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世評話
訓世評話
李邊著
恭惟我東方
列聖相承,至誠事大式禮莫愆竊以逸在海隅。語音不通,乃設承文院司譯院,擇在少聰敏者以補其職,曰:肄習官也、習讀官也、講肄官也。使習漢訓,日講月試,課其能否。或賞或罰,以為勸懲。然一齊眾楚,鮮能成就,維吾外王父貞靖公應期而生。
太宗大王十七年丁酉中第,這入承文院,力學是訓輒就精通。自是常為己任,雖在一家中外用華語庸童少女亦嘗習知其語。日用使喚,應對如流,遂成家業。及為兩院提調,常謂:此他職掌,尤為謹重。無日不仕,教誨不倦。挾冊授業者,疊足門庭,由是業精者相繼而出。若非公教養之勤,豈得至此耶?欲令後學者易於研窮,乃捃撫為善陰騭之事,及平昔所嘗聞者,編輯為書。譯以漢音,名曰訓世評話,繕寫以進。
成廟嘉之,命用鑄字,印出若平卷,頒賜朝臣。不但為學漢音者之指南,亦於教人為善,豈小補云?歷歲既久,散逸殆盡。欲學者苟流其不得考閱,此豈吾王父之初志也歟?傳云: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孝則吾豈敢!思欲得是書,疑鋟諸木,日傳萬紙,以廣吾王父傳世之志者久矣。襄陽倅宋候仁粹,亦公外曾孫,而與吾再從兄弟也。語及是意。宋候曰:此吾忘也。吾兄弟同赴是道,豈非大幸?而得刊是書。于此道則其幸亦不啻萬萬,出篋笥中所藏下帙以亦之。吾得是書,若得洪璧兮識各邑倩開刊板,不月而功記鳩致江陵以備後日欲學者之資噫!
吾王父之志庶幾得遂,而亦得吾輩平生構獲之素志也。正德十三年戊寅秀冬夏日外曾孫通政大夫守江原道觀察使兼兵馬水軍節度使尹希仁謹跋。
訓世評話上
虞舜父頑母囂象傲,常欲殺舜。克諧以孝,不格姦。後為天子,不殺象,封之有庳。
古時虞舜,他的父親瞽叟心裏無有德行,後孃也口裏無些兒好言語。後孃生的象呵越暴虐,一心兒只要殺舜麼。舜呵十分孝順,感動他回心,不到姦惡。後頭做了皇帝,不殺象,顛倒封他有庳地面。這箇是天下的大孝。
文王為世子時,朝於王季日三。雞初鳴衣服至於寢門外,問內豎曰:今日安否何如?內豎曰:安。文王乃喜。及日中又至,亦如之。食上必在,視寒暖之節。
文王做世子時,侍奉父親王季。每日頭雞叫,起來穿了衣服,到王季寢門外頭問安否?內官說安了,文王心裏喜歡回來。到晌午裏,也進問,到晚夕又進問。每日這般三遭問安,若進膳時,熱的冷的親自看一看,這般盡心孝順。
姜詩孝母,汲江數里。舍側湧泉,日有雙鯉。
古時姜詩孝養母親,他母親愛喫江水和鯉魚,姜詩分付他娘子每日到四五里地挑將水來。有一日,家邊忽然湧出一眼井水,和江水一般滋味。又每日家一雙鯉魚兒出來,這般有孝感。
孟宗性至孝,母年老病篤,冬節欲食筍。宗入竹林哀泣,有頃,地上出筍數莖,取而作羹,供母食畢,病愈。
古時孟宗道的人本性孝順,他母親年老病重,冬月裏要喫竹筍。孟宗走到竹林,哀痛啼哭。等一會兒,地上竹筍選出數根,就拿去做湯與母親喫。喫了,病也好了。
董永父亡,無以葬,乃從人●錢一萬。永謂錢主曰:後若無錢還君,當以身作奴。永得錢,葬父畢,將往為奴。於路忽逢一婦人,求為永妻。永曰:今貧若是,身復為奴,何敢屈夫人為妻?婦人曰:願為君婦,不恥貧賤。永遂與婦人至錢主。錢主曰:本言一人,今乃有二!永曰:言一得二,理何乖乎?主問永妻曰:何能?妻曰:能織耳。主曰:為我織絹三百匹,即放爾。於是一月之內三百匹絹足。主驚,遂放夫婦二人而去。行至舊相逢處,乃謂永曰:我天之織女,感君之至孝,天使我為君償債,君事了,不得久停。語訖,雲霧四垂,騰空而去。
