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损斋备忘录  (明)梅纯 撰

  ●损斋备忘录上

  纪事

  纂言

  知人

  格物

  ○纪事

  续资治通鉴纲目第二十七卷所载,乙未夏六月从我太祖高皇帝渡江者凡十人, (「续资治通鉴纲目第二十七卷所载乙未夏六月从我太祖高皇帝渡江者凡十人」,「第二十七卷」原无,据明古今说海本补。「乙未夏六月」原无,据明古今说海本、清学海类编本补。) 今各略考其终始如左: (「今略考其终始」,「终」字原缺,据明古今说海本补。) 曰徐达,官至太傅、中书右丞相、征虏大将军,封信国公。洪武三年改封魏国公。 (「洪武三年改封魏国公」,「公」字原缺,据明朱当■〈氵眄〉(下称朱氏)国朝典故本、明古今说海本补。) 十八年薨,追封中山王,谥武宁。子允恭,袭封公爵。次增寿,永乐初封定国公。

  曰冯国用,官至帐前都指挥使。立功草昧时,早卒,追封郢国公。子诚,官至佥大都督事。弟胜, (「弟胜」,「弟」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明古今说海本补。) 洪武三年封宋国公。

  曰邵荣,官至平章政事,以谋反诛。

  曰汤和,官至御史大夫兼太子谕德。洪武三年封中山侯。十年,进封信国公。二十八年薨,追封东瓯王,谥襄武。 (「追封东瓯王谥襄武」,「武」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明古今说海本及明史卷一二六汤和传补。) 子鼎,先卒,追封信世子。

  曰李善长,文臣,官至太师、中书左丞相,封宣国公。洪武三年改封韩国公。二十四年以罪赐死。子棋,尚顺德公主,授驸马都尉。

  曰常遇春,书至平章军国重事、征虏副将军,封鄂国公。洪武二年薨于军,赠太保,追封开平王,谥忠武。子茂,洪武三年封郑国公。茂废,无子,弟升袭爵,改封开国。

  曰邓愈,官至御史大夫。洪武三年封卫国公。 (「洪武三年封卫国公」,「洪武三年」四字原无,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明古今说海本补。) 九年薨,追封宁河王,谥武顺。子镇,袭封公爵,改申国。

  曰耿君用,官至明威将军、管军总管。从征张士诚,死于阵,后追封长兴侯。子炳文,官至镇国上将军、大都督府副使,洪武三年封长兴侯。

  曰毛广,亦文臣,官至参议,早卒。子骧,官至都督。

  曰廖永安,官至同佥。与张士诚战,被执,卒于苏州,追封楚国公。弟永忠,官至平章政事,洪武三年封德庆侯。

  又方渡江而归附者一人,曰俞通海,官至都督同知。卒于军,后追封虢国公。弟通源,洪武三年封南安侯。 (「洪武三年封南安侯」,「南安」二字原误倒,据明古今说海本及明史卷二三三俞通海传附俞通源传改。)

  甥一人,曰李文忠,母曹国公主,父贞,驸马都尉,追封陇西王,谥恭献。文忠官至同知军国事。洪武三年,封曹国公,十七年薨,追封岐阳王,谥武靖。子景隆,袭爵。

  义子一人,曰沐英,官至征西将军。洪武十年封西平侯。二十五年卒, (「二十五年卒」,原作「二十六年」,据明古今说海本及明史卷一二六沐英传改。) 追封黔宁王,谥昭靖。子春,袭侯爵,卒,次子晟仍袭侯爵,永乐间进封黔国公。

  此以上皆从王师初起义者也,逮至洪武三年大封功臣,则增多矣。

  封公者六人:

  李善长封韩国公 徐达封魏国公 常茂封郑国公

  李文忠封曹国公 冯胜封宋国公 邓愈封卫国公

  封侯者二十八人:

  汤和封中山侯 唐胜宗封延安侯 陆仲亨封吉安侯

  周德兴封江夏侯 华云龙封淮安侯 顾时封济宁侯

  耿炳文封长兴侯 陈德封临江侯 郭子兴封巩昌侯

  王志原封六安侯 郑遇春封营阳侯 费聚封平凉侯

  吴良封江阴侯 吴祯封靖海侯 (「吴祯封靖海侯」,「祯」原作「贞」,据明古今说海本、清学海类编本及明史卷一三二吴祯传改。) 赵庸封南雄侯

  廖永忠封德庆侯 俞通源封南安侯 华高封广德侯

  杨璟封荥阳侯 康铎封蕲春侯 朱亮祖封永嘉侯

  傅友德封颍川侯 胡均美封豫章侯 韩政封东平侯

  黄彬封宜春侯 曹良臣封宣宁侯 梅思祖封汝南侯

  陆聚封河南侯

  后十七年所定功臣次第,其因革又异于前所定矣。曰功高望重,连岁曾总兵者八人:

  魏国公徐达 曹国公李文忠 卫国公邓愈

  侍国公汤和 宋国公冯胜 西平侯沐英

  长兴侯耿炳文 江阴侯吴良

  曰专簿书而听指示者一人:

  韩国公李善长

  曰以义气而功封者三人:

  营阳侯郑遇春 六安侯王志 平凉侯费聚

  曰所在随军征讨,累有战将之功,未有总兵之名而论旧封者十九人:

  江夏侯周德兴 巩昌侯郭子兴 南雄侯赵庸

  安庆侯仇成 崇山侯李新 (「崇山侯李新」,「李新」原作「李薪」,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明古今说海本及明史卷一三二李新传改。) 南安侯俞通源

  永平侯谢成 凤翔侯张龙 靖海侯吴祯 (同本卷第一二一○页注释。)

  东胜侯汪兴祖 (「东胜侯汪兴祖」,「汪兴祖」原作「江兴祖」。据明古今说海本及明史卷一三三张德胜传附汪兴祖传改。) 普定侯陈桓 航海侯张赫

  舳舻侯朱寿 (「舳舻侯朱寿」,「舳舻侯」原作「轴轳侯」,据明史卷一三二蓝玉传附朱寿传改。「朱寿」原作「宋寿」,据明古今说海本及明史传改。) 德庆侯廖永忠 临江侯陈德

  济宁侯顾时 延安侯唐胜宗 吉安侯陆仲亨

  淮安侯华云龙

  曰建功者十五人:

  颍国公傅友德 凉国公蓝玉 (「凉国公蓝玉」,「凉」原作「梁」,按明古今说海本、明史卷一三二蓝玉传改。) 靖宁侯叶升

  景川侯曹震 会宁侯张温 定远侯王弼

  武定侯郭英 怀远侯曹兴 雄武侯周武

  安陆侯吴复 宣德侯金朝兴 (「宣德侯金朝兴」,「金朝兴」原作「金朝典」,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明古今说海本改。) 永成侯薛显

  东川侯胡海 鹤庆侯张翼 永嘉侯朱亮祖

  曰因父而封者四人:

  开国公常升 蕲春侯康铎 金宁侯陈辂

  西凉侯濮玙 (「西凉侯濮玙」,「侯」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明古今说海本补。)

  曰持兵负固于两间,可观望而不观望来归者七人:

  东平侯韩政 宣宁侯曹良臣 荥阳侯杨璟

  河南侯陆聚 汝南侯梅思祖 宜春侯黄彬

  豫章侯胡均美

  共五十七人。然得与功臣庙祀者,惟二十一人而已:

  中山王徐达 开平王常遇春 岐阳王李文忠

  宁河王邓愈 东瓯王汤和 黔宁王沐英

  郢国公冯国用 越国公胡大海 梁国公赵德胜

  济国公丁德兴 巢国公华高 蔡国公张德胜

  虢国公俞通海 江国公吴良 海国公吴祯 (同本卷第一二一○页注释、同本卷第一二一一页第二个注释。)

  蕲国公康茂才 安国公曹良臣 黔国公吴复

  泗国公耿再成 (「泗国公耿再成」,「泗国公」原作「泗海公」,据明古今说海本、明史卷一三三耿再成传改。) 东海郡公茅成 (「东海郡公茅成」,「郡」字原缺,据明古今说海本、明史卷一三三茅成传改。) 燕山侯孙兴祖

  传曰:「为君难,为臣不易。」信哉!

