明与诸将曰:“来日孟获必自引兵来战。”令赵云、魏延各领兵分两路而去,依计而行。又命张嶷、张翼受计引兵去了。又唤王平、关索同引兵一千,受计而去。
孟获在帐中正坐,忽报马说三洞元帅俱被孔明捉将去了。孟获大怒,遂引蛮兵进发。正遇王平军到,孟获曰:“谁敢击捉蜀将,以振军威?”蛮将忙牙长出马,与王平战不数合,王平便走。孟获驱兵大进,关索迎战,又走,纳(约)退二十里。孟获正追之间,张嶷、张翼从两路杀出,截住归路,关索、王平引兵杀回,前后夹攻。孟获死战得脱,望锦屏山而走。背后三路兵杀来,孟获冲杀一阵,又遇赵云引兵拦住。获见大惊,慌奔锦屏山而走。生捉蛮兵无数。
获正与十数骑奔入山谷中,背后追兵又至,前面魏延伏于此路,把孟获并手下将士尽皆捉了解见。孔明设宴在寨,却交帐中摆开七重围子手,刀枪剑戟,灿若霜雪。左右排开御林军,布得十分严整。孔明端坐于帐上,唤蛮兵到帐下,尽去其缚而言曰:“汝等皆是好百姓,误被孟获所拘,今受惊唬。吾想汝等父母兄弟妻子,必倚门而望,若听知军败,定然挂肚牵肠,眼中流血。吾今放汝等回去,以安各人之心。”言讫,以酒食待之,又赐米肉而归。蛮兵深感其恩,皆泣拜而去。
孔明令武士押孟获至帐下。孔明曰:“先帝待汝不薄,何故背反也?”获曰:“两川之地,被汝主倚强夺之,自称为帝。吾居此处,汝等无故侵我境内州郡,反言吾背反耶!”孔明曰:吾今擒汝,汝心肯服否?”获曰:“锦屏山僻道路窄狭,误遭汝手,焉肯服耶?”孔明曰:“汝既不服,放汝若何?”获曰:“汝若放吾回去,再整军马,共决雌雄。若能再擒,吾心方服。”孔明即令去其缚,与衣服穿了,又赐酒肉鞍马,差人送出路界。孟获望本洞而去。且听下回分解。
●孔明二擒孟获
孔明放了孟获,诸将曰:“孟获是南蛮之大害,今已擒之,何故放去,以长其恶?”孔明曰:“吾欲捉此人□□□物,直待降服其心,自然平定,汝等视看,孟获不久自被蛮兵擒来。”诸将皆哂笑而退。
却说孟获行至泸水,失散兵皆来寻着,且惊且喜,拜而问曰:“大王何以得回?”孟获曰:“蜀人监我在寨中,被我夜间杀了十数人,因此得脱。路上又逢一哨马军,被我杀之,夺马而回。”众皆大喜,拥孟获过泸水,下寨令集各洞酋长,又聚原放回军约有十余万,皆言董荼奴、阿会喃亦回在洞。获令人去请,二人引兵来会。孟获传令曰:“吾深知孔明行兵,不可与战,战则中他诡计。川兵到此,有远涉之劳,况即目天时炎热,彼兵岂能久住乎?吾等有此泸水之险,将船筏尽收在南岸,却筑起土城,深沟高垒,不与他相敌,看诸葛如何用谋!”众酋长皆从其计,筑起土城,竖起敌楼,楼上多设弓弩炮石,粮食皆是各洞送至,孟获以为万全之策。
却说孔明军至泸水下寨,只见南岸尽是蛮兵寨栅,水势太急,又无船筏可渡。正值五月炎天,南方分外酷热,军士皆穿衣甲不得,孔明自至泸水边看罢回寨,唤诸将曰:“孟获兵在泸水之南,深沟高垒以拒我师,吾既提兵到此,如何便回?汝等各引兵择阴凉之地,将息人马。”乃命吕凯拣着茂盛之处,分兵立下寨栅。王平、关索、张嶷、张翼各守一寨,皆搭草棚遮盖马匹以避暑气。参军蒋琬看了,回问孔明曰:“某见吕凯所造寨栅,正犯先帝败吴地势,倘蛮兵用火攻,何以避之?”孔明曰:“吾自有妙算,非汝所知。”
