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斋笔记 宋 谢采伯
●自序
余好渔猎书传,时年六十有三,易班东归,天赐一闲,无以解日,书生结习未除,亦自角有闻见,岂应以弁泯没,遂著于篇以示儿辈,曰或问者,儿辈所质问也。经史、本朝文艺杂说几五万余言,固未足追媲古作。要之,无牾于圣人,不犹愈于稗官、小说、传奇、志怪之流乎?庶后之子孙,知余老不废学云尔。淳元年辛丑长至谢采伯元若甫引。
●卷一
《易纬稽览图》云:伏羲至无怀氏,五万七千八百八十三年,神农五百四十年,黄帝一千五百二十年,少昊四百年,颛顼五百年,帝喾三百五十年,尧一百年,舜五十年,禹四百三十年,殷六百四十四年(案:原本误作四百九十六年),周八百七十三年(案:原本误作六十七年》,秦五十年。已上六万三千一百八十六年。惟伏羲画八卦,传于后代,余既六万余年,略无文字,可考何耶?抑有,而不传也。班固曰:唐虞以前,虽有遗文,其语不经?故言黄帝、颛顼之事,未可明也。又《乾凿》,度乃苍颉注,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与《素问》等书,皆书也,非有而不传者与。又曰: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战国二百二十五年,秦四十年生汉高祖;三国五十六年,晋一百六十年,宋六十年,齐二十四年,梁八十七年(案:原本误作五十六年),陈三十三年,隋三十八年生唐太宗;五代共五十余年生艺祖。三大英主,拨乱反正,拯民涂炭,汉尚高厚,唐立法度,国祚悠久。本朝用儒,立国以仁,卜世卜年,永永无极。
汉兴诸臣,虽非粹然一出于正,然皆能以功名自夺,乘芳汗青者,正以其一时言议合于事情而本于理义也。沛公意欲留居秦宫中,樊哙谏曰:“此奢丽之物,皆秦所以亡。”沛公不听,张良又谏曰:“宜缟素为资。”二臣之谏,周公之《无逸》也。韩信言项王为匹夫之勇、妇人之仁,又言项羽实失天下之心,又言约法三章,秦民无不欲得大王王秦者。韩信能占民心为趋向,是三代之得天下以仁也。项羽杀义帝,三老董公遮说汉王曰:“仁不以勇,义不以力,宜率三军,素服以告诸侯而伐之,此三王之举也。”董公之言,《春秋》讨贼之义也。太公家令说太公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皇帝虽子,人主也;太公虽父,人臣也,奈何令人主拜人臣。”后上朝,太公拥筹迎门却行,是明于君臣之分也。人皆曰:汉初诸臣,多粗暴凶诈之徒。借以集事思之,皆明于纲常、合于礼义,此理亘万古,未尝一日泯灭也。
高祖好酒及色,范增又云:“贪财好色”。高祖兴王,史臣安敢加毁,缘是难遮掩,未免直笔。今观其一入秦宫,见帷帐、狗马、重宝、妇女以千数,便欲留居,赖二臣之谏,回军霸上。一入彭城,可谓重地,便收其货宝、美人,日置酒高会,是时无谏者,遂一败涂地。及得天下,又溺于戚姬,几欲废太子,微四皓,则又是一场狼狈。外物易移,内欲易动,幸迫于利害而止。我朝艺祖真圣主也。
真宗尝谓王旦曰:每除拜宰相,亲王不御崇德殿,不视朝,其意以命宰相,亲王示不敢专也。
崇宁五年,敕节文小钞,知通监造,书押印,造样号,年限条禁,并依川钱法,军人官员请给不用外,买卖、仓场、库务、出纳依见钱行用,三年为界。大观二年,第一料其样与今会子略同,上段印准,伪造钞已成,流三千里,已行用者处斩。至庚寅九月,更不用,中段印画泉山,下段平写一贯文,省守姓押子,此会子兆端也。绍兴十二年,户部张澄欲行会子,给事中胡霈然沮之而止。绍兴二十二年,竟行之,今九十余年,其弊极矣。而大观小钞,民以为便者,造之有限,而换之有信也。
高宗语:东宫须是读书,便知古今治乱,便不受人瞒。朕初即位,群臣多劝法仁宗。仁宗固是仁厚,末年纪纲几乎不振,所幸得韩琦,遂无事。本朝自有太祖,何故不取以为法。
聘后黄金二万斤。新莽用三万余斤。《晋志》云:汉用二百斤,晋亦用二百斤,往往金至后世愈少。宋用银五万两,金五千两。南渡后又减至银二万两,金二千两。
南齐正月上辛祠昊天,次辛祭后土,十一月元日祈谷于上帝。注云:谓以上辛郊祭天地,郊,特牲。云效之用辛也。周之始,郊日以至。注云:阳气新用事,而用辛日。此说非也。用辛日者,凡为人君者,当斋戒自新也。
神宗朝,冬至当十一月晦。有言晦不可郊,而无人知此故事,惟宋敏求云:太祖乾德初,郊亦是十一月晦日,遂用当月十六日甲子郊。《国朝会要》不载此事,乃宋次道家收得朝报。神宗大嘉之,龚养正所撰载之甚详。庆元丙辰,宏词出:“乾德初郊庆成颂。”试者非特不知晦日。本宋有一卷,乃云:“祖宗并侑。”又云:“归胙慈极。”不知乾德时,慨未有家庙,杜太后已上仙,亦未尝有慈极。
近年郊祀只用黄琮苍璧,却不见用四圭。有人问礼官,云:“四圭两圭已于景灵宫用了,黄琮苍璧乃是礼见天地。”
宰执子授京秩始于吕蒙正。《时政记》进御始于李。班直八年,叙补军校始于高琼。《起居注》进御始于梁周翰。带职致仕始于王文正公旦。糊名考校始于周起建议。
宣和时,彗星竟天,徽宗震怒,谓赵挺之曰:“蔡京所为,皆如卿言。”京免相,挺之复为右仆射。始,京在崇宁初,首与边事,用兵连年,不息一日,徽宗论辅臣曰:“朝廷不可与边庭生隙,衅端一开,日寻干戈,生民肝脑涂地,岂人君爱民之意。”挺之退语同列曰:“主上志在爱民息兵,吾辈义当将顺。”时执政皆京党,但唯唯而已。
“以准皆各,其及即若。”王元泽以此八字该括法律。
天圣四年,州军并不得官置醋坊。近陈提举振孙博通古人,仰体祖宗恤民之意,举行万户,停废醋库,邦人至今德之。
《东京记》:旧八作司,太平兴国二年,分东西二司,乃泥作、赤白作、桐油作、石作、砖作、瓦作、竹作、井作,以上名八作。后兼备攻城之事,乃二十一作。天圣元年,置官属,今八作司独传。伎巧之物。若致远务、裁造院、茶汤磨院、针线院、布库、铸场务、煎胶务、击鞠院、云韶班院、印经院、烧朱所、新衣库、菜库,纤悉毕备。及前宰执侍从大第,环拱盖以百数。钱塘驻跸,庶事草创。追想全盛,太息久之。
都曲院曲卖于酒户,西京、南京皆然。东京在城,每岁四十七万四千六百四十五贯。南京在城,卖曲三万六百九十贯二百一十七文,五十里外,务场别有数台。州在城及诸邑县、诸路桥港头,酒额每岁八万一千二百九十八贯。《泊宅编》云:“院之井滓秽不堪汲用,惟以造曲特善,他井皆不如。”开宝二年,诏曲价高可于十分,中减放二分。六年,减价每斤止收一百文足陌。太平兴国六年,诏在京卖曲每斤元定二百文,自今每斤减五十文。淳化五年,有司言诸道州府,先置榷酤,募民掌其事,内四百七十处,岁额无几,愿一切罢之,但卖曲,愿收直。诏从其请。景德元年,罢江淮、两浙、荆湖制置榷酤。
澶渊之役,射杀其贵将达览,遂溃。曹利用与其飞龙使韩杞见行在,议盟。真宗谓辅臣曰:“初欲令石普,杨延邀其归路,而以精兵踵其后,腹背击之,然兵连祸结,何时而已,故徇其请以休息天下之民。若彼自渝盟,以顺伐逆,殆未晚也。”当人主英断,事力全盛,人材辐凑,可以战而不战,果享百余年和好之利,兵端果可轻开耶?
范蜀公《正书》云:舜之五刑者,流也、宫也、教也、赎也、贼也。流宥五刑者,舜制五流以宥三苗之劓、刖、宫、大辟也。《书》曰“苗民弗用灵,制以刑,惟作五虐之刑曰法”者,此也。尧所以哀矜庶狱之不辜,遏绝之,使无世在下也。舜其仍用之乎?仍用之,则是踵苗之五虐而遂有十刑。安得云明于五刑以弼五教?尧尝清问下民废去此法矣。至禹时,德既下衰,方用此肉刑。扬子云:夏后肉辟三千,不胶者,卓矣。然禹亦未必用,只是用之以为赎刑。《吕刑》,所谓训夏赎刑也,直至秦时方用,如黥太子传之类是也。至汉文帝,又不用。至宋文帝,因劫贼有赦,方于劫贼面上刺一劫贼字。至五代后周,刺配之法盛矣。大率流始于尧舜,墨始于苗,赎始于禹。先皇考与范寺簿说:罗大著《点囚轮对割子》,乞减配法,乃是近日配人之多。张方平亦有割子,罗乃缴帖在前,上付来棘寺,诸公议论将茶盐犯法之人删改太轻,户部沮而不行。
《金匮》曰:武王伐纣,雪丈余。汉宣帝本始元年,匈奴击乌孙,欲还,会天大雪,一日丈余,民畜冻死,杀数万级,马数万匹。唐李因天大雪,疾驰百二十里到蔡,破其门,平蔡。吐蕃诺逻兵入大斗,会天大雪,吐蕃皲冻,趋西道以归,王君奂率秦州都督张景顺,约乘冰纵兵,尽俘以旋。白元光合回纥兵于灵台,雪雾严晦,吐蕃闭营撤备,乃纵击之,斩首五万级,生擒万人,收所俘唐户五千。嘉熙丁酉十二月,大雪中大败金人,捷旗报积尸如山。岂非雪霜肃杀之气助顺讨逆致然。
《张汇节要》云:二太子窝里孛之妻余辇公主,乃辽主天祚之女;黏罕之妻萧氏,乃辽主天祚之元妃,各因间劝其南寇,阴报朝廷,助兵攻辽之隙。又秦桧上斡离不黏罕书曰:“窃观大金,今日计议之士多,前日大辽亡国之臣画筹定计,非忠于大金也,假威大金以报其怨尔。大辽妃女阴报于内,大辽之臣若余睹、郭药师辈赞谋于外,乃吾国厄会所致。”
