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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原录 宋 龚鼎臣

提要

东原録

 

提要

  《东原録》一卷,宋 龚鼎臣撰。鼎臣,字辅之,郓州湏城人,景佑元年进士,歴官谏议大夫、京东东路安抚使、知青州改太中大夫、提举亳州太清宫、以正议大夫致仕。事迹具《宋史本传》。是编,多考论训诂,亦兼及杂事。其说经,多出新解,如谓《书》本无百篇,孔子存《甘誓》欲以见父子相传之义,存《盘庚》欲以为迁都之戒;并洪范错简之说,亦自鼎臣发之,皆颇不可训。其解杜甫“今日起为官”句,谓“今日”为“金日”之讹,以“金日磾”实之,尤为穿凿。然如解《易》之“鼎金铉”即仪礼之“扃鼎”;解礼记“升中于天”为左传“民受天地之中以生”之“中”;解杨子“如玉加莹”句,据唐类书,证李轨注误本;解《后汉书》注,引《潜夫论》“化国之日”句为章怀太子避髙宗讳;解马融“轶越三家”句为指三王;以及引《说苑》子桑伯子事,证王肃注之漏;引《汉地理志》有煮枣,证颜师古注之漏;引王弼解“子弓”为“朱张字”,证杨倞《荀子注》之误;引“蹷”训为“倒”,证髙诱《吕览注》之误;引殷仲堪《天圣论》解仁宗年号,证“拆字为二人圣”之非;引《汲冢记》定汤墓在河东,证刘向说之非,皆颇有考据。所记杂事如太宗赐进士诗、御注艺祖、批答赵普、论王仁瞻、及幸绫锦院、警戒梁周翰事、《郑氏诗谱》别有全本,欧阳修所得乃残帙、文彦博家庙不作七间,乃用唐杜岐公家旧式之类,亦皆可资参考。

  惟所称“邵亢学士家作三代木主,不更画影■〈巾登〉,盖非古礼”云云,其说最谬。以上下文义推之,当作“盖用古礼”,传写误“用”为“非”,非其旧文,未可以是病鼎臣也。

 

东原録

  《舜典》后有《汨作、九共、稾饫》十一篇。孔安国以为亡篇。疑其非亡也,乃孔子所删去者尔。况二典,岂容此杂篇缀其后。言百篇者,独安国而已。孔子未尝言也。

  《尚书甘誓》其中别无可以为后世法者,但孔子之志,以尧舜相继,即见其与贤。无此一篇,则不见禹之与子,故载之以示父子传授之法也。

  《尚书》本为舜,故并録尧。《诗》之首,本为文王,故并録先公费秦。二《誓》系在《书》后者,若只讫文侯之命,其谁不能编也。盖前此皆帝王之书,所以人见其甚易用。费秦者,言典诰也。孔子更于诸侯中取之,有以劝诸侯之为善可继帝王之书也。

  《易鼎卦》有金铉。按《仪礼公食大夫礼》『甸人陈鼎七,当门南面,西上设扃鼏。』注云[扃,鼎扛,所以举之者也。]凡鼎鼏,盖以茅为之,今文“扃”作“铉”。《释文》“铉”戸畎反,一音扃,故《周礼匠人》『庙门容大扃七个。』是扃即铉也。《说文》乃以铉为鼏,莫狄切。非也。盖鼏本茅,为以覆鼎铉。以木为以举鼎。其误可见。

  《易上系》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此乃参伍错综之数尔。故《子夏易传》置于前段之末。韩康伯以为后段之首,非也。

  《诗晨风》云『山有苞栎,隰有六驳。』《毛传》云“驳”,如马,锯牙,食虎豹。崔豹《古今注》云『六驳,山中有木,叶似豫章,皮癣驳,名曰六驳木。』《尔雅》云“驳”赤,李子赤。音剥。马色。 

  《周礼》“疾医”,郑康成注云『病由气胜负而生,攻其赢,养其不足者。』凡十五字,最得其要,于诸疾无不包括。谓气胜则过也,当攻之;气负则不及也,当养之。

  世俗称诗曰佳什,或曰见赠、见寄之什。有以一篇为什者,似以什为诗之别名,殊失其旨。据《诗》大小雅、周颂,凡于其始,则曰“某诗之什”,至其中则曰『某诗之什若干篇以上”也。《周礼》『宫正会其什伍』。先儒以五人为五,二五为什,惟鲁颂亦曰“駉之什”,至其终,以数不足,故曰“駉四篇”,然则,诗一篇以上称什可也。

  或问:李鼎祚解易,以“圣人设卦”为“伏羲观象”,“系辞焉”为“文王”。是?否?

  予曰:伏羲设卦观示其象于人,文王演易系辞于卦下,故孔子言“系辞焉”者六,皆不能有字着其上。一曰系辞焉而明吉凶;二曰系辞焉以断其吉凶;三曰系辞焉所以告也;四曰系辞焉以尽其言;五曰系辞焉以断其吉凶;六曰系辞焉而命之。然则岂容与设卦离其句哉。

  《洪范》九畴,宜皆有所说。独八政载其八事,其五纪亦然。疑“王省惟岁”以下所说“岁月日星,及星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当在“厯数”字下,况有冬有夏,乃似厯法。其“五,皇极。皇建其有极”,当续以“无偏无党”,以下则大中之法,备如敛时。“五福”当在“五福六极”之后,乃是说福极之意尔。此汉儒所得错乱,不能细考以访于伏生之类之人,使后世为不完书。皆汉儒之罪也。