古時董永道的人,父親歿了。因家道艱難,不能埋葬,到一箇人借錢一萬,和那錢主說:我若後日無錢還你,是便做你的奴財。這般說定,得錢葬了。沒奈何,往錢主家做奴財去時,忽然路撞見一箇婦人,要做他的娘子。董永說:我是貧賤,不敢教你做媳婦。那婦人說:情願做你的娘子,不羞貧賤。這董永和他同到借錢人家。那家主說:頭裏說定時一箇來,今日卻麼怎兩箇來?答應道說:一箇得兩箇,理上有甚麼違悖處?那家主對那婦人說:你有甚麼本事?那婦人回說:我只會織布。那主人說:你織出三百匹絹子呵,放你去。那婦人一箇月裏頭織出三百匹絹子,主人驚惶,就放也。兩口去,行到舊相會處,那婦人對永說:我是天上織女,上帝感動你孝心,教我下來織布還你少債。你的事幹完了,不得久住。這般說時,四面籠●雲霧,便乘雲回去了。
夏方家遭疫癘,父母叔伯群從死者十有三人。方時年十四,夜則號泣悲痛,閭里聞者,為之酸鼻。晝則負土營墳,十有七年而畢廬於墓側。種樹松柏鬱然暢茂,烏鳥猛獸馴擾其傍同遊,不擇巢以樓,人以為孝感所致。
古時夏方道的人,一家都害瘟病,爺娘叔伯連已下的人一總死了十三箇。那早晚夏方年紀纔十四歲,黑夜是哀痛啼哭,鄰舍家聽的都害鼻子酸疼。白日呵自家背土營墳,十七年多纔了了。就墳邊往坐栽著松柏樹林稠密,飛禽走獸不驚人同走、不怕人同睡,那時節人都說孝感所致。
剡子性至孝。母病思鹿乳,遍求不得,乃衣鹿皮,入鹿群中,以求之。卒遇獵者彎弓欲發●,告之故乃得免。且遺以鹿乳而去。
古時剡子道的人本性至孝,奉養母親。有一日,母親害病,要喫鹿妳子。到處裏尋也尋不著,這剡子穿了鹿皮到山裏鹿群中坐的討妳子時,猛可裏,打圍的人到來。別的鹿子是都走了,只一箇剡子安然坐的那打圍的人卻想真鹿子,張弓要射時,剡子走出來,脫了鹿皮,跪著告說:我的老孃害病,要喫鹿妳,我無處尋,假裝鹿身,到這鹿群中要討妳子。那打圍的見他有至誠心,拿得乳鹿,取了妳子,與他去了。
夏侯訴母疾,屢經危困,訴衣不釋帶者二年。母憐其辛苦兮出便寢息,訴方假寐,忽夢其父告之曰:汝母病甚,若非凡藥可愈。天帝矜汝至孝,賜以仙藥在後桑樹枝上。訴忽驚起,如所夢言,得藥進之,母病頓差。
古時夏侯訴孝養母親,母親得病好幾年,害的重了。這訴每日不脫了衣裳救病二年多。有一日母親橉他扶侍受苦,著他且外頭去歇一歇來。這訴不敢違了孃的言語,到外頭權睡時,忽然夢裏他的父親來說道:你母親的病,常凡藥材醫不得。因此上帝憐你的至孝,與你仙藥,在後園桑樹上,這訴心裏驚惶睡覺起來,卻得那仙藥與母親喫,孃病就好。
徐稜隱居養母,母嘗患丁腫丁頸,危甚。稜迎醫來胗,醫云:必須生蛙,并合劑藥乃可療矣。稜泣曰:今當季冬,安得生蛙?母疾殆不可為已。號慟久之,醫云:縱無生蛙,盍姑合藥以試。乃於樹下燃火熬藥,忽有物從樹上墜鐺中,就視乃生蛙也。醫驚愕曰:子之孝誠,上感于天,天乃賜之。子之母病必療矣!仍遂劑藥傳睡果立愈。
徐積道的人隱居養活母親,母親魯害●子上丁瘡,十分危殆。這徐稜請太醫來胗候,太醫說:必須討活水鵪子來合藥,喫了呵便●了,這徐稜啼哭說:如今正當臘月時,怎麼得討活水鵪子來?母親的病卻是醫不得,這般說號天哀痛多時了。太醫說:雖是無有水鴆子麼,且合藥試一試看。到一箇樹底下吹火煎藥時,忽然有一箇東西落在煎藥的罐兒裏,就看便是那活水鵪子。太醫說:你的孝誠感動天地,皇天與你這水鵪子,你母親的病必然好了。就合藥貼那丁瘡上,那丁瘡即便●了。
