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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可书 宋 张知甫

司马温公在政府,每过潞公第,时潞公有门僧乞换道流,因缓颊言之,温公愕然曰:“吾辈国之大臣,一言一行四方风俗所系,此僧既不能终于释,岂能终于道?来即诛之。”僧闻而遁。

章方柄任,用都提举汴河堤岸司贾种民议,起汴桥二楼,又依桥作石岸,以锡铁灌其缝。宋用臣过之,大笑而去,种民疑之,谒用臣访以致笑之端,用臣云:“石岸固奇绝,但上阔下狭,若瓮尔。”种民始悟,恳以更制,用臣曰:“请作海马云气以阔其下。”卒如其言而成。

颍昌府阳翟县有富民孟三郎,元间,至洛中,饮水山涧,见一妇人甚丽。孟往追之,则失所在,因穷极幽远,得牡丹一品,红色洒金,其叶千叠,遂移至洛阳。文潞公爱之,目曰涧仙红。

王初寮安中,自翰林学士承旨迁右丞,值元宵,从宴宣德门。徽宗命以五门端阙为题,令赋诗,安中即席应制,曰:斗城云接始青天,汴水浮春放洛川。缯千峰连璧月,珠帘十里晃灯莲。五门端阙初元夕,万历宣和第二年。盛世亲逢叨四近,颁觞连日缀群贤。上嘉之,移宴景龙门,上自调黄芽羹以赐。

米元章作吏部郎中,徽宗召至便殿,令书屏风四扇,后数日遣中使押赐银十八笏,元章对中使言曰:“且去奏知,知臣莫若君,臣自知甚明。”如此者再四。中使归奏,上大笑,盖十八笏九百两也。

米元章有洁癖,屋宇器具,时时涤之;以银为斗,置长柄,俾奴仆执以灌手,呼为水斗;居常巾帽少有尘,则浣之乃加于顶;客去必濯其坐榻。

宣和天驷中,有一马名乌护兰,艰于衔勒,徽宗每乘以幸金明池,赐名龙骥将军。

宣和间,置教乐所、行幸局、采石所、应奉司,皆以执政内侍主之,至靖康初,道君降诏悉罢。

宣和末,都城起建园囿,有撷芳园、檀乐馆、鹿寨、山庄、锦庄、筠庄,穷极奢侈,为一时之壮观(案:原本凡园馆等,皆以韵分载,凡六条,今并)。

宣和预赏,每掷金钱于楼上,以为戏笑,有献口号云《十不羡》者,皆讥切之言,即捕之而不获。

宣和间,睦州布衣朱梦说上书,极言当时之失有三太:入仕之源太浊,不急之务太繁,宦寺之职太盛。

宣和末,博州富人冶张家田内忽雨血数顷,其腥气不可近,后金人至博,尽驱市民杀于彼。

明达皇后乃紫虚元君,明节皇后乃九华安妃,称大刘、小刘(案:《宋史?徽宗》刘贵妃册赠为后,谥明节,时林灵素以技进,目为九华玉真安妃。明达皇后亦刘姓,册赠赐谥,而史不载紫虚元君之号,然林灵素之妄,自道君以下皆为荒诞之称,此必亦林灵素语而史文遗之也)。

仆见一海贾鬻真龙涎香二钱,云三十万缗可售鬻。时明节皇后许酬以二十万缗,不售,遂命开封府验其真赝。吏问:“何以为别?”贾曰:“浮于水则鱼集,熏衣则香不竭。”果如所言。

徽宗幸迎祥池,见栏槛间丑石,顾问内侍杨戬曰:“何处得之?”戬云:“价钱三百万,是戬买来。”伶人焦德进曰:“犹自似戬也。”上大笑。

徽宗幸端门,观灯御西楼,下视蔡鲁公幕次,以金橘戏弹至数百丸。

童贯以燕山功,遂封同安郡王,有改晋公《平淮西》诗以讥曰:长乐坡头十万戈,碧油幢下一婆娑。今朝始觉为奴贵,夜听元戎报也(案:《宋史》贯封广阳郡王,《通鉴纲目》亦同,此云同安,疑有讹误)。