忽报蜀中差马岱解暑药并粮米到。孔明唤至帐下,拜毕,孔明曰:“汝带多少军来?”岱曰:“有三千兵”。孔明曰:“吾军屡战疲困,欲用汝兵,汝肯向前吗?”马岱曰:“虽死不辞,正欲报先帝之恩,恨无门路耳。”孔明曰:“今孟获拒住泸水,无路可渡。吾欲先断其粮道,令彼军自乱。离此泸水下流,地名沙口,此处水缓,可堪抓筏而渡,汝可提本部兵径渡泸水,直入蛮洞,先断彼粮道,然后会合董荼奴、阿会喃两人,使令内变,以取头功。”马岱即领兵前到沙口,因见水浅,只裸衣而过。兵到半渡皆倒,急令回到岸口时,口鼻流血而死。马岱慌忙回报孔明,言如此折兵六百。孔明遂唤土人问之,土人曰:“目今炎天,毒聚泸水,日间盛热,毒气正盛,有人渡水,必中其毒,或饮其水而死。若要渡水,须待夜尽凉冷,其毒气不起,饱食而过,自然无事。”孔明大喜,就交土人引路,又选五百军,跟马岱来到沙口,抓(紥)起栰来,渡过南岸,果然无事。孔明将所画图本随土人径取蛮洞运粮总路口地名峡山谷口而来,两下是山,中间一条小路,止容一骑而过。马岱占了峡口,分拨军士立下寨栅。此时蛮兵不知,正解粮到,被马岱截住,夺了粮车,蛮兵走回。
孟获每日只顾饮酒歌唱,与酋长曰:“吾与诸葛对敌,必中他计。今靠泸水,深沟高垒以待。蜀兵受酷热不过,必然走矣。走而击之,可擒诸葛也。”一酋长曰:“沙口水浅,倘或透漏蜀兵过来,甚是利害。可分兵去守把。”孟获曰:“吾正要蜀兵来渡此水,必死于水中。”酋长曰:“倘土人陈说夜渡之法何如?”获曰:“吾境内之人,如何肯向外人说耶?不必多疑。”
忽有运粮兵来报,说不知多少蜀兵,暗渡泸水,截断峡山粮道,打着“平北将军马岱”旗号。获曰:“量此些小蜀兵,何足道也!”遂令副将忙牙长领三千兵来,与马岱交战,不三合,被马岱斩之。蛮兵奔走见获,获曰:“谁敢再去战马岱?”董荼奴曰:“某愿往。”孟获恐怕又有蜀兵再渡,即令阿会喃引二千兵去把沙口。
却说荼奴引兵来到沙口,马岱统兵来迎,部内有人认得荼奴的,说与马岱前情。岱大骂曰:“无义之徒,我丞相饶你性命,今又背反,岂不羞耻!”荼奴听骂,不战自退。马岱掩杀一阵,荼奴回见孟获,说马岱勇不可当。获怒曰:“吾已知汝原受诸葛不杀之恩,今故不战自退,正是卖阵。”欲斩之,诸酋长哀告免死,获叱打一百棍,放回本营。诸将来访,荼奴曰:“我等虽居蛮方,未尝敢犯中国,中国亦不侵我;今因孟获势力相逼,不得已而造反。我等想孔明神算莫测,曹操、孙权向且惧怕,何向(况)蛮夷乎?况孔明又有活我等性命之恩,无可报答,今欲舍一命以杀孟获,去报孔明,具免洞中百姓受苦,亦可以保全妻子。汝等心下若何?”众人一齐应声:“愿住。”董荼奴提刀引百余人投大寨来,孟获正醉卧于帐内,有两将侍立。荼奴以刀指曰:“汝等亦受孔明活命之恩,正当报效。”二将曰:“不须将军动手,我等生擒孟获去献功。”遂将孟获绑缚,到泸水边,驾船直至北岸。先使人来报知孔明,孔明令酋长解孟获入来。董荼奴先入见孔明,细说前事。孔明一一赏劳了,令荼奴引众酋长回去,然后令人推孟获入。孔明笑曰:“今番二次捉汝,还肯服否?”孟获答曰:“此是吾醉,乃本寨人作反,故被擒来,非汝能擒我也,何肯服之?”孔明笑:“汝既不服,再令放回。”令人送出营。
●孔明三擒孟获
且说孟获回寨,交心腹数百人,先埋伏刀斧手,谋杀董荼奴、阿会喃。一班蛮将暗令人到董、阿二人营中,只说孔明有使命至,将二人赚到大寨。一声炮响,刀手齐出,尽皆杀之。孟获再遣人守把隘口,引兵出夹山谷,要与蜀兵交战,并不见一人,及问土人,皆言:“昨夜尽搬粮草,渡泸水回营。”获乃回洞,唤弟孟优分付曰:“如今孔明虚实吾尽知之,汝可去如此如此。”
孟优受了兄计,引百余蛮兵搬运金宝等物,径投孔明寨来。先使人报知,孔明笑曰:“彼来诈降,吾必将计就计。”即令赵云、魏延、关索、马岱、王平、马忠等入帐,密领计而去。召入,孟优曰:“家兄感丞相活命之恩,无可奉献,特具金宝二车,权为赏军之资,别有进贡天子礼物”。孔明曰:“汝兄今在何处?”优曰:“往银坑洞中收拾宝物去了,少时便回。”孔明曰:“汝带多少人来?”。优曰:“止有随行百余人,皆运货物的。”孔明看时,皆是青眼黑面、红须黄发、耳带金环、身长力大之人。孔明就令随席而坐,却交诸将劝酒,孔明与孟优谈笑而饮。
