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塘诗钞

　　☆刘宰

　　次王兄韵

　　野径梅初发，寒塘草又生。能来同社酒，莫笑瓦盆盛。

　　过尤溪

　　尤溪塘上征人路，记得停骖一解颜。十载重来儿女换，似曾相识有青山。

　　过剡溪

　　青山叠叠水潺潺，路转峰回又一湾。想见雪天无限好，不妨独棹酒船还。

　　题石门奉真观

　　叠障为屏石作门，阴云漠漠雨昏昏。清游到晚不知去，要上峰头望晓暾。

　　舟中

　　蓼岸著花红半吐，稻畦过雨绿平铺。炊烟起处三家市，却向江湖忆画图。

　　秋怀

　　一抹红绡日脚霞，千林暮霭纳归鸦。西风卷尽梧桐叶，乞【自注：去声】与中庭散月华。

　　云边阻雨

　　蔷薇篱落送春阑，笋葚园林早夏间。牛背牧儿酣午梦，不知风雨过前山。

　　谢赵使君豁租

　　长榜朱书又墨书，使君颁令豁逃租。一千里内欢声满，十数年来此事无。

　　得轩即事

　　上印还家不计年，水光弥望木参天。绿云洞里【自注：尝名漫塘，上为绿云洞天。】开书幌，红锦波心漾酒船。

　　送郑节夫

　　盛年已去壮心阑，此别悬知后会难。顾使乾坤同日月，不妨闽浙异江山。

　　发绍兴

　　留滞青春晚，经行此日初。柔条桑着眼，短穗麦生须。竹外云埋屋，花边水绕渠。个中容我老，肯遗子公书。

　　冯公岭

　　地隘山逾峻，人勤俗不奢。时培石上土，更种竹间茶。接畛田成篆，连筒水溅花。征尘如不到，老我即东家。

　　长林海边道上

　　海雾晓逾合，海风春更寒。衰颜欺薄酒，老胆傲惊湍。丛竹人家近，平沙客路宽。明朝应更好，山翠扑征鞍。

　　松江道中

　　久作松江梦，重来泛短篷。淡云飞急雪，枯叶战狂风。烟末三家市，波心一钓翁。鸱夷身计耳！吴越等成空。

　　寄同年朱景渊通判六首

　　念昔从子游，金陵佳丽地。幕府盛宾僚，东南称两尉。子才清而通，我拙世无二。栎社虽轮囷，灵根同晚岁。

　　当时最少年，雪林紫芝翁。诗名三十年，正复坐此穷。落日澹平湖，宿草鸣寒蛩。何时一樽酒，往酹与子同。【自注：谓赵紫芝汝淳。】

　　四海游夫子，粹学洞古今。闻善亟推挽，常恐力不任。时危系长才，白日已西沉。拱木战寒风，凄其千载心。【自注：谓游默斋九言。】

　　茂苑子周子，慷慨忧时危。斯文晁董流，炳炳日星垂。言深众所惊，用浅才不施。穹窿山下笛，怀人究谁其。【自注：谓周正字南。】

　　滕子嗜古学，万卷作生计。孤灯耿夜阑，盗畏不敢睨。至宝世不售，虚名竟何利。尚想古城隅，幽花开绕砌。【自注：谓滕贤良峸。】

　　细柳真将军，劲气可立忄耎。向来拯时危，功略天下半。屡诏不肯起，出处悬自断。十载山泽游，万念春冰涣。何当求识面，介子同里闬。【自注：谓周马帅虎。】

　　题王荆公半山图