余尝观《靖康传信录》以及《孤臣泣血录》诸书,臣子有不忍言。后达勒达围闭燕京,金主遣人议和。达勒达欲得公主一名,从公主美女男子各百人,及护驾将军十人,细军一千人,御马三千匹,绫罗绣衣服、金银珠宝三千载。皆从之。又以色默围燕之久,再索犒军金帛,复从之。其事与靖康略无少异,此贪婪大果报也。黏罕克河东斡离不,引大兵自涿州入安肃,陷开封府至顺州凡一百八十余州,八百七十五县,蹂践残灭,何可胜纪。而自元元年十一月至二年正月,残破河东、河北、山东、山西复一十七府、九十余州、镇县二十余处,数千里间,杀戮皆尽,城郭丘墟,金帛、子女、牛羊马畜皆席卷而去,屋宇悉皆烧毁,此杀戮大果报也。小既有小果报,大岂无大果报耶?《南迁录》以为不及百年,臣子大书于册以为古今一大快,亦以志后日一场大果报,必不轻矣。
郑介夫侠闻子侄用王氏学讲考之义曰:“弗谖者,弗忘君之恶;弗过者,弗过君之朝;弗告者,弗告君以善。”公叹曰:“是何言欤,一不用而忿戾若此,何以为硕人?何以为考?”遂训之曰:“弗谖者,弗忘君也;弗过者,弗以君为过也;弗告首,弗以告他人也。”介夫上《监门图》已感动上意,见于施行。及流落挫折之余,一话一言,未尝不在君父、君臣之伦,尽矣。横渠张子厚著《西铭》有曰:“不弛劳而底豫,舜其功也;无所逃而待烹,申生其恭也,是皆圣贤,能处人伦之变。”父子之伦明矣。刘庭式娶瞽女,后密州,丧之逾年而哀不衰。东坡问曰:“哀生于爱,爱生于色。今君爱何从生,哀何从出乎?”庭式曰:“吾知丧吾妻而已。吾若缘色而生爱,缘爱而生哀,色衰爱弛,吾哀亦忘,则凡扬袂倚市、目挑而心招者,皆吾妻也。”夫妇之伦得矣。司业赵彦昭《兄弟训》引姜肱、李充、陈业、徐苗、许荆、李鸿、二孔、两赵、阴庆、卜式、桑虞、蔡邕以为劝,反覆千余言。兄弟之伦著矣。二程之诸及门若游酢、谢良佐、品大临、杨时,东坡之门若黄庭坚、秦观、张耒、晁补之,儒学文艺俱有切磋琢磨之益,交朋之风不其盛欤!此我朝之治所以远过汉唐也。
《江州冢记》其略曰:开宝乙亥岁,问罪于李煜,曰:“朕司亿兆,许卿不杀而弗信乎?”煜弗之悟,由是流矢猬集其宫,擒煜于纛下。江州蚁聚诟骂,王师先锋曹翰竟屠其城,横尸三万七千余。明年丁丑,皇帝嗣位。太子兴国之二载,太子中允臣周敬术衔命察俗,又获遗骸一万七千,窆于广阳门外。本朝以仁立国,未尝妄杀,独曹翰一军轻试其锋。曹彬有贤嗣,而翰无后,天道昭然矣。
《湘山录》载:昝居润、董思诲、党进三人皆不识字。本传但书其战功多,不责以文学。史法当然如晦,野史所以备言之。国初人物洪毅沈鸷为有余,浮华缘饰为不足,便立得功业,与中叶人物不同。
张子韶在经筵,太上语:“以朕用人,尽付之公道。”子韶奏云:“陛下付之公道,只得古人一半。”太上问其故,曰:“孟子曰:‘左右毕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必须又断之,斯可也。’”太上又云:“台谏不可承宰相风旨。”子韶奏云:“以臣观之,非特不可承宰相风旨,亦不可承人主风旨。”
杜黄裳为河中尹,卢坦为尉,召坦曰:“某家子与恶人游,破产,盖察之。”坦曰:“凡居官廉,虽大臣无厚蓄,其能积财者必剥下以致之。如子孙善守,是天富。不道之家,不若恣其不道以归于人。”黄裳惊其言,自是礼遇加厚。张于湖孝祥、何侍郎异、余提刑澄并大书刻之石。黄裳除吏,不甚别流品,通馈谢,无洁白名,又纳高崇文钱四万五千缗。卒后,御史劾奏,子载辞服,坦乃得持其短。不然一尉之微,安敢抗对如此?《李翱集?坦传》亦载其事。
本朝惟文潞公建双节,终亦辞了帖麻不行。韩忠武建镇南、武安、宁国三节,出于异数。
绍兴九年朝陵,乃范如圭之请,高宗云:“非卿,不闻此言。”其夫田一书,真有志事功之士,惜不见于用。《国史?秦桧传》云:校书郎范如圭上桧书,责以曲学背师、忘仇辱国之罪,且曰:“公不丧心病狂,奈何一旦为此,若不早改图,必且遗臭万世。”未几,如圭奉祠。《中兴小录》遗其书。范乃元故家也。
景四年,安平县主言:夫吴守正父元随范喜居涟水军,欲听喜添钱开酤,海州沭阳县周穰村酒务诏:“开封府召喜及写状人,本宫管当人勘罪施行。”又张乖崖判百姓乞增扑酒课利,状云:“将五分折变于官钱,是一倍增抬于酒利,加水减料,使百姓有言,置我何地?”是时朝廷州郡皆不许人划夺,令但给与高价,盖不复为后人虑也。(︔按:主言夫三字疑有脱讹)
常州通判沈长卿《上参政李光启》曰:晋绅守和亲,先出娄敬之下策,空言难信,结孰虑吐蕃之劫盟,夷考赞普兵败,献马黄金求婚。景龙二年,还其婚,帝以雍王守礼女为金城公主妻之。开元二年,其相上书宰相乞盟,上令姚崇报书,载辞未及定,而十万之师已寇临洮,入兰渭。永泰,请和,诏宰相杜鸿渐等同盟。而仆固怀恩不得志,导其将犯边,众二十万已逼奉天。怀恩死,遂无谋。主复遣使来聘,诏宰相与吐蕃使者盟,俄寇灵州,盖不止劫浑平凉,盟变起仓卒而已。终唐之世,凡九和而十四战。皇甫惟明曰:“皆其边将好功之人为之。”固有是说,亦其主不守信义所致。尚主者二,自称甥舅之国而数为边患。人主抚有四海以婉治之,姿远适异地,垢辱甚矣,君臣莫之耻也。五代以来,幸免此患。严尤以汉为无长策。长卿可谓正论:“权奸文致,其罪株连正人。”嘻,其甚矣!
王钦若欲为相,王文正公旦累抑之,云:“祖宗朝不曾用南人当国。”故钦若以立贤无方之说助真庙之听。真庙以问文正,文正云:“立贤无方,必须贤而后可。”熙宁以后,更改祖宗法度,而群小又主绍述之说,以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合为一谈,稔成靖康之祸。孔孟之言岂误天下后世邪?王文正公云:“必须贤而后可。”王钦若果贤者邪?无改于父之道谓合乎道者,无改不合乎?道者,改之可也。朱文公注曰:“方,犹类也。惟贤则立之于位,不问其类也。”
李迪挫丁谓奸邪之锋于正炽之时,王曾乘丁谓之失而能暴其弥天之罪。进君子,退小人,此秉钧衡者第一义。王文正旦遂无如之何。文正得君如此,不能以身为去就去王钦若、丁谓,况他相哉?冯拯为之营救,惠奸莫甚焉。(︔按:惠字疑有讹)
仁宗朝,王安石知制诰,赏花钓鱼,内侍各以金盛钓饵置几上,安石食之尽。明日帝谓辅臣曰:“王安石诈人也。”老苏云:“王安石乃卢杞、王衍合为一人,天下将被其祸。”后安石参政御史,中丞吕晦叔云:“安石外示朴野,中藏巧诈,骄蹇慢上,阴贼害物。大奸得路,群阴汇进,则贤者渐去,乱由是生。误天下苍生者,必斯人矣。”安石尝奏言:“中书处分子皆称圣旨,不中理者十有八九,宜只令中书自出牒。”帝愕然。唐介曰:“如安石所疏,则是政不自天子出。”李师中始仕,州县邸报包拯三事。师中曰:“包公何能为?今鄞县王安石眼多白,甚似王处仲,他日乱天下必此人也。”陈了翁每谓:“天下事变故无常,唯稽考往事,则有以知其故而应变,王氏之学乃欲废绝史学,而咀嚼虚无之言,其事与晋无异,必乱天下。”《弹蔡京文》曰:“绝灭史学,一似王衍,重南轻北,分裂有萌,逮今三十余年,而所言无不验者,人固未易知,亦岂有终不可知者。安石,圣君知其诈,群贤知其奸,或遏于已用,或争于已行。非无其人,而治乱所由分,定数有不可逃尔。”
新刊荆公《字说》二十四卷,前无序引,后无题跋,独雷抗为之注,天下公论昭然明矣。余乃平心定气而言曰:“此许慎《说文解字》也,雷抗即徐锴之传释也,但以之解六经、导后学,则穿凿之论蜂起,岂大儒所为也?”
王安石废了铜禁不知在何时。张乐全奏议云:“自王安石为政,始罢铜禁,奸民日销钱为器,边关海舶不复讥钱之出入,故中国钱耗而西南北三边皆山积。请诘问安石,举累朝之令典,所以体国便民者,一旦削而除之,其意安在?”
王安石以六经文奸,似王莽;蔡京党籍锢正人似东汉;中常侍秦桧兴大狱、陷忠良,似李林甫。本朝累圣相承,仁厚恭俭,过汉之文景。此三小人伤政害国,言路榛棘,外敌侵陵,可为痛哭。
通州使君徐先生云:当时辟新法者甚众,然都攻他不破,惜乎诸公思虑不及此。成周之法,大处是井田封建。荆公大底不曾行得,却如何要把细碎处来行,失了大纲目,理会末节,只就他里面点检,其说当自息。
秦桧修礼乐、文太平,止专用一宦者邵谔主之,人呼为邵局令。浑仪乐器中犹铸邵姓名。礼乐之器间有不合经典处,是欠名儒讨论。
京师失守自耿南仲主和;靖康播迁自何桌主和。维扬失守自汪伯彦、黄酒善主和;金人之变自秦桧主和。议者乃曰:“外虽和,内不忘战,此又其向来权臣误国之言也。一溺于和,将士解体,尚能战乎?”此胡澹庵之论。若然,则景德、庆历之和,致一百七十余年承平之效非欤?寇莱公富郑公辈果误国者欤?余曰:“和在我,则为御侮;在人,则为纳侮。”绍兴八年,金遣乌凌思谋来议和,豪长达赍主之,上虽听桧计与之和,实疑其诈。王伦奏:“北有悔割地意。”继诛达赍。十年,兀术集兵祁州,分四道入侵。桧言于上曰:“臣昨见金国达赍有讲和割地之议,故赞陛下取疆。既而,兀术戕其叔达赍,和议已变,故赞陛下定吊伐之计。”金之初和也,诸将有异议,及其果叛盟,益以和为非。桧有再和之议,独患诸将难制,于是范同献策,召三大将既至,遂皆拜枢莞而罢其兵。三十一年,金人复败盟,侵淮。此绍兴和议始末。至隆兴甲申,和议定,而开禧丙寅复自渝盟矣。