却说孟获在帐中专望回音,忽报有二人回了,获唤入问之,说:“孔明受了礼物,欢喜,将随行之人皆唤入帐宴待,二大王令某报知。”分付众酋长曰:“各军尽带火烟,今晚到蜀营,放火为号,吾当自取中军,去捉孔明。”各渡泸水而去。
前至寨门,获率众将,骤马直入,乃是空寨,不见一人。获入帐时,只见灯烛光明。孟优并众将醉倒在地。原来酒中下了麻药。孟获入问之,内有醒者,皆不能言,但指口而已。获知中计,急待回寨。一声炮响,只见王平、马忠、赵云、魏延挡住去路。孟获弃了军士,单马望泸水而走,忽一声喊起,马岱扮作蛮兵,捉了孟获。比及到寨,孔明交招安蛮兵,不许杀戮,降者无数。
救灭余火,马岱解孟获至,赵云解孟优至,其余酋长皆被捉到。孔明笑曰:“汝先交兄弟以礼诈降,如何瞒得我?被吾以计擒之。今番服么?”孟获曰:“此是吾弟贪口腹,误中汝计,如何肯伏?”孔明曰:“今已三次,何为不服?”获曰:“丞相若肯再放吾兄弟回去,再收拾洞中大小亲丁,和丞相大战,如擒得我时,方服。”孔明曰:“若再拿住,必不轻恕。”又令放获等兄弟回去。
二人拜谢出帐时,蜀兵已渡泸水,孟获亦渡泸水。马岱陈兵列将于岸口,以剑指曰:“再拿住你,碎尸万段!”放获到寨时,赵云按剑而坐于上,唤孟获曰:“丞相如此相待,休忘大恩。”孟获连声而退。将出界口山坡,魏延引兵摆将,在山坡上以刀指曰:“吾兵已深入巢穴,汝尚愚迷,抗拒大军,再若拿来,五马分尸。”孟获等抱头而去。
众将来迎孔明渡泸水。胡曾诗曰:
五月驱兵入不毛,月明泸水瘴烟高。
誓将雄略酬三顾,岂惮征蛮七纵劳。
孔明渡泸水下寨,曰:“前者三番擒捉孟获,吾皆以义纵之,使观各寨虚实者,欲令孟获来劫吾寨也。马岱之见与吾相同,故告汝等勿得辞劳,可用心报国。”众皆拜伏而退。
却说孟获被(受)了三擒之气,忿怒归到银坑洞,差人赍金宝往八番九十三甸等处并蛮夷部落,借使那刀獠丁健兵数十万,克日俱来调用。哨马探知来报,孔明曰:“吾正欲蛮兵皆至,见吾之能也。”乃自驾小车,引数骑前来探路。前有一河,名西耳河,水势虽缓,并无船筏以渡其水。孔明令伐木为筏,到水皆沉。孔明问于吕凯,凯曰:“某知西耳河上流有一山,其山多竹,可令人伐来,河上先搭竹桥,其军可渡。”孔明令三万人入山伐竹数十万根,顺水放下,于水面狭处搭起浮桥,调军于北岸,一字下寨,便以河为壕堑,以浮桥为门,垒土为城,于北岸下三大寨,以待蛮兵。
●孔明四擒孟获
孟获引蛮兵数万,直抵寨前。孔明自乘四门车,纶巾羽扇而出。孟获驱众洞丁各舞刀牌,欲来冲突。孔明急交退回,四面坚壁不出。交战洞丁皆赤身来寨前叫骂,众将大怒,来禀孔明,情愿出战,孔明不许。关索进曰:“中国之人非不能战,今被蛮兵辱骂,安能忍也?”孔明曰:“蛮夷之人不遵王化,今此一来,锐气正盛,不可战也。且宜坚守,待其猖獗少懈,吾自有计破之。
数日,孔明见蛮兵懈怠,即令赵云、魏延受计先去,又令王平、马忠受计,又唤马岱吩咐曰:“吾军弃此三寨,退过河北。吾军一过,汝可便拆浮桥于下流,却渡赵云、魏延军马过河接应。”又唤张翼曰:“吾兵若退,营中多设灯火,孟获知之,必来追赶,汝却断后,只教关索护车。”多设灯火,蛮兵望见,不敢冲突。
次日,孟获引兵径到蜀寨,但见三寨俱空,于内弃下车仗、粮食。孟优曰:“诸葛弃寨、辎重而去,必然国中有急事,不是吴侵,必是魏伐,故虚张灯火,以为疑兵。尽弃车仗而去,防吾兵追赶,可速追之。”于是孟获自驱前部,直赶到西耳河边,见北岸寨中旗号整齐,蛮兵见之,皆不敢进。孟获曰:“诸葛惧吾追赶,故就此北岸少住,二日必走。”遂令蛮兵屯于河上,又使人去砍竹为筏,以备渡河,却将敢战之兵移屯于前面。