　　归来心事平，蹇驴踏秋风。举鞭问髯奴，何如浣花翁。道旁几高松，风来自相语。桃李今何之，岁寒予与汝。

　　题茅山泼墨池庆云庵

　　路转几山腰，地寻双海眼。涧落吕公泉，桥横蜀道栈。主人去不归，山空春事晚。何时具蔬笋，开门延客饭。

　　北固山望扬州怀古

　　北固城高万象秋，烟竿一缕认扬州。试乘绿涨三篙水，要见朱帘十里楼。泪湿宫衣朝雾重，愁薰寒草夕阳浮。隋堤旧事无人问，两两垂杨系客舟。

　　怀林维国

　　予学宦金陵，得三山林维国、邵武任伯厚、吴门朱景渊、婺女叶潜仲为之友，相得欢甚。维国知我爱我，视他友为甚，惟恐予有过差。一夕，四人相会于潜仲廨舍，抵足达旦。始各自诵所短，而诵人所长；终也，自言其长而诵人之短，递相规益，其友爱如许。维国去金陵，未二年终于永嘉。予亦离群索居，无复朋友之益。辛酉十月初五夜，忽梦与维国遇，如平生欢，觉而凄然，成二诗。

　　四海论交二十年，知心一见似前缘。情亲尚记通宵语，忠告难忘送别篇。梦入蓬壶重会面，座看书史尚堆前。应怜废学从农圃，要使留心在简编。

　　尚记升堂拜母时，满前儿女竞牵衣。凤雏想见今成立，雁序遥闻已奋飞。自注：维国弟成己，巳发浙漕解。身后声名终不朽，家传诗礼足相辉。伤心白下金陵道，无复班荆话昨非。

　　寄潘子善上舍时举

　　陈少阳率太学生伏阙上书，六贼遂退，天下快之。少阳犹以后书论李邦彦、白时中等，言不用，拂衣去。近传太学伏阙书，是欤？非欤？非山间林下所得知。独怪朝廷不用其言，诸君犹苟安于学，岂以靖康时事视今日缓急异耶？为赋五十六字质之同志者。

　　少阳一疏折群奸，拂袖归来日月闲。误国小人犹法从，叩阍诸子自贤关。是非颇亦通千古，义利那能立两间。若向西湖浮画舫，好倾卮酒酹孤山。

　　送邵监酒兼柬仪真赵法曹呈潘使君

　　仪真来往几经秋，风物淮南第一州。山势北来开壮观，大江东下峙危楼。沙头缥缈千家郭，舻尾连翩万斛舟。去去烦君问耆老，几人犹得守林丘。

　　和张寺丞谢惠河魨韵

　　先生盛德信光亨，微物将诚愧晚生。春岸正当余雨过，寒江尚想小舟横。一奁走送惭迟暮，两舍相望欠割烹。未必甘芹解知味，王公当谅野人情。

　　送王去非入饷幕

　　春归花药尚红酣，送子脂车马在骖。幕画向来多实用，事机今可付常谈。学方用力须千百，事或当仁勿二三。别后欲知渔钓处，五湖天水共澄涵。

　　送卫汝积归句曲

　　汝积归路过独楼冈，入亭子谷，二处相去里许。而下瞰数百里，丘陵川泽，若错绣然。谷中作萦纡峭险，下有流泉。疑有幽人胜士，尝建楼冈上，以极临眺，着亭谷中，以贮幽胜，以其亭多而楼独，故曰独楼。柳子厚所谓游之道二：旷如也，奥如也，此盖两得之。岁久楼倾亭废，而名尚传，若铁垆步。然山居皆樵苏之人，无能解其义者，遂意独楼为髑髅，而以谷为孔。是又与小姑嫁彭郎同义，吁可叹也！因汝积路出其间，为辨证以刷是冈之耻。