楊和少失父,獨與母居,因貧窮不得孝養。有一日告母曰:我到鄰里富家盜取金銀孝養。母曰:不可不可!和不聽,造雲橋,踰垣墻入金銀庫內欲盜。有一被金甲將軍立於北邊,與和曰:此金銀不是此家之物,乃南京蘇州往人水賣過之物也。汝往蘇州請帖字來,則此物可得也。和還家備盤纏到蘇州,尋見富人水賣過。里人云:此處水賣過賣水食者也,安有錢●乎?和雖聽此言,然請水賣過到飯店買饋、又到●店買饋、又到酒店買饋。水賣過半醉,和跪請曰:我是北京人,因貧窮不得養母,欲蒙厚惠而來請。大人矜憐,寫給金銀帖字。水賣過曰:我亦早喪父母,家甚貧窮,每日賣水而食,安有金銀而寫給帖字乎?和問姓名,答曰:我是李實也。和復懇請,李實乃寫金銀名三丁帖字給之。和賓來,乘夜至富家,入金銀庫內。金甲將軍尚在北邊,見和曰汝得帖字來乎?和出示帖字,將軍跪受而覽,擇元寶金銀各三丁與之。和又往蘇州轉賣金銀,收買段匹,遂請李實而還家。不多日,富家主對妻曰:我只有一女,年既長成,未有伉儷。見一年少人來在楊和家,其家日益富饒,吾欲以此人作●。遂定約延李實為●,後三日家主死焉。其妻對●曰:彼三間庫滿積之物皆金銀也,請計數示我。李實即計數示之。其母曰:此庫曾不開閉,何無金銀各三丁乎?汝當更搜之,李實入庫更搜之,乃見在南京時寫給帖字挾在北璧,更不搜之。
古時有一箇楊和道的人,爺早歿了,只有老母親。十分艱難,不得養活,有一日對孃說:我到鄰舍財主家偷金銀來養活母親。母親說:不當不當。這楊和不聽孃說,做雲梯跳墻到金銀庫裏要偷金銀時,有一箇被金甲的將軍站在北壁,和楊和說:這金銀不是這家的東西,卻是南京蘇州住的水賣過的錢●。你到蘇州討帖字來呵便得。這楊和就回家來准備盤纏到蘇州,尋問富人水賣過的住處。那街上的人說:這水賣過是賣水喫的人,他那裏有錢●?這楊和雖是聽得這話麼,請這水賣過到飯店,買飯與他喫,到●店買●與他喫,又到酒店買酒與他喫。這水賣過半醉時,楊和跪者說:我是北京住的人,家道貧窮,不得孝養母親,望大人厚思來。大人可憐見,寫與我金銀帖字。那水賣過說:我也早歿了爺孃,家道十分艱難。每日挑水賣喫,那裏有金銀寫饋你帖字?楊和再問姓名,答應說我是李實。楊和再三的央及,這李實罷不得,寫與他金銀各三丁帖字。楊和得帖字回來,黑夜又到那財主金銀庫那裏。那將軍還站在北邊,見楊和說:你討帖字來麼?楊和拿出帖字與他看,那將軍跪者受帖字看,揀者元寶金銀各三丁饋他。楊和又到蘇州,把金銀轉賣,收買些段匹,就請李實回家來。無多日,那財主對他娘子說:我家只有一箇女兒,年紀長大了,還無有配對。如今一箇年少人來到楊和家裏住,那家漸漸富饒,一日強如一日。我要把這人做女●,就定約請這李實做女●。第三日那家主死了,他娘子對女●:那三門庫房裏滿裝的都是金銀,你盤了寫數目與我看。那女●即便盤寫數目與丈母看,那丈母說:咳這庫房元封不動,卻怎麼少了金子三丁銀子三丁?你再仔細打點看。女●再去庫裏打點時,看在南京蘇州時寫的帖字挾在北邊●●裏,女●知道這意思,再不尋。
王子比干者紂之親戚也。直言練紂,紂怒曰:吾聞聖人之心有七竅,信有諸乎?乃殺王子比干,刳視其心。
比干是殷國紂王的房親叔叔,見紂王十分做互一殷忠心,好生直言勸諫。紂王惱怒不聽,說:我聽得聖人的裏有七箇窟籠老實有這等麼?我要看!就殺了,闢開了肚皮看,有這等狼●。
箕子者,紂親戚也。紂始為象箸,箕子嘆曰:彼為象箸,必為玉杯。為玉杯,則必使遠方珍●之物而御之輿馬宮室之漸自此始,不可振也。紂為淫泆,箕子諫不聽,而因之。人或曰:可以去矣。箕子曰:為人臣諫不聽而去●是彰君之惡而自悅於民,吾不忍為也。乃披髮佯狂而為奴,鼓瑟而自悲。
箕子也是紂王的房親叔叔,紂王初頭用象牙做著子,箕子嘆息說道:這般把象牙做箸子呵,好●把玉來做盞兒。假如把玉做盞兒呵,好●求遠方珍●的物件。使用車馬宮室的勾當,也從這裏奢華起。臨了救不得。紂王做淫泆的勾當,箕子勸諫不肯聽從,把箕子監了。有人和箕子說:合當撇了去。箕子說故了人臣,諫不聽,撇了去呵。這箇是暴楊君王的過失,著百姓誇獎。我不忍做這等勾當!披了頭髮、假做風魔、裝奴賤的模樣,彈琴悲嘆。