是日,狂风大起,蜀兵四面火明,鼓响杀到,蛮兵自相冲突。孟获大惊,急回旧洞。时正遇赵云引军从寨中杀出,获见了便回西耳河边,望山僻而走。又遇马岱,大杀一阵,只剩下数十人望山谷而逃。见南、西、北三面皆有火光,不敢前进,只得望东走。转过山口,却见数十人簇拥一辆小车,车上孔明笑曰:“孟获大败至此,吾等候多时!”孟获见了,大怒,回顾左右曰:“吾遭此人诡计,受辱三次,不想这里遇见,汝等可奋力向前,连人带车,砍为粉碎。”数骑蛮兵威力十倍,孟获当先呐喊,抢到孔明之前。孟获等一齐踏入陷坑之中。转出关索、魏延将孟获并蛮兵缚定。
孔明先回寨中,交赐蛮兵并诸酋长酒食,又以好言抚慰,皆令放回,蛮兵皆感叹而去。
少时,张翼解孟优至,孔明曰:“汝兄愚迷,汝当谏之,今被吾擒了四番,有何面目再见耶?”孟优羞惭满面,告求免死。孔明曰:“吾杀汝不在今日,吾且饶你。”交去其缚放回。孟优泣拜而去。
魏延解孟获至,孔明怒曰:“匹夫,今又被吾擒之,有何理说?”获曰:“吾今误中诡计,死不瞑目。”孔明叱武士推出斩之,孟获无惧色,回顾孔明曰:“若肯再放吾回去,必然报四番之恨。”孔明令左右去其缚,赐酒压惊,坐于帐侧。孔明问曰:“吾今四次以礼相待,汝尚不服,何也?”获曰:“吾乃化外之人,不似丞相专施诡计,吾何服也?”孔明曰:“吾再放汝回去,复捉住时,何如?”获曰:“丞相若再拿住时,那时倾心降服,尽献本洞之物赏军,誓不反矣。”孔明令将马送出,孟获拜别而去。于路聚得诸洞壮丁数千人,望南而行。
只见尘头起处,一队兵到,乃弟孟优复整残兵来与兄报仇。弟兄二人各诉说被孔明挫辱之事。孟优曰:“兄长兴兵屡败,蜀兵连胜,今可投一洞,名日秃龙洞,洞主朵思大王,弟与他甚厚,可往投之。孟获遂令孟优先到秃龙洞报知,朵思大王引洞丁出迎孟获人洞。礼毕,酋长进酒食,获曰:“吾屡受诸葛之辱,特来投奔,以安微躯。”朵思曰:“大王放心,若川兵到来,教他一人不得回乡,与诸葛亮同死于此矣!”孟获问计于下回。
●孔明五擒孟获
孟获问朵思大王曰:“有何高见?望乞教之。”朵思曰:“此洞止有两条大路,东北上一条路,就是大王所来之路,地势平坦,土厚水甜,人马可行。若以木石垒断谷口,虽有百万之人,不能进也。西北有一条路,山险岭峻,道路窄狭,其中虽有小路,多藏毒蛇恶蝎。黄昏时候,烟瘴大起,直至己午时方收。惟有未、申、酉三时可以往来。水不堪饮,人马难行。更有四口毒泉:一曰哑泉,其水颇甜,过道饮之,则不能言,过二三日必死。二曰灭泉,此水与汤无异,若入沐浴,则皮肉皆烂,见骨而死。三曰黑泉,其水微清,人若饮之在腹,则手足皆黑而死。四曰柔泉,其水若冰,人若饮之,咽喉则无气,身体软弱如绵而死。惟有汉马援曾到,虽古英雄不曾至此。今大王稳居无忧,但垒断东北大路,蜀兵见东路截断,必从西路而入。于路无水,蜀兵见四泉之水,若饮其泉,必皆死于此处,何必动刀兵也?”孟获听知大喜,以手加额谢天曰:“今日方有容身之地。”终日与朵思饮酒为乐。
孔明不见孟获兵出,传令离西耳河大寨而进。时当六月,热不可当。哨马回报,孟获退入秃龙洞中,将洞口垒断,设兵守之。山险岭峻,不能前进。”孔明请吕凯问之,凯曰:“此洞有两条路,实不知详细。”蒋琬曰:“今四擒孟获,既已丧胆,安敢再出?况天时热盛,军马疲乏,征之无益,不如班师。”孔明叱曰:“据汝之见,正中孟获之计。吾军一退,彼必随后追之。既己到此,安有即回之理?再言者斩!”遂令王平引一千兵为前部,却令新降蛮兵引路,寻西北小径而入。
前至一泉,人马正渴,争饮其水,皆不能言,但指口而己。孔明大惊,知是中毒,乃自驾小车前来看时,但见四壁高峰峻岭,鸟雀不闻,心中大疑。忽见山凹中有一古庙,傍有石碑,孔明观之,乃汉代伏波将军马援之庙。因平蛮到此,土人立庙祀之。孔明下拜告曰:“亮受先帝托孤之重,领后帝圣旨,到此平蛮以服其心,再复吞吴、魏,以安天下。亮今到此,不识地里,众军误食毒泉,不能出声,幸望尊神以汉朝大事为重,灵通显圣护佑!”