　　楼冈亭谷万山西，缥缈炊烟出翠微。归路正当清昼永，离怀莫怅白云飞。学医要使人无费，问道须知昨已非。好向庭闱商略此，短章中或有玄机。

　　仲玉和前诗见赠因再用韵

　　官仓出粟遍东西，多谢朱公念隐微。但觉闾阎犹菜色，不知园囿已花飞。当年国论无同异，此日民言有是非。天上鸳鸿方刷羽，海连鸥鹭已忘机。

　　漫塘晚望

　　霁色催云作晚霞，小桥却立岸乌纱。雨馀菱芡新抽叶，秋早菰蒲未着花。灯影微茫行客艇，钟声缥缈梵王家。沉吟索句输公等，我欲临流理钓槎。

　　寄陆大夫

　　寄语金渊陆大夫，归田相府竟何如。提兵劫取已非矣，纵火烧残岂义欤。百口丧身端自尔，千钱酬直殆欺余。放翁旧隐佳山水，剩好归欤理故书。

　　社日僧舍风雨

　　借蔬香积共晨炊，客里良辰总不知。孺子从渠均胙肉，南翁无处听巴词。神鸦得志饱终日，巢燕有心来及时。风雨聒人聋转甚，半钟浊酒可能治。

　　寄题戴氏别墅

　　闻君筑室水云乡，一榻翛然独老庞。近挹荷香供几案，远邀山翠入轩窗。自歌自笑游鱼乐，时去时来白鸟双。何日过门成夜泊，一樽相与对银缸。

　　趣刘圣与用行寓玉甫桂墅

　　门外平湖百顷宽，庭前翠竹绕栏干。鸟啼花笑四时好，几净窗明六月寒。剩可琴书供昼永，不妨弦管到更阑。留行莫为歌杨柳，作计应须趁牡丹。

　　送戴子家归永嘉埜

　　君住柟溪第几山，我家北渚水云间。二千里远来非易，三五朝留勿作难。有子已知头角异，安心宁恤鬓毛斑。尺书频寄问无恙，共乐生前日月闲。

　　癸未寄王甥

　　别时庭户正秋清，划见园林翠织成。吴下馀思频刮目，渭阳子岂遂忘情。堤间飞盖分垂柳，水面浮舟约半萍。乘兴时来共清话，相望能隔几牛鸣。

　　开禧纪事二首

　　泥滑滑，仆姑姑，唤晴唤雨无时无。晓窗未曙闻啼呼，更劝沽酒提壶芦。年来贵无酒沽。婆饼焦，车载板。饼焦有味婆可食，有板盈车死不晚。君不见比来翁姥尽饥死，狐狸嘬骨乌啄眼。

　　谢乌鹊

　　朝来不成寝，啼乌绕西东。似欲砭我愚，无虞终有凶。挽衣行太息，飞鸣鹊当空。似欲慰我心，正直神所容。举手谢乌鹊，忧喜当何从。吉凶两不到，我在阿堵中。

　　松风轩晚望

　　远山亚归云，近山留夕照。澄江横净练，怒风收众窍。东南佳山水，此地宅其要。连甍三万家，金璧互辉耀。闲房列歌舞，杰观富登眺。物理会有极，却虑成悲啸。我家三茅峰，一室倚青峭。下有荆溪水，水深鱼可钓。归欤有成计，静坐观众妙。功名付公等，连茹祗明诏。他年问无恙，短策寄岭峤。浩歌畅幽怀，狂斐君勿诮。

　　和李果州道传同游茅山赠

　　我家荆溪东，矮屋八九间。石田人不耕，自占水一湾。十年去城市，乐此清昼闲。饱闻西州英，奥学窥孔颜。见贤岂无时，冰开水潺潺。朅来絜齐俟，一语开冥顽。锦机神所秘，启示不吾慳。追随妙高台，勇往不作艰。蹇步驱弗前，逸驾杳难攀。惆怅默无言，诗卷惭空还。三茅在何许，天末耸髻鬟。胜处不可穷，老我尝窥班。幽人去不归，夜鹤守松关。夫君金玉姿，秀气超人寰。兴来得同游，句就知难删。应同太史笔，有副藏名山。

　　趣刘倅圣与建第

　　鹪鹩巢枝宽，大鹏溟海窄。不齐物之情，大小贵安宅。一区扬子云，衡宇陶彭泽。何妨轮鞅稀，所憎廛市迫。吾宗携家来，寒暑已屡革。寓舍得贾区，开门即广陌。四邻共壁立，而无藩墙隔。昼通燔炙芬，夜悉笑语哑。麇至窘宾朋，雨立愧臧获。传闻三径地，经始得长策。良材蔽川下，贱售非难索。露廪发陈积，香饭流匙白。群工闯户外，拱手听规画。愿速大厦成，却展抟风翮。