  “皇极”以前四畴皆治法也。“皇极”以后四畴皆治之有善恶也。如“三徳”之不善,则臣僭而复凶,民亦僭。“差稽”,疑亦有吉凶。下二畴善则善应,恶则恶应,与前四畴之体法异也。

  前人有以“赜”为“探考”之义者。自尔,人颇效之。且《易》有“天下至赜”及“探赜索隠”之文二者举,谓“赜”者,幽深难见。唯荀爽谓“赜”测也。其前人或取之乎?皇甫泌右丞治易,有《纪师说》一卷,谓“赜”者,所以测物情也。斯得之矣。

  郓州门楼,真庙大中祥符初东封回,赐“升中延福”之名。《礼记》曰“升中于天”。[注]升,上也。中,犹成也。告以诸侯之成功也。《周礼》以五礼防万民之伪而教之中,以六乐防万民之情而教之和。又《左氏传》“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当天下中和则是太平,乃上其民中以告天也。”“中”自有义,注者何必犹“成”也。

  董仲舒云“孔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自悲可致此物而卑贱不能致也。”在西汉,凤尝见于颍川,则是凤鸟至。魏晋间,张掖出石图,则类乎《河图》之出矣。然未必皆圣人所致也。

  扬子“潜天而天,潜地而地,人之神潜天地,则其徳如天地矣。”《书》曰“惟克天徳”。故仲淹谓“天隠地隠者,此也。”又“天神天明,照知四方。天精天粹,万物作类。精气为物,天神之精也。神而明之,天明之粹也。生而禀乎天,死而复于天。复者,精复于神,粹复于明。”

  嘉佑中,予在国子监,与监长钱象先进学官校定《李轨注扬子法言》。后数年,因于唐人类书中见“如玉加莹”一义,惜其未改正也。“或问屈原智乎?曰如玉如莹,爰变丹青。”轨注云“夫智者,达天命,如玉如莹,石而不磷”,往日不知其误。遂改轨注以就文义尔。

  青社有白门,士人多问其名。据《淮南子》载“八极,…其西北方曰白门”。髙诱谓,金气白,故曰白门。盖天下诸城西北门皆号白门。后汉张衡《思玄赋》云“蹶白门而东驰兮,云台行乎中野”,虽志在髙邈,然亦自西徂东也。又,吕布在下邳郡与麾下登白门楼。下邳城三重,即大城之门也。故水经谓“南门为白门”。今青社白门在北城而西偏南向,则郦道元所谓南门者,其理亦通。

  唐髙宗讳治,当时改治书侍御史为御史中丞,复旧名也;治礼郎为奉礼郎,迄今因之。其后太子贤注《后汉书》,至王符《爱日篇》曰“治国之日舒以长,乱国之日促以短”,乃改治日为化日。夫以乱对治,则化不若治。要其语新,则治不若化。

  仁宗嗣位踰年,改元天圣。旧说明肃后垂帘共政,谓“天圣”为“二人圣”也。于时,胡旦尝言未晓其义,盖不知自有所出。晋殷仲堪《天圣论》,其略曰“天者,万物之根,本冥然而不言。圣者,承天之照,用天之业。”此恐是真宗为天,仁宗为圣也。

  《尔雅释木》曰“樲”酸枣。郭璞云『树小实酢。孟子曰养其樲棘。』其《孟子》本文云“养其樲棘”,[注]樲棘,小枣,所谓酸枣也。

  荀子《非相篇》曰“仲尼长,子弓短。”杨倞解云『子弓,仲弓也。言子者,着其为师。』《史记、汉书》有“馯臂子弓,其学唯受易而已。”韩文公亦曰『子弓之事业不传,而荀子论说常与仲尼相配,必非馯臂也。』常怪倞序荀子,其辞甚巽,曰『穿凿之责,于何可逃。』王弼解子弓,乃朱张字也。言荀卿以比孔子,盖其道与孔子同,所以于逸民七人,独不论朱张之何如也。然则,谦道于人取益多矣。孔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若《春秋》“夏五、夫人氏”之类,后人从之,莫有补其缺者,宜倞以巽辞而不敢逃责也。

  论语有子桑伯子。《王肃注》谓“书传无见焉。”刘向《说苑》载其事甚备。然《说苑》,异书也。

  子曰可也。简,简者,易野也。易野,无礼文也。

  孔子见子桑伯子。子桑伯子不衣冠而处。

  弟子曰夫子何为见此人乎?

  曰其质美而无文,吾欲说而文之。

  孔子去。子桑伯子门人不说。曰何为见孔子乎?

  曰其质美而文,吾欲说而去其文。

  故曰“文质修者,谓之君子。有质而无文,谓之易野。”子桑伯子易野,欲同人道于牛马,故仲弓曰“太简”,然则,肃在汉后不甚逺,而不见此书何也?亦可审其学问之有遗。

  歴代名臣法帖有山涛启事,云“臣启。崔谅、史曜、陈淮,可补吏部郎。三人皆众论所称。谅尤质直少华,可以敦教者。”汉武朝以儒者文多质少,乃用万石君二子以抑其文华之士,虽曰“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若崔谅者,诚愈通儒,咸以涛为知言。

  世俗谓,一钱为金,百金为一锾,与古甚异。汉时万钱,比周时金,重一斤,其言百金者,为钱百万矣。然则,一金犹古万钱之称也。孔安国注《吕刑》,“六两”曰锾。锾,黄铁也。一曰钱也。今之百钱,岂止六两而已。又或以锾为镮,尤无稽也。

  论语载萧墙。萧,萧也。后人因恶事斥之,遂若非礼可言者,不究其始谓某事也。周礼春官之属,有司设几筵。后人因丧事设之,若唯凶礼可言者,不究其始谓某事也。惟通者,则不然,各从其本而已。

  或问,马融云“轶越三家,驰骋五帝”,何也?