祷讫出庙,忽见山前一老叟,扶杖而来,形容甚异,孔明请来坐于石上,老叟下拜曰:“老夫世居此处,久闻丞相大名,今幸得见。蛮夷狂徒,多蒙活命,并皆感戴!”孔明问泉之故,老叟答曰:“军所饮泉,乃哑泉也。饮之即哑,数日必死。又西南有灭泉,东南有柔泉,正南有黑泉,此四泉乃毒水所聚,无药可治。又有烟瘴盛起,惟未、申、酉三个时辰可行,余皆不可行也。”孔明曰:“如此则蛮夷不可平也,焉敢望复吞吴、魏,重兴汉室乎?有负先帝托孤之重,不如死于此地!”言讫,便欲投崖。老叟曰:“丞相不须如此,此去正西,有一山溪,名万安溪,居一隐士,名万安先生,在草庵修行。内有一泉,名安乐泉,人若中毒,则汲水而饮之,自然无事。庵前有一草,名九叶芸香草,若人口嚼,即不染其瘴气。丞相可速往求之。”孔明谢曰:“深感老杖指引,愿闻高姓?”老叟起身入庙,曰:“吾乃此处山神,奉伏波将军命来指引。”言讫,揭开庙后石碑而入。
孔明回寨,次日,将信香礼物引王平来到庵前,见一童子,引见其人,碧眼黄须,邀孔明入草堂内,分宾主坐定。孔明将前情告知:“望高士念亮同扶汉室,急求军民之涂炭,赐以神水,救度残生,阴功莫大也。”万安曰:“老夫乃山野村人,何劳丞相车驾亲临!泉水在于庵后。”即令童子引王平等到溪内洗浴,尽采九叶芸香草嚼之。隐者令献柏子茶、松花茶以待孔明。
隐者告曰:“此洞中有毒蛇出没,柳花流入溪涧之间,水皆不可饮之,但掘地为井,汲水饮之,方保无事。”孔明求取薤叶,以防瘴气不侵。孔明拜求隐者姓名,隐者曰:“吾乃孟获之兄孟节是也。”孔明愕然大惊,孟节曰:“丞相休得失惊,容诉一言。节父母皆亡,二弟强恶,不归王化,某屡劝不听,故乃更名改姓,隐居于此。今二弟造反,有劳丞相深入不毛之地,如此生受,节该万死。望丞相赦罪!”孔明叹曰:“方信柳下惠、盗跖之事,今代亦有。”遂与节曰:“吾申天子,立公为王。”节曰:“吾厌功名而隐于此。岂复贪恋富贵乎?”孔明具金帛谢之,节坚辞不受,孔明拜别而回。后人有诗赞曰:
高士功名志不还,武侯从此破诸蛮。
灵泉犹有居民汲,时有寒烟锁旧山。
孔明回寨,令掘地取水,掘下二十余丈,皆不得水,军心惊惶。孔明焚香告天曰:“臣亮不才,仰承大汉之福,受命平蛮。今途中无水,军士饥渴,倘上天不绝炎汉,赐于甘泉;若汉已终,臣亮等愿皆死于此地。”是夜拜毕,平明视之,却得满井甘泉。于是军马安然,遂穿小径直入秃龙洞下寨。静轩诗曰:
为国平蛮率大兵,心存正道合神明。
耿恭拜井甘泉出,诸葛虔诚水夜生。
蛮兵探知,来报孟获曰:“蜀兵不染瘴气,又无枯渴之患,请大王提兵准备。”朵思闻之不信,往高山望之,只见蜀兵大桶小担搬运泉水饮食,安然无事。回与孟获曰:“此乃神兵也。”获曰:“吾兄弟二人与蜀兵决一死战,岂肯束手受获!”朵思曰:“若蜀兵胜,吾妻子亦休矣。”大赏洞丁出战。
正欲起程,忽报洞后银治洞杨锋引军来助战。孟获喜曰:“邻洞助我,战必胜矣。”众皆接入,杨锋曰:“吾有精兵三万,皆披铁甲,能飞山越岭。又有五子,足可破蜀。”孟获见杨锋五子彪躯虎体,心中大喜,设宴管待。酒至半酣,杨锋曰:“军中无可为乐,吾军中有蛮姑,善舞刀牌,以助一笑。”孟获令唤来。须臾,蛮姑数十人,皆披发跣足,从寨外舞刀而人,群蛮拍手以歌贺之。杨锋令二子把盏,二子举杯,请孟获、孟优各饮酒。杨锋大喝一声,二子将获、优二人捉下。朵思却待要走,亦被杨锋捉住。获曰:“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吾与汝皆是各洞之主,往日无仇,何故相害?”锋曰:“吾兄弟子侄皆受诸葛丞相活命之恩,无可以报,今汝反叛,怎不捉献?”于是群蛮散去,杨锋将获、优解见孔明。