武王伐紂,伯夷叔齊叩馬而諫。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義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亂,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齊恥之。義不食周粟,隱於首陽山,采薇而食之,遂餓而死。
武王伐紂時,伯夷叔齊欄著馬,苦諫。左右的人要砍了他,太公說:這箇是好義人,不要砍了。扶他去了。武王已平殷亂,天下都來降伏時,伯夷叔齊害羞說:不當喫周粟。拋在首陽山,挑薇菜喫,就餓死了。
李仲義妻劉氏名翠哥,房山縣人。至正二十年縣大飢,平章劉哈刺不花起兵爭戰,檎仲義。適軍中之食,欲烹。仲義弟馬兒走報劉氏,劉氏遽往救之,涕泣伏地告平章曰:所欲烹者是吾夫也。願將軍務憐之,吾家有醬一●、米一斗五升,窖於地中,可掘取之以代吾夫。將軍不從。劉氏曰:吾夫瘦小,不可食。吾聞肥黑者味美,我肥且黑,願就烹以代夫死。將軍遂釋其夫而烹劉氏。
元朝時房山縣裏住的李仲義道的人,他的娘子劉氏叫名翠哥。至正二十年間,那一縣十分飢荒,平章劉哈刺不花領軍馬四下裏打劫,擒這李仲義去。遭是那軍中無●食,便把仲義要煮喫。他的兄弟李馬兒連忙走到家裏報說那嫂子劉氏。劉氏聽得,惶忙走到軍中,要救出丈夫。哀言啼哭,伏在地上告說:大人每要煮喫的人是我的丈夫,將軍可憐見,我家裏有一箇醬●兒,和一斗五升米埋在地下,我如今便去抱開將來贖我這漢子的性命。那將軍不肯聽說,只要煮喫。這劉氏央及說導:我的丈夫是原來身瘦肉小,不合當煮喫;我曾聽得婦人黑色胖身的有味中喫,我從小這般黑色胖身,卻好煮喫,情願替漢子死。那將軍聽得這話,放他丈夫,把劉氏煮喫。
漢樂羊子妻不知何氏女。羊子嘗行路,得金一餅。還以與妻,妻曰:聞志士不飲盜泉之水;廉者不受嗟來之食。況拾遺求利以汗其行乎?羊子大慚,乃捐金於野,而遠尋師學,七年不返。妻常躬勤養姑,又遠饋羊子,嘗有他舍雞謬入園中,姑盜殺而食之。妻對雞不餐而泣,姑●問其故妻,妻曰:自傷居貧,使食有有他肉。姑竟棄之。後盜有欲犯妻者,乃先劫其姑。妻聞操刀而出,盜曰:釋汝刀從我可全;不從我,則殺汝姑。妻仰天而嘆,舉刀刎頸而死。盜亦不殺其姑。太守聞之,捕盜殺之。賜妻縑帛,以禮葬之,號曰貞義。
漢時樂羊子道的人,他娘子不知姓氏。有一日樂羊子出外行路時,路上拾得一塊黃金,將的家裏來,與他娘子。娘子說道:小媳婦曾聽得有志氣的人不飲盜泉之水;有清廉的人不受喝啋之食。怎敢路上拾的金子來留下,壞了家道。樂羊子聽得這話害羞,便把金子拿將出去,還●在野旬裏,卻尋好師傅遠處出去學到七年,不肯回家,只管讀書。這娘子自家養活婆婆,無些兒怠慢。又准備盤纏,遠送與丈夫使用。有一日鄰家的雞兒錯入他園子來,婆婆偷那雞兒喫時,這媳婦見了那雞兒,對者那卓兒不喫啼哭。婆婆問他啼哭的緣故,媳婦回說:自傷家道艱難,要喫肉時,喫別的肉。婆婆聽了這話就●了。那時強盜亂起,槍奪人馬錢●。那強盜卻聽得這媳婦兒有好模樣,便要取他。到那家裏圍住了房子,要弄了媳婦。先嚇他婆婆,那媳婦聽得那意思,拿者刀兒出門站者。那強盜說道:媳婦你●了刀兒從我呵,保你身子;不從我呵,便殺你婆婆!這媳婦聽這話,就望天嘆息,把自手拿的刀兒來自剉●子死了。那強盜不曾殺了婆婆,就都出去了。那裏的太守聽得這意思,便領軍馬追趕強盜,都拿著殺了。卻那死的婦人上多賞他錢●,盡禮埋葬。又奏知朝廷聖旨,賜號貞義夫人。
衛敬瑜早死,妻李氏年二十而寡。父母欲嫁,強之不從,遂剪髮跣足,誓不改適。所居有雙燕巢之,一日忽雌燕孤飛。李氏感之,謂曰:能如我乎?因以縷誌其足,明年復來,孤飛如故。食李氏之飯,棲李氏之室。若是者數年。又明年來,則李氏已死。燕於其舍哀鳴不已。人義之,告己死及葬處,即徑往墓,哀鳴不食而死。人因痙之於傍,號曰燕塚。