  皇明祖训祖训条章所载,合议亲戚之家内系功臣者五人:魏国公家,信国公家,曹国公家,西平侯家,武定侯家。 (「合议亲戚之家内系功臣者五人魏国公家信国公家曹国公家西平侯家武定侯家」,「信国公家」四字原无,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国初文臣生受封爵者三人,曰李善长,以太师、中书左丞相封韩国公。曰汪广洋,以中书右丞相封忠勤伯。曰刘基,以御史中丞封诚意伯。后李、汪皆各以罪赐死,惟刘公令终。

  国初将臣封公侯者,今惟中山徐王、黔宁沐王及武定侯郭公三人子孙尚得承袭,余皆废罢。中山、黔宁,御制为善阴隲内,固尝载其有功不杀及忠爱之德矣。

  恭覩大明一统志所载,武定侯郭公,临淮人。有膂力,善骑射。国初从征,渡江取金陵,以谨重见信任。又从征伪汉,战鄱阳湖、下武昌,及从徐达取中原、克元都、定陇右、山后诸处,继平南溪峒诸蛮,累功封武定侯。复同傅友德平北虏。英为将,善抚士卒,人多用命。大小百余战,刀箭瘢被体若刻画,然英毅之气濒老不衰。居家善事亲,尤喜观书。卒,追封营国公,谥威襄。及观少傅杨公荣所撰神道碑,称公沉毅多智,身长七尺,膂力过人。尝从征伪汉陈友谅及子理,其将有陈同佥者,骁捷善槊,驰入中军帐下,上遽呼公曰:「郭四为吾杀贼!」公持鎗跃马,奋臂一呼,贼应手殒坠。上解所御赤战袍衣之,曰:「唐之尉迟敬德不汝过也。」 (「唐之尉迟敬德不汝过也」,「也」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明古今说海本补。) 皇宁妃,公之女弟也。公镇河南,上遣至公第饯之,且谓公素清俭,赐白金二十罂、廐马二十二匹。

  公孝友仁恕、恭俭诚实出于天性,母夫人尝疾笃,悬身灯告天,求以身代。及卒,公庐墓侧,昼夜号泣不绝声,毁瘠日甚。一夕,梦母夫人告曰「地湿则致疾,致疾则伤生。汝固纯孝,惟竭忠报国为父母光,墓不必庐也。」公感悟而归家,三年之中哀痛如一日。平居兄弟怡怡,克尽友爱。御军行师,动有纪律,推心任人,甘苦同之。家居简静,好读书,天文、地理、百家之说,靡不通晓。教训子孙以俭素力学为务。事太祖高皇帝四十余年,小心谨慎,未尝有过。公大小百余战,金疮遍体,每阴雨痛甚,及闻征讨之命,即日就道,未始以老疾辞,亦可谓不忘忠孝者矣。岂天眷有德,视立功一时者自不同邪。

  都督刘贞,合肥人。洪武中宁献王封国大宁,公为大宁总兵。文庙靖难,首入大宁,尽握其军以行。众方苦于近边无一人听公者,公恐被执,一夜窃负敕印浮海而南。京师闻众已离去,意公亦就降,因籍其家,无少长悉下狱。纔一日,公乃由福建还,家人以是得释,故子孙至今尚云仍不替,盖当时幸全似亦非偶然者。今纯母淑人,即其嫡曾孙女也。 (「今纯母淑人即其嫡曾孙女也」,「女」字原缺,据明古今说海本补。) 其大宁旧地向既失守,遂弃诸塞外,今全军皆改置保定,而宁献王则迁国于南昌矣。

  先高祖驸马都尉,汝南侯从子也。洪武末出镇淮安,太宗文皇帝靖难师至,犹固守其地。后臣民共推戴文皇帝继大统,先高祖访知大夫人家居无恙,遂散师还京。盖其初非不知时,以受人之托,不敢避其难也。其后非不终节,以天命已定,不能忘乎亲也。同时有周是修者,自经死,言者谓其不知天命,请加追戮。上曰:「彼食其禄,自尽其心。」一无所问。尝仰观此言,则上于先臣固无所罪也,而奸谀乃擅窃害之,痛哉!赖圣明卒寘奸臣于法,而臣家逮今受恩未艾,盖福善祸淫天道圣心一而已矣。

  孝庙即位之五年,以开国功臣追封王爵者,俱辅佐太祖高皇帝平定天下有大勋劳之人,今其子孙有不沾寸禄,与编氓无异者,欲量加恩典,俾奉其祀,乃下诏命皆查出明白,具实以闻。于是,吏部奉诏惟谨,即各行所在查取赴京。既而,开平王曾孙常复至自云南,宁河王玄孙邓炳至自湖广,岐阳王玄孙李浚、东瓯王玄孙汤绍宗皆至自南京。比至,命各授以指挥使职,遂转送兵部,皆定以南京锦衣卫使,各近其坟莹。夫当太平盛世,不忘于报功,此固圣天子之大德,而所司急于将顺,亦贤宰辅之公心也。时承行者则吏部尚书三原王恕、兵部尚书钧州马文升、验封郎中安陆孙交、武选郎中苏州徐源,皆一时名望也。

  本朝文章首臣在洪武初则学士宋濂,其所记当时盛美有洪武圣政记。自永乐以后,则少师杨士奇,有三朝圣谕录。至天顺改元,则少保李贤有天顺日录、二录。皆近有印本。而圣政记独亡,仅见其序尔,惜哉!

  ○纂言

  薛文清公曰:「先儒『月映万川』之喻最好喻太极,盖万川总是一月光,万物统体一太极也。川川各具一月光,物物各具一太极也。」今观释氏书所谓「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亦是此意。朱子尝言彼亦窥见一二者,殆此类尔。

  王懋学曰:「食饮暖于心,既久而达于四肢,此可以体天地之化;刺割抑搔纔及于肤,而心即悟,此可以体天地之神。」斯言也可谓善于体道者矣。

  稗官小说间亦有格言,若李弥远赠胡忠简之贬所十事,见赵与时宾退录,皆六经精义也。今备录于左:「一曰有天命、有君命,不择地而安之。二曰惟君子困而不失其所享。 (「二曰惟君子困而不失其所享」,「享」原作「亨」,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 三曰名节之士犹未及道,更宜进步。四曰境界违顺,当以初心对治。五曰子厚居柳,筑愚溪;东坡居惠,筑鹤观,若将终身焉。六曰无我方能作为大事。七曰天将任之,必有大摧抑。八曰建立功名,非知道者不能。九曰太刚恐易折,须养以浑厚。十曰学必明理,记问办说皆余事。」

  「世录之荣王者,所以录有功、尊有德、爱之厚之示恩遇之不穷也。 (「所以录有功尊有德爱之厚之示恩过之不穷也」,「厚之」原作「厚以」,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 为人后者,所宜乐职劝公以服勤事任,长廉远利以似述世风。而近代公卿子孙,方且下比布衣,工声词,售有司,不知求仕非义,而反羞循理为无能;不知荫袭为荣,而反以虚名为善继,诚何心哉!」近思录所载此条,本横渠策问,性理大全书则遗而未收。纯初以应袭指挥使中进士,后见此言,遂请于朝廷而复旧官,故备录于右,觊不负初志焉。

  成化甲午,江西乡试发策,欲进周、程、张、朱五子配享先圣。大意谓礼以义起,五子之学实继孔孟既绝之统,其有功于来学,非汉唐诸儒所及,不可拘以世代先后,混于从祀,则道统以明。又谓颜路、曾皙、孔鲤乃回、参与伋之父,今子皆配享殿上,而父则从祀庑间,亦非人情所安,宜别祀叔梁纥于后寝,而以三子者配,则彝伦以叙。其立论甚精也。近观熊去非五贤祠记后语,乃知先儒已有是说,第当道者未举行尔。今朝廷右文图治,典礼者能不一奋舌乎?然理义根于人心,谓必有时而遂也。

  滨水田地常互有消长,其税粮尚循旧额征收,而无所增损,故消者往往苦于陪偿,而长者反利出望外,可谓误矣。纯谓宜以新积游淤之地补还被冲之家,庶盈歉适均而人无妄讼。 (「庶盈歉适均而人无妄讼」,「盈歉适」三字原本不清,据明朱氏国朝典故补。) 今江、淮间州县苟以时举行亦非甚难, (「今江淮间州县苟以时举行亦非甚难」,「难」字原本不清,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且于法制无所拘碍, (「且于法制无所拘碍」,「且于」二字原本不清,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顾在任者何如耳。

  天之生人厚薄不齐,君子亦行法以俟命而已。若必据所行之得失善恶而责効于贫富寿夭, (「若必据所行之得失善恶而责効于贫富寿夭」,「而」字原本空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是不揣其本而惟末之齐也。且如松栢之生,或曰遭戕伐亦未遽至枯朽,而槐柳桑柘虽极天时之养、人事之培,终亦莫能同其永年也。顾今之世,乃有挟一事之得、一行之善而报或不称者,往往怨天而尤人,其亦不知命也矣。

  欧阳子本论谓佛老之害,当修其本以胜之,窃以为未然。盖本苟已修,异端不入矣。今其道方炽而遽欲修本以胜焉,是犹病剧不治,惟务培养元气也,其愈也难矣。

  释氏以识心见性为本,而欲空万化,殊不知所以能识能见,固赖二气之良能也。若并空之,则亦将何以识之、见之邪?