　　次圣与小儿啖虎脯篇

　　折臂最小儿，骨耸显微广。弗说螺蛳小，可以吞大象。那敢谓其然，且幸日稍长。顾似陶家郎，智识殊不爽。强令侍师席，跳踉绕函丈。胡能辨滋味，舍鱼取熊掌。但见蔬果列，攫取如技痒。嘉馈得虎脔，新猎出林莽。对之懒下箸，杀气犹可想。呼儿食之既，睥睨尚来往。饕餮我所羞，跌荡或称赏。服猛岂渠能，过奖谢吾党。深惭如敝帚，有误千金享。

　　走笔谢王去非遣馈江鲚

　　环坐正无悰，骈头得嘉馈。鲜明讶银尺，廉纤非虿尾。肩耸乍惊雷，腮红新出水。芼以姜桂椒，未熟香浮鼻。河魨愧有毒，江鲈惭寡味。更咨座上客，送归烦玉指。饤饾杂青红，百巧出刀匕。翩翩鹤来翔，粲粲花呈媚。颇疑壶中景，仿佛具盘底。又疑三神山，幻化出人世。更于属餍馀，想像无穷意。知君束装冗，不敢折简致。厚赐何可忘，因笔聊举似。

　　再韵为鲚鲙虎脔解嘲

　　多病早休官，自是台无馈。东门享鶢鶋，宁若龟曳尾。有酒可斟酌，有力给薪水。朗咏渊明诗，如斫郢人鼻。所期免朝饥，敢幸尝异味。大胾来邻邑，细缕出纤指。一见喜折屐，三思食失匕。珍非我可常，灶非吾敢媚。胡可狥口腹，有若囊无底。诸君有用学，土苴足经世。龙肝与凤髓，何求不適意。此岂费万钱，正自不难致。贵贱理则殊，气味固相似。

　　分韵送王去非之官山阴得再字

　　达官须亲民，未竟法应再。昔君治姑孰，报政甫初载。桃李春正华，风木养不待。至今田里间，往往诵遗爱。荐章交公车，夷涂了无碍。自诡更治民，得邑仍勇退。坐看积薪上，笑谢及瓜代。赤县官山阴，铜章喜重佩。平湖带城郭，崇山镇溟海。道中勤顾接，何者非胜。鹅池湛清涟，兰亭霏翠霭。溪流西走剡，夜雪曾访戴。此地君故家，旧游详往载。公馀信足乐，俗敝良可嘅。盗贩人斗狠，淫祀家禳禬。缓纵固不可，激之或生害。厥田惟中中，厥赋上上倍。豪家窘输送，勺合无容贷。贫家惯逋负，符移费追逮。行之苟失中，上下交怨怼。台府相鼎立，征求常意外。稽违速谴呵，抑绝虞冒昧。犴狱当尽心，夜寄或百辈。去来不敢诘，犹豫即招悔。哗徒陷平民，更欲脱有罪。朝方得其情，莫祈当路改。过客纷如织，刺口说行在。丐求小不惬，百计工组缋。我知夫子心，此去专劳来。岂其慑声势，左盻而右睐。然须处心平，更须临事耐。勿恃事理直，抗论多慷慨。勿谓气类同，不虞趋乡背。先入勿偏听，未信勿忠诲。少违岁月间，足致治平最。庶策三载勋，亟应千龄会。

　　赠江西吴定夫

　　定夫江海士，瘦骨如臞仙。翩然及吾门，不假左右先。我方厌尘埃，一笑喜相延。肩悬两破囊，既见始解缠。我欲具杯酒，割鸡烹小鲜。自言乃长斋，不受世荤膻。少休入西山，幽寻遍崖颠。山空四无人，白眼问青天。洞口得老翁，守死《易》一编。高谈慰寂寞，其然岂其然。去去不忍别，解衣示勤拳。及归已弥旬，为我少留连。道逢一病媪，背偻两足挛。津头见羁旅，数口依败船。料理穷晨昏，奔走环市廛。足挛不良行，结庐倚墙垣。船败不可航，买舟捐万钱。为虑极靡密，要使终安全。诘旦拟东还，既夕重周旋。嗟子尘外客，而结区中缘。吾衰不能尔，愧汗与涕涟。或疑破囊中，探用若流泉。子岂费长房，一壶挂檐前。或疑瞿昙老，济世法无边。勤君为此来，昏顽警沉绵。君师鲁东家，二说当舍旃。理一而分殊，先儒有遗言。君归更商略，书来慰残年。