  曰,言三家。论语三家者,以雍彻。后汉刘陶推三家《尚书》。以雍彻,《尚书》则未见,惟见马融“轶越三家,驰骋五帝”,以意求之,则宜为三代夏商周之家也。

  吕氏春秋曰『出则以车,入则以辇,务以自佚,命之曰招蹷之机。』若以下二者『烂肠之食、伐性之斧』,证之当以“蹷”为“倒”也。又,蹷,逆,寒疾也。髙氏注,以“招”训“至”,“蹷”机门内之位者。误也。

  孟子谓『人有无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者也。若有能信之者,不逺千里,必求信之,耻指之不若人也。』今之人,心不若人而不耻,是之谓『不知类』矣。唐卢仝常为栉铭,盖本于此。

  孔子不喜与人辨。孟子好与人辨是非。文中子复不喜与人辨,其学孔子之道者欤?或曰孟子之时,亦其可与辨者,即辨之冀以明其教也。文中子遭乱世而退河汾,宜乎不为之辨也。

  张衡《东京赋》李善注本云“解罘放麟”。又曰“慕天乙之弛罘”。其五臣注本“弛罘”作“弛罟”,故韩魏公进嘉佑编勅表从罟。然网罟,可通施于捕禽鱼,作弛罟则不重复,于义为当。

  左氏春秋传,“夏启有钧台之享、周康有酆宫之朝”二事,先儒皆未知其所出。今传于学者,或得之,可补古史之阙。

  汲冢书称太甲杀伊尹。唐李宗闵谓『孟子教诸侯叛』。不别是非,毁短贤圣,甚可罪也。

  落成之祭,人久不行。左氏传曰『楚子成章华之宫,与诸侯落之』。

  扬子曰『圣人以不手为圣人』。李轨注谓『手者,桎梏之属。』《贾谊新书》云『纣作梏数千,睨天下诸侯之不谄己者,杖而梏之。文王桎梏,囚于羑里,七年而后得免。』其注,意以文王圣而免桎梏,则与扬子合矣。

  有问『竹与松柏皆能冒霜雪而不衰,竹虚而松柏坚实,其故何也?』

  或对曰『竹则虚其心,松柏则实其腹。竹则弱其志,松柏则坚其骨。非道之自然乎。』

  《书康诰》曰“用其义刑义杀,勿庸以次汝封,乃汝尽逊曰时叙,惟曰未有逊事。”《荀子致仕篇》“书曰“义刑义杀,勿庸以即,汝(心)惟曰,未有顺事”,言先教也。”安国之注为二解,荀子并为一解。凡刑杀既义,则当用。但解“勿庸以即”为“即行”,斯与本文意异。

  四渎尊于百川,谓其发源而东,不假他水,直注于海也。然人呼淮者,止曰淮;济者,止曰济,不以他水寄名于其上,曰某淮、某济也。惟淮,虽有秦淮,则秦非水名也。其江河则不然。凡水之相附,迩者,必寄名于其上,若沅汉,则曰沅江、汉江;洛汶则曰洛河、汶河之类。是皆世俗之语,不可不知。

  《樊哙传》云『从攻项籍屠煮枣。』颜师古辈皆未详其处。《后汉郡国志》“济阴郡寃”句有煮枣城。

  刘向曰『汤无葬处。』颜师古谓『不见传注也。』按《汲冢记》,后魏天赐中,河东人张恩盗发汤冢,得志云『我死后二千年困于恩。』恩得古钟磬,皆投于河。

  《书》有亡本及逸诗者,盖孔子之所删也。不修春秋者,孔子之所未改者也。逸论语者,殆载“齐鲁古三论”篇章之所遗也。读唐明皇《道徳经序》,见《君子传注》,至公之辞也。孔子所存之书,逐篇皆因事而训后世,如《盘庚》三篇,盖以五迁之劳,民咨胥怨,故録其“丁宁告民迁之”之意,欲后世凡议迁都,即知民之必怨,用戒其不可轻迁也。

  《地里新旧志》,江淮间宅与墓,则随五音取向。宅则皆须西北髙,东北下流水,辰巳间出,兼同用丙向为上。非也。凡宫寺祠庙邮馆,皆无常主,故用丙向。宅舍则当各随本音。

  邵亢学士家作三代木主,大约依古制而规模小也。仍各用一小木室安木主,作一静室置之,不须画影■〈巾登〉,盖非古礼。又木主久而壊,可瘗而别制。安禄山陷洛阳,士庶奔迸。崔佑甫独崎危于矢石之间,潜入家庙负木主以窜。然则,木主之制,唐士人之家皆为之也。

  孙构绍先言,诸葛武侯夔州八阵图用八以石垒。汉州八阵图用六以砂垒。皆近千年不泯。或曰武侯择吉日为之故也。用六在用八之后,以其兵少不能足其数。

  晁文元公常约已立四无之法,而専习之。谓『无怒。无怖。无虑。无住。』无虑者,息其繁虑;无住者,不住着于一物。晁公每自谓『得则象智』,盖见贤思齐,触类而长。此取象中说所谓七无者,然皆原于《论语》“子絶四也”。

  物有以类而名之者,鹅曰舒鴈。马曰飞兔。皆名之美者也。至于人则有曰鹰犬、曰虎狼者,岂不愧于鹅马乎?