宋朝時衛敬瑜道的人,年少早歿了。他的娘子李氏年紀纔到二十歲,守寡。他的爺孃要取他來改嫁,這李氏不肯聽說,就自手割了頭髮、脫了鞋子、告天說誓:我死呵弄不嫁人!這等守寡過活。他的房簷裏有一雙燕兒來窩養雛。有一日忽然母燕獨自飛來,這李氏感動說道:燕兒燕兒,你也我一般能守寡麼?就拿者燕兒,把一條線來繪了腳子做荒子。第二年又獨自來這李氏家討飯喫,還在舊窩兒裏,是這般往來好幾年多。有一年又來,這李氏早歿了,那燕兒就在李氏家裏哀鳴不去。鄰舍人可憐見他至誠,對燕兒說你的主人已曾死了,就指饋他埋葬處。那燕兒一徑的飛到那墳墓哀鳴餓死了,就埋在李氏的墳墓傍道,立廟號說燕兒的墳墓。
都彌妻美麗亦有節行,●婁王聞之,語都彌曰:婦人雖貞,在幽昏處誘以巧言,則動心矣。都彌曰:若臣妻雖死無二!王欲試之,留都彌以事,使二臣假王衣服夜往其家,謂曰:我聞你好與都彌博,得之。來日,入爾為宮人。都彌妻曰:王無妄語。吾敢不順,請大王先入室,吾更衣而進。退飾一婢,薦之王。後知見欺,怒甚。誣都彌以罪,矐雨眸子,置舡泛河,遂強欲淫之。都彌妻曰:今良人已失,獨身不能自持,況為王御豈敢相違。今有所避,請俟他日。王信而許之,都彌妻便逃至江口,不能渡。號天痛哭,忽見舟至,乘到泉城島。遇其夫未死,掘啖草根,遂與同至高句麗,終於羈旅。
百濟住的都彌的娘子十分可喜,又有貞節。國王聽得,和都彌說:雖是貞節的婦人呵,暗地裏巧言啜賺呵使動淫心。都彌回奏:臣的娘子呵,雖是到死也無兩等心腸。這王要試一試,看著這都彌佯分付句當,留位,教一箇近侍的臣假穿王的衣服,黑夜送他家裏,對他那婦人說:我聽得你的模樣好,和你丈夫打雙六賭你,明日教你入內做宮人。那婦人回說:國王不要說謊,我怎敢不順。請王先入房裏去,我換衣服便來。這婦人退出去,教一箇使喚的丫頭打扮送進去。王後頭知道嗊的意思,十分惱起來,嗊那都彌說:你有重罪!剉瞎雙眼,裝載小船漂海去了。就叫那婦人來要,要那婦人說道:如今丈夫貶遠去了,不能獨自過活,又況奉命做宮女,何敢違背?今日呵有緣故,再等改日來。王信他,許了。那婦人便逃走,到一箇海口上,不能過海。叫天啼哭,忽然小船風浪裏到來,這婦人連忙上船,漂到一箇泉城道的海島,撞見他的丈夫,還活在那裏挑草根喫。就和他丈夫同到勾高麗國,羈旅人家過活到老死了。
本朝豐山縣住萬戶金荐之女名淑女,自幼時多奇才,又有貞節。年十八嫁,與本縣李橿為妻。盡婦道,橿仲秋日親戚家赴宴,極醉,還來路水落馬而死。淑女備禮葬之,過哀不食而死,年纔二十。父母哀悲,亡夫墳墓一處埋葬。
古時豐山縣裏住的萬戶金荐的女兒叫名淑女,從媧媧時多有奇妙本事,又有貞節。年到十八歲,嫁與本縣裏住的李橿做娘子。這婦人盡那媳婦的道理,有一年仲秋日,這李橿親戚家喫宴食,十分醉了,回家來時,路上跌下馬死了。他娘子淑女好生備辦盡禮埋葬,哀痛啼哭,不喫飲食,就氣死了。那早晚年紀纔到二十歲,他的爺娘可憐見他念丈夫成病死了,和那丈夫的墳墓一處埋葬。
齊玉坐殿,問群臣曰:我去夜夢飛熊上殿,不知吉凶,請諸宰相占夢如何?晏嬰出班啟曰:昔周文王得此夢,翼日出獵,到渭水邊得賢臣太公,後佐武王得天下。請上亦出獵試之,王曰可,即出獵。到倉山見一白兔,射之。帶箭走入桑林,王追之,見桑樹上有一少女採桑。王以馬鞭指小女問曰:汝見帶箭白兔乎?其小女以足指指其去處,王怒使金瓜將軍拿下,問罪。嬰啟曰:我當問罪。即問女曰:汝何處人家?女手足俱忙,摘桑養蠶織成綾羅段匹,與誰服之?女曰:我是村家處女,名無艷。汝將軍手足俱忙,與敵相戰,得江山社稷,以誰作君?嬰聞此言,知女有賢德,即率其女進于王前,啟如所言。上見女笑三聲,女亦笑三聲。上問女曰:汝笑何意也?無艷回啟曰:上笑何意也?