太史杨钦时,见靖康改元,即密语人曰:“后十二个月康王立。”盖靖字是从十二月立,又有康字也,后如其言。宗泽知其术数之精,荐之于朝,遂在途而卒。

道君既逊位,乘轻舆出东水门,自税舟,得一草笼回脚粮船,与舟人约价,登舟,见卖蒸饼者,于箧中取金钱十文市一枚以食。少顷,童贯、蔡攸等数人者,单骑俱至,道君曰:“卿等尚来相逐,何耶?”攸等奏云:“臣等受陛下重恩,死亦不离陛下。”道君因上岸侧一寺,僧披衣以迎,辄居主位,问:“官员是现任是罢任?”道君曰:“是罢任。”又问:“莫别有子弟在城中做官否?”道君曰:“有子二十七人,长子乃今皇帝。”僧惭惶之余,道君遂出,则侍卫等已至,即东下。道君逊位东幸,梁师成以扁舟出淮。李邦彦为相,都人欲击之,驰入西府,已失一履。时人语曰:“太傅扁舟东下,丞相只履西归。”

侍立修注官者,自罗春伯始。祖宗时,以起居舍人寄禄而更命他官领其事,谓之同修起居注,官制行,复为郎舍人。淳熙十五年十月,春伯自户部员外郎除右史,避曾祖讳,乃以为太常少卿兼侍立修注官,其后两史或阙,则降旨以某人权。侍立官盖自此始。

范致虚帅北京,值靖康之变,飞檄边帅,出关勤王,时谣曰:“草青青,水渌渌,屈曲蛇儿破敌国。”盖谓范字也。

廉正臣为司农卿,至炭场,见监官拥炉,遂责曰:“监临自盗,如何?”其监官答曰:“此炭乃俸钱所置,即非盗取,若监炭场官不许用炭,不知监仓官许吃饭否?”正臣无以为对,皆以为名言。

李鼎为阳翟令,听讼明敏,士民称之。有瞽姥诉妇不孝,议者二三,鼎即善词勉之,俾各饮茶而去,妇即啜之,姥扪于地而妇不顾,遂正其妇罪。又,尉司诬一童子盗邻田草,童子方十余岁,所盗草重,鼎疑而释之,令童负草以归,竟莫能举,遂正捕者之罪。

刘平叔为浙江安抚大使,乞与石恽改秩,添差镇江ヘ。未有成命间,石投曾公衮书,题云“南徐二石恽”,公衮戏以“北固三曾纡”答之,皆谓名对,公衮行第三故也。

刘平叔在京口,幕客献赵昌《牡丹图》,乃孟蜀宫中物也,平叔怒曰:“速持去,我平生不爱牡丹,况是单叶。”时人无不为笑。

燕瑛罢广漕还朝,载沈水香数十舰以遗宦寺,遂尹应天府,时人谓之香燕大尹。

李宗伯为司农卿,居第之侧,有丰济、广盈二仓,每出按则止此二处,取其近也。又词状申陈之类,必判司呈。时为之歌曰:“大卿做事轻,文字送司呈,每日去巡仓,丰济与广盈。”后坐此罢。

张鼎为太常博士,用鸡肋为鸡肘,时辈讥曰鸡肘博士。

河中府治有古莎厅,茂甚,府酝固名碧莎天禄。

浙人以白露节前后早晚得雨见秋成之厚薄,如雨在白露前一日,得稻一分,前十日,得十分;白露后得之,则无及矣。

王建炎初为御史中丞,时四方多事,而缄默不言。又以老病艰于乘骑,每跨款段,坐一退毛旧狨出入台中,号退毛中丞。

建炎初,颍昌府阳翟县主簿冯善时乃一谬儒,不晓仕宦,因有所辖文史犯罪,遂于县借杖,而偶无大杖,命以小杖决三四十下,云用两杖折一大杖,闻者莫不笑之。

苏庠隐居后湖,绍兴中累诏不出,僮仆见使者沓至,辄相语曰:“官中来勾我秀才,须要正身。”

绍兴间盗贼充斥,每招致必以厚爵;又,行朝士子多鬻酒醋为生。故谚云:“若要富,守定行在卖酒醋;若要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绍兴丁巳,江东太平州有回禄之患,燔烧殆尽,死于火者数千人。越数日,池之铜陵夜闻车马人足之声,或啼或笑,自空而下,盘礴于邑,市人于门隙窃窥之,有闻索姜醋者,有与泣诉回禄之苦者,久之冉冉从西北而去。张为令,详睹其事。

绍兴戊午季冬十二月,日欲暮,天作风雨声,自西南起,久之如磨响至,一更尽方止。庚申辛酉岁皆然。

刘豫僭号中原,不喜浮屠,僧徒莫不惶恐,忽西天三藏来,豫异待之,僧徒私自喜曰:“必能与我辈主张教门。”既引见,三藏拜于庭,赞者止曰:“僧不拜。”三藏答曰:“既见真佛,岂可不拜?”豫大喜,赐与甚厚。