《中兴小录》云:龟年谕右仆射秦桧云:“主和则沮止国家恢复远图,且植党日众,专国自恣,渐不可长。”桧即上章辞位,旋奉祠。其子衡守严州,日录其父弹秦桧文投子津,止及其弹秦桧妇翁王次山、姻娅王昂及杨愿兄梓等,不言其主和,何也?必是别有一疏不主和议,其子失记录。而弹王仲等事,《小录》又失于记录尔。
●卷二
武帝欲立昭帝,以子幼,恐效吕氏杀钩弋,夫人云:“汝以子不得活矣。”太宗感李淳风之言,欲尽杀后宫,淳风曰:“不可,恐生少者,陛下子孙无遗类。”遂髡为尼,聚之感业寺。二君割情绝爱,思患预防,可谓刚明果断之主。然汉以元后稔王莽之变,唐以高宗酿则天之祸,孰谓人事果能胜天?圣人第言修德以弭天变,未闻杀人以杜后患。
汉武帝祠神君最贵曰太一,非可得见,闻其言与人音等,时去时来,居室帷中所言,世俗之所知无殊绝者,而天子心独喜,即今之鸣童也。
后汉止三宗九帝,皆幼冲。一百十八年,政归母后,幸窦邓之贤,内外扶持,无大变故。士大夫知礼义、尚名节,未尝屈身阿附后族,乞怜中常侍以求进者,有李固、李膺、范滂、陈蕃、郭泰诸名儒为之倡,故至于曹操之世,尚不敢染指汉鼎。
萧何说汉王曰:“臣愿大王王关中,养其民以致贤人,收用巴蜀,还三秦,天下可图也。”邓禹说光武曰:“于今之计,莫如延揽英雄,务说民心,立高祖之业,救万民之命,以公而虑,天下不足定也。”萧何、邓禹开口议论,便是混一规模。诸葛亮草庐语曰:“操以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孙权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贤为之用,此可与为援,而不可图也。”开口议论吴魏,便自下手不得。毕竟跨有荆、益,只是偏霸规模,无复混一气象。
汉唐之祸,激于君子,成于小人。成于小人,固势所必至;激于君子,实念虑有所不及。春秋之法,责备贤者,可恨也。夫陈蕃年八十余,老成虑事非不详,而诛曹节不克,遂成党锢之祸,汉因以亡。李训通经明易立志,非不正,而诛仇士良不克,遂成甘露之祸,唐自此亦亡。人皆知亡汉唐者由宦官,吾以为亡汉唐者蕃与训也。蕃、训之谋不萌,宦者虽用事,干紊朝纲,然变决不如是之亟,祸决不如是之酷,国决未至于遽亡,则为祸首者,蕃与训也。然则宦者终不可去欤?曰:“芟夷以渐,区处有术,害去而人不知,功成而祸不作,谋必谨于其始,事必稽其所终,则得矣。”夫子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圣人岂不疾恶,而戒其已甚者,虑后患余祸之未艾也。夫子尝诛少正卯矣,而未闻其为乱者。圣人之功用与君子固不同也。
程泰之《考古编》言:“太宗虬须可挂弓。”杜诗谓:“中有美少年,虬须十八九。秦王时在坐,真气惊户牖。”是虬须乃太宗。《太平广记》所载乃李靖遇虬须客,云:后十余年,数千里外有异事,是吾得事之秋。贞观中,靖位至仆射,东南蛮夷报:有海贼以千艘精甲十万人入扶余国,杀其主自立,国内已定。虬须又成功矣。或曰:“卫公兵法,半是虬须所传。”乃知又别是一虬须。岂英气所钟适同耶。
隋大业中,置进士科。武后永昌元年,始试进士于洛城殿。殿试自此始。久视二年,设武举。皆作法于乱世,非哲王之令典,而自唐以来沿袭不废。士以为荣,初不知炀帝、武后为何如主也。
武后已为后,高宗令上官仪草诏,欲废之。杨贵妃亦两为明皇遣出外宅。二君亦不为不知其非,而不能决于必行,所谓恶恶而不能去,善善而不能用,邦由以亡。
《幸蜀记》云:马嵬之变,陈玄礼以兵谏,可谓急矣,明皇云:“妃子朕自处置。”遂驰入驿门内,立旁小巷,不忍归,圣情昏默,久而不进。韦见素男、京兆府司录锷进曰:“臣欲吐万死之言,陈社稷之计,伏愿陛下留意少听。臣闻螫手断腕者,非不痛;婴病饵药者,非不苦。夫痛之与苦非人所欲,而莫能不为者,盖全乎大体也。今宗社震骇,朝野惊惶,陛下去御座,涉草莽,可谓螫手婴病矣,岂可惧解腕苦口之难乎?臣观众意怒妃子事宜,成败之间,在晷刻矣。臣尝读苟悦《汉纪》有曰:‘以计胜色者,昌;以色胜计者,亡。’今日之事,伏惟陛下割恩断忍,以宁邦国。”因就地叩头,流血被面,上亲以手策起之。锷初请幸蜀云:“臣年三十,未尝远游。”时锷以宰相子,年才三十,激烈慷慨如此。天宝全盛时,东阁郎君乃有此人物耶。
男,阳也。阳则明,明则理无不通。阳主舒、主嘘,舒且嘘,则财有所施。阳主生,生则物无往而不爱。男子者,皆阳之象也。女,阴也。阴则晦,晦则理有所蔽。阴主惨、主吸,惨且吸,则财有所靳。阴主杀,杀则物无往而能爱。妇人者,皆阴之象也。
前汉《外戚传》乃在《匈奴传》后。夫妃后俪乎至尊,合联比帝纪,乃置之《匈奴传》后。班固以为:“平日后宫之费,不下一敌国,而吕太后、赵飞燕等,内戕皇嗣,外擅兵权,汉之存亡,在其掌握,甚于匈奴,虽谓之女戎可也,置之于《匈奴传》后亦可也;其负宗社、误国家,附之于帝纪之后,不可也。”其叙传曰:“桀之放也,用妹喜;殷之灭也,嬖妲已;幽王之禽也,淫褒姒,是三代之亡也,由于内不由于外也。”明皇失国,由一杨妃,亦三代之覆辙。是百万之师,不若一女子足以亡人之国也。余史外戚未尝在《匈奴传》后,此班史所以为诸史冠也。
唐庄宗时,皇太后、皇后交通藩镇。太后而诰令皇后曰:“教命教旨,盖始于此。”后欲杀郭崇韬,庄宗不从,因自作教命,与继岌竟杀之。后即笞刘叟于宫门者,刘叟盖其父也。
庄宗为郭门高所弑,五坊人聚乐器而焚之。欧阳公云:“君以此始,必以此终。”庄宗好伶而弑于门高,焚以乐器,可不戒哉。余曰:非也,其祸盖起于刘后之擅杀郭崇韬也。始刘后听宦者谗言,遣继岌杀郭崇韬。皇弟存义,崇韬之婿,谗者曰:“存义且反,为妇翁报仇。”乃因而杀之。又谗朱友谦不自安,必反,于是及其将五六人皆族灭之。门高姓郭,拜崇韬为叔父,而存义又以门高为养子。时马直军王温宿卫禁,中夜谋乱,被诛。庄宗戏门高曰:“汝党存义、崇韬负我,又教王温反覆,欲何为乎?”门高恐退而激军士为变,从楼上射庄宗,伤重踣于绛霄殿下。其祸起于刘后之擅杀崇韬,特成于门高尔。门高,《优伶传》名从谦。
姚苌掘苻坚尸,鞭挞无数,裸剥衣裳,荐之以棘,坎土而埋之。姚苌又梦苻坚将鬼兵入营,苌惧走入宫,宫人迎苌,刺鬼误中苌,阴出血石余,苌遂患阴<疒重>。医刺出血如梦,竟狂言而死。姚苌已鞭坚尸,尚能见梦邪?
慕容引朱左车、胡母翼、孔纂为宾友,刘赞儒学该通,引为东庠祭酒,世子率国胄,束修受业。马览政之暇,亲临听之。尝著《家令》数千言,年六十五,在位四十九年。,第三子也,听言赏谏,雅好文籍,勤于讲授,学徒千余人,又著《典教》十五篇,以教胄子至子隽。嗣位,复立小学于显贤里以教胄子隽,酒酣赋诗,谈及经史。垂,第五子也,再复燕国,年七十一。宝,之孙,亦从儒学、工谈论、善属文,引中书令常忠、尚书阳等于东堂问伊周事,谈宴赋诗,文物蔼然。十六国中,惟慕容有家法国祚,受命亦稍延。姚襄温故知新,讲论道艺。苌令留台诸镇各置学官,又临终谓其子兴曰:“汝抚骨肉以仁,接大臣以礼,待物以信,遇黔首以恩,兴亦讲论经籍,不以兵难废业。”又与鸠摩罗什及僧略等诸人校《新经》八百余卷,州郡化之,事佛者,十室而九。若刘渊、聪、粲、曜,石勒、虎闵,苻生,赫连勃勃等,其凶徒逆俦,淫酷屠戮,无复人理,祸亦不旋踵矣。
襄国大雨雹,石勒问徐光,对曰:“去年禁寒食,介推帝乡之神怨,憾动上帝。”勒下书曰:“寒食,井州之旧风,子推,历代攸尊,请复寒食,更为植嘉树、立祠堂。”黄门郎韦讠叟驳曰:“自子推已前,雹者复何所致?此自阴阳乖错。且子推贤者,曷为暴害如此。求之冥漠,必不然矣。”《左传》、《史记》、《新序》、《汝南先贤传》、《邺中记》、《后汉?周举传》皆言之。举为并州刺史,作吊书置子推庙,言:“盛冬去火,残损民命,非贤者之意。”寒食乃是仲冬,非今之清明。石勒问徐光事,《容斋》不载。
石虎获刘曜女,年十二,有殊色,嬖之,生子世十岁,立为皇太子,刘氏为皇后。虎死,遵弑世,火灾月余,后为慕容恪所擒,赵亡。苻坚灭燕慕容冲,姊为清河公主,年十四,有殊色,坚纳之,宠冠后庭。冲年十二,亦有龙阳之姿,又幸之,姊弟专宠,宫人莫进,果符“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之谣。寿春之败,冲叛自立为皇帝,据长安,坚死,秦亡。石虎擒曜,苻坚灭燕,皆有席卷天下之势,而卒皆因所灭之国一小女子,其国亦亡,异哉!