上曰:我笑汝醜貌。無艷啟曰:女亦笑上有三醜。上極怒曰:我有何三醜?無艷回啟曰:四月之望,青曲在地,不宜出獵。上為之,此一醜也;上腰帶白玉,頭載金頂,而身佩弓箭,此二醜也。以萬姓之主,無正宮皇后,此三醜也。上聞此言,羞愧不已。欲作皇后,將翫月玉帶給女定禮,無艷亦將頭上所插半折木流回禮,上使嬰主婚禮,以五月初三日定婚。至是日,使嬰領鑾駕迎之女到門內,立而不入,曰:自古婚禮以親迎為重,上何不迎我乎?嬰入啟此言,上不得已出迎而入同安天地之樂。適其時,天下大亂,分為十二國,爭殺不已。此無艷小有將略,勤上同駕出征,所向咸服。此夢見飛熊上殿之吉兆也。
古時齊王有一日上殿,文武班齊降旨意問道:我夜裏夢見飛熊上殿,恁眾臣宰每圓夢吉凶如何?有晏嬰道的宰相出班奏說:古時文王做這等夢,就領軍馬出去打圍。卻到渭水河邊,便得賢臣太公。後頭那太公輔佐武王,一統天下做皇帝。如今請上位也出去打圍看一看,上位准他奏,就領軍馬前往倉山地面打圍,只見一雙白兔兒,上位便射著那兔兒,那兔兒帶箭志過一箇桑樹圍子裏。上位領軍馬追越到那裏,卻見桑樹上有一箇女兒採桑。上位著馬鞭子指這女兒問:兔兒打那裏去?那女兒也著腳指頭指饋他兔兒去處。上位便惱起來,罵者說道:回耐這醜女兒,你怎麼著腳指頭指饋我?待要金瓜將軍拿下來問罪。晏嬰奏說:小臣去問他。晏嬰到那桑樹底下問:你是甚麼人家的女兒?忙手忙腳採桑養蠶,織下綾羅段匹與誰穿?那女兒回說:我是村莊人家的閨女,名喚無艷。將軍你忙手忙腳每日廝殺,爭這江山社稷與誰做君主?晏嬰聽得這話,便知道賢德,就請帶來奏知這件意思。上位見那女兒,便教靠前來,就笑三聲,這女兒也笑三聲。上位問女兒:你笑的何故?無艷回奏:上位笑的何意?上位說:我笑你醜模樣。無艷回奏:臣女也笑上位的有三般醜處。上位十分惱,變色說:我有甚麼三般醜處?無艷回奏:這四月半頭青苗在地,不合當打圍時打圍,這箇是第一件醜;上位腰繫白玉帶,頭戴金頂乎親帶弓箭,這箇是第二件醜;上位是一國之王萬姓之主,還無正宮皇后,這箇是三件醜。上位聽這話,害羞無地麼,卻見他賢德要做皇后,便拿將翫月玉帶與他做定禮,這無艷也將頭上插的半箇木梳來回禮。上位著晏嬰管者婚禮。五月初三日定婚到那一日,著晏嬰鸞駕去接者無艷來。這無艷到門內站者不肯進去,說道:自古以來,婚禮親迎最重,上位怎麼不肯出來接我?晏嬰入去奏知這話,上位沒奈何,出來接者入夫同安夫地之樂。遭是那早晚天下亂了,分做十二國,廝殺不住。這無艷皇后小有將軍的志氣,勸上位同駕出征,到處裏都向服,這箇是夢見飛熊上殿吉慶的因頭兒。
逢萌,漢平帝時人。是時王莽篡竊漢祚敢行不義,多殺無辜,並與其子而殺之。萌謂友人曰:三綱絕矣。不去,禍將及人。即日鮮冠掛束都城門,歸將家屬浮海,客於遼東,耕田而食。
漢朝時逢萌道的官人,那時節王莽道的人奪了漢家帝位,只好殺人連他的兒子也殺了。這逢萌和他朋友說道:如今這王莽做強盜起來,把我漢家帝位也奪了,好做無道的勾當,天下人都受他的苦。這的是三綱五常都滅絕了。我們若是不出去呵,免不得這災禍。這般說,就那一日脫了冠帽,掛在那城東門上,便棄了官職,帶他家小浮海去。直到遼東,耕田過活,再也不來仕宦,阿的便是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錢若水為同州推官,有富民走失一小女奴,莫知所在。其父母以訴州,委錄恭鞠之,其錄恭舊有求於富民不獲,遂劾其父子共殺女奴投屍水中。法外凌●,不勝其苦。遂自誣伏獄,具上于州。州委官審覆,亦無反異。獨若水遲疑,錄恭詣廳詬罵曰:豈公受富民錢,故救出之乎?水但笑曰:今數人當死,安可不容其熟察?又越旬不決,知州亦有語。若水不奪,上下皆●討。一日若水詣知州,屏人告曰:曏其所以遲留此獄者,蓋慮其冤,嘗以家財訪求女,女今得之矣。知州驚曰:女奴安在?若水歸使人密送女奴於知州所,知州垂簾,呼其父母,謂曰:某一朝遂至滅門。知州曰:此乃推官,非我也。富民急詣推官求謝,若水閉不納,富民堯坦而哭歸,傾家財飯萬僧,以為若水壽。知州欲以其事聞,若水不可,曰:某初心止欲拔冤,非敢希賞。萬一敷奏,在某固好,於錄恭卻如何?知州益加敬重,未幾太宗聞之,驟加為樞密,卒贈戶部尚書,賜其母白金五百兩。