张长于数,颇于日者事体洞晓之,尝云:“术人相见,必互录所至州县处士宦家之命以相易,庶易为应,号曰参。又,看命必先谈其不好处,使人骇动,谓之插却,复以好语许之,谓之牢笼。”

胡纺能以符水济人,宜兴有一士人远宦,忽一日其妻为祟所凭,家人询其所以,辄云:“某乃官人任内打拷致死,故来求功德追荐。”其家遂作书问远宦之士,报云无之,胡闻其事,取书示祟,祟但举号三声,惭惶而退。

路时中字可当,京师人也,行正一,能致已焚之词,役使鬼神,呼吸风雨,骇人耳目。又以炊饼布气令圆,其红如丹砂,谓之三光丹。

住持常州报恩寺僧普坚,尝语余曰:“世间万事前定,非力可致,及其处于穷通,何必休戚?”因言无锡大姓戴念二郎,政和间,在邑中最为赀雄,起大第,极于侈丽。同村野老梦神告曰:“戴念二郎与李谟秀才起宅。”野老以告,戴即纪于壁。后不十年,李谟登科,选为婿,又十年,宅成,而戴氏俱绝,遂归于谟。

陆海天庆观有一羽客,年七十二,每临醮宣科,先祝曰:“臣今老矣,七十有余,无齿可叩,以唇代之。”

丹阳妙明真人吴元净,居常州横山,命其弟襄寻一大枫木,有三瘿,令取其二,梦老人植杖而来,责襄曰:“吾三子汝遽杀其二,何也?”襄惶惧,答以真人之命,老人曰:“若非真人,吾不赦汝。”以杖击其鼻,曰:“可出血一升。”来旦鼻衄及一升而止。

南恩州州衙后厅有鬼,虽太守亦避之,夜则二丈夫相击不已,又妇人间出,不可居。忽一日,妙明真人吴元净过之,视厅侧有三小庙,指令开撅其下,即有二丈夫、二妇人、二女子坚尸如石,二女子一执菊花样杯,一执白璧,遂令致之野外焚之,乃绝。

天宝山有三道人,采药忽得瘗钱,而日已晚,三人者议先取一二千沽酒市脯,待旦而发。遂令一道人往,二人潜谋:俟沽酒归,杀之,庶只作两分。沽酒者又有心:置毒酒食中,诛二道人而独取之。既携酒食示二人,二人忽举斧杀之,投于绝涧,二人喜而酌以食,遂中毒药而俱死。此得之于张道人。

京师一富人,质得金带一条,常常系之,每送迎宾客,辄止中门而返,必曰:“腰带有碍,不敢出门,且告不罪也。”

张芸叟居长安白云寺,作《霸王别虞姬》、《虞姬答霸王》二歌,题于僧舍壁间,仆因过录之,后自关中回,则壁已颓矣。《霸王别虞姬》曰:“垓下将军夜枕戈,半夜忽然闻楚歌。词酸调苦不可听,拔山力尽将如何?将军夜起帐前舞,八千儿郎泪如雨。临行马上复何言,虞兮虞兮奈何汝?”虞姬答曰:“妾向道,妾向道,将军不要为人患,坑却降兵二十万。怀王子孙皆被诛,天地神人共成怨。妾向道,妾向道,将军莫如敬贤能,将军一心疑范增。当时若信范增话,将军早已安天下。天下安定在一人,将军左右多奸臣。受却汉王金四万,卖却君身与妾身。妾向道,妾向道,将军不肯听,将军莫把汉王轻。汉王聪明有大度,天下英豪同驾驭。将军惟恃拔山力,即此悲歌犹不悟。将军不悟兮无如何,将军虽悟兮争奈何?贱妾须臾为君死,将军努力渡江波。”

仆顷在京师,因干出南薰门,见一村夫醉坠护龙濠池水,亟拯之,则已毙。其背上有一物,极类荷叶,紧覆之,以剑方可取,有百余口咀,其背肉已尽,竟不识是何物也。

广州一海船附带一人,欲到明州,一老兵同在船上。将发广州,遇风飘至一山下,两人上岸,行三四里,见二长人荷锄各长三丈余,两人前往问路,二长人倚锄相视而笑。久之,遂以手拈两人在掌中戏玩,两人惶恐再拜,皆笑语不可晓。一长人以手拾两人置山穴中,用一大石塞口而去,少顷,携一大瓢贮酒来,二长人对酌,两人于窦中觇之,惟深惶惧。二长人酒尽欲醉,一长人起,取塞石,拈一人出,两手捉两脚,劈作两片,各饵其一,遂醉卧。老兵匿石穴中,伺其睡奔出,窜伏田野中,望见有海舶过,哀鸣求救,船上以小舟济之,得至明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