楚郑褒绐新人以掩鼻,而楚王割其鼻。魏王与龙阳君共船而钓,龙阳君得十余鱼而涕下,王问之,曰:“美人多矣,亦犹臣前所得鱼也。臣亦将弃矣。”王布令曰:“四境之内,有敢言美人者,族。”妇人智术高出男子之右,虽自古而然,亦成周时。八百余年之后,侯国子弟,昏懦愚暗,容易为妇人所绐。
三世之将,道家所忌,昔有是言。《六韬》为后世淡兵之祖,而太公封于齐,与周匹休,至田氏之篡,其传亦已久。太公之谋,一出于正尔。
陈胜、吴广起垅亩,便会使钱知秦将,贾人之子郎啖以利。陈平布阵,金多得善处,又令捐金四万斤,间疏楚君臣,干戈中也只挥金。
汉高祖已曾入韩信壁夺其军,自垓下战胜还定陶,又驰入韩信壁夺其军。文帝自代来夜拜宋昌为卫将军,领南北军,张武为郎中令,行殿中,还坐前殿下,亦绰有父风。是时,习闻兵机将略,大率可喜。
赤壁之战,孙权曰:“非刘豫州莫可当操者。”是时,孙权运筹于内,刘备、诸葛亮、周瑜、关侯等合谋并智,方拒得曹操,败之于赤壁。亦未为奇政,缘曹操虽知兵,而未免独任。要是吴事力差弱,所以资人;刘豫州新败,所以依人,若吴、蜀势盛之后,却无缘合。
赤壁之战,关侯精兵一万,周瑜督一万,程普督一万,刘豫州、诸葛亮率兵卒不下一万。
或询诸葛孔明以三章之约,则曰:“济时以宽。”盖其学自申韩中来。
哥舒翰始亦善用兵,后困于酒色之娱,迫于君命,恸哭而出,潼关丧师二十万,仅存八千。其子曜有志复父仇,亦精于用兵。诸孙皆以儒学奋,亘,茂才高第,有节概,亘、嵫、屺皆明经擢第,亦中叶尚儒术致然。李郭之后,文风盛而贤将少,唐室微矣。
军中不言妇女,“妇人在军中,兵气恐不扬。”孙策、周瑜拔畹城,纳二乔,皆国色,是以师婚也。英锐豪俊之气,固足办事。毕竟有所溺,则智昏,智昏则防虑疏。策为许贡客箭伤颊,创甚,年二十六卒。瑜为流矢中右协,年三十六卒。
吕蒙疾发,孙权迎置内殿,治护万方,募有能愈疾者,赐千金。病中瘳,为下赦令,后更增焉。权自临视,命道士于星辰之下为请命。使其复生,当如何其报也。
房玄龄居秦王府,出入十年,收人物致幕府,居宰相积十五年,议论、书疏、规谏不一。与杜如晦共朝政。本传亦无甚事,而当世语良相必曰“房杜”。以今观之,王不及魏徵,如晦不及玄龄,然持众美效之于君,则一也。所以为宰相之职。
魏徵为谏议大夫,展尽底蕴凡二百奏,无不切当帝心。本传所载十余事,凡三上疏。王为谏议大夫,止谏纳庐江王瑷姬、太常少卿祖孝孙教女乐二事。想推诚纳善,每存规益,史臣所以并称名臣也。
孙樵文自序云:唐广明元年,狂寇犯阙,驾避岐阳,省方蜀国品藻,朝论旌其才行,诏曰:“行在三绝,李潼有曾闵之行;孙樵有扬马之文,司空图有巢由之风。”余叹曰:播迁果何时耶,从行无救时之略,乃以三绝自诧。朝论若此,岂止清谈废事。李郭之后,不复有真将,兵权下移于岐汴,而国亡矣。
《廉吏传》极多上寿,公孙宏八十,第五伦八十余,李恂九十六,吴九十八,张奂七十八,是仪(三国人)八十一,孙谦(《南史》)九十二,萧效(唐)八十,裴宽七十五,李尚隐七十五,薛珏七十四,归崇敬八十八,卢钧八十五。余不纪卒,葬无考。
古儒生经学极多上寿者,如伏生治(尚书),辕固治《诗》,武帝以贤良召伏恭,建武四年,帝临雍拜为司空,皆年九十。任安受孟氏《易》,年七十九;申公受《诗》浮丘伯楼望,水平为侍中,皆年八十。李尤,顺帝时迁安乐相,年八十三。晋宋纤弟子受业三千人,鲍靓明《河图》、《洛书》,年百余岁。文立、谯周,秦始初皆年八十。陶弘景读书万余卷,何琦耽玩典籍,皆年八十三。葛洪以儒学知名,自号“抱朴子”,年八十一。颜含有操行,年九十三。辛勉年八十。隋公孙景茂好学,开皇初为道淄两州刺史,有德政;唐曹宪通《文选》之学,皆年百余岁。欧阳询年八十五。张嗣宗以经授秦王,年八十三。萧德言晚节学愈苦,年九十七。魏收擅史学,年七十七。若七十者,亦多有之,兹弗著。
屈突通七十二,尉迟恭七十四,李绩八十六,李靖七十九,郭子仪八十五,张万福九十,乌承九十六,吴吕岱九十六,诸将功业虽不同,然皆克享上寿,想无滥杀所致。
武后兴大狱,严善思为详审使,平活人百余家,原千余姓按囚,司刑寺罢疑不实者百人。子向,乾元中为凤翔尹,三世皆年八十五。
丘和附萧铣为交州总管,年八十六。子行恭斩寇贼,与兄师利迎谒秦王,累从战伐功多,年八十。乱世父子以寿终,亦有材智,足以自全也。
诸儒西汉自孔光、张禹、刘歆、扬雄,号为儒者,或依阿取容,或谄事新室,遂至言符命者,以千数。朱文公作《通鉴纲目》标扬雄曰:“莽大夫扬雄。”自是千古定论。
荀劝太祖曰:“奉主上以从民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报雄杰,大略也。”或持论甚正。董昭等欲加九锡,或以太祖本兴义兵,正朝宁国,不宜如此,太祖由是心不能平。以忧死。是时,刘备以帝室之胄,英雄表表,人望所归。能劝太祖推恩以应人望,废昏立明,恪秉臣节,退处藩服,真上策也。董昭九锡遂为后日开端,相继贻祸。
董卓死于吕布,苻生死于坚,安禄山死于李猪儿,史思明死于朝义,鱼朝恩死于周皓,朱全忠死于友,非人诛之,乃天诛也。
殷羡子浩,北伐无功,桓温奏废为庶人。后温将以为尚书令,浩答温书,虑有谬误,闭开数十,竟达空函,大忤温意,由是遂绝。岂羡投人书于水致,浩有是报耶。
西方邺所为不法,判官谭善达数谏。邺怒遣人告善达受金,下狱。善达素刚,辞益不逊,死于狱。邺病,见善达为祟卒。人之生死,一气之聚散也,血气虽已散,冤恨之气不散也。五代武夫用世,将谓那时,天乌地黑,劫啸时节,不复有报应,却又自分晓。
●卷三
太公曰:“富之而观其无犯,贵之而观其无骄,付之而观其无转,使之而观其无隐,危之而观其无恐,事之而观其无穷。”太公又曰:“一曰问之以言,以观其辞;二日穷之以辞,以观其变;三日与之以间谍,以观其诚;四曰明白显问,以观其德;五曰使之以财,以观其廉;六曰试之以色,以观其正;七曰告之以难,以观其勇;八曰醉之以酒,以观其态;八徵备,则不肖别矣。”《周书》云:成王访周公以民事,周公陈六事,以观察之作官人,曰:“富贵者,观其礼施;贫贱者,观其德守;嬖宠者,观其不骄奢;隐约者,观其不慑惧;少者,观其恭敬;好学而能弟壮者,观其洁廉;务行而胜私老者,观其意虑,慎强其所不足而不逾。父子之间,观其孝慈;兄弟之间,观其和友;君臣之间,观其忠惠;乡党之间,观其诚信。省其居处,观其义方;省其丧哀,观其真良;省其出入,观其交友;省其□□,观其任廉。设之谋以观其智;示之难以观其勇;烦之事以观其治;临之利以观其不贪;滥之乐以观其不荒;喜之以观其轻;怒之以观其重;醉之酒以观其恭;纵之色以观其常;远之以观其不狎;迩之以观其不倦。复徵其言以观其精曲,省其行以观其备。”《庄子?列御寇篇》引孔子曰:“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故君子远使之而观其忠,近使之而观其敬,烦使之而观其能,卒然问焉而观其智,急与之期而观其信,委之以财而观其仁,告之以危而观其节,醉之以酒而观其则,杂之以处而观其色。九徵至,不肖之人得矣。”此太公、周公、孔子观人之法,最为详密。蒙庄澹然,若无意于世者,亦诵斯言。乃知蒙庄一书,不皆寓言也。
庄子曰: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为之斗斛以量之,则并与斗斛而窃之;为之权衡以称之,则并与权衡而窃之;为之符玺以信之,则并与符玺而窃之;为之仁义以矫之,则并与仁义而窃之。邓析子曰:原道语皆本此。
诸孙当联在字为名,余取在字,自长孙在学外,止有在德、在熔、在甄、在冶甚佳。阅王佩解篇,在字甚多,尽可命名,因录识之。王者所佩在德,德在利民,民在顺上,合为在因时,谋成在周长,有功在力多,昌大在自克,不困在豫慎,除害在能断,得民在知过,用兵在知时,胜大患在合人心,化行在知和,施舍在平心,不幸在不闻其过,福在受谏,基在爱民,固在亲贤,祸福在所密,利害在所近,存亡在所用,离合在出命,尊在慎威,安在恭己。
老子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冠子》与贾谊《赋》同,作赋者,必蹈袭。而柳河东云:《冠子》用《赋》,未知孰是,韩退之却取其文。
郄俭、梁鹄各受丰爵,不次之除,鹄得法于师宜官,皆号善书者也。魏晋以来,楷书日盛,皆鸿都门学之余,习正书,遂为后世不刊之法,与李斯之篆、程邈之隶同科。
梁武教诸壬书,令殷铁石于大王书中,撮一千字不重者,每字一片纸,杂碎无序。召周兴嗣,谓曰:“卿有才思,为我韵之。”兴嗣编次之,一夕而成,须发皆白。
《西都赋》云:“清凉宣温,乃四室名。”宣,义当作喧暖之暄。故《集韵》中以宣宇见二十元。字韵下注云:天子室名也。高炳如说:宣室如字读,乃武王伐纣而归于此室。
梁昭明序陶集云:“白璧微瑕,惟在《闲情》一赋。”至传方发明其意,以为曾祖晋世宰辅,耻复屈身后代。自宋高祖王业渐隆,不复肯仕,故寄迹于酒。《闲情赋》末章云:“坦万虑以存诚,憩遥情于八遐。”可谓发乎情性,止乎礼义,复何议焉。余每诵其“总角闻道,白首无成,先师遗训,予岂坠之”等语,颇有洙泗气象。
范云为齐竟陵王府主簿。王守会稽,登秦望山,云以为山上秦始皇石刻文三句一韵,人多作二句读之,便不叶韵。云尝读《史记》,诵之如流。颂》亦三句一韵,同。
齐名之人与警策诗句,其实有优劣。天生奇材,天然奇句,皆无对,如钟王、羲、献、欧、虞、李、杜、韩、柳、颜、柳,优劣自显,然故梁武帝萧子云评书,皆云:“子敬不及逸少,逸少不及元常。”杜诗、韩笔、颜书规摹大、气韵高古,余则失于华巧有余,如“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红药当阶翻,苍苔缘砌上”、“天际识归舟,云中辨烟树”之类,则第二句便不及。“竹送清溪月,苔移玉座春”之类,上一句便不及。当以是推之。
苏颍滨言:春秋时,先王之泽未远,士君子重义理、持节操,其处死生之际,卓然凛然,非后世之士所及,盖三代之遗民也。当时达者语三代遗事甚多,今舍是无以考证。吕东莱推广此意,考究左氏著书,源流本于此。又曰:初学记言前代人物,醇疵自不逃正论,但本朝儒先文献相接,未易以爱惜口舌轻议,呵祖骂佛,岂名教事。要是文人相轻,自古而然尔。
《子华子》:今世之人,其平居,把握附耳,占占相为,然约而自保,曾胶漆之不如也。及势利之一接,未有毫发之差,蹴然而变乎色。又从而随之兵,甚矣!心术之善移也。韩文用其意。今夫子居,里巷相慕悦,至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反目若不相识,落陷阱,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
