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饬皖茶文牍

程雨亭，浙江山阴（今绍兴）人。

罗振玉序

清，程雨亭撰

东南财赋，甲于他行省，而茶丝实为出产大宗。顾近年以来，印锡产茶日旺，中茶滞销，日本蚕丝，又骎骎驾中国而上之，利源日涸，忧世者慨焉。程雨亭观察，久官江南，励精政治，去岁总理皖省茶厘，慨茶务日衰，力图整顿，冀复利源。茶利转机，将在于是。爰最录其禀牍文告，泐为一卷，以讽有位。他产茶各省诸大吏，有能踵观察而起者乎，企予望之矣。光绪戊戌，上虞罗振玉。

程雨亭观察请南洋大臣示谕徽属茶商整饬牌号禀

敬禀者，窃职道上年春初，奉前督宪张，奏派榷事，皖茶亦在其中。本年二月，又奉宪台疏请专办。是皖南茶事之兴衰，职道与有责焉。春抄抵皖，即将畴曩各分卡扰累茶商之蛊毒，锐意廓清，尚恐阳奉阴违，为之勒石永禁，以垂久远。又访得西皖各厘局，向有需索经过茶船之弊，分晰开摺，禀请钧示严禁。而皖南所辖，向设验票之分卡，名为稽查偷漏，徒索验费，而于公无甚裨益者。如婺源运浙之茶，道出屯溪，向有休宁分局查验，及（土太）厦巡检衙门挂号之举，屯溪各号之茶，向章经过歙县所辖之深渡分卡秤验，行经迤东五十里之街口，又复过秤，似稍重复。职道厘定章程，凡婺源、屯溪、各号之茶，通归街口分卡查验，此外一概豁免，以归简易。业经分别示谕，并呈报宪鉴，在案。皖南茶章，向由各分局派司事巡勇，至各商号秤箱点验，不免零星小费，本年札饬各分局，勒石示禁。而屯溪深渡附近各号，职道遴派司巡秤茶，每次司事给洋一角，巡勇给洋五分，道路稍远者，酌给舟车之资。申做再三，不准向商号毫厘私索，及纷扰酒食等事。既优给其薪饩，复示谕乎通衢。凡来局挂号请引之行伙钱侩，职道皆切实面谕，惟恐或有朦蔽。所以略尽此心者，窃冀弊去则利或渐兴，故龂龂而为此也。徽属茶号，以屯溪为巨擘。本年开设五十九家，其世业殷实者，不过五分之一，余多无本之牙贩，或以重息称贷，沪上茶栈作本，或十人八人，醵借数千金，合做一帮。有每年偶做一帮，而二三帮均停做，或易伙接替者，奸侩往往以劣茶冒老商牌名，欺诳洋商，搅乱大局，莫此为甚。皖南歙休婺三县，及江西之德兴，向做绿茶，花色繁多，不能用机器焙制。徽之祁门、饶之浮梁，向做红茶，比来各省红茶间用机器。祁门万山错杂，购运颇不容易。浮粱山径虽稍平衍，亦尚无人购办。盖试用茶机，必须延聘外洋茶师，华人未谙制法，有机骤难适用。本年浮祁红茶，均大亏折，幸俄商破格放价，多购高庄绿茶，茶质之最佳者，每担可获利十五六金，低茶亦每担五六金，为同光以来三十年所仅见。职道拟因势利导，饬令仿照淮鹾章程，请领宪台印照，方准运茶，无照即以私论。印照分正副号，歙休业茶之老商，正号印照一纸，报效五百金，副号报效三百金。高茶用正号，次茶用副号。其向未业茶，而愿领照者，为新商，正照则报效八百金，尉照五百金，以倭防加捐等事。新商向来派及，照费酌加，以昭平允。歙休二邑茶号约百家，婺德二邑约二百家，号多而本极小。老商请领正照，酌议四百金，副照二百五十金。新商则正照六百金，副照四百金。拟详请宪台奏明。此举系为茶务起见，每号领照以后，准其永远专利，公家一切捐项，十年以内，均不科派。领照各号，无论盈亏，每年必须办运，不准停歇。或本号实无力运茶，准其呈明茶厘局，转报宪台，租与他人承办。报效银两，准其援照新海防例，请奖本身子弟实官，不准移奖他姓。商号牌名，宪署立案，各归各号，加意拣选，不准假冒他号，以欺洋商。如此明定章程，各自修饬，或者退盘割磅、迟兑诸弊，亦可渐向洋商理论。此先治己而后治人之意也。窃思各省牙行，尚须以数百金请领部帖。茶事虽受制于洋人，而资本较牙行为重，酌令报效济饷，似非意外掊克。若歙休婺德绿茶各号，先办须照，约可得八万金，再推办浮祁红茶，似与公家不无小补。乃事不从心，其愿领照者，只寥寥老商数家，而无本之牙贩，闻职道创建此议，恐不便其搀杂作伪之私，蜚语烦言，互相腾谤，有议来年移徙浙境者，有议买通洋侩，挂洋旗者，有欲与通晓茶务之老商为难者。人心险诡，一至于此，可为太息。本年自春徂夏，霪霖滂霈，山茶弹伤，产致较上年约减十分之二。夏初，又闻美国加征进口茶税，众商益观望趦趄，未敢办运。职道扶病远来，其时目击情形，方恐本年税饷，骤形减色，尸居素食，悚闷良探。夏杪逖闻高庄绿茶，畅销得价，实邀天幸。职道梼昧，窃见夫茶事之坏，此攘彼攫，欺人而适以自欺，非整饬牌号，执为世业，不足以维江河日下之势。因与屯溪茶业董事四川补用知县朱令鼎起，再四筹商，朱令亦以为然，正思一面谕商，一面条陈禀办。而刁贩之浮议朋兴，职道硁执性成，久为江左寅僚所诟病，桑孔心计，本非所工，忧谗畏讥，苶然不振，是以前议迄未上陈。十月十六日未刻，接奉宪台札准译署咨准和使克大臣照会中外茶务一案，饬令飞饬产茶各属，及通晓茶务之商，实力筹办等因，除照会皖南江西产茶各县遵照，并示谕各茶商山户，实力讲求培植采制之法，以固利源外，曾将遵办情形具文呈复，并将示稿缮呈钧鉴。伏思皖南茶税，歙县、休宁、婺、德绿茶，约三分之二，祁门浮梁建德红茶约三分之一。职道前议徽属绿茶各号，饬领宪台印照，分别报效银两，各整牌号，执为世业，无照即以私论。每届成箱请引之时，由局振员秉公抽查，如茶箱内外，牌号不符，由茶业公所公议示罚。华茶行销泰西，销市之畅滞，非中国官商所能遥制，此次只拟饬领印照，不限引数，以恤商艰。报效银两，拟请援照新海防例，准奖本身子弟实官，不准移奖他姓，亦因华商力薄业疲，既令整饬牌号各领印照，分别报效，似应破格施恩，以奖励为维持之计。徽属绿茶各号领照一事，倘或办妥，将来祁门、浮梁、建德红茶，亦可次第举办，推之皖北及江西之义宁州，并浙江湖广等省，似可就产地情形，酌量办理。刍芜之见，伏希宪台鉴核，审慎纾筹。可否先将职道禀陈各情，分别核定，剀切示谕徽属，向做绿茶之歙县、休宁、婺源，及江西之德兴等县，各茶商遵办。以二十四年为始，各颁印照，各整牌号。建德、祁门、浮梁各县红茶，谕饬次第举行、并另委老成公正熟悉茶务之道府等员，来皖督办。职道肇端建议，商情既未悉洽，自应禀请销差，以示并无恋栈之意。狂瞽渎陈，不胜悚切待命之至。