  《史记》,苏秦曰燕北有枣栗之利。又《乐毅传》曰蓟丘之植,植于汶篁。释者谓竹曰篁。谓燕之疆界移于齐之汶水。然则齐鲁间枣栗殆自燕北而移植欤。故《青州图经》引《齐民要术》曰『青州有乐氏枣,丰肥细好,为天下第一。』经云『乐毅破齐时,自燕赍来,因种于此,故以姓得名。』

  物有善蛰藏者,是保其身也。人若能蛰藏志意,待时而动,是保其神也。保身则气全。保神则形全。形与神不相离也。

  文中子言“董威辇,大雅吟,几于道。”威辇之词,不见于世,而见石崇大雅吟,然亦无能歌者。威辇,晋董京字也。京与崇同时人,其诗意异否,未可知,且存崇词以质斯义。其节曰『堂堂太祖。渊弘其量。三分有二。周文是向。于穆武王。奕世载聪。荡清吴会。六合乃同。大槩以司。马晋比姬。』周大雅之意,其在是乎。

  唐刘秩述,《政典三十五卷>,杜佑增之二百卷,号《通典》。通典所载自书契以还,迄唐徳宗贞元元年,上下数千年。咸平中,宋白等为《续通典二百卷》,载二百年,其卷帙亦如之。与晋张辅论迁固书一也。然秩书太略。白书太烦。不烦不畧,最为适中者,佑书也。故最行于世。是知天下巨细事,惟适中可以久而不废。岂特书抄哉。

  赋者縁物以成文,必辞理称,则彬彬可观。唐杨遂赋太极生两仪,有云“品物流形,聚作草木鸟兽;不言善应,散为霜露风云。”理虽长而辞不称,无足观者。王沂公赋有物混成,曰『得我之小者,散而为草木;得我之大者,聚而为山川』,虽与前赋意合而其辞理彬彬然矣。

  髙弁公仪种,先生放之髙弟也,常着《帝形》三篇。有张荷若山亦学焉,先生以友道待之,着《过非》九篇。先生皆称之,复谓《过非》在《帝形》之上。《帝形》今行于世,而《过非》世所罕见。大旨谓“过非,非过也。圣人作事于时,有本是而末非,非圣人之过也。盖后世增饰之过也。”陆鲁望尝因激而为《蚕赋》,以其贻祸于民,遂欲伐桑灭蚕,思“古民衣皮羽为无得丧”,则不及《过非》之意逺矣。

  韩文公古诗曰『帝欲长吟哦,故遣起且僵』,谓李杜也。《北梦琐言》载文公律诗曰『天恐文章浑断絶,再生贾岛在人间。』又,王黄州《解梁官舍》诗云『上天于我心还厚,只遣文章道更尊。』此皆原孔子“天未丧斯文”之意。

  杜工部《送杨六判官使西》诗云『子云清白守,今日起为官。』诸本皆然。予以谓“今”作“金”,盖金日磾,本休屠王太子,与母阏氏俱没入官,输黄门养马,武帝尝竒之,赐汤沐衣冠,拜为马监。唐中兴时,赞普必有相类者,故甫用之也。

  四六文字,虽变古体,其有至当者,亦不减于古,如梁李崧《论诗答徐巡官》,其略曰『诗者,或逸乐而兴,或悲哀而作,内经夫妇,外正君臣。虽孤愤必申,虽舆言必达。惩恶劝善之理,于是乎明;感新懐旧之情,于是乎见。乃知作者,岂徒然哉。是以读驺虞之章,知岐周之盛徳;诵芍药之句,识郑卫之淫声。』如巡官《送宾》云『蟾桂三春捷,鸡林一国荣。则知,皇泽之被于逺人,素风之渐于殊俗。』又若《贻友》云『诗至道长乐,生来贫却闲,则知,尺璧轻于寸阴,千金贱于一字。』如崧所述,岂必以古律为别哉。

  五代和鲁公凝,长于歌诗,初辟西征,从事军务之余,往往为歌篇。诏使往来,传于都下,当时籍籍,以为宫体复生。俄而时主知之,遣中使驰驿,索宫词百首,即日上焉。其间有云『遥望青青河畔草,几多归马与休牛。』又云『赤子颙颙瞻父母,已将仁徳比乾坤』。又云『越溪妺丽入深宫,俭素皆持马后风。尽道君王修圣徳,不劳辞辇与当熊。』使事中,的有风人之旨。

  和鲁公上巳日修禊事于济汶之上,或曰『长津之内,游舸甚繁,击鼔鸣榔之下,必起飞鳐而惊睡龙』,俄有渔者,获一巨鱼,长丈余,其围数尺,斑首赤喙,刀鬛骨鳞,遂赎而放之。或谓曰,子欲望负舟乎?鲁公曰『豫且之箭,前编所遗,但惜其救旱之功未展,不可随泥鰋沙鳅同鲙也。且为放鱼歌。』有云『骨鳞骨(阙)皆龙子』。时张昭逺称之云『解束缚之雠,愿登贤相,盖志形于词也。』后为右揆。旧说鲤鱼满三百六十岁,蛟龙辄率而飞去。若此者,其岁盖亦深矣。

  赋亦文章,虽号巧丽茍适,其理则与传注何异。如李巽土《鼓赋》『土之静静,乃阴之实。鼓之动动,乃阳之精。阴以质而浊,阳以文而清。将以质胜文,而其理永固,遂以土为鼓而其义有成,斯迨于无愧于理矣』。当时,谓之李土鼓。后有鲍当者,着《孤鴈》诗,甚精,时亦号鲍孤鴈。