  心犹火也,仁则火之热也,热不离于火而能及乎物,犹仁不离乎心,而能施诸人也。

  天地之间皆一气之流行,而理则随在而寓焉。观夫扇举而风,则气无不在可见矣。鸿翔而序,则理无不在可见矣。

  ○知人

  世称前元诸儒宗理学者,必曰南吴北许,此固非后学所敢轻议。但今读其书,则见静修刘公所见尤多自得。如因歉责家废楼,而谓人之体道当随气机之成毁循环,不可因废而遂厌怠。其论声音之发,则谓根于物情,如来之声必来,去之声必去,皆天造地设。人能知此,则知唯诺坐立之类各有本然一定之理,而自不得龃龉于其间,是皆先贤之所未言。其它立论大率多类此,诚有功于世教不浅也。惜乎!其卒时年纔四十有五,未暇著述,故学者鲜知之,犹幸存而未泯者则不可不尽心也。

  少保李文达公尝谓当日仕途中能尚理学者纔见薛大理一人。今观其所著读书二录,皆身心体验而有得者,信非高才能文之人所能造也。故其教人拳拳以复性为事,可谓知所务矣。方其幼时,手录性理大全一书,其书不下数百万言,非立志之大,宁无厌心?是以卒能诚身以及于人,而一时之死生利害略不能动也。彼浅见者乃病其言之不华,是以相如、扬雄为胜于曾子之一唯耳。

  形容他人足以窥在己之所养。孙志同素不多作诗, (「孙志同素不多作诗」,「孙」原作「逊」,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 一日,题人庐墓卷有曰:「悬知表门事,不是结庐心。」便非诗人刻意所能到,盖由其平日诚于自治,不求人知,故不觉见之于言如此也。

  狄梁公虽始终为唐,卒授五王反正大统,功固高矣,然非守道者所宜取法。何也?盖君子于义有所不安,不敢须臾处以成事,有命难取,必于将来也。若梁公之事,后虽幸而成功,其身固已委质为臣,而处于其所不安矣。况或不能终遂其志, (「况或不能终遂其志」,「其志」二字原本不清,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遂又将何以自献于先王乎? (「遂又将何以自献于先王乎」,「遂又将」三字原本空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按:狄梁公有姑,姑有一子。公请于姑,欲官之。姑曰:「吾止一子,不欲令其事女主以取荣名。」公惭而退。则妇人所见又在梁公上矣。

  ○格物

  潜溪文集内一事,昔波斯人来闽,相古墓有宝气,乃谒墓邻,以钱数万市之。墓邻靳不与,波斯曰:「汝无庸尔也,此墓已无主五百年矣。」墓邻始受钱。波斯发之,见棺衾肌肉溃尽,心坚如石,锯开视之,见佳山水青碧如画,旁有一女靓妆凭栏凝睇,盖此女有爱山癖,朝夕吐吞清气,故能融结至于如此。此志一动气也。

  程氏遗书内一事,南中有采石人,因采石石陷,遂在石中。幸不死,饥甚,只取石膏食之,不知几年。后因他人复来采石,见此人在石中,引之出。渐觉身硬,纔出见风,便化为石。此气一动志也。天地之间,阴阳变化何所不至哉!

  针指南,或金性趋南也,若火之炎上,水之润下尔。但他金体重,每藉于物,莫遂其性之自然,故惟针为可验也。

  火浣布,盖金石之属,其缕若今铜铁丝网,入火遽不能燃耳。

  方诸见月生水,此未及试,纵有之,其生当不多。盖火藉木为体,得其种可以传,故千寻之焰卒尔可灭,水自有体,其生可得遽盛。今以杯水费束薪热之,且难即消,则其长也,岂能顿异邪! (「岂能顿异邪」,「顿」原作「顷」,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明古今说海本改。) 知死之道则可以知生之道也。

  凉焰以理推之决无。盖阳能制阴,故水可汤而泉有温者;阴不能制阳,盛极则克之矣,不能使之顺其性也。阳成形为火焰,火之余也,恶得凉? (明古今说海本此段下有如下一段文字:「朱启明谓人之目与舌皆有形,而所视所嗜者亦有形。鼻惟容气,故所嗅者亦惟气。至于耳,则中虚者也,而所听之声亦无迹。事物各以类应也固矣。」)

  ●损斋备忘录下 (「损斋备忘录下」,「损斋」二字原无,据同页书口小字补。)

  说诗

  论文

  补阙

  拾遗

  辩疑

  刊误

  ○说诗

  太祖高皇帝御制咏雪诗云:「腊前三白旷无涯,知是天宫降六花。九曲河深凝底冻,张骞无处再乘槎。」其一统鸿基兆于此矣。新雨诗云:「片云风驾雨飞来,顷刻凭看遍九垓。楹外近聆新水响,遥空一碧见天开。」维新丕治于是见焉,于乎盛哉! (此句下明古今说海本另有二段文字,录如下:「太祖征伪汉,至潇湘,赋诗云:『马渡溪头苜蓿香,片云片雨渡潇湘。阵风吹醒英雄梦,不是咸阳是洛阳。』天葩睿藻,豪宕英迈如此。」『大将征南胆气豪,腰悬秋水吕虔刀。马鸣甲冑乾坤静,风动旌旗日月高。世上麒麟终有种,穴中蝼蚁竟何逃。大标铜柱归来日,庭院春深听百劳』。此圣祖命都督佥事杨文南征而赐之之诗也,气象豪雄,音律和畅,酷似盛唐格局。」)

  宣庙诗多六言,如过史馆云:「荡荡尧光四表,巍巍舜德重华。祖考万年垂统,乾坤六合为家。」上林春色云:「山际云开晓色,林间鸟弄春音。物意皆含生意,天心允合吾心。」二诗今人家往往有石刻摹本,盖石不在禁中, (「盖石不在禁中」,「盖石」二字原误倒,据明古今说海本改。) 故人多得之。纯又尝于一故家获覩咏撒扇一首云:「湘浦烟霞交翠,剡溪花雨生香。扫却人间炎暑,招回天上清凉。」与前二诗皆一视同仁气象,而此一章尤有克治之意。大抵皆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此真帝王之言也。

  先孺论文,每称苏子赤壁赋「山高月小,水落石出」之句,天然雄浑,不假雕削,故为可尚。愚谓惟诗也亦然,如太白「天晴一鴈远,海阔孤帆迟。」「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等句,宇宙间亦岂多得哉!

  「忽闻贫者乞声哀,风雨更深去复来。多少豪家方夜饮,贪欢未许暂停杯。」呜呼!此先君子夜闻丐者有感之作也。与前辈蚕妇吟所谓「子归啼彻四更时,起视蚕稠怕叶稀。不信楼头杨柳月,玉人歌舞未曾归」如出一手。然彼方自怨,此乃恤人,其设心更广矣。

  人之才质各有所偏,故学者赋诗撰文不能兼美。昔韩子以三代文章自任,诗则让李、杜。至如宋潜溪为国初文章首臣,一时文士谁则过之?然于吟咏性情独亚于当时诸公,盖天之生物实者不华,渊者不陆,固不能兼全也。

  古人作诗皆由所养,而不假雕琢,故其气象非后世所能及。如葛覃言告师氏一章,在当时不过直言其实事耳,然熟玩之,便可见其勤俭孝敬之实。他诗大率多类此,初非有意而作也。今人所养既不如古,顾乃劳心焦思于一字一句间,愈工而愈离也,善学诗者盖亦养之于始乎!