再，整饬茶业，似首在各茶商各整牌号，讲求焙制，不再以伪乱真，外洋自必畅销。销路既畅，商号放价购茶，各山户亦必加意培护炒焙，不再以柴炭猛熏，或惜工费，日下摊晒，致失真色香味。似整饬山号牌名为第一义，山户其次也。至茶质高下，各有不同，徽产绿茶以婺源为最，婺源又以北乡为最，休宁较委源次之，歙县不及休宁北乡，黄山差胜，水南各乡又次之。大抵山峰高则土愈沃，茶质亦厚，此系乎地利雨防冻雪，又系乎天时。山户穷民，鲜能讲求培护炒制者，绿茶以锅炒为上，火候又须恰好。荒山男妇，粗笨，似难家喻户晓。惟销畅则价增，日久必当考究。本年皖南，春茶既伤淫雨，夏次商号又闻美国加税之说，不敢放胆购办，山户子茶，半多委弃，其明征也。

南洋大臣批：查该道自接办皖南茶厘局务以来，遇事尽心整顿，所有积弊，均次第革除，深为嘉赖。现在中国运销外洋之物，茶为一大宗，该道正办理得力之时，应仍由该道妥为经理，并查照雷税司所陈事宜，督董劝导各山户，妥为筹办，以期茶业畅旺，而裕利源，是为厚望，毋庸禀请卸差。至所议仿照淮鹾章程，令茶商领照运茶一节，自系维持茶务之计。惟事属创兴，须由该道督董，先与各商妥为议定后，再行详请奏咨办理，方为妥洽。仰即遵熙，缴清摺及公启二纸均存。

请裁汰茶厦局卡冗费禀

敬禀者，窃职道本年春间，奉榷皖茶。到差以来，随时访诹，划除各分局卡需索留难之蛊毒，勒石永禁，冀垂久远。又裁节总局解饷冗费，每岁节省二千五百金。又稔知军饷万紧，批解不可稍延，酌定宝善源钱庄，每月之望，汇兑茶税，日期不得挨宕。所有节省解费银两，分别解拨金陵支应局及休宁中西学堂，先后呈报在案。茶税每月扫数清解，该钱庄承汇四五六七八九，共六个月税银，均系遵限汇解金陵支应局江南盐巡道衙门上兑，从无逾限至三日以外者，均有档案及回照可稽，本年职道经征茶税共汇解金陵支应局银十四万二千两，又节省解费银一千五百两，又江南盐巡道银十一万两，又金陵督捕营经费，银一千二百两，又皖南道春夏两季请奖经费及婺源紫阳书院膏火、休宁中西学堂、大通义渡、屯溪公济保婴各经费，（土太）厦司招募巡勇口粮，通共银二千四百二十两，均于九月以前，悉数解讫。徽属绿茶，比已运竣，冬间零星茶朴副两出运，约计征税不过数百金。所有本年冬季、来年春季，总局局用，及各分局卡委员薪费，每月约支八百金，应截存银五千两，按月备用。九月分局用报销册内呈明，亦在案。本年自春阻夏，霪霖滂沛，山茶？伤，产数较昔岁约少十分之二。祁门浮梁红茶，商本折阅。夏初又闻美国加征进口茶税，众商益观望趦趄，蛰伏荒山，切深焦闷。会徼天幸，夏杪，俄商放价尽购，徽属高庄绿茶，茶质之最佳者，每担可奖利十五六金，低茶亦每担五六金，为同光以来三十年所仅见。商情欢跃，厘收亦遂可观。计本年皖南各局约共征茶税十二万二千余引，较去年不相上下，实为始念所不及。否则，职道扶病远来，征税短绌，问心抑何以自安，即寅僚申申诟詈亦无以自解也。本届徽属绿茶，得利至厚，明岁业茶者多，税课必当增旺。惟祈隆冬无甚冰雪，来年春夏。雨旸时若，洋销仍畅，斯万幸已。茶事每岁六个月，均已完竣。局用项下，月支文案、差遣、书识、帐目、稽核、监秤等名目，计共银一百九十二两，似稍冗滥。职道春杪（立隶）差之际，正值茶市起季，遴用员友，人数稍宽，额支姑仍其旧。职道通盘筹策，茶事清简，局用月报册开，文案、差遣、书识各名目，应酌量芟裁，略节经费。所有文案三名，月支湘平银六十六两，拟改为二名，每月裁节银四十二两，月支出湘平银二十四两。差遣三名，月支湘平银四十八两，拟改为一名，每月裁节银三十六两，月支湘平银十二两。书识三名，月支湘平银十八两，拟改为二名，每月节银六两，月支湘平银十二两。其帐目、稽核、监枰等名目，均拟循旧，以资办公。文案，书识、差遣三项，均自本年十月为始，每月裁节银八十四两，每年十二个月，共裁节银一千零八两。冗款少支千金，正税即可多解千金，方今国步如此艰难，夷款如此纷纠，似亦为人臣子，所当各发天良，而忧惄不容自己者也。此次请裁之后，局用项下，除职道月支薪水湘平银一百两外，委员司事，每月只共支湘平银一百零八两，实属极意节省。员友、丁勇、火食，及每年深渡秤验卡费，与夫一切酬应，均在歙黟休公费项下动用，并不列册支销。职道山陬蜷局，窃不自揆，慨念时艰，未能兴利以开源，愧只裁赢而制冗，区区撙节三四千金，勺水蹄涔，何补涓埃于国计。第所处之地在此，所略尽之心，亦止此焉而已。是否有当，伏候宪台批示衹遵。