古時錢若水做通州推官時節,州裏有一箇富家走了一箇小女奴,不知去處。他的爺孃告了州官委羞錄恭考問。那錄恭在前求那富家的東西不得,誣說富家父子共殺女奴●在水裏,這般折倒。那富家沒奈何,誣伏獄成上州,州委官審覆一樣誣伏,只這若水遲疑不斷。錄恭到廳裏罵推官說:你怎麼受了富家的錢●要救出冤罪?若水笑說:咳好幾箇人說死的勾當,卻怎麼不詳察過了,十日還不斷了,知州也向推官說怎麼不斷。若水直不肯決,上下人都說妖●。二日若水到知州根前,辟人告說:前日我遲留不斷的意思,只想有冤恨。我把錢●求買女奴,見有。知州驚嘆說:女奴在那裏?推官就著人密送女奴。知州垂下簾子,叫他爺孃說:你的女兒尋得來呵!你認得麼?他說怎麼不認得,捲起簾子,推出女奴與爺孃看。爺孃喜歡說:是我的女兒。就引出那富家,放了那富家。啼哭謝拜說:不是明官呵,我們一起滅門了。知州說:這箇是推官的陰德,不是我的功勞。富家急急的走到推官家求謝,若水閉門不納。富家繞坦啼哭回家,為那若水把他的家財供養一萬僧,禱告推官的壽數。那知州要奏知朝庭,若水不肯說,我心裏只要解冤,本不曾望賞。假如敷奏時我上好麼?錄恭卻怎麼的,知州越敬重。無多時,太宗皇帝聽得這意思,除做樞密院。後頭無病死了,贈戶部尚書,賜與他母親白金五百兩。
正曾,清州益都人也,咸平中由鄉貢試禮部廷對皆第一。初居京師,一朝過甜水巷,聞子母哀哭,詢其鄰云其家少官逋四萬錢,計無所出。只有一女,將易客錢以償。朝夕分離,無復相見,所以哭之哀也。曾乃訪其家,詢之無異,因謂其母曰:汝女可賣與我仕宦狌來時得相見,遂以白金與之兮償其客。約三日取,逾期不至。其母復訪曾之所館,而曾已行矣。其後曾大貴,位至兩府,封沂國公。薨贈侍中,謚文正,子孫榮貴。
古時清州益都縣住的王曾道的人,咸平年間中鄉試來,又會試殿試都中第一名。頭裏到京師時有一日聽得甜水巷一箇婦人帶女兒哀痛啼哭,王曾問他啼哭的緣由,街傍人說那婦人家少了官錢四十萬,被官吏每日折倒。手裏無東西不得納官,只有一箇女兒。沒奈何,賣與客人,已受價錢,到明日相別帶去,再不得相見,因此啼哭的哀痛。王曾到那他家裏問,也這般說。就對他孃說道:你的女兒一發賣與我呵,仕宦往來時可得相見。就與他白銀百兩著納宮,又說我等三日再來取你女兒去。過了三日還不來取,那婦人帶女兒尋王曾下處問去,王曾早回去了。厥後王曾做了大宰相,封沂國公,歿了後頭加做侍中,謚號文正,子孫世世榮貴。
郭震年十六,與薛稷趙彥昭同為大學生。家嘗送貲錢四十萬,會有衰服者叩門,自言五世未葬,各在一方。今欲同時遷窆,乏於貲錢,願假以治喪。震遂與之,無小吝。以車一時載去,略無留者,卒不問其姓氏。深為薛趙所誚,而震怡然曰:濟彼大事,亦無誚馬十八舉進士為通泉尉。陞梁州都督,安西大都護,立功邊陲,進中書門下三品,遷吏部尚書,封館陶縣男,加代國公,實封四百戶。
古時郭震道的秀才,年紀十六歲時,和薛稷趙彥昭同做國學生。這郭震家送四十萬銅錢來做盤纏,遭是有一箇穿孝的人來叩門,說道:我家連五代喪不得埋葬,名在異鄉。如今要一處搬葬麼,手裏無有錢財,願秀才上借錢來備辦喪葬。這郭震聽得這話,就與四十萬銅錢,無些兒愛惜。那穿孝的人都裝載車上,無些兒留下,就去了。臨去時郭震他的姓名也不曾問,朋友每好生●他。郭震安然說道:我救濟大事,你們不要●我。後頭這郭震年到十八歲中學,除做通泉尉,又陞做梁州都督,安西地面大都護。得了軍功,加做中書門下三品。無多日轉除吏部尚書,封做館陶縣男,後頭封代國公,賜與四百箇民戶做食邑。