锋言:“某等子侄皆感丞相大恩,故捉他兄弟献之。”孔明交立一边,然后令人解孟获人。孔明问曰:“汝今番心服么?”获曰:“此非汝之能,乃吾本洞之人自相残害,以致如此。丞相要杀便杀,只是不服。”孔明曰:“汝赚吾军入于无水之地,要以四泉毒死我军,我军无恙,岂非天意乎?你何执迷如此!”获曰:“吾祖居银坑洞山中,有三江之险,重山之固,汝若就那里拿得我时,当子子孙孙倾心降服。”孔明曰:“既如此,吾放汝回,再整军来与吾共决胜负,那时捉住,汝再不服,当灭九族!”即令将朵思等皆解缚而放之。于是孔明将杨锋父子六人皆封为王爵,重赏洞丁而去。
●孔明六擒孟获
孟获回到洞中,聚集宗党饮宴。获曰:“吾受辱于孔明五次,誓欲报之。汝等有何高见?”数内孟获妻弟带来洞主曰:“某闻诸葛用兵如神,若以力敌,必然难退。此去西南有一八纳洞主,名木鹿大王,深知法术,出则骑象,如逢大敌,能呼风唤雨,便有豺狼虎豹毒蛇相随,又有十万神兵,所向皆胜。大王可修书备礼,某当亲往求之。此人若来。何惧蜀兵!”孟获大喜,即令国舅赍礼而去。次后与朵思大王守三江城,以为前面屏障。
孔明提兵至三江城下,遥望此城,三面傍江,一门通旱路。却令魏延、赵云引兵攻城,城上矢石打下,一弩能发十矢,箭头皆用毒药,但有中箭者,烂见五脏而死。赵云、魏延回见孔明,说药箭之事,不敢攻城。孔明自到军前看虚实,回寨传令:“且退二十里。”蛮兵见蜀兵尽退,只道蜀兵惧怯而退,因此,夜间守城兵稳睡。
孔明回寨,五日并无号令。黄昏左侧(右),忽然狂风大起,孔明传令曰:“每人要衣襟一幅、裹土一包,一更时应点,违者即斩!”诸将皆不知其意。传令已了,暗调兵行,都在三江城下交纳,先到者重赏。于是,众军包土一齐弃于三江城下,堆作二十余处,接连城上。蛮兵急放弩时,蜀兵到城上,大半皆被捉下,余者皆逃。朵思死于乱军之中。城中宝贝尽赏众军。
蛮兵奔见孟获,说知其事。忽报蜀兵已渡三江,见在洞口,孟获大惊。忽有妻子祝融夫人从屏风后出日:“汝既为男子,何无智识?我虽妇人,能使飞刀,百发百中,原(愿)与大王退蜀兵。”孟获大喜,即令夫人出马与关索、张嶷交战。数合,夫人回马便走,关索赶去,被一刀飞去,急用手隔之,正中左臂,翻身落马,被蛮兵捉将去了。马忠、张嶷急来救时,被蛮兵围住,望见祝融夫人,慌去捉时,坐下马亦倒,都被擒了,解入洞来见孟获。获大喜,宴赏夫人。夫人要将三将杀了,获曰:“诸葛放吾五次,今杀彼将,是不义也。且囚在洞中,羞辱其人,待捉孔明杀之未迟。”夫人从其言。
孔明听知折了三将,即唤马岱、赵云、魏延受计引兵而去。祝融夫人出马与赵云交锋,云拨马便走,夫人不赶。魏延又战,祝融夫人纵马相迎,延亦诈败而走,夫人大怒赶来,延奔入山僻小路。祝融夫人被马岱先引一军埋伏在此,用绊马索绊倒绑缚,解见孔明。蛮兵要救,皆被赵云杀散。
孔明便令:使送还夫人,换回三将。孟获大喜,设宴相待。次日,木鹿大王引本洞蛮兵并猛兽,身不披甲,腰跨四口大刀,军中不鸣鼓角,只是筛金为号,旗影之中,木鹿骑象而出,左手提刀,右手执帝钟。赵云乃与魏延曰:“吾等上阵一生,未曾见此样人物。”如此正勒马而看,未敢交锋,只见木鹿口中不知念甚咒语,手持帝钟。忽然狂风大作,走石飞沙,如同骤雨,远闻角声。只见虎豹豺狼;毒蛇猛兽乘风而出,张牙舞爪,奔过阵来。蜀兵回身便走,蛮兵随后杀到三江方退。
赵云、魏延收集残兵来见孔明,细说前事。孔明叹曰:“吾未出茅庐之时,已知南蛮兵有驱虎豹而战者,吾在川中准备破阵之物,随军有二十辆车,俱封记在此。今日先用一半,留下一半后有别用。”众皆不知何用,将柜打开,皆是木刻彩画巨兽,俱用五色绒线为毛,钢铁为牙爪,今之“狮子”是也。一个内可容十人。孔明令精壮军一千余人,领兽一百只,口内藏烟火之药,放在军中。
次日,孔明驱兵大进,布于洞口,孔明自坐小车于阵前,左右诸将分列。木鹿与孟获出阵,获指曰:“车上坐者便是孔明,若拿了他,大事便定。”木鹿手摇帝钟,口中念咒,掣刀直取孔明。狂风起处,猛兽突出,被孔明把羽扇一摇,其风便转回洞去,驱假兽突出,口吐烟火,身摇铜铃。蛮兵阵内猛兽见了,便急回身,反将蛮兵冲倒。孔明令军大进,木鹿大王被乱军所杀,洞中孟获宗党尽弃洞爬山而走。孔明大兵遂占银坑洞。