再本年委员出差川资，均系实用实销，按月开报，计三月起至九月止，共支银一百四十两，冬季即有支发，总不至逾二百金之数。职道亦未公出巡阅，各卡所有年终总报向支巡阅各分局卡，及委员出差费用银三百数十两，不再开支。又年终总报向支岁修局屋银九十余两，本年尚未修葺，即检拾渗漏，修整门窗工料，不过数金，届时亦不滥支，以昭核实。皖南茶事，现均完竣，税银亦悉数解清。职道拟请假一个月，回浙江山阴县本籍省墓，假满由浙至宁，叩谒崇辕，面禀公事，拟于十月初八日由屯启行，谕饬提调冷令驻局照料，合并呈明。

请禁绿茶阴光详稿

为据情转详事。本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奉宪台札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咨，推出使美日秘国伍大臣函，称美国议院，以近来各国人口之茶，拣择不精，食者致疾，因设新例，茶船到口，茶师验明如式，方准进口，否则驳回。札局遵照咨内事理，飞饬产茶各属出示晓谕，并剀劝商户，如何妥仿西法焙制，力图整顿，挽回茶务。仍令将筹办情形，禀复核夺，计抄单等因。奉此，遵即剀切示谕，并照会产茶各府县，谆劝园户茶商，各图整顿。一面谕饬屯溪茶业董事、四川补用知县朱令鼎起，传知各商，实力筹办。去后，兹据徽属茶商李祥记、广生、永达、晋大昌、朱新记、永昌福、永华丰、馥馨祥等禀，为奉谕实复，求鉴转详事。窃奉宪谕，朱董遵照督宪札饬事理，传知各商，妥议章程，实力整顿，仍将筹办情形，详细具复，并抄粘美国禁止粗劣各茶进口新例十二条等因。奉此，经董事遵即传知，惟目下各商号，早已工竣人散，无从遍传，仅就商等数号，偕董事悉心筹议，敢献刍荛，以备采择。查屯溪为徽属绿茶荟萃之区，历来不制红茶，其红茶应如何整顿，毋庸议及。第以绿茶而论，婺源、休宁所产为上，歙次之。洋商谓中华茶味冠子诸国，洵非虚誉。乃近来作伪纷纷，致洋人购食受病。何也？绿茶青翠之色，出自天然，无俟矫揉造作，以掩其真。故同治以前，商号采制，惟取本色，洋人购食，亦惟取本色，其时并未闻有食之受病者。迨同治以后，茶利日薄，而作伪之风渐起，不知创自何人，始于何地。制茶时搀和滑石粉等，令其色黝然而幽，其光炯然而凝，名之日阴光。称谓新奇，竟获邀洋商鉴赏，出高价以相购，而本色之茶，售价反居其下。于是转相效尤，变本加厉，年甚一年。纵有持正商号，始终恪守前模，方且笑为愚，而讥为拙。狂澜奠挽，言之寒心。夫阴光之茶，胥由粉饰，藏之隔年色无不退，味无不变，香无不散，食之何怪乎受病。本色之茶，未经渲染，藏之数年，色仍不退，味仍不变，香仍不散，食之何致于受病。此泾渭之攸分也。洋商知华茶之作伪，而未知阴光即作伪之大端，不舍阴光而取本色，虽严进口之防，犹治其末而未探其本，能保作伪者不侥幸于万一哉。然则去伪返真，只在洋商一转移间耳。嗣后沪上各行，于购茶时诚相戒不买阴光，专尚本色，则阴光之茶，别无销路，谁肯轻弃成本，不思变计，将见搀和混杂诸弊，不待禁而自无不禁矣。商等仰体整顿茶务之荩怀，用敢不避嫌怨，据实具复，是否有当，伏乞转详等情。前来窃惟中国出口土货，茶为一大宗，商务饷源，关系至重，若任牙贩搀杂渲染，作伪售欺，洋商受愚致疾，至谓华茶皆不可食，势必茶务益疲，厘税将不可问。职道访询业茶之老商，同治以前，焙制绿茶，不过略用洋靛著色，洋人嗜购，无碍销路。光绪初年，始有阴光名目，靛色以外，又加滑石白蜡等粉，矫揉窨成，茶色光泽，斤两益赢。当时外洋茶师，考验未精，误为上品。华贩得计，彼此效尤，日甚一日，变本加厉。本年休宁县茶五十九号，只向来著名之老商李祥记、广生、永达等数号，诚实可信。歙县三十余号，不做阴光者益寥寥，难可指数。闻滑石、白蜡等粉饰之茶，不特色香味本真全失，未能耐久，即开水泡验，水面亦滉漾油光，饮之宜其受病。该董朱令，与该商李祥记等公同议复，拟请嗣后沪上各洋行，购运绿茶，不买阴光，专尚本色，洵属去伪返真，抉透弊根之论理合据情详，请宪台鉴核。尅日飞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转咨驻京各公使，并札总税务司，分别电达外洋，自光绪二十四年为始，凡各国洋商，来沪购运绿茶，秉公抽提，各该号茶商，均以化学试验，如再验有滑石、白蜡等粉，渲染欺伪各弊，即将该号箱茶，全数充公严罚。一面札饬扛海关道，函致该关税务司，传知上海向买华茶之怡和、公信、祥泰、同孚、协和等洋行，遵照办理。方今军需奇细，时事多艰，茶业为华税所关，不敢不切实维持，为釜底抽薪之计。否则文告严迫劝导谆拳，虽笔秃口喑，究未必，除其痼疾。美国新例，查验于已经购买之后。职道与该董等筹议，审慎于未经购买之先，二者似并行而不悖。如蒙钧批，一切准行，当于来岁春初，录批剀切示谕徽属各商贩，知照破其沉锢罔利之私，俾免受大亏而诒后悔。是否有当，伏候训示祗遵。