　　送魏华甫侍郎谪靖州

　　靖州风物最五溪，畬田岁入人不饥，淘沙得金遨以嬉。瘴烟不逐岭云西，六花瑞腊春台熙，尤便逐客过往稀。理乱黜陟了不知，夫子岂欲居九夷，要尊主势扶时危。有言不用时我违，翻然不受好爵縻，向来乡行谁可睎。平生易名慕者谁，苏陈凛凛百世师，畏涂万折甘如饴。求仁得仁固其宜，大明当天照隐微，直前一疏可忘之。江头后会端有期，暗香微动寒梅枝，临别不用长叹咨。

　　石翁姥

　　采石江头风昼息，掀天雪浪平如席。沿崖小泊客心宽，攀萝曾看望夫石。天涯望断人不归，露寒犹想泪沾衣。争似石翁携石姥，年年对峙夹冈道。人归人去我何心，雨沐风餐人自老。比翼鸟，连理枝。年多物化徒尔为，长生殿里知不知。

　　鸦去鹊来篇

　　昨日鸦鸣绕庭树，道上行人色惊惧。试呼行者问如何，身为户长催残税。残税自昔称难理，三年尤非四年比。加之逐保有逃户，每一申明官长怒。人逃信矣田不逃，其奈逃田不知处。厥初经界失区画，比近立租相什伯。大家置产钱欲轻，小家鬻产价欲增。上田只割下田赋，赋存田尽因逃去。或因土瘠遂流移，岁久田侵人不知。更有乡胥迫科抑，多推少割随胸臆。民愚而神叹尽欺，往往增入逃户籍。以兹逃户日增多，户长蚩蚩奈若何。向来差役多轻重，户长之中中产众。比来里正多义役，各欲供须有全力。搜罗中产无孑遗，户长人人家四壁。官司祷雨遍明神，施行宽政蠲房缗。房缗仅可宽游手，那得实惠沾农民。千钱代输犹可出，今日方输又明日。父兮母兮由不闻，遗体鞭笞同木石。日日鸦鸣期会到，血洒公庭深不扫。遂令着处听鸦鸣，魂飞魄散心如捣。和气致祥乖致异，已甘旱魃来为祟。忽惊鸦散鹊交飞，高枝报喜仍低枝。万口欢呼声动地，府今尽放三年税。曳铃走卒天上来，立张大榜当衢市。黠胥骇愕顿两足，户长仰天攒十指。疮痍未愈失呻吟，感激过深仍涕泪。又说新租亦宽限，四年旧欠宁不尔。亦知经赋难逭责，少纾庶可容催索。使君从善真如流，仁人之言为虑周。画诺一时良易易，几人共拜更生赐。人意会同天意感，急足未回时雨至。始知此术胜祈禳，开阖阴阳俄顷耳。何妨甘泽尚愆期，我作此诗祷告之。象龙可仆蜥蜴纵，蛟龙自起霹雳随。谓予不信难强语，请验吾邦今日雨。诗成欲谢更有祈，新租输送此其时。分科本色归上户，细民勿使折纳迟。四年逃阁尚充数，积弊那能仓卒去。且应除豁见真的，孰恃强梁敢逋负。若然民病八九瘳，闲暇何妨版筑修。推排得人弊可见，逃租十失五可收。更令义役广前制，户长里胥同一体。庶几二役啇均平，不使贫民偏受敝。岂惟澍雨快一朝，纵有凶年皆乐岁。报喜不惟乾鹊噪，丈人屋上乌亦好。