次日,孔明分兵捕捉孟获。忽报:“孟获妻弟带来洞主,因劝孟获归降不从,今将宗党并获夫妻等尽皆捉来,献于丞相。要图王爵。”孔明听知,分付张嶷、马岱引三千兵伏于两路伺候。孔明交守门将俱放进来,不许阻挡。带来洞主引刀斧手解孟获夫妻跪于阶下,孔明喝曰:“与吾擒下!”两廊下壮兵尽皆捉下。孔明笑曰:“量汝等诡计如何瞒得我!你见二次是洞中人捉汝来降,只道吾深信,故来诈降,欲就帐中杀我。我今识破,被吾擒下,令搜身上,果有利刃。前番说道,在你家捉住,方始心服,今日何如?”孟获曰:“此是我等自来送死,非汝之能。吾心不服。”孔明曰:“吾捉六次,尚自不服,直待何时方服?”获曰:“汝若能第七番擒住,吾必倾心归降,誓不反也。”孔明曰:“汝之巢穴已破,何虑于汝。”令皆放回。获回于路曰:“吾今洞穴已被蜀人所占,今投何处可以安身?”带来洞主曰:“尚有一国可以相投破蜀。”未知何如。
●孔明七擒孟获
带来曰:“此去东南七百里,有十乌弋国王,名兀突骨,身长丈二,不食五谷,专食蛇蝎。身上有鳞甲,刀箭不能伤。手下有藤甲军,其人至矮者九尺,面目最丑恶,见者皆惊。洞中有一等藤,生于大涧之中,盘络于石壁上,国人采取,浸于油中,半年方取出晒干,穿成铠甲,前后各用一片,两臂两片,又做成裙共五片为一幅,穿在身上,游水不沉,过水不湿,甚是轻巧,若得此兵,破蜀势如破竹也。”孟获见说大喜,即去投见兀突骨。只见洞中无屋,皆屋土穴之内。获人洞再拜,哀告前事。兀突骨曰:“吾起兵与汝报仇。”即唤四领首酋长,一名土安奚厄,领兵三万,来至花江,两岸有桃树,历年落叶于水中,若别国人,饮之即死,惟乌弋国人饮之倍添精神。兀突骨兵至桃花渡口下寨。
孔明见说,乃提兵前进。见乌弋国兵甚丑恶,不类人形。土人言“即日桃花正落,不可饮水。孔明乃退五里下寨,留魏延守寨。
次日,乌弋国兵卷地而来,魏延引兵以箭射之。箭皆到身不入,尽堕于地。枪搠不入,刀砍不透。蛮兵不惧,各持利刃奋力杀来,魏延兵败数十里,蛮兵不赶,带甲渡水而去。或有脱下衣甲,放于水面,坐于甲上而渡之。魏延看见,回寨且言此事。孔明请吕凯并土人问之,凯将毒水根由告知:“纵使全胜,有何益哉!不如班师回朝”。孔明曰:“吾非容易到此,若畏而去之,是无始终也。吾明日自有平蛮之策。即令赵云领兵相拒,魏延守寨,令勿轻出。
次日,孔明交土人引路,自乘小车到桃花渡口山僻去处遍观。步行到一山,望见一谷,形如长蛇,皆是峭崖石壁,并无树木,惟中间一条大路。孔明问于土人,土人曰:“此是盘蛇谷,出谷口即三江城大路。”孔明曰:“此是天赐吾成功也。”遂回本寨,唤马岱分付曰:“与汝十车黑油柜之物,须用竹数千根,你可将本部军去盘蛇谷两头把住,限你半月完功,至期依计而行。倘有走露,定按军法。”马岱领计而去,又唤赵云吩咐曰:“你去盘蛇谷后,三江大路口,如此守把。所用之物,克日完备。”赵云领计而去。又唤魏延分付曰:“汝去桃花渡口下寨,如遇蛮兵渡水,汝可弃寨望白旗而走。以今日为始,务要连输十五阵,弃七个营寨,只望白旗,便有脱身之所。若是你输十四阵,也休来见我”。魏延领计,心中不悦而去。孔明又使张翼引一军,依所指之处筑立寨栅。却令张嶷、马忠引本部所降蛮兵千人,如此而行。孔明笑谓关索曰:“汝今番一战,便要成功。”关索欣然领命而去。
孟获对兀突骨曰:“孔明多用巧计,凡到之处,只是埋伏。今后交战,分付诸军,但见山谷树木多处,切不可轻过。”兀突骨曰:“大王说的是也。吾已知中国之人多行诡计,今后依此而行。”
忽报蜀兵在桃花渡口筑起营寨,兀突骨即差二酋长引藤甲军杀过渡来,遇见魏延,略战数合,延诈败走,蛮兵恐有埋伏,不赶而回。次日,魏延又来立寨,蛮兵又来厮杀,延兵败走,蛮兵追赶数里,周回见没动静,却就魏延营中屯住。次日,来请兀突骨说知此事,即引兵大进,将魏延追杀一阵。蜀兵皆弃甲抛戈而走。只见前面白旗处早有一营栅,就营中屯住。兀突骨见兵连胜,心中大喜,自向前军破敌。于路但见树木茂盛之处便不敢进,却使人远望,树影中却无旗幡。兀突骨请孟获观之,获曰:“诸葛亮今番被我识破,且喜大王连胜十五阵,夺得营寨七个,离桃花渡口已经三百里,蜀兵已是破胆,诸葛已是计穷,大事定矣。”兀突骨大喜。道蛮兵得胜,不以蜀兵为念。魏延引败兵复仇,兀突骨骑象而出。魏延战不数合,拨马便走。后面蛮兵大进。