再奉发和使克大臣照会，中外茶务情形，及雷税司禀陈广购碾压机器，仿制红茶二案。职道先后锓印告示，各五百张，分别发递产茶各府县，张贴晓谕，谨将示式附呈尽览。该税司所陈六百两之茶机，奉札后，遵与茶董朱令，候选同知洪商廷俊，再四筹商，已由该商派伙往沪，访查酌购，俟查复到日，另案禀办。职道前拟整饬徽属绿茶牌号，饬领印照，报效银两，执为世业，禀请宪辕出示剴谕各情，奉批督董与各商妥为议定等因。此案本年夏秋之交，该董朱令，集议公所数次，商情悭鄙，迄未就绪，是以拟仗德威，示谕饬遵。现既未蒙颁发钧示，又复详请禁革绿茶阴光锢弊，无本牙侩觖望，恐报效领照，骤难允治，只可缓议。又浙江平水绿茶，洋销颇广，近年阴光渲染，闻较徽茶尤甚，拟请随案汇咨，一律严禁，合并附陈。

两江督宪刘批：据详已悉。查茶叶为土货出口大宗，关系商务税课，至为紧要，只因各商蹈常习故，既不肯讲求种植采制，又复任意作伪，致茶务疲敞日甚，虽迭经谆切诰诫，而各商只顾一已之私，终未能力图整顿。今既经该道察知绿茶中名阴光者，即系矫柔造作，不独色香味本真全失，且食之亦易受病。积弊一日不去，茶务断难望有起色。惟痼疾巳深，既非文告所能禁革，仰侯札行上海道严谕沪上茶业董事，并函致税司，告知上海业茶各西商，自明年为始，凡在沪购办绿茶，由董事会同秉公抽提试验，如再验有滑石、白蜡等粉，渲染欺伪各弊，即由道将该号茶箱，全数充公罚办，以示惩儆。该局应先剀切示谕，俾各商贩事前知所儆畏，不敢作伪，以免后悔。仍候咨请总理衙门核明照会，饬知，并候分咨两广、闽浙、湖广督部堂，广东、江西、浙江、湖南抚部院，一体饬令产茶各属，先期示谕。至沪税司先次条陈碾压各节，系指红茶而言，即该道此详，亦仅专去红茶造作之弊。其绿茶应如何焙制，较为精美之处，并侯札饬上海道，转托税司，向业茶老西商，切实考究，禀候分饬参访，以期弊去制精，茶务得