  太平兴国二年正月六日,太宗始御讲武殿试进士,赐吕蒙正以下及第。三年、五年,又赐胡旦、苏易简以下及第。初,京师期集未有题名石刻,至七年,冯起以赞善大夫通判歙州,苏能以著作郎权知歙州,乃刻赐诗七首。其赐吕蒙正诗有云『帝泽虽寛异,官荣莫忘贫』。赐胡旦诗有云『报言新进士,知举是官家。』御注云『每相见但相劝为美善之事,莫教朝野人笑道主文官家知举不了』。

  吕蒙正自仆射乞出,得判河中府。太宗曰『卿状元及第,朕用卿作宰相,今日可谓荣归乡里。』因有诗曰『满朝鸳鹭醉中别,万里烟霄达子归。』太宗闻之曰『吕蒙正似无意再来』,既而三召,方再入相。

  艺祖时,新丹凤门,梁周翰献《丹凤门赋》,帝问左右『何也?』对曰『周翰,儒臣在文字职,国家有所兴建,即为歌颂。』帝曰『人家盖一个门楼,措大家又献言语』,即掷于地。即今宣徳门也。

  刘仲芳上曹玮水调歌头,第三句云『六郡酒泉』。苏子美亦有此曲,则云『鱼龙隠处』。尹师鲁和之,亦云『吴王去后』,其平仄与苏同而音与刘异。尝问晓音者,乃曰『以平仄言之,其文稍异。然不脱律,皆可用也。』律说,本词之指法。余闻之师,悟治易者,各将所见。茍不离道之方,则不可论是非,余经皆然。

  王元之咏中条山,尝爱田告诗,有『洞黑吹狂雨,峯青卓冷烟』,乃作书求之。大槩言诗于兹山,只欠是尔。田诺焉。故田诗集不复载。

  李文定公迪与夏侯鳞各题诗于濮州王骥郎中屋壁,文定曰『南巷萧条北巷连,君归未得伴君闲。郡楼独上最髙处,尽日凭阑不为山』。夏侯曰『夜来飞梦到瑶池,借得周王八骏骑。宴罢却归蓬岛去,五云狂踏影参差。』明年,文定第一人,夏侯第二人及第。

  魏野诗曰『云好低头望,松宜侧耳聴。便堪为导引,谁信可延龄。』顷年杜岐公晚年,挥扇,或坠椅下,即侧身取之。盖亦欲略用力也。

  王钦若三司勾当,来亳州散食盐钱,知州有诗一句云『雪霜散处民心悦』,钦若对曰『鼎鼐调时众口知。』

  龎籍为黄州司理,夏竦时知黄州。龎尝游洪水山,有诗云『登临不觉致身危』,夏颇异。之后,龎为相,而夏为使相。龎适当轴,曰『今日向司理笔下作使矣。』

  《吉州双流》诗云『不知万里争流去,那派先成润下功。』向敏中与盛度分作,一人是殿中丞,一人是太傅。后向为相,盛亦贵显。

  康定中,尹师鲁过河阳,见予厅事之壁有石记墨本,题曰《青州州学记》。师鲁谓『当云青州学记』。大抵文章增减字,不可不思。尝观韩文公文章,无一字用不当者,如《蓝田县丞记》“其下主簿尉”,若常人,止曰簿尉也。且尉则官称,簿则簿书。必曰主簿,则名始完。是虽文之小疵,亦典刑,不可不尚。

  齐桓公得愚公而管仲修政,故杜甫《赠萧郎中》诗曰『中散山阳锻,愚公野谷村。』徐铉《题雷公井》亦曰『晻霭愚公谷,萧条羽客家。』皆谓其萧洒可爱也。予守青社,因旱祷雨于愚公山下,即日而应。噫!公,野人也,生死有益于齐,亦尝以灵异泽民,求爵号于朝廷。元封二年封隠利侯。

  景佑二年省试,天子外屏赋,是时国子监元黄庠者,最有文称,同试问以所比证事,庠曰『可用疏屏、内屏』,闻者以皆有屏者,谓『庠不诚』。及庠程文第一,其辞曰『清庙之饰用疏,是殊彝制。诸侯之设于内,靡僭常尊。』其人见之始愧服。时庠,以疾不能就御试,既愈,陈述于贡院,大畧言三月中偶感寒疾,蒙圣恩特降中使赐汤药并酒,遂得平愈。近,多士皆被荣恩,而庠自胄筵登国。庠既于南宫,皆叨首荐,以母老独未能甄録。乞赐,奏“别赐一试主文”,章郇公而下为之进呈。仁宗曰『是亦三元也。』询问欲何如?郇公曰『乞出自圣恩处分。』仁宗许将来直就御试。徐曰『令夺状元也』。宋公序时亦预进呈,退谓同列曰『将来好状元。』或问『何以知之?』曰『金口宣谕如此,故知此状元定矣。』宋丞相旧名郊,第一人及第,或以名谮之,即更名庠。时叶道卿犹外补,寓书戏问曰『某当年状元名郊,今名庠,何许人也』。宋公因以诗答曰『纸尾勤勤问姓名,禁林依旧玷华缨。莫惊书録称臣向,便是当年刘更生。』时以谓刘向改名一事,古今人未尝用,似留与公序也。