魏延引军转入盘蛇谷,望白旗处而走,兀突骨在象背上看见山上并无树木,料无埋伏,放心追赶到山谷中,于路摆下粮食,蛮兵争竟取之。将出谷口,不见蜀兵,只见山上横木乱石滚下,垒断谷口。兀突骨交蛮兵开路而进,忽前面大小车载干柴尽皆火起。兀突骨大惊慌退。听得后兵报说谷口已被木石垒断,大纵火起,只见山上乱丢火把,引动到处地下药线皆着,就地中飞出铁炮,满谷中火光乱舞,粮草车尽皆爆开,内有硫黄焰硝往来飞舞。将乌弋国并三万蛮兵尽皆烧死于盘蛇谷中,不留一人,臭不可闻。孔明叹曰:“吾须有功,必损寿矣。吾之过也。”
孟获忽见数十人来报,乌弋国兵在盘蛇谷围住诸葛,请大王快去接应。孟获大喜,即引宗党上马来到盘蛇谷。只见火光大起,急待退步,张嶷、马忠两路兵出,把获宗党尽皆活捉。孟获杀出重围,望小径而走。路逢孔明,坐于车上大喝:“孟获!今番何如?”获急回马走,被马岱伏兵生捉回营中。张嶷赶到孟获寨中,将祝融夫人老小尽皆活捉,解见孔明。孔明与众将曰:“吾今此计不得已而用之,大损阴骘。〖敌人〗(吾)料敌人必算吾于林木多处埋伏,吾却空设旗号,实无人马,乃疑兵也。吾令魏延连输十五阵,乃坚蛮兵之心,彼必放胆而追。吾见盘蛇谷只一条路,两边石壁下有沙土,故知天助吾也。因此令马岱伐尽树木,令彼不疑。前者车上黑柜内皆是预先造下,名为地雷。一炮中藏九炮,每十步埋于地中,用竹通节以引药线。才一发动,山震地裂。吾令赵云预备粮草车、滚木乱石,却令魏延赚蛮兵入谷,放出魏延,即断其路,随后焚之。吾闻:利于水者必不利于火,藤甲虽刀剑不能入,乃油浸之物,见火必着。蛮人如此顽皮,非火攻之不能制也。使乌弋国人不留一种,吾之罪也。”众将拜服,孔明令押过孟获等,尽去其缚,且于帐外赐酒压惊。与蛮族等曰:“今丞相面羞,不欲与汝等相见。”孟获垂泪言曰:“七擒七纵,自古未之有也。吾虽化外之人,颇知礼义,岂得无耻!”乃叩谢罪曰:“丞相天威,南人不得反矣。”孔明曰:“今汝肯服否?”获泣言曰:“某子子孙孙皆感生成之德,安敢不服也?”孔明请获上帐宴待,令获仍前为蛮洞之主。所得之地尽皆退还。后人有诗赞曰:
羽扇纶巾拥碧幢,亲提士卒出南方。
瘴烟罩地经泸水,赤日辉天守战场。
三顾深恩酬汉主,七擒妙策制蛮王。
至今溪洞传威德,为选高原立庙堂。宋贤有诗赞孔明曰:
当年诸葛自征南,不减孙吴善用兵。
七纵成功皆仰德,三分谁敢与齐名?
蛮烟影里旗幡现,瘴雨之中鼓角鸣。
妙用鬼神应莫测,夷邦千古拜先生。
孔明将洞中事务皆委孟获掌管,长史费祎谏曰:“今丞相亲提军马,深入不毛,平服蛮夷,何不设官吏与获一同守之?”孔明曰:“如此有三不易也。留外人则当留兵,上(兵)无所食,一不易也。蛮夷折伤父母,所留外人不可无兵,必成祸患,二不易也。蛮夷【以下原本缺用嘉靖本补:累有废杀之罪。自有嫌疑,留外人终不相信,三不易也。今吾不留人,不留兵,不运粮,自然安矣。众官尽皆服之。此时蛮夷皆感孔明之恩德,乃与孔明立生词,四时享祭,呼之为“慈父”,皆运珍珠金宝、丹漆药材、耕牛战马拜送孔明,以资军用。后有进贡天子礼物,终身不反。南方已定,皆是孔明之功。
却说孔明犒军已毕,班师回蜀,孔明便令魏延引本部兵为前锋。延引兵方至泸水,忽然阴云四合,水面上一阵狂风暴雨骤起,飞沙走石,军不能进。延退兵回报孔明,孔明遂请孟获问之。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以上原本缺用嘉靖本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