以渐图挽回。缴告示存。

复陈购机器制茶办法禀

本年十一月十六日，奉宪台札。据江海关雷税司禀陈，中国商户，以手足搓制红茶之失，拟请通饬试办碾压机器，仿行新法，以兴茶务各情。抄摺札局，遵照批示，体察情形，分别妥筹呈报等因。奉此，查职局所辖皖南产茶处所，歙黟、休宁、铜陵、石埭、泾县、太平、宣城、婺源，及江西之德兴各县，均系绿茶，花色繁多，约十分之九，制销洋庄，十分之一，行销内地，不能用机器焙制。徽州府属之祁门、池州府属之建德、江西饶州府届之浮梁，向做红茶。本年祁门茶号五十余家，建德十家，浮梁六十余家，共征茶税七万一千七百四十余两。较红绿税银，约只四分之一。祁门万山丛杂，民情强悍，山户与商号争论茶价，屡启衅端。浮梁各号畸散，北乡山径崎岖，资本微薄。建德数号略同。此皖南所辖红茶产地之大略也。本年祁浮建德红茶商本折阅，职道夙闻比年机器制茶，颇合洋销，正思示谕劝导，适友人候选徐道树兰、汪进士康年等，夏初在沪上创立农学会，锓刷报章，分布海内，倦倦于蚕桑丝茶各事，以冀维持中国之利源。徐道与职道友谊最深，由浙中寓书屯溪，略言振兴茶务，宜拨巨款，派商出洋，学习泰西制焙之法，一面速购机器，翻然更新等语，与雷税司现陈各节相同。取道窃壮其言，即面商屯溪茶董朱令鼎起。据称徽属茶商，家世殷实者，不过十分之一，各自株守，罕与外事，无人肯肩此巨任。而无本牙贩，又难可深信。该令所称，均系实情。职道购买农学报十份，送给各商阅看，以冀渐扩见闻。皖南茶业，以绿茶为大宗，岁征正税约二十万两左右，佥称碍难改用机器，亦属实情，只可将祁门浮梁红茶，纡筹劝办。祁门距屯较近，夏秋之交，曾与徽商候选同知洪廷俊筹议，拟由职局发款，先在祁门，仿行官商合办之法，集股创设机器制茶公司。因山阿风气未开，祁民蛮悍，恐滋事端，而访雇茶师，急切又难就绪，是以迄无定议。秋杪，又抄委建德分局洪令恩培，专往浮梁，诹访各商，茶机能否试办，切实查复。去后十一月初旬，据洪令禀复，诸多窒碍等情，前来谨抄原禀，恭呈钧鉴。兹奉前因，遵即锓刻告示，分别发递产茶各县局卡，张贴晓谕，并专勇分赍祁浮建德各茶号，每号给予示谕一张，冀其开悟。一面复与朱令洪商，谆切筹商，仍拟仿行官商合办之法。职局发款酌购茶机，谕集股分，由洪商派伙，专往上海、祁门，分别查购。去后，兹据该商董等复称，查得温州本年试办碾压茶机，仅制成茶数十斤。沪上洋商云，做工尚称得宜，惟香味甚不及旧法。又查据公信洋行云，伊等洋商，原欲纠集公司，购全副机器在湖南安化兴办，嗣湖广督宪张，以此利益，不便为西人占揽，迄未照准。雷税司所陈，机器每架需费九百金，沪上无现成者，须电锡兰购办，约在两月可运到沪，外加水脚保险各费，合计每架总须一千有奇。前项机器，每次仅能出茶七八十斤，核计红茶上市时，日仅能制造三百箱。徽茶改用机器，势必收办茶草，祁门南乡一带，每担计钱十数千，茶草三斤，制成干茶一斤，剪头除尾，不过六七折之谱，以及各项费用，成本过昂，且无洋商包装，万一不得其宜，耗折大非浅鲜。若延聘西人，据需薪资每月二百金，且要包定三年，薪水太巨，万难延请。若就沪延聘华人，亦不过口传指授，创办之难，殊无把握。又查得祁门茶商汪克安康龄，复称创用机器，牧草碾压，机器出茶有定，草少则旷工，草多则壅滞，必久摊，久摊遂变坏。是茶草须在三五里内，按部就班，才可合用。祁门深山僻坞，纷歧拗折，并无一片平畴。茶草自开摘至收山，不过十余日，用机之人，务要真正熟手，早日雇来祁地，细谈底里，免得临事张皇。祁浮茶号，星罗棋布，每号做茶不过三五六百箱，亦由地利使然，设碾草之号，与收熟茶之号，实相背而不相得。然非就出草较广之区，不足以为力。各等语，抄呈原函前来。伏查祁浮红茶试办茶机，未奉宪札以前，职道先以迭次与商董等纡策经营，因风气未开，创办为难。而其中窒碍多端，实不能不慎始图终，通盘筹画，敢为宪台缕晰陈之。公信洋行函复雷税司，碾压机器，只需银六百两，即可购办，今由徽商面询该洋行，则云每架需九百金，又加保险水脚等费，合计总需一千有奇，前言不符，启人疑沮，一也。红茶三月中旬，向皆征税，其采制均在莫春之初，明春即多闰月，亦不过展迟旬日。今沪市既无前项机器，电购外洋，两月之期，能否践言，均未可定，即如期运沪，已在二月下旬。由沪运浔，再由鄱湖饶河，展转运祁，即未能应来春碾压之用。万一发价而运货逾期，转多饶舌，甚或纠轕涉讼，二也。农学报本年第六七册，载台惟生厂制造萎揉焙装各项茶机，共约需银一千镑左右，似较公信洋行只能碾压者，更为得劲。第祁浮山岭？仄，恐台惟生厂各项茶机，实无安放之所，而只购碾机，果否适用，香味能否轶出旧制，亦无把握，延聘外洋茶师，商力实有未逮，不延则又恐未合洋销，三也。皖南业茶，家世殷实者，寥寥无几，无本牙贩，鸠集股份，新茶上市，结队而来，茶事将毕，一哄而散。职道接奉钧札，已在十一月中旬，祁浮二邑，并无公所茶董，只得遴派妥勇，分赴各邑，赍送前项告示，每号发给一张，以歆动之。比据该勇等回屯，禀称浮粱茶号，均在北乡五里十里之间，冈岭重复，村落畸零，每村各有茶号二三家不等。祁门茶号，均在西南乡，叠（山献）层岩，约同。浮北号门，多半关锁，告示张贴门外，乡人聚观，或号伙之看守房屋者，均言地势如此，改用机器，及聘雇熟谙茶机之洋工，良非易事。而现届岁阑，即集股购机，亦须展至亥年，或有端绪等语，与职道访查各情，大致相同。浮祁茶机，骤难仿办，建德商号无多，更无庸议，四也。方今军需奇绌，时事多艰，职道若博官为倡办之美名，不顾事之果否必成，请款购机，以铺张为浮冒，计亦良得，而硁执之性，实不忍稂糜公款，致有初而鲜终。屯溪茶董朱令及洪商廷俊，筹议仿行西法，总以沪上有现成茶机可购，俾该商等，自行察看，较为稳妥。电购外洋，究多瞻顾，试用茶机，延雇洋工，不特无此力量，且山民蛮横，与他族恐不相能。惟有宽以时日，访雇福瓯内地之茶师，言语性情，彼此易于浃洽。至创办机器，尤必通力合作。如祁门其若干号，每号各出股份一二百金，茶厘局酌拨三五千金，官商合办，盈亏一律公摊，各商号始无嫉忌畛域之见。该商董等所议，均系持重审固，平实可行。惜奉札稍迟，只可俟明春红茶上市之对，集商妥议章程，禀请钧批立案，己亥春间，再行开办。宪台总揽茶纲，振兴茶务，登高提倡，中外喁风。雷税司所陈每架六百两之茶机，可否札饬江海关蔡道，转饬公信洋行，电购四架，运沪，机价及水脚保险等费，核实开支。如蒙恩准照行，茶机均已运来，商情不致疑虑，一面访询福瓯内地之茶师，官商合股，从容酌筹，亥春当可集事。机价杂费，拟请江海关库暂垫，仍由茶厘项下，如数拨还。是否有当，伏乞宪台鉴核批示祗遵。