  诗最忌用虚字,多则涉议论,非所以吟咏性情也。宋人所以不逮唐者,正为主于议论尔。间有矫其习者,又多刻削太甚,不复有浑然之气象,智巧日滋,太朴日散,虽有作者,亦莫如之何也已。

  学选诗不徒要如古人之气象,虽造语命字亦不可涉后世时俗语谚,所谓「装龙似龙,」须如此方始是学。若司马相如子虚、上林赋,文非不工也,而楚辞后语乃独取夫长门,何哉?声之相类然也。然亦不可窃古人所已言而摹仿蹈袭太甚,则刬无新意可厌,要在胸中自有活法。

  梅圣俞尝谓作诗之法,必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寓于言外,然后为至。时以为知言,信矣!然欲状难写之景,非习之熟者莫能精,欲含不尽之意,非养之素者不能有。

  写景宜涵蓄,则诵之有余味而不短浅。前贤尝爱「晓日都门道,微凉草树秋」之句,盖清秋萧爽之景诵之如在目前。句中初不尽言也,今人多不识此意。

  作诗虽尚谲谏,而亦不可大露,露则不但失诗人温厚之意,亦适以甚闻者之怒耳。故善为诗者,必如昔人所谓使知此意不为无益,使其不知亦非所以取祸而后可。

  唐以前诗,即事实以形诸声音而自含义理,所以讽诵之间使人有所兴。今人却直以义理评论事实耳,故无余味。

  李太白天才俊逸,诚所谓圣于诗者。如远别离、蜀道难诸篇,浑然豪放,驰骋今古,虽盛唐一时人岂能及!六一作庐山高,自谓与之颉颃,然详视之,终觉说得辛苦生受。赵宋以来,学者多自经业中觉悟,故谈诗者只喜少陵之忠爱,往往甲杜乙李,殊不知二子者互有优劣,正不当执一论耳。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此唐人陈陶诗后两句,盖谓地远不知其死而尚梦见,命意可谓精到。然读之初,若不经意者,在今人不知费多少说乃尽尔。

  昔东坡作韩文公庙碑,有云:「作书诋佛讥君王,要观南海窥衡湘。」鹤山魏氏深以为非,盖人臣谏诤惟冀事之必成,岂有预知无益而姑以钓名之理哉!迩日有送张兼素谪官云:「未下词头曰,犹疑得祸深」,其待今日为何日邪?顾乃自以为得,不亦异乎!

  元人萨天锡秋宫词云:「清夜宫车出建章,紫衣小队两三行。石阑干外银灯过,照见芙蓉叶上霜。」读之初若泛言当时之事者,细味其词,则便有深宫寂寞望幸不到之气象。且造语浑然,追踪盛唐,若此者亦不多见也。

  广陵茅大方作诗必傅经义,尝谒孟庙,有「千古难忘义利词」之句,一时作者莫能尚也。洪武末,先祖守淮安时,方任都宪,寄以诗曰:「淮南消息近如何?闻道将军志不磨。纵有火龙翻地轴,莫教铁骑过天河。关中事业萧丞相,塞外功勋马伏波。老我不才无补报,临风一叹一长歌。」其于义利真不忘所择矣!百余年来尚为淮人传诵。 (此段后明古今说海本有如下一段文字:「铁铉,色目人也。为山东布政,抗御靖难师甚力。文皇即位,擒至阙下,不屈而死。二女入教坊,终不受辱,后赦出之,皆适士人。长女有诗曰:『教坊脂粉洗铅华,一片闲心对落花。旧曲听来犹有恨,故园归去已无家。云鬟半绾临妆镜,雨泪空流湿绛纱。今日喜逢白司马,尊前重与诉琵琶。』其妹诗曰:『骨肉伤残产业荒,一身何忍去归娼。涕垂玉筋辞官舍,步蹴金莲入教坊。览镜自怜倾国貌,向人羞学倚门妆。春来雨露宽如海,嫁得刘郎胜阮郎。』」)

  蘧伯玉使者称伯玉曰: (「蘧伯玉使者称伯玉曰」,「曰」字原缺,据明朱当■〈氵眄〉(下简称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欲寡过而未能。」先儒谓其言愈自卑约,而其主之贤益彰。作诗须有此等气象方好。今之学者好高,开口便以贤人君子自居,如云:「江山须我到,亲见仲尼来」等句,盖自以为能占地步,不知识者视之,适见其躁妄耳。

  杨诚斋闻晦翁足疾,遂于赠人之诗结云:「晦庵若问诚斋叟,上下千峯不用扶。」晦翁见之,笑曰:「我病犹在足,诚斋病则在口耳。」纯谓:「先正亦相戏如此。」孙志同曰:「戏中亦有箴规意,岂我文公欲诚斋谨言也。」纯因自叹所见不及志同,所愿长得一格,则又见得别,正此类尔。

  瞿宗吉竹枝词如「月落西边有时出,水流东去几时还。早起腥风满城市,郎从海口贩鲜回」等句,可谓超出铁崖矣。

  ○论文

  文章德行虽物有本末, (「文章德行虽物有本末」,「末」原作「未」,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 而传今播后亦互为主宾,故周南、商颂每假重于汤文圬者,梓人则托名于韩、柳。然而有言者称人,有德者称于人,善为学者亦可以知所择矣。

  朱文公百丈山云谷等记叙事详到,文辞古雅,略不蹈袭陈言,使杂于柳子游山诸记中,谁复别之?其解经诸作,意在使人易晓,自宜和缓详切,后生小子徒见此,而未见彼,遂妄生论议,何其不自量邪!

  枚乘七发亦偶止于七耳,后人效之,遂以七为体。至柳子晋问,名虽变,而数尚因之。独诚意伯刘公乃作九难,可谓超出前人而不屑屑于往辙矣。

  韩退之画记, (「韩退之画记」,「画」原作「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 先儒谓其体似顾命,今观之信然。但顾命所言皆经世远图,其所叙载亦皆一时声容礼乐之盛,而退之所记不过游玩禽荒, (「而退之所记不过游玩禽荒」,「退之」原作「画之」,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 是可同年而语哉?韩子不以其道得之,又玩而弗置,不几于丧志乎!虽然,画,韩子之所深爱焉者,一旦感赵氏子之言而辄以与之不少吝,其视世之人争尚一物卒至于辱身丧家者异矣。

  王荆公读柳宗元传云:「余观八司马皆天下奇才也,一为叔文所诱,遂陷于非义,至今士大夫欲为君子者,皆羞道而喜攻之。然此八人者既困矣,无所用于世,往往能自强以求别于后世,而其名卒不废焉。而所谓欲为君子者,吾多见其初而已,要其终能无与世俯仰以自别于小人者少耳,复何议于彼哉?」 (「复何议于彼哉」,「议」字原本不清,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其儆人谨始善终之意切矣。而近世选文章者乃独取其读孟尝君传一篇, (「而近世选文章者乃独取其读孟尝君传一篇」,「文章者」三字原本空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何邪?

  人有恒言者曰: (「人有恒言者曰」,「恒言者曰」四字原本空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唐诗、晋字、汉文章」,盖各举其盛也。然谓之各言其衰亦可也。何也?古人作文由充积之盛随感而发,故三代以前纪事纂言浑然不假绳墨,而自中矩度。班、马而下,始有意于铺叙成章,其浑然之气实凿于此。古人之诗所以吟咏性情,非取妍于人也。自律体出,学者渐以声病为务,气格日趋于巧靡,此朱子所以有永依声之叹也。至若字学,虽造自古人,而六书之义实天造地设,历周以降,体或时变,而其意固在。江左诸子狃于旷达,始减省点画,务以妍媚相夸,而六书之义荒矣。故亦可谓各言其衰也。

  梁甫吟结句「谁能为此谋?相国齐晏子」,是本诗「谁其尸之?有齐季女」文法。后欧阳子作醉翁亭记一篇,说尽方露出姓名,亦是此体,而变化益巧矣。

  ○补阙

  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集注谓:「此言人之言行交际皆当谨之于始,而虑其所终。虽然始固当谨,不幸而或失谨于始,则将如之何?」善乎!张子尝曰:「君子宁言之不顾,不规矩于非义之信;宁身被困辱,不狥人以非礼之恭;宁孤立无朋,不失身于可贱之人。」至哉言也!使悔过者得以有所用力而迁于善,可以补有子之未言矣。

  临川吴氏考注周礼一本于尚书周官之文,凡职之合于某官者,则分隶于某官,以是而冬官亦备。又本舜典,以孟子补大司徒之职,尤为有据,可以酬千古之遗恨也。

  经礼三百,曲礼三千,今所存仪礼仅十七篇耳。然而圣王之制尚赖此,可见学者苟得其意,而因类以推其余,虽不屑屑于既往之迹可也。

  六经于秦火后惟乐经全亡,而蔡西山则补以律吕新书。八卦本于河图、周易详矣,九畴本于洛书乃独无传,而九峯则补以洪范皇极内篇,蔡氏父子其有功于圣门也多矣!