张说燕公,文属思精壮,长于碑志,诗得江山助,释学亦诣理超绝。本朝苏、黄出入释老、唐人诸集,盖鲜兼之。燕公躬临行阵,制敌克胜,本朝诸文儒又鲜兼之矣。
《龟策传》曰:神能见梦于元王,而不能自出于渔者之笼;身能十言尽当,而不能通使于河、还报于江。贤能令人战胜攻取,不能自解于刀锋、免剥刺之患;圣能先知亟见,而不能令卫平无言、庄子称。仲尼曰:语意同。苏文云:公之精神能开衡山之云,而不能回宪宗之惑;能驯鳄鱼之暴,而不能弭皇甫、李逢吉之谤;能信于南海之民,庙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句法同。
“杯盘狼藉”出《滑稽传》,“正襟危坐”出《日者传》,“举网得鱼”出《龟策传》,只改龟字。
余与客论文曰:“今人文不及古人藻绘处。”客问曰:“如何是藻绘处?”答曰:“古人文纯是骨,而后藻生焉;今人文尚无骨,安敢望其藻绘处。”客又问曰:“如何是骨?”答曰:“立意是也。字古不如语古,语古不如意古。”史月湖自言其作文法,传于昙橘州。
果斋先生云:“作诗写字都先要有骨,则其进未易量。”
郄昂《岐郇泾宁八坊马记》为李作,云:开元初二十四万匹,至十九年四十四万匹。与张燕公为王毛仲作《陇右监碑》略同。然燕公记其政有八,而郄昂止述马名,燕公文尤奇丽。以《陇右监》石刻并观,优劣可见。
或曰:西汉之末,王褒文类俳。今观邹枚文,已近此体。大率古赋之流,如荀子诸赋,岂非先秦古书,但自王褒以后,至晋唐,文多类俳,皆源流古赋。亦如今时有一项古文,又有一项四六。
《神女赋》云:“愿假须臾,神女称遽。暗然而冥,不知其处。”若韩文云:“行李称遽。”坡赋云:“开户视之,不见其处。”是四句之内,两钜公皆用其字,韩隐坡显,优劣自分。
《食货志》云:“珠玉金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后汉刘陶铸大钱,议亦然。《喜雨亭记》即是用此语。但结尾活泼泼地把捉不得,为不可及。时东坡年二十三。
醉乡王绩,字无功,《祭禹文》云:“潦水降而寒潭清,山光沈而白云晚。”王勃云:“潦水净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归田录》载德州长寿寺舍利碑云:“浮云共岭松长盖,明月与严桂分丛。”亦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同。
权德舆文,史臣赞云:“雅正赡缛。”余以富贵人为文词,自然温润,欧阳公其俦也。
刘歆云:“孔子没而微言绝,七十子终而大义乖。”《风俗通义》应劭序云:“仲尼没而微言阙,七十子丧而大义乖。”唐明皇《孝经序》同。
杜子美《说旱》上严武,尤为伟论。孟郊上卢使君《养生书》,李义山作《李贺小传》,白乐天墓碑《刘义传》,文体奇逸,不应止取其诗。
应劭曰:昔客为齐王画者,王问:“画孰最难,孰最易?”曰:“犬马最难,鬼魅最易。犬马旦暮在人目前,不类不可,类之故难。鬼魅无形者,不见不见,故易。”东坡《净因院画记》“常形常理”用此意。
节孝先生曰:“文字要多作,多作方思熟。余无日不为文,无时不吟哦。”欧阳公谓为文有三多:看多、做多、商量多。苏文定公云:前辈文但看做多。
刘禹锡《自传》叙王叔文事,云:“某官职出于叔文,又复坐累。”不以为讳。
杜牧之自撰《墓志铭》言:“注《孙子》,推五星说相法。”文学之士多能如此。甥裴延翰为集序:“文似李翱,唐之文风大振。于贞元、元和之时,韩、柳倡其端,刘、白继其轨,当时学者涵泳揽其英华,洗濯磨淬,辉光日新,苟有作者,皆足以拔于流俗,自成一家之语。延翰是已。”牛僧孺镇维扬,牧之为书记,召为侍御史,僧孺以小箧逻卒报状示之,感泣大惭。后为公墓志,极称其美,报所知也。牧之名闻一时,累中科目,意气扬扬。入一寺,有僧静坐者见之不顾,旁人为言:“此先辈,近日甚有名誉。”僧亦不答,牧之茫然自失,以是知外名利者之高如此,彼方以趋名利者为可鄙,宜其视之邈如也。
丁翁弱冠苦羸疾,因过汴河上,遇道人,云:“他日声名满天下。”又谓公曰:“曾读《左氏》否?左氏诸大战反覆熟读,有快意处,便是得药。”公如其言,诵之旬日间,气体顿壮。读檄愈头风,诵诗已┲疾,亦自古有之。
朱文公为南丰作年谱,云:“自孟、韩予以来,作者之盛,未有至于斯,何世之知公浅也?”至语录云:“坡、谷只是饮酒赋诗快活,后学未喻其去取之由,会当有解其意者。”
李贺云:“天若有情天亦老。”少游词:“天还知道,和天也瘦。”朱文公以为亵渎天帝,乃是过用长吉语。
李方叔赠汝州太守诗云:“安得吾皇四百州,皆如此邦二千石。”
王梅溪《西施舌诗》云:“吴王无处可招魂,惟有西施舌尚存。曾共君王醉长夜,至今犹得奉芳尊。”有戒淫杀之意。偶与寮友言之,答云:便可入《清源续诗话》。
熊克进《九朝要略》,转一官,李龟朋以诗贺之,云:“翰苑前资汉硕儒,苦心何翅十年余。修成当代将来法,读尽生平未见书。黄巴奏篇登御府,紫纶加秩下宸除。近臣已是闻天语,鸾鹊催归定不虚。”
李士美《拜相双亲无恙生日诗》云:“府前拍拍鹤翎开,府里纷纷贺客来。尚书左丞生是日,温诏欲挽阳春回。下堂拜赐上堂去,堂上双亲相顾语。愿身亲见儿长年,万岁千秋佐明主。”生封父敷文阁待制。
杨元素、张子野、陈令举至吴兴,东坡目为三面胡琴。又州妓有姓周、邵者,呼为二南。子野赋《六客词》。后子野、令举、孝叔皆已物故,惟东坡、元素公在尔,元素诗寄东坡云:“仙舟游漾溪风,三奏琵琶一舰红。闻望喜传新政异,梦魂犹忆旧欢同。二南籍里知谁在,六客堂中已半空。细问人间为宰相,争如愿住水晶宫。”
陈公辅诗:“白发{髟曾}未得闲,有时览镜笑衰颜。逢人载酒宁辞醉,寓意题诗不用删。幸有鉴湖堪寄傲,直惭书殿尚通班。豁除簿领尘埃了,却上蓬莱看好山。”《州宅诗》:“万叠湖山烟水滨,朱门画戟间松筠。登临不踏红尘路,燕寝长居紫府春。昼静欲骖风外驾,夜寒疑是月中身。我惭白首方怀绂,犹得蓬莱作主人。”又《蓬莱阁归醉》:“蓬莱阁上醉归时,犹索芳樽步步随。啼鸟似来留翠佩,旁人笑为整花枝。腰间半黄金印,头上斜欹白接罗。拍手向他宾从道,使君未老莫扶持。”
《菊谱》,范石湖略,胡少沦详。辽相李俨作《黄菊赋》献其主耶律弘基,弘基作诗题其后以赐之,云:“昨日得卿黄菊赋,碎翦金英填作句。袖中犹觉有余香,冷落西风吹不去。”少沦作御制,误。
张都监琳好作词,时芍药盛放,余戏令赋之,云:“持节助调羹。”同寮皆笑其误用梅事,余曰:“韩诗云:五鼎调芍药。”张亦举王维诗“芍药调金鼎。”《子虚赋》曰:“芍药之和具而后御之。”《南都赋》曰:“归雁鸣,香稻鲜鱼,以为芍药。”师古曰:“芍药其根主和五脏,又辟毒,故合之于兰桂五味以助诸食也。”
刘方叔作致语云:东坡道人笔下无一点尘气,小范老子胸中有十万兵机。
骑驴三十载,久旅食于京华;广厦千万间,愿大庇于寒士。倘容尸禄,免令自楚而之滕;庶便奉亲,何异以抑而易播。
杨渊《四六余话》:“国初,处州赴解试止六人,取三人。”士子谢解启云:“类矍圃之观人去者,半留者半;如孔门之取友益者,三损者三。”
秦桧子及第,当时暗号有“赋无天地,诗有龙蛇。”后汪彦章贺启,有“气塞两仪及东阁郎君”之句,以讥之。
“一男子之上书,初亦何罪;诸大夫之曰杀,盖亦无心。”时斩陈东,上时宰启。
江朝宗与李宰启:“月明苑外之村,犬不盼;风暖桑间之瑞,雉乳白驯。”
周洪道作守,谢监司启:“居闲从仕一生,长恨于苦心;多病非才二事,恐烦于并案。”东坡诗云:“多病更非才,二事可并案。”
范文正微时,冒姓朱氏,后归本宗,启:“志在逃秦,入境遂称夫张禄;名非霸越,乘舟偶效夫陶朱。”用范雎、范蠡,是当家本事。
孝宗即位之九年,再上太上尊号,宣郑闻与周必大草诏,云:“未央上号,符汉皇之九年;兴庆推尊,迈唐宗之再请。”太上册夏后,时洪内翰草诏,云:“太姒之事太任,长秋之奉长乐。”
刘赠官之制,岑彭亡而公孙平,诸葛死而仲达走,自古皆有死。嗟,汝志之未伸,与贼不俱生,尚弧忠之可亮。高城才百余里,此去何难哉;寒食止数日间,少住为佳耳。决狱几何钱谷,出入几何请问。其略会计而已,牛羊茁壮而已,愿效其能。
王季海代萧特启答泉守:鲁柝闻邾,虽限封疆之远;楚波及晋,宜修币帛之恭。
王阳为孝子,王尊为忠臣,仰一时之高节;伊尹格皇天,伊陟格上帝,掩异姓之殊勋。织文鸟章,白旆央央,山甫之北伐;衮衣绣裳,赤舄几几,周公之东归。
陈阜卿为教官答职事启:“青衫试吏,患在好为人师;绛帐横经,未必贤于弟子。”贺陈殿院启:“坐崇薄俗,共仰伯夷之风;立辨冤民,屡浃真卿之雨。”
刘正甫行韩郡王赠官词:“念一代所宗,无如老臣者;使九原可作,岂畏匈奴哉。”又行南班词:“葛ぱ之在河浒,能芘其本根;犬杜之生道周,盖伤于寡特。”盖王室之强大,必公旌之盛蕃。又进《太上皇历日表》云:“虽宸心之运,问朝野而不知;而圣政之乖,系日月而可考。”
萧振侍郎,秦桧当国日自四川谪他州。未几,秦死,再知四川。诰词云:“刻印销印如转圆,朕常虚已;失马得马若反掌,卿勿容心。”赵庄叔行。
江朝宗土留守汤相,关中复留萧相国,人杰已能用之。江右自有管夷,吾国事不足忧矣。“吾宁身蹈东海,独仲连不欲帝秦;至今名重泰山,微相如何以强赵。”醒庵行胡邦衡词。
蒋世修脱身簿尉中,系马庭阶下,以其便做教官故也。又作绍兴蒋相致语:“曲水流觞,将举暮春之禊;西园倾盖,好追清夜之游。甫遂及瓜,敢云张京兆之五日;誓图结草,忽忘苏刺史之二天。”贺汤丞相因进《宗室谱图》并实录转官:“武之穆,文之昭,烂若马图之制;皇之坟,帝之典,迄于麟趾之年。谓老马之智专,尚能识路;若野乌之视眩,难使闻韶。闯门褒博,袖珠玉以见投;隐几侏亻离,褚衣裳而倒著。”
四六本只是便宣读,要使如散文而有属对方善。欧苏只是一篇古文,至汪龙溪而少变。郑侍郎望之云:“四六使重不如使轻,使实不如使虚。”樟溪老人,李龟年乃其侄婿,上巳致语云:“三月三日,水边岂无丽人;一咏一觞,兰亭自有故事。崇山峻岭,修竹茂林,群贤毕集,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
“女子近之则不逊,岂容钻穴以相窥;老夫耄矣无能为,是谓虽邻而不觌。”廉宣仲嘲一老士大夫与娼邻壁。
往时作四六者,多用古人语及广引故事,以炫博学,而不思述事不畅。近时文章变体,如苏氏父子以四六述叙,委曲精尽,不减古人。自学者变格为文,迨今三十年,始得斯人,不惟迟久而后获,实恐此后未有能继者尔。自古异人间出,前后参差不相待。余老矣,乃及见之,岂不为幸哉。
庆元二年丙辰,余丞相拜左相。权直院传舍人伯寿草麻,首联云:“天乙之兴,中[B216]实为左相。”中[B216],乃仲虺也。阁门舍人读麻,既读破句,又不识“[B216]”字。当日,察院入文字罢,读麻舍人得旨:今后宣麻人与学士同锁宿,点句与之,以便宣读。
吕惠卿遭责,谢表云:“虫臂鼠肝,悉冥心于造化。”东坡谓:“福建子亦会做文字。”虫臂鼠肝,盖讥二苏。见东坡《论列子由行词》。