再，职道访闻江西义宁州山势，较浮祁二邑平坦，焙制红茶，似可仿行机器，惟该处民风，亦颇强横，商情愿否兴办，应由江西司局查议。合并呈明。

整饬茶务第一示光绪二十三年十一月

为剀切晓谕事，本年十月十六日奉南洋大臣两江督宪刘札开，本年九月十二日准兵部火票递到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咨，本年八月二十四日，准和国使臣克罗伯照称，现接本国京城茶商来函，据云，刻下按新法所制之茶样，惜未甚佳，若以旧法所制之茶，其品高于各处，若按新法制之，即与各处之茶无异，且将是茶原本之益处尽失。在爪哇、印度、锡兰三处，虽皆精心植茶，然与中国之茶比之，则不及中国所产之物也。缘现在欧洲，欲购中国上品佳茶，无处可觅，疑系中国产茶处所，不知欧洲等处，均欲购买。按新制茶，无非较印度稍佳，实与中国所产者逊多矣。在英和销去上品茶之价值，比新制茶价昂三倍。且新制茶运往外国售卖，英国印度茶，亦运往他国售卖，彼此相争。然喜吃中国茶者，不喜吃英国印度茶。查此情形，未有胜于中国茶之佳美者也。并有俄英和等国茶商，亦云如是。特求于通晓茶务者，代白此意，等因。本大臣忆及制茶一节，久在洞鉴之中，想贵大臣视该商所言，定必嘉悦，等因。前来查出口货物，以茶为大宗。中国茶质之美，原为外国所必需，只以焙制渐不如法，致印度等茶，得以竞利销行，于商业饷源，亏损实巨。现据和使克罗伯照称前因，是中国茶务虽敝，尚可设法挽回，相应咨行贵大臣查照，转饬各该地方官，晓谕产茶处所，及通晓茶务之商户人等。嗣后于制茶一事，勿论旧法新法，总宜加意讲求，但能制造精良，行销自易，在茶务可资经久，而利权亦不至外溢，仍将如何办理情形，随时见复为要，等因。到本大臣承准此，查近来中国茶务之敝，固由外洋产茶日多，销路渐分，华商力薄，自紊行规，实则由于采制之不精，商情之作伪，致使洋商有所藉口，退盘割价，种种刁难，过磅破箱，层层剥削，商本多遭亏折，茶务因而日坏。是以迭次通行整顿，首讲采制，力戒搀杂。盖华茶色香味均远胜洋产，为西人所喜嗜，产地苟能采摘因时，炒制合法，贩商货色整齐，行规严肃，于茶务利源，未尝不可挽回。今阅和国克大臣照会，益足信而有征，自应由产茶各属，谆切董戒，力劝讲求，以畅销路，以固利源。兹准前因，除分行外，合行札局遵照，飞饬产茶各属，及通晓茶务之商，实力筹办。仍令将劝办情形，详细禀复，核咨毋违，等因到局。奉此除照会产茶各县一体示谕，实力筹办外，合亟出示晓谕，为此示仰各茶商山户人等知悉。自示之后，该山户务将茶树，加意灌溉培护，慎防冰雪之僵冻。尤当采摘之因时，不得听其自生自长，因偷情而致窳萎。撷采以后，亦不得以柴炭熏焙，并惜工费，日下摊晒，务当用锅焙炒，以葆真色香味。至各茶商，近来成规日坏，弊窦丛生，以伪乱真，贪小失大之锢习，几至牢不可破。本年春间，曾经上海茶业会馆，刊布公启，历述弊端，虽经本道谆切示禁，而本届徽茶运沪，各弊尚未尽铲除，自坏藩篱，搅乱大局，莫此为甚。现奉南洋大臣刘札饬前因，知中国茶事，自可振兴，嗣后各商务，须各整牌号，各爱声名。一切焙制之法，实力讲求，严肃市规，不准搀杂作伪，以归销路，以固利源，倘有奸商小贩，不顾颜面，再以劣茶冒充老商著名之字号，欺骗洋商，扰乱茶政者，一经查出，定当照例严办，决不徇容。其各懔遵毋违，特示。

整饬茶务第二示先绪二十三年十二月

为剀切示谕事。本年十一月十六日，奉南洋大臣两江督宪刘札开，据江海关税务司雷乐石禀称，窃查近年中国丝茶两项，几有江河日下之势。其致衰之故，宪台洞悉，本无待赘言，而茶业一种，论者颇有其人，甚至登诸报章，记之载籍，无非欲望中国振兴，祛其弊而求其利，顿改昔时景象。在宪台荩谋远虑，果于国计民生有裨，度无不竭力兴办，且亦深知各口业茶之西商，于茶务一道，多所讲究。今欲改复旧观，得宪台在上提倡，不独西商鼓舞欢跃，即凡业茶之华商，亦无不翘盼其成，色然以喜，则一应制茶新法，西人亦必乐与指授也。本年夏间，接老于茶务之公信洋行主一函，内详言华茶致败之由，非改从新法不为功，特将现在温州试行新法，碾成之茶，已见明效者一种，并旧法一种，分别见示。税务司悉心考察，即知新法之善，当将情形申呈总税务司。而总税务司意在保商裕课，凡有谘陈之件，靡不悉心筹画，总期有利必兴，无弊不去。饬将公信行主来函，照译缮呈各宪，并将茶样，一并递呈等因。是以不揣冒昧，将来函译成汉文，原样两种，敬呈察核，必能俯赐通行，克期举办。伏思宪台通今达古，贯彻中西，一切自必烛照无遗。查西人现行之法，以碾压成考之中华古时，似已行之。《明史．食货志》八十卷终所载，旧皆采而碾之，压以银板，为大小龙团一语，此固班班可考。故西人现行之新法，即系中国旧时制茶之法，不过分上用与民已耳。惜年远代湮，无人指授，以致失传。近年以来，种茶业茶之人焙制一道，并不悉心考究，茶务因之日衰。但目下业此生意者，受亏不浅，亦已渐知其故，颇有改弦易辙之意。若宪台登高倡导，当无有不乐从者，等情，并清摺。到本大臣据此除批阅来牍并摺，具见留心商务，食禄忠谋之谊，深堪佩慰。中国茶务，年不如年，至今日疲敝极矣。在局外之论，总谓由于外洋产茶日盛，产多销分，事势则尔。第细察商情，实由采制焙压，蹈常习故，未能翻然变计，讲求制胜之方。盖西商食用，事事力求精美，茶叶尤为人所必需之物，西人考究，更为认真。中国茶质，本属远过西产，苟能采制得宜，自无不争相购致。本大臣屡执此意，通饬整顿，以地异势殊，未克骤变旧法，今据呈送新法旧法所制茶样，同一茶质，收压稍异，而新法所制者，色香味皆远胜之，即此益见制法之亟宜更新，以冀茶务之日渐挽回。且该公信行筹制之法，亦尚简而易行，需本不多，自应由产茶各处，体察情形，因势利导，于皖中设有茶厘局，或先由局购备碾压机器，如法试制，以为之创。一面广谕茶商集股，各自创办。在园户力薄，不能仿办，茶商与园户，同一利害相关，苟茶商能仿行之，园户当无不乐从。是在各处有茶务之责者，善事设筹提倡，力图整顿，以期推行尽利，历久不敝，本大臣有厚望焉。仰江海关蔡道转复税务司知照，缴印发外，抄摺扎局，遵照批示，体察情形，妥为分别筹劝办理，仍将筹办情形，呈报查考，等因，到局。奉此，查前奉南洋大臣刘札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咨准和使克大臣照会，以中国旧法，精制上品佳茶，运往欧洲，比新制茶，价昂三倍等因，系指中国绿茶而言。雷税司所陈各条，专言中国商户，以手足搓制红茶之失，急宜另筹新法。各集股份，广购碾压机器，试行仿制，讲求制胜之方，合亟出示晓谕。为此示仰商户人等，知悉查照，后开各条，互相劝办，悉心考究，翻然变计，各图振兴，痛改从前手足搓制红茶之旧习，以畅销路，而固利源，本道有厚望焉。其各懔遵毋违，特示。