  ○拾遗

  山谷黄氏曰:「男女婚嫁,渠侬堕地自有衣食分剂,所谓诞。置之隘巷,牛羊腓字之,其不应冻饥于丘壑者,天不能杀之也。今蹙眉终日者,正为百草忧春雨耳。」东坡苏氏曰:「自今已往,早晚饮食不过一嚼一肉。有尊客,盛馔则三之,可损不可增。召我者预以此告:一曰安分以养福;二曰宽胃以养气;三日省费以养财。」纯谓二公之言,深有以警人之躁妄,而古今集嘉言者皆遗而不录,故特表出之,俟知言者采焉。

  曾参后母遇之无恩,而供养不衰。及其妻以藜蒸不熟,因出之。人曰:「非七出也。」参曰:「藜蒸小物耳,吾欲使熟而不用吾命,况大事乎!」遂出之,终身不娶。其子元请焉,参告其子曰:「高宗以后妻杀孝巳,尹吉甫以后妻放伯奇,吾上不及高宗,中不比吉甫,庸知其得免于非乎!」朱子修仪礼经传通解附此事于昏义之末,且注出家语,今考之,不见载此,岂近日印行家语非全书邪?

  通鉴纲目既以昭烈大书为正统,又见其义于感兴诗矣,而分注尚取司马温公旧议,而不及致堂所论,何哉?盖编者偶遗而未收,抑不知别有所谓也?

  ○辩疑

  周易自汉儒以彖象诸传分隶各卦爻之下,历代因革,遂各不一。至东莱吕氏考定十翼附于经后,始复孔氏之旧。但大小二象兼分上下,似犹可疑。盖大象主象,小象主辞,义既不同,文体亦异,恐各自为篇也。先儒有大象、小象之称,岂亦因其篇而别其名欤?

  尚书精密之旨,若「虞书之精一执中,商书之主善克一」等语,今文皆无。孰谓古文为伪书邪?草庐吴氏叙录乃别以存疑,盖亦不察其实矣。

  春秋纪事非以用字为褒贬,但据事正名,则褒贬自见。如下杀上为「弒」,此杀上之定名而不可易者,犹酒之不可以言食,肉之不可以言饮。苟舍之而不曰「弒」,则非下之杀矣。故凡杀上者必以「弒」书,非恶其杀上,而故书「弒」字以示贬也。故曰:「春秋正名,盖谓正其本。」然之定名耳, (「然之定名耳」,「耳」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明古今说海本补。) 岂圣人假智力于其间哉!

  地有四游,窃谓不然。地之凝结,由制于天气之急劲旋遶而不可婴也。地而可游,是天气尚可婴也,此非惟不知地,亦不知天也。

  乱臣贼子乘机窃势,虽横行一时,然天定胜人,未有久而不报者。若宋劭、隋广弒父与君,乃至身戮国亡为后世鉴,固不能逃天网之恢恢也。惟宋太祖之崩,人每以弒夺致疑于太宗。果然,则凡圣贤福善祸淫之训皆为设词垂教而不足信矣!或曰:「唐之昭陵亦尝手射建成,而享国垂二十世,何也?」此殆不同,唐兴之功本非建成,而昭陵夺宗亦为图治。然而传不一再,已遭武氏之祸,唐统几绝,天道固未尝遗漏也。况宋祖辛勤开基,太宗尝北面事之,一旦夺为己有,又传其子若孙,而卒无祸殃,天道讵若是之舛哉?君子著述微显阐幽,所以劝惩于将来也。今于疑似之中,辄以大恶归之,则使后世无忌惮之徒必将曰:「篡弒如宋太宗,且享国如此,我曹小有不善何足为患邪?」是败天下之义心也。近丘氏、程氏各尝论辩,援引颇详,独于此义则未言及,故特着之以广其说云。

  四声之中,其平声每音凡二,如「天」固与「忝」同音之平声,而「田」亦此音之平声。「千」固与「浅」同音之平声,而「钱」亦此音之平声。意古者分平声为上下或此之谓也。然声音之传世久而转相讹谬,故学之者互为讥议,卒未得其真耳,可胜叹哉!

  或谓雷形似斧,此倒言也,先王制器尚象,正斧取象于雷耳。

  ○刊误

  六经之言,凡夫子删述者,历万世而无弊。其它门人所记,未免离真失正,有未可尽信者。若鲁斋之论家语,正学之论檀弓,是以论家语者谓楚子亡弓之说卒难领会。 (「是以论家语者谓楚子亡弓之说卒难领会」,「是以」原作「是已」,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 且弓之为物,细物耳,虽曰「人亡人得而勿求」,然其失求甚显也。使楚子亡其夫人,亦曰「人亡人得而勿问」,则已不可,况桀、纣所失之天下即汤武所得之天下,使曰「人亡人得而勿恤」,则是淫暴之恶未可非,而天命之断未足惧也,其可乎哉!窃谓楚子亡弓之初,当趣令求之,求之不得,当自反,曰:「我莅事不敬也,委任非人也,往者既不可追,继自今兢兢业业任贤,便能俾无再失。」则庶乎古人改过不吝,克勤小物之义。今乃舍此,务以能忘为贵,则是既失于外而遂遗其内也。职业不守而以溥博自居,无亦近为兼爱之流欤!论檀弓者谓「丧欲速贫,死欲速杇」之说,则曰:「孔子之欲仕非为富也,为行道也;致美于棺椁非为不朽也,为广孝也。」欲富而■〈日间〉,且趋焉以求利于蛮夷之国,曾谓孔子若是乎?欲全其既死之躯,而因以为民制,孔子何取乎!有子之疑、曾子之问、子游之答皆传之者谬也。其谓季武子成寝,则曰:「成寝,而夷人之墓合葬于人阶下,二子皆不足为知礼,且称之也奚?当然,则知礼者宜何居?」曰:「无已则卜野而迁诸,犹为善乎?」是其谓防墓崩,则曰:「取乎古而师之者,以其合乎人情,当乎理也。」父母之棺髐然暴于人而不修,可取乎古哉?信如其言,安足以为圣人?其诬孔子甚矣!谓殡乎五父之衢亦然。其谓曾子教子夏,则曰:「孔子之门人曾子最少,曾子之父与师商固友也。曾子于子夏之丧,明而吊之则宜,其名而数之者非。」曾子事也,传之者过也。或曰:「朋友有过,以其长也,则不正之欤?」曰:「非也,正之者是也。名而数之,曾子不若是暴也。」何以明之?曰:「其辞倨而慢,曾子之言悫而谨。」其谓子思之母死于卫,则曰:「礼者,君子恒履之器也,不可斯须远于身,岂以家之贫富、时之通塞为行否?」子思贤者,其为道粹矣,信斯言也乌?在其喻于道。其论夫子不弃,原壤则曰:「周公曰:『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苟有大故,周公必弃之矣。」小过而容之,义也;大故而弃之,亦义也。察察然拒,昧昧然容,此薄量无制者之为,岂圣人所为乎?天下之大故宜莫甚于母死而歌者矣,此而不弃,乌乎弃?以是为圣人之量,非吾之所知也。凡此数说,皆有功于名教,故录之。

  正统之正,非雅正之正,东坡谓:「犹言有天下云尔。」故通鉴纲目于秦、晋及隋皆以正统书之,所以定人志而息争乱也。好异者每欲以变统书,使变统可变书, (「使变统可变书」,「变统」二字原无,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则吾朱子当先书之矣。朱子岂忘正变者哉?是不惟轻訾先贤, (「是不惟轻訾先贤」,「是」字原本不清,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亦且启奸雄之借口也。一言之异而贻祸无穷,可不惧哉!