　　野犬行嘉定己巳作

　　野有犬，林有乌。犬饿得食声咿呜，乌驱不去尾毕逋。田舍无烟人迹疏，我欲言之涕泪俱。村南村北衢路隅，妻唤不省哭者夫，父气欲绝孤儿扶。夜半夫死儿亦殂，尸横路隅一缕无。乌啄眼，犬衔须，身上那有全肌肤。叫呼伍百烦里闾，浅土元不盖头颅。过者且勿叹，闻者且莫吁。生必有死数莫踰，饥冻而死非幸欤。君不见荒祠之中荆棘里，脔割不知谁氏子。苍天苍天叫不闻，应羡道旁饥冻死。

　　猛虎行

　　市有虎，毋妄言。当关虎士森戈鋋，市上一呼人驾肩。虎虽猛，那得前。市有虎，言非妄。君不见左冯诸邑天下壮。斧斤声断林壑空，猛虎通衢恣来往。食人肉，饮人血，沈痛积冤何可说。凝香堂上紫烟浮，风流太守忧民忧。一朝下令开信赏，藉皮枕骨弥山丘。虎已灭，人患绝，夜永犹闻泣幽咽。泰山之侧如何居，子后夫前甘死别。

　　运河行

　　运河岸，丁夫荷锸声缭乱。红莲幕府谁献言，运河泄水由函管。函管掘开须到底，运材归府供薪爨。庶几一坏不可复，民田虽槁河长满。民田为私河则公，献言幕府宁非忠。我闻此言为民说，急趋上令毋中辄。小民再拜为我言，函管由来几百年。大者用钱且十万，小者半此工非坚。厥初铢积费民力，厥后世世期相传。岂但旱时须灌溉，亦忧久潦水伤田。向来久旱河流绝，放水练湖忧水泄。州家有令塞函管，函管虽存谁复决。小须雨泽又流通，函管犹存不费工。只今掘尽谁敢计，但恐民田从此废。丰年馀水注江湖，涓滴不为农亩利。有时骤雨浸民田，水不通流禾尽死。况今农务正纷纭，高田须灌草须耘。尽驱丁壮折函管，更运木石归城闉。吕城一百二十里，不知被扰凡几人。太守仁民古无比，凝香阁下宁闻此。愿传新令到民间，函管须塞不须毁。已填函管无尾闾，大舶通行水有馀。函管不毁民欢娱，异时潴泻无妨渠。忆昔采诗周太史，不间小夫井贱隶。试裒俚语扣黄堂，鈇钺有诛宁敢避。

　　杀虎行谢宜兴赵大夫惠虎皮虎腊虎睛

　　君不见阳羡周将军，射杀南山白额虎，千古万古声流闻。又不见宜兴赵大夫，南山三十有六虎，令行杀取无复馀。一虎昔何少，三十六虎今何多。虎多人不患，所患政之苛。苛政灭人门，猛虎戕人命。择祸莫若轻，泰山之人论已定。大夫性高明，下令走风雨。所知在田里，了不见台府。既令民免政之虎，又与民除虎之苦，四境之民歌且舞。或云杀虎太伤和，胡不令渠自渡河。我闻此言笑且呵，大夫忧民忧，岂必限吾土。不然邻国以为壑，信也白圭愈于禹。古阳羡，今宜兴。大夫邑之主，将军邑之宾。主宾多寡事不同，千古万古同清芬。

　　用前五字韵趣刘圣与建第

　　君不见，茅屋下，四壁床敷窄。又不见，朱门中，金碧锁空宅。宅成更欲致良材，水浮陆走空山泽。茅屋区区诚已疏，朱门汲汲彼何迫。劝君勿学伏波老，自诡裹尸须马革。又勿学，金谷人，绮窗阿阁绵阡陌。但令庭宇洁，颇与尘嚣隔。市声不至乱琴书，厨烟可免冲咽哑。庶几家人安，亦使我心获。吾宗开敏姿，富有济时策。栋宇著易象，义不假探索。

刘宰《漫塘集》 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