摘开雷税司原摺

中国红茶搓制之法，不如印度远甚，其致败之故，实由于此。盖所征之课税，虽觉繁重，在华商核算成本，以为获利似无把握，苟能得其新法，以冀西人渐皆喜用，则衰弱之象，度不至如斯矣。

温州茶，华历四月初八日，运样到沪，即今所呈验之两种，一则仍用旧法，以手足揉搓，一则用新法碾压者，互为比较，即知新法之合销西人。本视温茶为中国出茶最次之区，英人之所以不喜用华茶，喜购锡兰茶者，以用碾压故也。英人爱用印茶，并非以印度、锡兰为英属土。因锡兰之茶，色香味较胜华茶，其质性亦较华茶可以用水多泡。印度系用机器碾成，质力较华制为佳。现在美国，已皆较前增购，俄国亦然。锡兰、印度之茶，甫采下时，收在屋内，铺于棉布之上，层层架起，如梯级然。直至茶叶棉软如硝净之细毛皮时，将茶落机碾压，约三刻之久，盛在铁丝罗内，约堆二英寸厚，层叠于上，必变至匀净，如红铜色，然后焙炒，装箱下船。锡兰、印度之茶树，皆属公司。公司资本殷厚，不肯零星沽售。采茶焙炒，以至装箱起运，皆公司人自为之。有大栈房存储，所安机器甚多，碾茶炒茶装茶，无一不用机器。蒙意欲使中国茶务振兴，当另筹新法，如碾压茶变红铜色之后，应上罗焙炒之际，可无须仿用机器，仍按旧法，只用竹罗盛茶，加以炭火烘焙，似比机器尚佳。倘办茶之人，亦如印度、锡兰之法，获益必大，其佳处即遇阴雨之天，亦无要紧。摘茶之后，即送与栈房，将茶层铺于绵布之上，用架叠起，不虑霉变。应购机器，若仿锡兰所用之式，未免价巨，莫如用一次能出茶七八十斤之碾压机器，只需银六百两，即可购办，且耐久不坏，费既不巨，茶商办此，当无难色。蒙意华商，若用机器，不用手足，则前次所失之十分中，必能补偿几分，贸易自有转机。所望亟行整顿，愈速愈妙。再能遴派明白晓事之员，前往锡兰察访制茶之法，并雇业茶者数人，来至中国，教以各种烘焙善法。一朝变计，必能令各国乐购。中国头春茶，天下诸国，无有媲美者。二茶三茶之现无人过问，实因制法不佳，倘用新法，则二茶三茶，当可与锡兰、印茶，并驾齐驱也。

整饬茶务第三示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

为剀切示谕事。本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奉南洋大臣两江督宪刘札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咨准出使美日秘国伍大臣函称：美议院以近来各国人口之茶，拣择不精，食者致疾，因设新例，茶船到口，须由茶师验明如式，方准进口，否则驳回。从前中国无识华商，往往希图小利，搀和杂质，或多加渲染，以售其欺。洋商偶受其愚，遂谓中国之茶，皆不可食，而销路因之阻滞。比来华商贩茶，折阅者多，获利者少。职此之由，现新例既行，茶稍不佳，到关陬被扣阻，金山等埠，华商屡来禀诉，因择其不甚违章者，为之驳诘，准其入口。惟新例所开茶式未齐，已将中国贩运之茶，详列名目种数，照会外部转知税关，俾茶师诣验时，有所

依据，不致以与原定之式不符，过于挑剔，仍将新例译录，饬领事等传谕众商，嗣后不可希图小利，致受大亏，并抄译一分，寄呈备览。此例初行，似多不便，然理相倚伏，实于茶务，有益无亏。盖以前茶质不净，人多食加非以代茶。今入口既经复验，茶叶共信其佳，则嗜之者多。将来销路，可期更广中国各商。如能将茶叶焙制诸法，精益求精，知作伪无益，不复搀杂，则中华茶味，实冠出于诸国，必能流通。未始非振兴茶务之一大转机也，等因。前来本衙门查中国土货出口，以茶为一大宗，从前因茶商焙制不精，兼有搀和杂质等弊，以致洋商营运受亏，销路因而阻滞。今美国改行新例，如果焙制益求精美，实为中国茶务振兴之机，相应将该大臣抄寄新例十二款，刷印粘单，咨行贵大臣查照，转饬各产茶处所。凡园户茶庄制茶，务须焙制如法，精益求精。并饬各海关，出示晓谕，华商运茶出口，勿得搀和杂质，致阻销路。倘或搀和杂质，或将茶渣重制运售，致损华茶实在利益，一经查出，定行严罚。此固为华民谋生计，亦中国整顿商务之一端也，等因。并抄单到本大臣承准此，除分行外，抄单札局，遵照咨内事理，飞饬产茶各属，出示晓谕。并剀劝园户茶商，应如何妥仿西法焙制，力图整顿，以期挽回茶务，广开利源。仍令将筹办情形，禀复核夺，等因。到局奉此，除照会产茶作各县，一体示谕外，合行出示晓谕。为此示仰商户人等知悉，现在美国新例，茶师考验极严，嗣后焙制各茶，务须尽心讲求，力图精美，不准搀和杂质，或多加渲染，欺诳洋商，以畅销路，以固利源。其各懔遵毋违。特示。