  宋有天下,大抵皆太祖之功,其所未并者,独河东一弹丸地耳。四明陈氏于通鉴续编乃终其世以列国分,书至太宗方入正统,似非能权理势之宜者。今奉敕纂修续通鉴纲目,乃取天台徐氏之说,于开宝八年即大书以承正统,而以北汉未亡,比迹于唐初之梁师都,此最为有据。他如黜契丹纪年表,韩通死节,赵普之卒尽削其官爵,张世杰之死,特见于提纲之类,皆度超陈氏远甚。陈书修于元末,逮成化初已逾百年,而世每罕见,岂书法失当者多夭,固阙之以待圣朝之制作乎? (「固阙之以待圣朝之制作乎」,「阙」原作「閟」,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 予尝欲仿尹氏撰续纲目,发明而才力不逮,尚未克,为姑记其要,以俟能者。

附录:

损斋备忘录二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明梅纯撰纯夏邑人成化辛丑进士太学题名碑作南京京卫人葢纯为洪武中驸马都尉梅殷之元孙世隶勲籍故也书中自称初以应袭指挥使登进士后复读近思录中张子论世禄子孙不应工声病售有司一条遂请于朝廷而复旧官葢亦戞然自异之士矣是书上卷分纪事纂言知人格物四类下卷分说诗论文补阙拾遗辨疑刋误六类其说诗论文颇能中理而亦每伤于迂阔如谓韩退之画记先儒谓其体似顾命今观之信然但顾命所言皆经世远图其所叙载亦皆一时声容礼乐之盛而退之所纪不过游玩禽荒是可同年而语哉韩子不以其道得之矣玩而弗置不几于丧志乎云云可谓胶固之甚且顾命何尝有乐而曰声容礼乐之盛殆谬为大言不核事实矣其纪事类中述梅殷之归京师乃以母老之故其挤死笪桥下出于赵深谭■〈日义〉之窃害非成祖之意是以其家受恩未艾云云与史迥异亦曲笔也(四库全书总目?子部?杂家类存目)

列传第九

--------------------------------------------------------------------------------

  ○公主

  明制,皇姑曰大长公主,皇姊妹曰长公主,皇女曰公主,俱授金册,禄二千石,婿曰驸马都尉。亲王女曰郡主,郡王女曰县主,孙女曰郡君,曾孙女曰县君,玄孙女曰乡君,婿皆仪宾。郡主禄八百石,余递减有差。郡主以下,恩礼既杀,无足书者。今依前史例,作《公主传》,而驸马都尉附焉。

  ○仁祖二女 太祖十六女福成庆阳二主附 兴宗四女 成祖五女 仁宗七女宣宗二女 英宗八女 景帝一女 宪宗五女 孝宗三女 睿宗二女 世宗五女 穆宗六女 神宗十女 光宗九女 熹宗二女 庄烈帝六女仁祖二女

  太原长公主,淳皇后所生,嫁王七一,早卒。洪武三年追册,并赠七一荣禄大夫驸马都尉,遣使具衣冠改葬于盱眙。

  曹国长公主,太原主母妹,嫁李贞。主性纯孝,助贞理家尤勤俭,早卒。贞携子文忠避兵,依太祖于滁阳。洪武元年二月追册主为孝亲公主,封贞恩亲侯驸马都尉。先是,兵乱,主未葬,命有司具礼葬于李氏先墓。诏曰:“公主祠堂碑亭,其制悉视功臣之赠爵为王者。”三年改册主陇西长公主。五年,以文忠贵,加册曹国长公主,并进贞右柱国曹国公。贞性孝友恭谨。初,文忠守严州,屡以征伐事出,皆委贞权掌军务。文忠克桐庐,以所俘卒送严。严城空虚,俘卒谋叛去。贞飨其众,醉而缚之,以归应天。太祖嘉之,累授官如子爵,赐甲第西华门玄津桥之西。帝数临幸,太子诸王时往起居,亲重无与比。晚岁尤折节谦抑,尝曰:“富贵而忘贫贱,君子不为也。”十二年冬卒。赠陇西王,谥恭献。文忠自有传。太祖十六女临安公主,洪武九年下嫁李祺,韩国公善长子也。是时始定公主婚礼,先期赐驸马冠诰并朝服,仪从甚盛。主执妇道甚备。祺,功臣子,帝长婿,颇委任之。四方水旱,每命祺往振济。二十三年,善长坐事死。祺前卒,主至永乐十九年薨。

  宁国公主,孝慈皇后生。洪武十一年下嫁梅殷。殷字伯殷,汝南侯思祖从子也,天性恭谨,有谋略,便弓马。太祖十六女诸驸马中,尤爱殷。时李文忠以上公典国学,而殷视山东学政,赐敕褒美,谓殷精通经史,堪为儒宗。当世皆荣之。

  帝春秋高,诸王强盛。殷尝受密命辅皇太孙。及燕师日逼,惠帝命殷充总兵官镇守淮安。悉心防御,号令严明。燕兵破何福军,执诸将平安等,遣使假道于殷,以进香为名。殷答曰:“进香,皇考有禁,不遵者为不孝。”王大怒,复书言:“今兴兵诛君侧恶,天命有归,非人所能阻。”殷割使者耳鼻纵之,曰:“留汝口为殿下言君臣大义。”王为气沮。而凤阳守徐安亦拆浮桥,绝舟檝以遏燕。燕兵乃涉泗,出天长,取道扬州。王即帝位,殷尚拥兵淮上,帝迫公主啮血为书投殷。殷得书恸哭,乃还京。既入见,帝迎劳曰:“驸马劳苦。”殷曰:“劳而无功耳。”帝默然。

  永乐二年,都御史陈瑛奏殷畜养亡命,与女秀才刘氏朋邪诅咒。帝曰:“朕自处之。”因谕户部考定公、侯、驸马、伯仪仗从人之数,而别命锦衣卫执殷家人送辽东。明年冬十月,殷入朝,前军都督佥事谭深、锦衣卫指挥赵曦挤殷笪桥下,溺死,以殷自投水闻。都督同知许成发其事。帝怒,命法司治深、曦罪,斩之,籍其家。遣官为殷治丧,谥荣定,而封许成为永新伯。

  初,公主闻殷死,谓上果杀殷,牵衣大哭,问驸马安在。帝曰:“为主迹贼,无自苦。”寻官殷二子,顺昌为中府都督同知,景福为旗手卫指挥使,赐公主书曰:“驸马殷虽有过失,兄以至亲不问。比闻溺死,兄甚疑之。都督许成来首,已加爵赏,谋害之人悉置重法,特报妹知之。”瓦剌灰者,降人也,事殷久,谓深、曦实杀殷,请于帝,断二人手足,剖其肠祭殷,遂自经死。十二月进封公主为宁国长公主。宣德九年八月薨,年七十一。

  初,主闻成祖举兵,贻书责以大义。不答。成祖至淮北,贻主书,命迁居太平门外,勿罹兵祸。主亦不答。然成祖故重主,即位后,岁时赐与无算,诸王莫敢望。殷孙纯,成化中举进士,知定远县,忤上官,弃归。袭武阶,为中都副留守。

  崇宁公主,洪武十七年下嫁牛城,未几薨。

  安庆公主,宁国主母妹。洪武十四年下嫁欧阳伦。伦颇不法。洪武末,茶禁方严,数遣私人贩茶出境,所至绎骚,虽大吏不敢问。有家奴周保者尤横,辄呼有司科民车至数十辆。过河桥巡检司,擅捶辱司吏。吏不堪,以闻。帝大怒,赐伦死,保等皆伏诛。