遂宁糖冰,正字刘望之赋以为伞,子山异僧所授其法:榨蔗成浆,贮以瓮缶,列间屋中,阅冬而后,发之成矣。其略曰:“逮白露之既凝,室人告余其亦霜。猎珊瑚于海底,缀珠于枯篁,吸三危之秋气,陋万蕊之蜂房,碎玲珑于齿牙,韵亢爽于壶觞。”米帖云:治咽喉诸疾,广南盛有,不知始于何时。
李泰发题嵊县黄山庵,云:“十载清游得重寻,风门小立契初心。上盘直与云天近,下瞰不知岩壑深。露黄花平衬地,著霜红叶巧依林。他年愿结香灯社,竹杖芒鞋数共临。”先皇考题云:“辽东鹤去几千年,堂上留题有谪仙。十月山行风露冷,黄花红叶两依然。”右二诗得于剡川相士,黄山庵即其家坟。先皇考为尉时曾游。
余主诸暨簿大雄寺行香,见一小石刻中诗,云:“琉璃叶下翦梧桐,绿子青枝埽地空。俗眼如何有青白,好风安得问雌雄。物随尘境工荣悴,人触心兵战异同。只可轻帆理归兴,暮云萧散大江东。”下题奕载,不知何人。时极暑,昼夜鼓风橐,老仆少获更番不辍。余诵好风,安得问雌雄。而不记第三联,因阅旧箧得之,录以备忘。
●卷四
《周礼》:“鸡入主旦呼。”汉宫中不畜鸡,卫士专传鸡鸣。应劭曰:“楚歌,今鸡鸣歌也。”东坡云:“今土人谓之山歌。”
家语以黍雪桃。先公云:“中都贵人家,多以蒸饼并米糕、雪桃。”予乃知“以黍雪桃”之义,盖桃经水即酸,故用此。
《晋志》云:“地不足东南,天不足西北。八之外,名为八极。八极之广,东西二亿三万一千三百里,南北二亿三万一千三百里。自地至天半八极之数,至下亦如之。”昔黄帝令竖亥步,自东极至于西极,五亿十万九千八百步。不知如何稽考,莫是用经界局步弓打量。
《古今注》:“匏,瓠也。”《诗》曰:“酌之用匏。”《周礼》:“陶匏祀天。”又云:“朝践用两壶尊。”故周有瓠壶,形长一尺二寸六分,径一寸,两鼻有提梁,取便于用。余尝见一瓠壶,形制甚古,岂果周器也。东坡曰:“举匏尊以相属。”
《古今注》云:“太公以玄钺斩妲已。”故妇人以为戒。曹操纳袁熙妻为文帝妇,孔融与操书,曰:“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操以融学士,谓书传所纪。后见,问之,对曰:“以今度之,想当然耳。”融虽戏操,不为无据。
师之于门人则名之,于朋友则字之,称于师,虽朋友亦名之。子曰:“吾与回言。”又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又曰:“若由也,不得其死然。”是师之名门人也。夫子于郑兄事,子产于齐兄事。晏婴曰:“子谓子产。”又曰:“晏平仲善与人交。”子夏曰:“言游过矣。”子张曰:“子夏云何。”曾子曰:“堂堂乎,张也。”是朋友字而不名也。子贡曰:“赐也,何敢望回。”又曰:“师与商也,孰贤?”子游曰:“有澹台灭明者。”是称于师,虽朋友亦名之也。《论语》书法之严,即春秋书法也。
孔子谓晏子“能折冲尊俎,”即孙子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交兵,其下攻城。”世言善用兵者,暗合孙吴,亦暗合孔子之言。可见凡事不离乎道也。却为诗书之帅,岂嗜杀者耶?文中子曰:“折冲尊俎,不必临边。”亦孔子意也。
卫世子蒯篡,辄而立,子路死之。孔子哭进使者而问故,使者曰:“醢之矣,遂命覆醢。”乃知汉高祖诛彭越,醢其肉以赐诸侯,乃自春秋时已然。
滕公佳城碑云:“三千年见白日。”逆数上三千年,乃是少昊时节。那时淳古,不封不树,安得已如此?可疑。
管子弟子职曰:“凡置饮食,鸟兽鱼鳖必先菜羹。”注云:先菜后肉,食之次也。弟子之奉师,以菜为头味。此《论语》所以疏食与菜羹瓜并言。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古语有之,一见《风俗通》,一见《百家书》,曰:“宋城门失火,汲取池中水以沃之,鱼悉露见,因就取之。”及《广韵》注云:“司门者姓池名仲鱼,因救城门火,焦烂而卒。”二说未知孰是。东魏杜弼移檄梁朝讨纳侯景,曰:“景必据淮南称帝,但恐城门失火,灾及池鱼。”嘉熙庚子,城中大火,余呼百余人救护,靖越门一带,拽拔三处屋,支犒六百千及布施三寺,池鱼之灾甚矣。
《家语后序》:孔子九代孙名最,字子产,从汉高祖,以左司马将军佐韩信破楚于垓下,以功封蓼侯,年五十三而卒,谥夷侯。孔子军旅之事未之学也。九世孙最乃以武功显。
汪端明应辰请闻人:“阜民食牛百叶。”闻人曰:“是何不典之物。”汪曰:“《周礼》注:脾析即牛百叶。”
秦诅楚,文一告巫咸大神,今在凤翔府,学一告亚驼神,在洛阳刘忱家。其文皆声楚王熊相之恶,著诸石章以盟大神之威神。治平间,蔡挺又获朝那湫底所刻。方陶跋己详,即惠王二十六年,后并天下,二世而亡。佛经云:“咒咀诸毒药,所欲害身者,还著于本人。”东坡云:“咒咀诸毒药,两家各无事。”
祈雨,三代用巫觋,后世用僧道。唐僧不空、罗公远、一行、无畏,祈雨法各不同。范石湖《吴船录》记蜀中祈雨尤不同,增堰壅水入支江,三四宿水即遍。谓之摄水,水皆如期而应。嘉州雷洞初祷,香币不应,则投死彘及妇人敝履之类以枨触之,雷风随发。息壤遇旱,则郡守设祭掘之,掘至石楼之檐,则雨作矣。辛幼安云:亲验,信然。
开元中,魏征寝堂火灾三日,诏百官赴吊。古礼亦自有人行者。
孔元用云:葛王孙,原王景,即位之明年,赐钱十万缗,尽撤去。曲阜孔林宅庙鼎新重,盖极为壮丽。自据中原后,一人世袭止文林郎,今加为中宪大夫,六岁即差官教导。
渊明家贫,瓶无储粟,告五子则曰:“汝等虽不同生,当思四海皆兄弟之义,况同父之人。”韩元长身处卿佐,八十而终,兄弟同居至于没齿。范子春七世同财,家人无怒色。不知渊明有何产业,虑五子争分,想是怕他穷撕吵。或云:“亦薄有田园,但将芜尔。”坐客大笑。
李杜齐名者,有三:东汉李固、杜乔,李膺、杜密,唐李白、杜子美也。若小杜亦有三:汉杜周子延年,亦习法律,故曰小杜律;唐杜审权与俱显,故审权曰小杜公;杜牧之对老杜言,亦曰小杜。前辈已拈出,今书以示子。
柳仲涂之与范景、杨大年之与刘筠齐名,固未至于辽绝。而温仲舒之视寇准、丁谓之于孙何,君子小人之分,若薰莸之不可共器,而当时齐名,曰“温寇”,曰“丁孙”,殆是取其一时文名耳。
端拱二年,曾会由乡贡首擢进士第二人。廷试日未昃,卷上奏御。时蜀人陈尧叟亦有俊誉,上览二人,文相埒,敏亦如之,莫适高下,释褐并授光禄寺丞直史馆,名虽甲乙,而实与等夷。会以亲老愿补郡,迁殿中丞知宣州。进士起家之荣,古今鲜俪。子文靖公亮孙枢密礼宽,参政从龙,亦其后也。
人知乐全之荐东坡,不知三苏之始进自雷简夫之荐。文学如东坡,而潘中行为台官论列谓:“不学无术,尝贩私盐。”卒以其言贬。
东坡知贡举,李方叔被黜,其家老乳母大哭曰:“遇苏内翰知举,不及第,尚奚望?”闭门而逝。后东坡举白浮,欧阳叔弼等曰:“君为主司而失李方叔,兹可罚也。”时张文潜舍人在坐举白浮,东坡曰:“先生昔为知举而遗之,其罚维均。”举坐大笑,想老乳母亦吐气泉下。
陈密学襄荐贤,一疏三十三人,自涑水至郑侠,皆知名当世,独五人不甚显,如虞太熙、刘载、薛昌朝、吴贲、吴恕,俟考。太熙等尺牍见奕修所藏,有之必皆名士。
唐文若,子西先生之子,丧父后,年十三不学。一日与群儿蹴リ于市,院子见之而泣云:“小官人今不读书,后将如何?”文若感悟,归谋于母曰:“院子为吾言若此,今欲读书,将自读耶,将从学耶?”母遣从师,遂笃志向学,弱冠登科,后仕至中书舍人。
卢元传,初无甚可纪,史臣称其功缌之戚服,称其容。本朝吕与叔志一妇人墓云:“每遇功缌之戚,辄茹素一月。”皆可以风厉薄俗。
崔元晖嬖妾,其子纵以母事之。妾刚酷,虽纵显官而数笞诟,纵率妻子侯颜色,承养不懈。史为书之。
程尚书解《论语》“弋不射宿”,言孔子不欲阴中人之意。至“周公谓鲁公”四句,则曰:“可为流涕”。洪庆善作序有云:“感发于孔子之一射,流涕于周公之四言。”魏按行作漕为开板。初书出,秦桧亦自不知,忽有人谮谓是讥讽。魏随追官,籍其家。程洪皆得罪。
王逢原《蝗诗》,其略曰:“始知在人不在天,譬如蚤虱生裳衣。鱼枯生虫肉腐蠹,理有当然夫何疑。”又长篇云:“至和改元之一年,有蝗不知自何来。一蝗百儿月再孕,渐恐高厚塞九垓。”死时年才二十三,早慧而夭,逢原见器于荆公,以夫人女弟妻之。
姜愚尝师康节,好施。雪中念王陶,自荷一插戋刂雪地,行二十里访之,陶母子冻坐,日高无炊烟,愚解所衣锦裘,质钱买酒肉薪炭附火饮食,又损数百千为之娶。及陶尹洛,愚老而丧明,自卫州往谒之,意陶必念旧哀己。陶对之邈然,但遗以尊酒而已。愚大失望,归病死。余谓愚有救人之心,不当萌责报之心。陶尝劾韩魏公不押常朝班,神宗薄其为人。吕公著言其反覆不可近,要自不逃清议。姜愚虽一时失望,而不失美名。康节四十余未娶,亦姜为之娶王允修妹。
程仁霸摄录事,有盗芦菔者,实窃,而所持刃误中主人,尉幸赏以劫闻,狱掾受赇掠成之。盗称冤,移狱,公直其事,而尉掾争不已,竟杀盗。及月余,尉掾皆暴卒。后三十余年,公昼见盗拜庭下曰:“公寿尽,我为公荷担而往。暂对即生人天,子孙寿禄,朱紫满门。”轼幼闻此言。已而外祖父寿九十,舅氏始贵显,寿八十五,曾孙皆仕有声,同时为监司者三人。(案:以上东坡语也)《四朝国史?程之邵传》云:曾祖仁霸治狱有阴德,仕至显谟阁待制。子唐仕至宝文阁学士。是时东坡知其为监司,未知其为宣和间登从列。
蒲宗孟,阆州新井人,尝日盥洁,有小洗面、大洗面、小濯足、大濯足、小澡浴、大澡浴,用八九人,一浴至汤三斛,他奉义率称是。蜀人生时一浴,死后一浴。宗盂乃浴洗好洁如此,想不洗底直是不洗,洗底直是洗。《师友谈》记载:“苏叔党云:浴是间日,人以为劳,公殊不惮。”
《刘氏家传》云:刘为东海望族,乡人歌曰:“海州东海富刘家,朐山一族更奢华,牵牛厮儿著锦袄,牵车婢子带金花。”有名之华者,两请文解。绍兴辛巳,魏公领兵收复海州。之华与父俨谋罄家财输军,借补将仕郎,两上书陈六事,皆恢复大计。孝宗韪之,特赐进士出身,再吴门而殁,葬蔡岭庵,有诗刻石。
许同知为宰时,以词投稼轩,蒙赏音,即同出访梅,夜归,过一人家,礼席华盛,客尚未集。两人就坐索饮,主人奉之甚谨。许曰:“贵人入宅。”稼轩曰:“决无好事。”谚云:“破家县令,灭门刺史。”其家乃邑胥之魁,未几果及祸。
苏绅尝疏王德用:“宅枕乾冈,貌类艺祖。”出知随州,孔道辅亦劾奏之,德用疏言:“宅枕乾冈,陛下所赐;貌类艺祖,父母所生。”又唐都城东西冈,六民间以为乾数,而裴度第在平乐里,直第五冈,人以其第据冈原谮之。
庐江太守梁龛明日当除妇服,今日请客奏伎,丞相长史周ダ等三十余人同会。刘隗奏曰:“嫡妻长子皆杖居庐。龛暮宴朝祥,慢服之愆,宜肃丧纪之礼。请免龛官,削侯爵。ダ等知龛有丧,吉会非礼,宜各夺俸一月,以肃其违从之。”
施宜生北走降金,试日射三十六熊赋,擢高科,入翰林。庚辰年来本朝奉使,旧与张焘子公同舍,因问张子公云:“记得崇化堂前步月时否?”子公答以“翰林想未忘情本朝耶?”