  真庙朝,汝州进茯苓一颗,重三十斤,宣示宰臣而下。遂表谢。其表王沂公代为之。有云『事将符于难老,效岂止于蠲痾。』又曰『臣等,用愧盐梅,言惭药石。』,乃知前辈文必引事相类,虽涉小巧,亦不可不然。

  叶道卿尝带贴职,知秀州时,状元宋公序及同榜郑天休已修起居注。道卿有诗寄二公曰『相先一龙首,对立两螭头。』世称为警句。

  宋丞相尝曰『皇朝状首三十八,相到吾家第四人。』谓吕蒙正、王曾、李迪与宋庠也。

  宋子京,明道初,召试学士院试。琬圭赋其辞,有曰『尔功既昭,则增圭之重;彼绩不建,则贻玉之羞。是以。上无虚授,下靡妄求。』又曰『尔公尔侯,宜念吾王之厚报。』时翰林盛公度奏御,日极褒称之,曰『此文有作用,有劝戒,虽名为赋,实若诏诰词也。』即授直史馆。顷之,仁宗御制《上皇太后恭谢太庙》诗而子京次韵在诸公之右,其词云『柔极深慈冠古先,谢成宗祏举斋牷。欲知太姒徽音盛,亲见周王作雅年。』仁宗嘉之,赐缣三百疋。

  刘侍郎夔,皇佑中,自汶上移守福唐,予送以诗,有云『家经武夷住,仕与会稽邻。』刘公云『武夷山在建州北二百里,崇安县南三十里,方圆二百二十里。东南二方皆枕流水,一水北至,一水西来,凑于大王峯前,合而南流,为建溪。公既请老燕息于其间,想公当时过家之荣,后日退居之乐,良可羡也。』

  景佑初,礼部试观象,作服赋。予爱其《离合益稷》篇。又甚精当,常效之。以《汉赵充国传》“罢骑兵,以万人留田”,曰『罢兵留田,以试兖州。』进士后,有以《韩安国传》“谋事必就祖发政”,拈古语为题,曰『就祖发政者,离合之误也』。

  太宗诏徐铉撰《李景志》,文曰『圣人在上,虽善治者,不能保其存。』时谓文过太甚。

  和鲁公比拟草书,以昆仑人物玈弓、黑稍、玄鹤、孤猿之类,是形与色兼言也。

  嘉佑四年贬吕溱,其诰词“刘敞行之溱”,当贬而褒。嘉佑五年,刘沆赠仆射侍中,其诰词“张瓌行之沆”,当褒而贬。张舜民为髙遵裕幕客,元丰辛酉岁,随遵裕至灵州回,题诗于石峡,曰『青冈峡里韦州路,十去从军九不回。白骨似沙沙似雪,将军休上望乡台。』又曰『灵州城外千株栁,总被官军斫作薪。他日玉闗归去路,将何攀折赠行人。』因为李察劾之,降为承务郎郴州监酒。

  杜甫《赠太常张卿》诗云『健笔凌鹦鹉,铦锋莹鸊鹈。』张平子《南都赋》作鸊鶙。《方言》曰“野鳬,甚小而好没水中。南楚之外谓之鸊鶙。”

  南京法宝院有二墨迹,曼卿、守道也。虽精妙与奇怪不同,然皆近世所罕有。

  刘相沆为台官,言后令裴煜代作章奏,言“虽三省之无他,奈羣犬之已甚。”台官吴中复上言『刘相以犬斥言事之官。』

  潘佑曰『齐人王达灵者,髙士也,精核九经,该博诸子。肥遯迈俗,目无全人。』予早闻达灵之名,常恨未得见其所长。佑,忠直人也,其语固不谬。后予守青社,访其著述,讫未能得,而达灵去方百年,其知名者尚少,况著述乎?乃知姓名有道之士,汨没者何可纪哉。

  周世宗既定军制。左右有以刑名相犯,取旨世宗,曰『一阶一级,全归伏事之宜』,迄今行之。

  艺祖尝令传宣于密院,取天下兵马数。及本院供到,即后批曰『我自别为公事,谁要你天下兵马数』,却令还密院。

  江南城破,曹彬见李国主,即放入宅。言令打迭金银,京师桂玉难过。诸将皆言不可,恐别有事。彬曰『此无英气,不妨。』

  范文正公尝勉士人读书通古今,曰『为台谏官则遇事敢言;出当藩方则有事敢断。』识者,知公之事业有源深矣。

  蔡君谟说,艺祖尝留王仁赡语,赵普奏曰『仁赡奸邪,陛下昨日召与语,此人倾毁臣。』艺祖于奏札后,亲翰。大略言“我留王仁赡说话?见我教谁去唤来,你莫肠肚儿窄妒他,我又不见。是证。见,只教外人笑我君臣不和睦,你莫恼官家。”赵约家见存此文字。

  艺祖尝以梁周翰补阙管绫锦院。多决工匠,不能处。及驾幸本院,即欲决周翰。周翰急曰『臣,天下名士』,既而宰相救解,艺祖言『欲决,教知滋味。』遂释之。

  苏易简榜中有登庸者四人:李沆、向敏中、宼准、王旦。其为叅预及两禁以上者,又数人。时亦号龙虎榜。

  太宗尝问宼莱公『孰可备东宫?』公曰『此社稷大计,当自择之。知子莫若父,知臣莫若君。此事陛下不可离御坐。臣亦不敢离此。愿一言决定之。』即言及真宗,公乃贺曰『陛下知子矣。』后数日,真宗因出。有民窃语曰『好个小官家。』太宗闻之颇不乐,召公问之。公又贺。太宗曰『何贺?』公曰『储贰之立,惟恐人不归伏。今人民有是言,诚可贺也。』太宗释然。