  汝宁公主,洪武十五年与怀庆、大名二主先后下嫁,而主下嫁陆贤,吉安侯仲亨子也。

  怀庆公主,母成穆孙贵妃。下嫁王宁。宁,寿州人,既尚主,掌后军都督府事。建文中,尝泄中朝事于燕,籍其家,系锦衣卫狱。成祖即位,称宁孝于太祖,忠于国家,正直不阿,横遭诬构,封永春侯,予世券。宁能诗,颇好佛。尝侍帝燕语,劝帝诵佛经饭僧,为太祖资福。帝不怿,自是恩礼渐衰。久之,坐事下狱,见原,卒。子贞亮,官羽林前卫佥事,先宁卒。宣德十年,贞亮子彝援诏书言公主嫡孙当嗣侯。不许,命以卫佥事带俸,奉主祀。宁又有子贞庆,工诗,与刘溥等称“十才子”。

  大名公主,下嫁李坚。坚,武陟人。父英,洪武初为骁骑右卫指挥佥事。从征云南阵没,赠指挥使。坚有才勇,既尚主,掌前军都督府事。建文初,以左副将军从伐燕。及战,胜负略相当,封滦城侯,予世券。滹沱河之战,燕卒薛禄刺坚堕马被擒,械送北平,道卒。子庄年七岁,嗣侯。成祖即位,庄父姓名在奸党中,以主故获宥。主惧祸,遂纳侯诰券。宣德元年,主薨。庄在南京师事刘溥,放浪诗酒,以寿终。

  福清公主,母郑安妃。洪武十八年下嫁张麟,凤翔侯龙子也。麟未嗣侯卒。永乐十五年,主薨。

  寿春公主,洪武十九年下嫁傅忠,颖国公友德子也。先是,九年二月定制:公主未受封者,岁给纟宁丝纱绢布线;已封,赐庄田一区,岁征租一千五百石,钞二千贯。主为太祖所爱,赐吴江县田一百二十余顷,皆上腴,岁入八千石,逾他主数倍。二十一年薨,赐明器仪杖以葬。

  十公主,早薨。

  南康公主,洪武二十一年下嫁胡观,东川侯海子也。海尝以罪夺禄田。及观尚主,诏给田如故。观初在选中,帝命黄岩,徐宗实教之。既婚,督课益严,又为书数千言,引古义相戒劝。观执弟子礼甚恭。太祖为大喜。建文三年,观从李景隆北征,为燕兵所执。永乐初,奉使晋府还,科道官劾观僭乘晋王所赐棕舆。诏姑宥之。已,都御史陈瑛等劾观强取民间子女,又娶娼为妾,且言:“预知李景隆逆谋,陛下曲加宽宥,绝无悛心,宜正其罪。”遂罢观朝请,寻自经死。宣德中,主为子忠乞嗣,诏授孝陵卫指挥佥事,进同知。正统三年,主薨。永嘉公主,母郭惠妃。洪武二十二年下嫁郭镇,武定侯英子也。英卒,镇不得嗣。宣德十年,主乞以子珍嗣,语在《英传》。景泰六年,主薨。世宗即位,元孙勋有宠,为主乞追谥,特赐谥贞懿。

  十三公主,早薨。

  含山公主,母高丽妃韩氏。洪武二十七年下嫁尹清。建文初,清掌后府都督事,先主卒。主至天顺六年始薨,年八十有二。

  汝阳公主,永嘉主同母妹,与含山主同年下嫁谢达。达父彦,凤阳人,少育于孙氏,冒其姓。数从征讨有功,累官前军都督佥事,诏复谢姓,迁其子尚主。仁宗即位,主以属尊,与宁国、怀庆、大名、南康、永嘉、含山、宝庆七主皆进称大长公主。自后诸帝即位,公主进封长公主、大长公主皆如制。

  宝庆公主,太祖最幼女,下嫁赵辉。辉父和以千户从征安南阵没,辉袭父官。先是,成祖即位,主甫八岁,命仁孝皇后抚之如女。永乐十一年,辉以千户守金川门,年二十余,状貌伟丽,遂选以尚主。主既为后所抚,装赍视他主倍渥,婚夕特诏皇太子送入邸。主性纯淑,宣德八年薨。辉至成化十二年始卒。凡事六朝,历掌南京都督及宗人府事。家故豪侈,姬妾至百余人,享有富贵者六十余年,寿九十。

  福成公主,南昌王女,母王氏。嫁王克恭。克恭尝为福建行省参政,后改福州卫指挥使。

  庆阳公主,蒙城王女,嫁黄琛。琛本名宝,武昌人,以帐前参随舍人擢兵马副指挥。太祖爱其谨厚,配以王女。累从征讨,积功至龙江翼守御千户。洪武元年册两王女为公主,授克恭、琛为驸马都尉,迁琛淮安卫指挥使。四年三月,礼官上言:“皇侄女宜改封郡主,克恭、琛当上驸马都尉诰。”帝曰:“朕惟侄女二人,不忍遽加降夺,其称公主驸马如故。”公主岁给禄米五百石,视他主减三之二,驸马止食本官俸。擢琛中都留守,卒官。子铉至都督佥事。主至建文时,改封庆成郡主。燕师南下,主尝诣军中议和,盖成祖从姊。或谓福成、庆阳皆太祖从姊者,误也。

  兴宗四女江都公主,洪武二十七年下嫁耿璇,长兴侯炳文子也。累官前军都督佥事。主为懿文太子长女。初称江都郡主,建文元年进公主,璇为驸马都尉。炳文之伐燕也,璇尝劝直捣北平。会炳文罢归,谋不用。永乐初,称疾不出,坐罪死。主复降为郡主,忧卒。

  宜伦郡主,永乐十五年下嫁于礼。

  三女,无考。

  南平郡主,未下嫁,永乐十年薨,追册。

  ○成祖五女

  永安公主,下嫁袁容。容,寿州人,父洪以开国功,官都督。洪武二十八年选容为燕府仪宾,配永安郡主。燕兵起,有战守功。永乐元年进郡主为公主,容驸马都尉;再论功,封广平侯,禄一千五百石,予世券。凡车驾巡幸,皆命容居守。

  初,都指挥款台乘马过容门,容怒其不下,棰之几死。帝闻之,赐赵王高燧书曰:“自洪武来,往来驸马门者,未闻令下马也。昔晋王敦为驸马,纵恣暴横,卒以灭亡。汝其以书示容,令械辱款台之人送京师。”容由是敛戢。

  十五年,主薨,停容侯禄。宣宗即位,复故。卒,赠沂国公,谥忠穆。子祯嗣,卒,无子。庶弟瑄,正统初乞嗣。帝曰:“容封以公主恩,祯嗣以公主子。瑄庶子,可长陵卫指挥佥事。”天顺元年诏复侯爵,卒。弟秀,成化十五年嗣,卒。侄辂乞嗣侯,言官持不可。帝曰:“诏书许子孙嗣。辂,容孙也,辂后毋嗣,仍世卫佥事。”辂卒,子夔,弘治间乞嗣侯。不许。

  永平公主,下嫁李让。让,舒城人,与袁容同岁选为燕府仪宾。燕兵起,帅府兵执谢贵等,取大宁,战白沟河有功,署掌北平布政司事,佐仁宗居守。其父申,官留守左卫指挥同知。惠帝欲诱致让,曰:“让来,吾宥尔父。”让不从,力战破平安兵。帝遂杀申,籍其家,姻族皆坐死或徒边。永乐元年进让驸马都尉,封富阳侯,食禄千石,掌北京行部事。卒,赠景国公,谥恭敏。子茂芳嗣侯。仁宗即位,以茂芳母子在先帝时有逆谋,废为庶人,追夺其父让并三代诰券毁之。是年,茂芳死。正统九年,主薨。天顺元年诏与茂芳子舆伯爵,卒。成化间,授舆子钦长陵卫指挥佥事。