建业谓之邺,相州亦谓之邺下。如魏文帝自邺徙都洛阳,乃相州也。
唐都长安始分山南诸道,乃是终南山之南。祝寿谓之“南山”亦指终南山,东接骊山、太华,西连太白至于陇山,北至长安城八十里,南楚塞,西有石室、灵芝,南有玉堂、阳宫。崔咸游终南山,乘月吟啸,至感慨泪下。
沈公雅度帅闽蜀人师先生古上谯楼,视三山绕州治而下,盘薄于前。沈顾而叹曰:“壮哉!”师曰:“有富贵,无豪杰。”泉南气候,腊后元夕前亦薄寒,月余将近惊蛰,便是单衣。初试卢橘、紫茄、红葵,已如五月间,去家乡二千五百余里,寒燠便尔不同。
淮襄别无险厄,是真涣散易灭之地。
蜀郡西门可六七里,有杜工部草堂,潭以百花名,初未有花,乃唐冀国夫人在父母家时有异僧堕污渠中,夫人为浣衣,而百花浮水上。工部尝赋“浣花流水”之句。夫人归西川节度崔宁,为小妇。节度入奏夫人能散财破贼人杨子琳,邦人德之,即所居祠夫人。后草堂与祠并称。端平丙申遭乱,郡城焚荡,此等遗迹闻自无恙。
张定叟尚书云:青城每郊用十五万缗缚幕屋,事已撤之,皆诸得之。尝奏乞从本府出钱盖屋,庶免逐郊费用,或惜其议不行。余尝记先皇考言:城外自来不曾盖殿宇,宣和间方盖了殿宇,遂为黏罕驻兵之所。
杜康善造酒,江阴军人今杜桥即其庐。事具本县图经。吐突承璀,闽人也。宁宗时,诸道岁进阉儿号私白,闽岭最多。
朱茶马险丙午入对云:掘地得一铜弩,机涂金,上面皆有分寸。次日制一小弩以进,乃知书中所谓往省括于度,至则释,刖作一句往放也。故箭则必肯于度之分寸,以为射之远近。此三代弩制度。
石勒得一鼎,容四斗,中有大钱三十文。
皇考权金部时,点左藏库,梨园弟子玉带十有二条,并关侯印,印上有环。
凡物之真者,即有一伪者。久之,知有伪而不复知有真矣。高丽席,侧可卷舒,价贵,未易得,四明便造假高丽席。真水晶莹澈可爱,上饶便造假水晶,色青。(案:此段大典本裂为二则,今改正)
岭外代答云:昆仑曾期国海岛有鹏,飞蔽日,遇骆驼吞之,鹏翅管可截为水桶。《诸蕃志》云:勿拔国大鱼,长十丈,径高二丈。木兰皮国麦粒,长三寸,瓜围六尺,榴重五斤,桃重五斤,香圆重二十余斤,莴苣菜一茎重十余斤。沙华公国莲长尺余,桃核长二尺。北方人物果长大,便自与江南不同,外国可想而知。庄生亦据齐谐志怪之说。《尔雅》云:寓言亦存所本。
对衣谓上衣下裳,一对也。裼袭,裼谓裼开,袭谓重合也。
郝象贤父处俊,天后素衔之,故因事诛象贤,临刑极骂乃死。自是刑人必以木圆窒口,今用木桃始于此。
银朱方用得二百余年,古画皆以朱色别,画之久近可以此辨。
梅类脑香清,茉莉类海南脱落沈香甘,杏花类笃耨香温,荷花类蛮沈香烈,素馨类麝香媚,诸花香天韵俱胜绝,诸香品却有优劣。同此,一英华之气散在草木禽兽者,岂亦各从其类邪?
予董四明舶务,见高丽国赐都纲张迪等批人参二斤,参字用草头,《韵略》无此字,有莜字,云:“药草亦通作参。”《玉篇》:莜下有草头,{艹参}字,注同上。今方书悉用参字,高丽用{艹参}字。
装潢匠,装乃装背,潢则今所谓糨纸者。唐人进奏文字多用潢纸写。故韩退之集中有“用生纸写”之语。谚有云:装潢子。亦不为无据。
乌始生,母哺之六十日,稍长,子反哺,如母哺之数。一名“哺乌公”。
●卷五
水火,大地之妙用也,阴阳之变化也,故水火命见六秀,作用必大。东南方命而时日在西北者,性必{秋手}敛,谨畏亦主寿,西北方命而时日在东南者,性必疏快、必发达,至于谨畏寿考,决是不过五行贵有归宿,归宿得好即贵而寿。
中道无往而不寓,故五行有天德贵人,皆是抑扬欲得其中,如正丁正甲正寅月也,寅火太过,而以丁为德。二卯月也,卯木太盛,而以申舟德。甲戊庚牛羊,甲戊庚皆金木土之阳,干也,其气太过,遂欲其藏于丑未之位。今举其略,余可类推。即沈潜刚克、高明柔克之义,若无气之火,遇亥酉即为息绝,愈无气,如丙寅戊戌辛酉戊子。张参政命丙申戊戌辛酉戊子,乃谢察推命,一第便不禄,但以意消息,其盛衰得中,即为贵命,过犹不及,灾福生焉。
郭璞授《青囊中经》九卷于郭公门人赵载,窃观未及读,为火所焚。今世所传者决是赝本。《阴阳元经》乃赵载撰,不特吊宫作方乃三命之祖,今人以三命生旺之说起于唐李虚中,非也。《龟莱传》有高人禄命以悦人心之说,又在汉初,其来久矣。景纯年四十九,不免南冈之戮。管辂年四十八,不见女嫁男婚。二人材明先见如蓍龟,皆不登中寿。
地理之说与命相通,宗庙比三命,天星比五星,砂形比相法。宗庙、天星、砂形三者并合而无差则,万不失一。
言子午针者,诬丙午之非。用丙午针者,排子午之失。针法乃五行之枢机、祸福之绳墨,既无定论,何以取准。余编十余家之说,引援详悉,不可尽举,惟一家云:曾游历格古州县镇几百处,皆用子午正针。以是知子午针正法也,中针后人迁就之说也。此是有定位形象之物,必以子午卯酉奠四方,故子午卯酉不易其金木水火之性。
《麻衣易》乃近时戴主簿作。
《道藏》至杂,多房中方术。余尝燃香阅之,乃雀卵壮阳等方。张君房所编《云笈七签》三百余卷,却无此等方术。栖霞宫道藏灵感香火翕习。桑都正云:藏经不全,止有《云笈七签》一部。余答云:《七签》却自会灵,不必全也。
《抱朴子》云:道士赵炳,以气禁人,人不能起;禁虎,虎伏地就缚;以盆盛水,鱼龙立见;一尺针入柱,气吹,钉跃出;疗疾以东流水为酌,桑皮为脯。但行禁咒,所疗皆除。师事徐登。人为立祠,至于永康,俗呼曰“赵侯祠”,至今蚊蜗不能入。《抱朴子》与后汉所纪者如此,不知后千余载台民祠事如父母,福庇千里,灵响如一日。
《师友谈记》云:徐禧自御史中丞以母丧还,洪府有媪以三世禄命书言人吉凶,禧俾占之,媪曰:“当兵死。”徐怒,媪以书示之,画一僵尸,身首异处,徐欲坐以妖言付有司,众解得免。后禧将数万人守永乐,夏兵围之数重,军大渴,开城饮濠,城破被害,正符媪说。
唐太宗几为窦建德游兵所擒,又几为单雄信枪所及,仅以身免。百战冒矢石间,可谓危事,不死。后饵那罗尔娑婆寐药乃死。名医不知所为。杜伏威与陈棱战,棱单射中其额,伏威曰:“不杀汝,矢不拔。”遂驰入棱阵,大呼冲击,获所射将,使拔箭斩之,又杀数十人。后好神仙长年术,饵云母被毒,暴卒。李抱真名将,亦以服饵误死。乃知药误杀又甚于锋镝。曰精力、曰精神、曰精气、曰精血、曰精明、曰精爽、曰精到、曰精详、曰精妙,皆以精为主。卫生者当谨之苦海爱河狂澜,弗返其涸也,可立而待。《素问》曰:“法于阴阳,和于术数”。又曰:“凡阴阳之道,阳密乃固。”注曰:“阴阳交会之要者,正在于阴气之不泄尔。”
端平元年九月中,余奉京祠方抵舍,发热不止,面浮目肿,不能食。一医者曰:“非服附不效。”左右骇笑,医曰:“行年六十三,不服附耶?”余曰:“此柴胡证也。”亟取人参和柴胡煎热,俟呼医者。茅君仲一到,亦曰当服柴胡,余出煎热者示之。三日疾退,目尚多涩,食已则困,不喜啖鱼肉,时有馈梨者,乃取一颗啖之,觉意快,再啖一颗,醒然。晚食后亦如之,凡啖梨百五十余颗,热证悉平。《本草》载赵鄂事陈衍,《本草》载张杲医说十便方,煮梨汤皆云去热,不可以为果子药,忽之。
诸香药香达气,藿香达表,乳麝木香走经络,沈香趋下,皆香气芳烈。使诸药快营卫一切滞气。
或曰:蜂腊无美味,人以为珍果。予曰:饮食固取美味,然亦有取其治疗者,《本草》:土蜂子去风毒,久服令人悦白,功用甚多。或云:蜂虿有毒。余曰:蜈蚣、蛇、蝎皆愈风良剂,何独之蜂疑之。
宣和间筑顺州,得枸杞宿根,形如獒状,献厚陵。
高疏寮四世祖闶初为太学直学。蜀人雷姓者尝受《易》于高,每同出入,至一银铺,因与其家厚善,铺家感其意,问曰:“尊官岂无所须。”雷曰:“无他,欲得公锻银鼎,当以白金百笏为谢。”铺家骇不敢受,强委之,既毕,铺家曰:“鼎己相赠,敢问何用?”雷曰:“此鼎日干水银五十两。”又尝至一小药铺家,往还甚熟,因告以欲得铺前药招如何,妇人曰:“尊官画一新者见赠,便取旧底去。”雷赠以金,将旧画去,画一新者遗之,皆莫知其故。雷曰:“但看吾人他日享用此不尽。”隆冬,张其画于密室,终日温然。乃六丁钻火图神笔也。(案:此条大典裂作二条,今改正)
米元章不喜韩马。有周百范者,以龙眠二马换大防《楼公白集》,大防曰:“古有以妾换马者,以书换马自攻愧始。”正似王晋卿欲取东坡海石,钱穆父王仲至谓:“不可许坡,请易以韩干二散马。”晋卿难之,穆父欲兼取。蒋颖叔欲焚画碎石。世上雅事,何时无之,论议纷纷,不及书马。两从不作难也。然晋卿以韩马“照夜白”易米芾家颜书,朱巨川告刘泾,又以砚山一石易韩马。夫晋卿重于易海石而不靳博颜书,颜书贵矣,元章复以易砚石,又常以韩马杂它物易刘泾《贞观御史内史官奴帖》,数捐韩马以贸易,好嗜自有异耶。米氏《画史》记马佳本不定为韩,止云:“唐人妙手,且讥世俗见马,即命为曹韩笔,宜其不甚爱重也。”
圣人不知后世有佛教,今看说底话已为佛教设,如“明明德”,足了,又添个“新民”,似又足了,又添个“止于至善。”圣人教人之意,其远如此。佛教只说一句“明心见性”便了。果斋先生云。
《楞严经》云:乌从来黑,鹄从来白。人天本竖,畜生本横。白非洗成,黑非染造。从八万劫,无复改移。