  张乖崖在蜀闻宼莱公拜相,乃谓僚佐曰『宼有宰相之器,然富贵早,读书少。』

  天禧中,真宗已不豫,但患“曹利用”在西枢跋扈,“丁谓”在中书弄权。一日召知制诰“晏殊”,坐赐茶。言曹利用,与太子太师丁谓,与节度使,并令出。殊对曰是欲令臣作诰词。上颔之。殊曰『臣是知制诰,除节度使等,并须学士院操白麻乞召学士。』真宗点汤既起,即召翰林学士钱惟演。惟演遂救此二人。来日却除。曹利用使相,依旧枢密使。丁谓拜相。仍先露此意与二人,云『自有回天之力。』既而,惟演遂除枢密副使。晏相尝说与王哲学士。

  庚子正月二日,予谒吕冲之,因问三馆秘阁所藏之书,多散落于士大夫之家。客有对以所藏之书,今存者,有三万七千卷,其实有万余卷尔。惟“秘阁”与“昭文集贤”最多存者,盖阁上有太宗御容,非具朝服不可上,以故存者多矣。及言士大夫以金帛购书者不少,而书亦有人不得见者。且云景初家藏旧《郑氏诗谱》,注人不见名氏,而欧阳永叔庆厯四年奉使河东,尝得《郑谱》。自“周公致太平”以上不完,遂用孔颖达正义所载诗谱补全之,而复为之序,景初之本甚完。尝为并州牛景胜借去,今乃亡吾之本矣。

  旧说翰林学士草制诰,每为宰相围却令改,谓之吃鞋底。

  枢密学士张公奎尝言,顷在疾告,既愈朝叅,对于便殿。仁宗问因何得疾?公曰因食馒头。曰是岂堪多食耶?愚闻其说,尔后,每食于气血通畅时则无恙,不如是则终日不平和。今渐入老境,书以自戒。

  欧阳永叔与刘原甫言新定茶法不便,乞别立法。富郑公上前言近罢榷茶,改二百余年之弊法,不能无些小未适便处,须略齐整可矣。譬犹人大病方愈,须用粥食汤药补理,即便平复矣。上颔之。

  丁谓尝云『唐明皇时,异人言,醮席中乳香,灵祇皆去,至于今惑之。』真宗时亲禀圣训,况乳香所以奉髙真上帝,百神不敢当。今士大夫家祭,多用湿香,亦遵前闻也。

  文相于西京宅旁建庙,尝云取长安杜岐公宅庙制度,仍减一尺,髙作四间两徘徊。宋公敏求学士知典故,言规模太逼窄,可作七间。文相因画杜岐公家庙一本,示之古之制度,惟存杜庙而已。

  治平中,予守金陵,至止数月,因葺治所之西庑,掘地数尺,得汞盈缶。询其地,乃南唐宫人梳洗楼故基也。非弃铅华之水,积而致耶。

  富郑公尝与余论治道。富公曰,大抵朝廷须用贤者多,小人少,庶几其治也。譬诸疾病者,元气已虚,邪气已甚,姑以平和汤剂扶持之可也。若进服疏转之药,则安能保其生耶。俟元气渐实,邪气渐退,虽使服药瞑眩,亦无所害耳。元气,贤者也。邪气小人也。使贤者多,小人少,然后可力行其道也。

  郑公又言。人尝劝弼不次进用贤士大夫,及朝廷进用偶未及已则复出议论。余对以,人往往必以一身休戚观朝廷,不能以天下休戚观朝廷。郑公,以为知言。

  士熈,道建中,尝见人议条贯,乃曰法令繁而君权卑。又见张宗益上言白气灾异事,乃曰此不经之语也。

  王素为谏官,言李淑奸邪。范希文在政府云『李淑少年,可惜以此名点污。』法官议官,惟务其深,自以为深则无咎,茍稍出之,则恐人疑其有情也。台官言事,惟务摭人之恶,不顾治体之如何尔。自以为若恤治体,则近乎不举职矣。二者皆切于身谋,而忘至公之道,非国家之益也。

  法官壊法律者,三十年矣。向之入法寺者,皆外官,不为上位所荐举,无由改官,往往诵法书求试。法律断案幸而中选,无他才识,惟泥其文而深其法耳。自后朝廷既寛失出之罪,又稍用儒士,始渐知法之弊矣。

  何剡待制兼门下封驳事,嘉佑祫享之后,王达复知金州中官,武继隆复防御使,阎士良复鄜延兵马钤辖,皆留告勑,缴纳中书,自来封驳之司名存而职不振。今剡振职矣。

  千乗县大王桥之东北约一舍,有野儒忘其姓名。熈宁九年称九十九岁,颀然其形,康宁异常,且言人皆可一百二十岁,是天与寿也。予当天寿之外,所得寿考,乃予功行之致,将游西蜀、江南,观山水之胜,况筋力犹可日行百里,后二年果闻出游。

  元丰元年,泰州有姜延贵者,年九十六岁,有孙及曾孙,俱登进士科,而玄孙太亦隶进士业,世所罕见也。

  待制张昷之为河北都转运使,以保州部署下一将兵士当更畨守边,每遣行即请银鞋钱,而知州(下一将兵士)未尝差出,故昷之皆互令差出,庶乎均也。其凶辈因此构造事端以叛,用供奉官监务韦贵为首领及田况,自真定来招降。昷之赞令悉杀以戒后来。