粘抄美国新例

一、美国上下议院会议妥定，光绪二十三年三月三十日起，凡各国商人，运来美国之茶，其品比此例第三款所载，官定茶瓣较下者，概行禁止进口。

二、此例一定之后，户部派熟悉茶务人员七名，妥定茶瓣，呈送查验嗣后每年西历二月十五号以前，均照此例妥定茶瓣，呈验备用。

三、合准进口之各种茶类，户部妥定样式，并当照样多备茶瓣，分发纽约、金山、施家谷，以及各口税关收存，以资对验。至若茶商欲取官定茶瓣，可照原价给领，所有茶类，其品比官定茶较下者，均在第一款禁例之内。

四、凡商人装运茶类来美，入口报关肘，须要呈具保据，交该口税务司收存，言明该货于未经验放之前，不得擅移出栈，当由茶商将货单所载各茶样呈验，另立誓辞，声明单货确实相符，方为妥协。或任茶师自取样式，逐一与官定茶瓣比较。其入境各口，未派茶师者，商人当备各茶样式，并立誓辞，呈送该口抽税之员查收，复由该员另取各茶样式，一并送交附近海口茶师收验。

五、所有茶类，经茶师验过，其品确系与官定瓣相等，税务司亦无异言，立即放行。若其品比官定茶瓣较下者，立刻通知茶商，除复验批驳茶师有错外，不准放行。若运到之茶，品类不齐，可将好茶放行，次等者扣留。

六、茶师验明之后，茶商或税务司有异言，可请户部派总估价委员三名复验。若查得茶品果系与官定茶瓣相等，自当给照放行。如茶品比官定茶瓣较下，令茶商具结，限六个月内，由验明之日起，计运出美国，设使过期不出口，税务司设法焚毁。

七、所有进口茶类，派定各茶师亲验。倘入境之口，并无派定茶师，由该口税务司取齐各茶样式，递送最近海口茶师收验。验茶之法，照茶行定规办理。其内有用滚水泡之法，与化学试炼之法，均当照办。

八、所有茶类，凡请美国总估价委员复验，应由茶师将各茶样式，与茶商面同封固，与茶师批辞，以及茶商驳语，一并送交总估价委员复验。一经验明妥定，即当缮写断词，由各该委员签名，将全案文牍茶式，三日内一齐发回。该税务司另抄两份，一份转达茶师，一份转交茶商，遵照办理。

九、所有茶类，已经不准入口，遵例出口之后，如复进口，将货充公。

十、此例各款，户部妥定章程，一律颁行。

洪商查复购办碾茶机器节略

——查制茶碾压机器，福州旧前年有人倡办，想因不能著有成效，迄未盛行。温州今年试办者，系乾丰栈朱六琴兄，向公信洋行购得碾压机器，如法试行，仅制成茶数十斤，寄样来申验看。据洋商云：做工尚称得宜，惟香味甚不及旧法所制。盖因甫经采下茶草，未及烘晒，即以机器碾压，不免真精原汁走漏，本质耗损，故香味较逊，叶底不甚鲜明，未得合销，为此中止。以上乃温、福州之末见显著成效情形。

——据公信洋行云：伊等洋商，原欲鸠集公司，购办全副机器，在湖南安化地方兴办。该处产茶颇多，转运捷便，嗣张香帅以此利益，不便为西人占揽，未曾照准。刻下中国官商，若欲在祁门、浮梁试办，只须碾压机器，便可合用，其余烘筛拣扇等法，原以旧章较善。该机器价银，每架据需九百金。刻下申地，无有现成者可售，须由伊代电托锡兰友人购办，约在两月内可运到申，外加水脚保险使用等费，合计每机器总需一千有奇。以上乃据公信洋人所说，如事必行，该机即托公信洋行代办。

——徽属山深水浅，局面狭小，若以全副机器，非但价资太巨，且转运一切，非比外洋，水有轮舟，陆有铁路之灵便，势难载运，姑不置议。惟碾压机器，每次仅能出茶七八十斤，核计红茶上市时，日仅能制造三百箱而已。

——徽茶改用碾压机器，势必收办茶草，然祁门南乡一带，茶草每担计钱十数千文，以茶草三斤，制成千茶一斤，兼之剪头除尾，不过六七折之谱，以及车用等项合而计之，已属匪轻，且无洋商包庄，万一不得其宜，则耗折大非浅鲜，核计成本过昂，不得不虑及此也。

——据公信洋行云：机器用法，与复雷税司之函，大谱相同，揣其情形，似尚不难。但详细情形，及所制之茶，果否合销，则非身经目历，不能尽悉。若延聘西人，据需薪资每月二百金，且要包定三年，不兔薪水太巨，万难延请，西人姑不置议。如若就申延聘华人，亦不过口传指授而已，此创办之难，殊无把握。

——初办碾压机器，若由绅商邀集股本，究非善策。因恐成本昂贵，一经大折，势难复振。惟有厚集资本，初年不利，则更加考究精益求精，再接再厉，庶几能尽机器之利用。此创办必须厚集股本，以备不虞。

——集股之法，似宜仿公司成例，每股百金。窃以祁门、浮粱两邑计之，茶号不下百家，若得每号集股百金，为数亦颇可观。此外如有另愿附股者亦可兼收，集资既厚，经理得人，庶可图效。茶商众心散漫，惟有商请宪裁，一面给资筹办机器，一面出示劝导，然此事原为振兴商务起见，成则众商渐可推广盛行，不成则官商两无所损。想众商一经提倡，自必乐从。

——局宪如必购办此机，望请将价银即速汇下，以便缴交前途，代为电致锡兰购办。俟办到申后，即由绕河运祁，惟沿途厘卡，尚乞局宪咨会江海关，给照护行，以免沿途厘卡留难，实为捷便。

以上各节，谨就所见尽陈，因无把握，故机器尚未定购，望详加商酌，奉覆局宪核夺，即希示复。二十三年十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