郗皇后妒忌,性酷,及终后,化为蟒。帝为忏罪,今之梁皇忏是也。
符丕时,徐义为慕容永所获,械埋其足。义诵《观音经》至夜中,土开械脱,于重禁之中若有人导之者,遂奔杨期,以为洛阳令。
李主好佛,太祖遣僧为间,号小沙弥,导以奢侈,着干红袈裟,李主云:“佛亦莫不如此。”小沙弥云:“陛下不读《华严经》,不知佛富贵。”此逛敌语也。庸僧不知出处,拈出作话头。
韩建治华州,患僧杂犯者众,欲贷不可,尽治恐伤善类,乃择有道行者为僧正,训治之,而非其人反为所惮,久乃悟,判牒云:“本置僧正,欲要僧正,僧既不正,何用僧正,使僧自正。”传者虽笑,以为适中理。
抚州一祠宇,守亟命掀拆,梁木压殒凡六七人。池州梁昭明祠,累钱为幡。守绐语邦人,欲集蟠钱为神请封典。铜陵丞摄郡幕,委董其事,拆幡钱近及五万,丞忽颠仆,呕血不救。二守皆遭台评。嘉定间目击,隐其名氏。
刘道真《钱塘记》:明圣湖在县南,父老相传湖中有金牛。古尝有见其映宝灵泉,照耀流精,神化莫测,遂以明圣为名。孤山释智圆,字无外,自号中庸子,有命湖光文,拟韩作之者,临安图经不详其事。《钱塘记》一书,今亦不复存,涌金门、涌金池、金牛寺,命名皆以此。
杭僧思聪,东坡为作字说。政和间,挟琴登中贵之门,遂为御前使臣,苏叔党以诗止之曰:“试诵北山移,为我招琴聪。”
净慈寺画壁女像,眼多遭剔去。或曰:扑钱者以涂钱面,则扑者不满。又曰:倡家取杂粉中,则色媚。又曰:点茶以虫客,若然,则护伽蓝神安在?安吉州祠山行宫女像如人长,眼亦并无全者,小人不识罪福如此,官司亦合有禁。
仲殊长老崇宁中上堂辞众,是夕闭方丈,自缢死。邹忠公诗云:“送行天莫测,难作渎中经。”殊少为儒雅,工乐府,游荡不已,妻投毒羹中,几死,啖蜜而解,故嗜蜜。东坡为作《老人食蜜歌》。
待制贾易留心释氏,尝与杨侍讲杰同修西方净土。一夕,公梦杰曰:“我已得生西方净土,子亦当往。”公异之,未几,闻杰讣。考其亡日,与梦之夕同。后公以寿终之夕,复梦如初。
或曰:斋之用乳,是僧家欲啖以肥蔬肠。余曰:佛西方圣人其俗,毡裘为衣,乳酪为浆,乳非禁食。故鲁督《释迦文佛记》云:有一牧牛女名难陀波罗,时净居天王言:“太子在树下,汝可往供养。”时于千叶莲花上取乳糜奉上太子。又《列子》云:巨搜氏之国,具牛马之潼以洗王足。又记:京师一老医人云:市中成桶担卖牛乳以泡饮,食之则肤革充润。东南人已骇闻。佛氏食乳,不足多怪。
张乖遇设厨羊及百口,具毛角,召行人估价卖,纳钱送僧院,令与羊子转经。李参政光尝著有。《荐羊疏文》云:“诸处馈羊,既不忍杀,十有三头,畜养滋久,遂无脱期。”今转变到净财五十贯足,躬就报恩禅寺斋供。佛僧看转经文,仍设水陆,荐拔群羊,超生人天者。先辈重物命如此,余亦效尤,为之忏悔。
采伯皇考未第时,谒灵康,梦神赠金鱼一半,空中呼为“碧落”。侍郎尉剡时,梦樗浦庙神延见,七层塔上金书牌,相字下有谢某名,乃知鼎贵己前定,岂容人力。(案:皇考,原本误作王考。考采伯乃深甫之子,今改正)
嘉熙三年己亥,吴兴人云:来春米价必踊。年时竹篓捕虾,率以所得占米价。去冬一篓二十余,故米斛二十千。今岁四十余,春初一解必四十千。亦龟卜、鸟卜、羊卜之类。吾俗有蛤肥、麦熟、虾荒之说。
商子《垦令》言:“草必垦矣。”凡二十句,大意欲上下之勤农,戒酣嬉之败农,使辟淫游食之民毕农,则草必垦矣。余仆早晚声诺时,各令携草而至,遂不令而自垦。
宝庆乙酉,余寓报慈,改葬亡室,初秋梦归,自东家四顾,荡然绝无居室。时夕阳未收,独步平沙,金星粲屑前由,奇秀层出,旁植桑竹,因赋长篇,觉来略成诵,尚嗫嚅口吻间,迨晓止记忆两句。因笔僧窗,云:“归来邻里悉不记,未免惊呼问桑竹。”绍定庚寅,由泉舶除新安,剑浦盗发,余自三山道东嘉而归。己丑大浸,江岸仅存桑竹。
嘉熙三年己亥冬,奕修迎侍,寓吴兴郡治,梦自旧居见城中红光烛天,如万炬ピ赫,合帻浮屠两尖燎然在目。庚子中秋前一日,大火,余亟呼二十仆入城救护亡侄寺丞灵榇,因略望于共乐堂。与己丑之水悉符梦境,无毫发差。水现梦于前三年,火现梦于前一年,吁!亦异矣。
密斋续笔记 宋 谢采伯
高祖不修文学而创大业,盖承秦之敝;宽仁爱人,有帝王之度。光武,南阳贤宗室,受《尚书》于庐江许子成。绍复大业之后,数引公卿、郎将讲论经理,夜分乃罢。所用诸将,如邓禹,受业长安,内文明,笃行淳备,事母至孝;寇恂,素好学,经明行修,名重朝廷;冯异,好读书,通《左氏传》,又上书谢曰:臣本诸生云云。乃知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诏答云:孟之反不伐,奔而殿,亦何异哉。贾复,少好学,习《尚书》,后与邓禹并戢甲兵、崇儒学;耿纯,学《老子》于安丘先生,少好学,习父业;祭遵,少好经书,取士皆为儒术,对酒设乐,必雅歌投壶,虽在军旅,不忘俎豆;耿纯,学于长安;朱,尚儒学;景丹,少学长安;刘隆,学于长安。十人皆儒将,风声气习与屠沽负贩固自天壤。然其关系甚远,治体醇疵之所由分。明、章再传儒学,彬彬群贤,传中名节凛然,余朝代所不及,岂非诗书余泽耶。
隋末大乱,而儒学盛于贞观。陆德明论撰甚多。曹宪《文选》之学,授魏模、公孙罗、李善。颜师古注《汉书》。孔颖达《五经正义》。孔至氏族之学。张嗣宗经学,授秦王。萧德言裒次经史、百氏帝王所以兴衰者,上之。僧许淹、马嘉运,弃墨从儒并名家。唐初学者,学有根柢。至于元和间,文士辈出,华盛实衰矣。
冯道取西京郑覃所刊《石经》,雕为印板,流布天下,后进赖之。武君开我宋文明之治,“痴顽老子”广经学之门。此老笃行,有古人风,值武君无礼无义,互相吞啖,篡夺日寻,使不得死臣节为恨。
王祥,琅邪人。吕虔檄为徐州别驾,破贼。人歌之曰:“海沂之康,实赖王祥”。仕至太尉,年八十五。弟览,孝友恭恪,名亚于祥,以太中大夫归老。吕虔以“三公刀”与祥,祥与览,曰:“汝后必兴”。司徒导,即其孙也,悦、恬、洽、劭、荟、、珉、谧、舒,晏之、昆之、植之、允之、之、肇之;<厂┆>、彬,彪之、颐之、胡之、茂之;敬、弘,藉之、彭之、越之、临之;棱,义之、凝之、徽之、桢之、操之、献之、静之;敦、戎、衍、澄,皆琅邪裔也。祥之孝,固难;览之悌,为尤难,孝弟之至,通于神明,是以自天之,子孙众多也。
龙山之宴,孟嘉耻为征西客,故假落帽以盖其惭。渊明出宅边菊丛中,值王弘送酒至,即便就酌,醉归。陶乃孟甥也,九日美谈,舅甥都占断,后人无以复加,亦一段奇事。
元载以贪被诛,籍其家,胡椒八百石。杨绾以清简俭素,代其平章事。郭子仪减声乐,黎干省驺从。崔宽撤第舍,盛德感人,习俗一变,而四月拜命,七月已巳毙。司马光,元元年闰二月拜左仆射,公首更诏书,开言路,分别邪正,进退甚者十余人,旋罢。保马、市易、助役、青苗、盐铁、茶法,复常平、粜籴法,身徇社稷,躬亲庶务,而是年九月丙辰毙。二公,天不假年,相业未究,古今惜之。君子有福,小人无福,此治世也。君子无福,小人有福,事可知矣。
苟本传云:留寿春以忧梦。《魏氏春秋》曰:饮药而卒。《通鉴》取《魏氏春秋》而书。司马温公论曰:文胜质,则史凡为史者,记人之言,必有以文之,然则比魏武于高光楚汉者,皆史氏之文也,岂之言耶?用是贬,非其罪矣。某曰:附曹氏,终始昭然。杜牧之已结正款,无可逃者,百世之下,所信者史,而以为非口所言。吾意其临梦所焚毁陈事书,皆奇策密谋者,无非倾汉灭刘氏之邪谋,不可以示海内、传后世者也,岂可谓之皆史氏之文也。愚者一得之,虑不敢自逊于先哲。
李密起拱州,据洛口仓、回洛仓、黎阳仓,足食足兵,似得计矣。而柴孝和劝取关中,密不从,以致于败。李渊起太原,欲回军,世民力谏取关中,哭于帐外,夜追前军回,竟入关中,关中若柴绍等,皆以兵来迎,大势遂定。薛举亦欲入关,已无及。汉业开基,亦是关中。关中、中原,一大形胜之地。范致虚以三十万勤王,关中失守,遂分南北,可恨也。
士未逢时,失身于人,固为不幸。士而逢时,能以功名自见,亦未为不幸也。魏徵始为道士,为武阳郡丞元宝藏客,又为李密典书,又为窦建德起居舍人,隐太子洗马。王为建成中允,后太宗并召为谏议大夫。李大亮为庞玉兵曹,又为李密所擒。岑文本为萧铣客。温彦博,初为李靖行军长史。高士廉,为丘和客。后皆为唐名臣。(︔按:《温彦博传》:彦博为罗艺行军司马)
黄帝曰:夫子数言,热中、消中,不可服高梁、芳草、石药,石药发<疒真>,芳草发狂。注云:多饮数溲,曰热中多食数溲,曰消中多喜,曰<疒真>多怒,曰狂高梁之疾也。高梁,米也。石药,英乳也。芳草,浓美也。富贵之人,常服之,难禁也。肥令人内热,甘令人中满。石药气烈,非缓心和气,人不可以服。是黄帝时已有高梁,又古字通用,世人鄙世禄为膏梁,不知所出。余村居,咬菜根,决无此二证。
天地生蔬,因时济人。人之啖蔬,莫感天地之恩,曰菜饭,曰蔬食,有不满之色者,名曰亵天。
罂粟,红白二种,痔下者随色用之,即愈。辛稼轩患此,已殆甚,一异僧以陈罂粟煎全料人参败毒散,吞下感通丸十余粒,即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