  安成公主,文皇后生。成祖即位,下嫁宋琥,西宁侯晟子也。正统八年,主薨。

  咸宁公主,安成主同母妹。永乐九年下嫁宋瑛,琥弟也。袭西宁侯。正统五年,主薨。十四年,瑛与武进伯朱冕御也先于阳和,战死。

  常宁公主,下嫁沐昕,西平侯英子。主恭慎有礼,通《孝经》、《女则》。永乐六年薨,年二十二。

  ○仁宗七女

  嘉兴公主,昭皇后生。宣德三年下嫁井源。正统四年薨。后十年,源死土木之难。

  庆都公主,宣德三年下嫁焦敬。正统五年薨。

  清河公主,宣德四年下嫁李铭。八年薨。

  真定公主,母李贤妃,与清河主同年下嫁王谊。景泰元年薨。

  德安公主,早薨。仁宗即位之十月,与蕲王瞻垠同日追封,谥悼简。册辞谓第四女,盖早殇,名次未定也。又五女延平公主,六女德庆公主,俱未下嫁薨。

  ○宣宗二女

  顺德公主,正统二年下嫁石璟。璟,昌黎人。天顺五年,曹钦反,璟帅众杀贼,擒其党脱脱。诏奖劳。成化十四年奉祀南京,逾年卒。

  常德公主,章皇后生。正统五年下嫁薛桓。成化六年薨。

  ○英宗八女

  重庆公主,与宪宗同母。天顺五年下嫁周景。景字德彰,安阳人,好学能书。英宗爱之,闲燕游幸多从。宪宗立,命掌宗人府事。居官廉慎,诗书之外无所好。主事舅姑甚孝,衣履多手制,岁时拜谒如家人礼。景每早朝,主必亲起视饮食。主之贤,近世未有也。弘治八年,景卒。又四年,主薨,年五十四。子贤历官都指挥佥事,有声。

  嘉善公主,母王惠妃。成化二年下嫁王增,兵部尚书骥孙也。弘治十二年薨。

  淳安公主,成化二年下嫁蔡震。震行醇谨。正德中,刘瑾下狱,诏廷讯。有问者,瑾辄指其人附己,廷臣无敢诘。震历声曰:“我皇家至戚,应不附尔!”趣狱卒考掠之,瑾乃服罪,以是知名。嘉靖中卒,赠太保,谥康僖。

  崇德公主,母杨安妃。成化二年下嫁杨伟,兴济伯善孙也。弘治二年薨。

  广德公主,母万宸妃。成化八年下嫁樊凯。二十年八月薨。

  宜兴公主,母魏德妃。成化九年下嫁马诚。正德九年薨。

  隆庆公主,母高淑妃。成化九年下嫁游泰。十五年薨。

  嘉祥公主,母妃刘氏。成化十三年下嫁黄镛。后六年薨。

  ○景帝一女

  固安公主,英宗复辟,降称郡主。成化时,年已长,宪宗以阁臣奏,五年十一月下嫁王宪。礼仪视公主,以故尚书蹇义赐第赐之。

  ○宪宗五女

  仁和公主,弘治二年下嫁齐世美。嘉靖二十三年薨。

  永康公主,弘治六年下嫁崔元。元,代州人,世宗入继,以迎立功封京山侯,给诰券。礼部言:“奉迎乃臣子之分,遽膺封爵,无故事。”帝曰:“永乐初年,太宗入继大统,驸马都尉王宁以翊戴功封永春侯,何得言无故事。”给事中底蕴、御史高越等连章论其不可。皆不听。已,坐张延龄事下诏狱,寻释。元好交文士,播声誉,宠幸优渥,勋臣戚畹莫敢望焉。嘉靖二十八年卒。赠左柱国太傅兼太子太傅,谥荣恭。驸马封侯赠官不以军功自元始。主先元薨。

  德清公主,弘治九年下嫁林岳。岳字镇卿,应天人,少习举子业,奉母孝,抚弟峦极友爱。主亦有贤行,事姑如齐民礼。岳卒于正德十三年,主孀居三十一年始薨。

  长泰公主,成化二十三年薨,追册。

  仙游公主,弘治五年薨,追册。

  ○孝宗三女

  太康公主,弘治十一年薨,未下嫁。

  永福公主,嘉靖二年下嫁邬景和。景和,昆山人,尝奉旨直西苑,撰玄文,以不谙玄理辞。帝不悦。时有事清馥殿,在直诸臣俱行祝厘礼,景和不俟礼成而出。已而赏赉诸臣,景和与焉。疏言:“无功受赏,惧增罪戾。乞容辞免,俾洗心涤虑,以效他日马革裹尸、衔环结草之报。”帝大怒,谓诅咒失人臣礼,削职归原籍,时主已薨矣。三十五年入贺圣诞毕,因言:“臣自五世祖寄籍锦衣卫,世居北地。今被罪南徙,不胜犬马恋主之私。扶服入贺,退而私省公主坟墓,丘封翳然,荆棘不剪。臣切自念,狐死尚正首丘,臣托命贵主,独与逝者魂魄相吊于数千里外,不得春秋祭扫,拊心伤悔,五内崩裂。臣之罪重,不敢祈恩,惟陛下幸哀故主,使得寄籍原卫,长与相依,死无所恨。”帝怜而许之。隆庆二年复官。卒赠少保,谥荣简。

  永淳公主,下嫁谢诏。

  ○睿宗二女

  长宁公主,早薨。善化公主,早薨。嘉靖四年,二主同日追册。

  ○世宗五女

  常安公主,未下嫁。嘉靖二十八年薨,追册。

  思柔公主,后常安主二月薨,年十二,追册。

  宁安公主,嘉靖三十四年下嫁李和。

  归善公主,嘉靖二十三年薨,追册,葬祭视太康主。

  嘉善公主,嘉靖三十六年下嫁许从诚。四十三年薨。

  ○穆宗六女

  蓬莱公主,早薨。

  太和公主,早薨。隆庆元年与蓬莱主同日追册。

  寿阳公主,万历九年下嫁侯拱辰。国本议起,拱辰掌宗人府,亦具疏力争。卒赠太傅,谥荣康。

  永宁公主,下嫁梁邦瑞。万历三十五年薨。

  瑞安公主,神宗同母妹。万历十三年下嫁万炜。崇祯时,主累加大长公主。所产子及庶子长祚、弘祚皆官都督。炜官至太傅,管宗人府印。尝以亲臣侍经筵,每文华进讲,佩刀入直。李建泰西征,命炜以太牢告庙,年七十余矣。国变,同子长祚死于贼。弘祚投水死,长祚妻李氏亦赴井死。

  延庆公主,万历十五年下嫁王昺。昺尝救御史刘光复,触帝怒,削职。光宗立,复官。

  ○神宗十女

  荣昌公主,万历二十四年下嫁杨春元。四十四年,春元卒。久之,主薨。

  寿宁公主,二十七年下嫁冉兴让。主为神宗所爱,命五日一来朝,恩泽异他主。崇祯时,洛阳失守,庄烈帝命兴让同太监王裕民、给事中叶高标往慰福世子于河北。都城陷,兴让死于贼。

  静乐、云和、云梦、灵丘、仙居、泰顺、香山、天台八公主,皆早世,追册。

  ○光宗九女

  怀淑公主,七岁而薨,追册。余五女皆早世,未封。

  宁德公主,下嫁刘有福。

  遂平公主,天启七年下嫁齐赞元。崇祯末,赞元奔南京,主前薨。

  乐安公主,下嫁巩永固。永固,字洪图,宛平人,好读书,负才气。崇祯十六年二月,帝召公、侯、伯于德政殿,言:“祖制,勋臣驸马入监读书,习武经弓马。诸臣各有子弟否?”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允祯等皆以幼对。而永固独上疏,请肄业太学。帝褒答之。总督赵光抃以边事系狱,特疏申救。又请复建文皇帝庙谥。事虽未行,时论韪焉。甲申春,贼破宣、大,李邦华请太子南迁,为异议所格。及事急,帝密召永固及新乐侯刘文炳护行。叩头言:“亲臣不藏甲,臣等难以空手搏贼。”皆相向涕泣。十九日,都城陷。时公主已薨,未葬,永固以黄绳缚子女五人系柩旁,曰:“此帝甥也,不可污贼手。”举剑自刎,阖室自焚死。

  熹宗二女。皆早世。

  ○庄烈帝六女

  坤仪公主,周皇后生。追谥。

  长平公主,年十六,帝选周显尚主。将婚,以寇警暂停。城陷,帝入寿宁宫,主牵帝衣哭。帝曰:“汝何故生我家!”以剑挥斫之,断左臂;又斫昭仁公主于昭仁殿。越五日,长平主复苏。大清顺治二年上书言:“九死臣妾,局蹐高天,愿髡缁空王,稍申罔极。”诏不许,命显复尚故主,土田邸第金钱车马锡予有加。主涕泣。逾年病卒。赐葬广宁门外。

  余三女,皆早世,无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