  王沂公知大名府,一日迎赦书。有禁军两指挥相憎嫉,一指挥在左弄门闗者,轮其闗,因击右一指挥中两人皆毙。沂公密令申报,判云『令赴市曹处斩,讫奏。』于时坐客及人多不知。至来日,其在右指挥一名诉左指挥,更有他事。沂公见其有酒,即令验之。决脊,配春州,已而两军方宁贴。

  张昪果卿,嘉佑二年夏,回北聘求圣上仪容事。昪见北主,言前来皇帝曾将过御容。在南朝,盖以代相见尔。今已称(阙)须我主复图仪容,去则南朝必送圣范来。盖前来是弟兄,即弟先送。今是伯侄,侄宜先来,即伯后答,如此先后,顺也。讫从其议。

  富相言老人星见,送史馆不便,乞依古制送学士院,令文武百寮贺。

  庆厯中,文彦博与杜祁公俱在枢府,彦博见祁公依条例行事,乃曰『此是措大治身之道耳。某虽晚辈,亦不敢不以天下为虑。』

  狄青善用不满千人之法,盖择鋭敢死者而已。

  景思忠父厯都官员外郎,景佑中在庆州撰《边臣要畧二十卷》,备言“元昊必为边患。”康定元年,其父知成州,元昊果兴兵大宼延安。于时父又进《平戎议三卷》,换左藏库使。

  南京故李龙图纮双生二子。长曰黄中,次曰象中。嘉定二年同登进士科。三年,象中以赃滥,羁管于南。时,黄中通判濵州,亦有公累被劾。朝廷遣御史丁翊往制勘而黄中云亡。以此见双生之时,祸福亦不甚异也。

  陈恕为三司使。尝言三司中,惟起支为难,盖一起支则无由止也。不可不慎。

  士熙道管三司商税案。言天下诸商税钱每岁二千二百万贯。自嘉佑三年后来,只收得七百万贯。每岁亏一千五百万贯。

  度支外郎范祥,作制“置解盐事”。旧日,沿边令客人入斛斗或造橹楼(瓦木之属),凡直六贯即支解盐一席。祥遂制置边上,客人入,一色见数,钱六贯,依旧支与一席。客人得一席,卖得十贯,边上却用见钱粜物官中,有利客人,亦便解盐。每岁三十四万席,得钱二百万贯。嘉佑四年改作制,置解盐使。

  兴州济众监,每岁铸钱七万余贯。近,张方平自益州入作计,相因减课程一半,并嘉州监亦减半,惟卭州监,亦依旧以两川钱重物轻,欲减半。后钱渐少,而贵物欲轻,故也川中三监铸钱。

  嘉佑四年冬,夏国谅祚之母,为国人所杀,即元昊妻也。其舅没臧用事,有漫咩者,其官髙于没臧,然势力反出其下,因杀没臧。谅祚恣为不道,淫佚游畋,无时少息,复侵犯邻国。有唃厮啰少子董毡,最号桀黠,病其侵已,乃与契丹结亲。谅祚惧其两国夹攻,遂来中,朝求尚主,欲结援自固。既不许,乃出狂言,欲与中国相敌,及要熟戸。

  嘉佑七年贺正旦,西人大首领祖儒嵬,名聿正,副首领枢铭靳允中(祖儒、枢铭,乃西夏之官称大者[姓嵬名聿正]),其所贸易约八万贯安息香、玉、金、精石之类,以估价贱,却将回。其余碙砂、琥珀、甘草之类,虽贱亦售尽。置罗帛之旧价例太髙,皆由所管内臣并行,人抬压价例,亏损逺人(大?)。其人至贺圣节,即不带安息香之类来,只及六万贯。

  偃师县有先朝,上陵日,民献松二株,上以金箆亲栽于驿舍两庑之前,因号双松驿。

  麦六十,禾三千,谓之大有年。凡一穟,当有此数。

  李言说,里巷细民有以是非相较,患人之不及知己善者。旁有侪类曰『尔之云云。何必如此。尔不闻在肆药物乎?某药性良,某药性毒,某药性寒,某药性热,然药不能自言而人既谙,尝之乃谓某良毒寒热也。尔但为善,则人亦称你如称药矣。其人黙而服教。』予以其言鄙而有理,故録之。

  元丰二年,河朔京东岁歉时,予守青社。南山中,土石化为麫,可作饼饵,无甚沙砾,日有数千人取之,流殍因此全活甚多,乃闻于朝。有诏许匣盛以进。天救疲瘵,前古罕闻。

  江南徐熙画鱼甚佳。闗中许道宁画山水颇类青州李成。成乃李宥谏议之祖,太宗时人也。

  馆中有蜀人黄筌,画白兔甚佳。盖孟昶卯生,每诞辰,即画献也。

  青州龙兴寺天宫院石柱,有韩熙载墨迹。王子融宰益都日,将遣工刻,其兄沂公止之曰“似墨迹,难得也。”元丰中予假守是州,推官汪衍恐其难久,遂刋焉。既而,予与汪同闻张择宾郎中道沂公止之之,因颇恨不模于他石。

  徂徕山在泰山东南,周环逺望,广袤如一,谓有往来之势,故名徂徕。

  海州朐山,俗言朐山戴帽即雨,盖谓云出覆冒其上为雨候。

  饮食甚热之物,如汤之类,使人耳脑多鸣。

  邵良佐使夏国。至昊贼处,与一大臣言,今兹用兵,如富者与贫者赌博。贫者只宜常胜。使富者胜,贫者必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