孫鍾幼失父,事母至孝。遭歲荒,以種瓜為業。瓜熟,常以設行者。家事福德神,甚麼瓜熟,末獻神不以設也。忽有三少年詣鍾家乞瓜,鍾曰吾未獻神,子姑坐。即起入獻神,引少年入設瓜及飯。飯訖三人謂曰:我蒙君厚恩,今示子葬地,葬之後,子孫世世貴不可言。遂兮鍾下山百許步,勿返顧見我去,即葬地也。鍾去不六十餘步便返顧,見三人並為白鶴飛去。鍾記之,遂於此葬母,其塚上常有五色雲氣屬天。鍾後生堅,母孕堅,夢腸出繞吳閶門,以告鄰母,曰:安知非吉祥?堅後生權、權生亮、亮生休、休生和、和生皓、皆王於吳。
古時孫鍾道的人,年幼時父親歿了,陪侍母親至誠孝順。遇著飢荒,種黃瓜賣喫,又常常捨饋他行路的人喫。他家裏長伏事福德神道,好生恭敬。黃瓜熟了時,不曾薦神呵,不饋人喫。有一日,三箇年少子弟到孫鍾家,央及黃瓜喫。這孫鍾說我還不薦神,你們且坐一坐。這般設了,就起身入去薦神,後頭引這那三箇人入來,擺者黃瓜和飯館待的。後頭這三箇人告說:我們多蒙官人厚恩,我如今指饋你葬地,葬了那裏,便後頭輩輩兒子孫富貴。這般說了,就教孫鍾下山,行到一百步地,不要回看我們的去處,這便是葬處。這孫鍾行不勾六十步便回看,那三箇人都變做白鶴飛去了。孫鍾心裏記得那地●葬了母親,那墳墓上常常有五色彩雲籠●連天。孫鍾後頭生下兒子叫名堅,他娘子懷這孫堅時,夢裏肚腸流出來繞著吳閶門上。把這意思和鄰家婦人說:這箇是好祥瑞,果然後頭孫鍾的子子孫孫都做了吳王。
唐尚書蘇邈,少時有人相之云:當至尚書,位終二品,後至尚書三品。病極,呼巫覡視之,巫云:公命盡不可復起。邈因復諭以相者之言,巫云:公初實然,由作桂府時殺二人,今此二人地下訴公,所司減二年壽,以此不至二品。邈風 桂府有二吏訴縣令,邈為令殺吏,乃嗟嘆久之而死。
唐朝尚書蘇邈,年少時相人看他說:當做二品尚書職事。後頭蘇邈做三品尚書,病重。臨死時,請師婆端公來看病,那師婆說:大人命盡不得再起。邈說:年少時相人說得了二品職事,你怎麼說命盡,不得再起。師婆說當初雖是這般麼,大人做桂府做官時枉殺了二人,那二人到地下告訴,緣此減二年壽數,又減二品職事。邈想道:我曾做桂州時,有二吏調訴縣令,我為那縣令殺了二吏,果然是這般。嘆息,等一會死了。
楊寶性慈愛,年九歲至華陰山北,見一黃崔,為鴟梟所博;墮地下,為螻蟻所困。即懷之,安置梁上,又被蛇蟲所齧。乃移置箱中,采黃花飼之。毛羽既成。朝去暮來,積年之後,忽與群崔俱采哀鳴,繞寶數日乃去。是夕忽見一有一童子向寶再拜曰:我是西王母使者,往蓬萊過此為鴟梟所所搏。君仁愛極捄,數承恩養,今當受使南海,不得朝夕奉侍。流涕辭別,以白環四枚與寶曰:令君子孫潔白,位登三公,後當如此環矣。寶生子震,震生秉、秉生賜、賜生彪,四世三公,果應白環之數,天下無比。
古人楊寶,年紀九歲時,到華陰山北邊,見一箇黃雀兒被那鴟梟打害,落在地下,又被螻蟻侵他,這般受苦。那楊寶懷裏抱將來,放在梁上,那雀又被蛇咬。●放在箱子裏,每日摘著黃花養活那雀兒,生出翎毛長大了,早起飛去,晚夕回來,這般往來好幾年。多有一日,忽然帶眾雀兒飛來,哀鳴好幾日還飛去了。那一日晚夕,有一箇童子向前來謝拜,說道:我是西王母差使的,前日往蓬萊地面去時,到這裏,被那鴟梟打害,蒙大人可憐見,救濟。多蒙恩養遇著如令,又蒙差南海去,不得早晚侍奉。就啼哭辭別時,把四枚白玉環與楊寶說:我教你子孫清廉做三公,後頭和這玉環一般清潔,這般說去了。這楊寶生下兒子震,震生下兒子秉,秉生下兒子賜,賜生下兒子彪,這四代都做三公,果然白玉環數兒一般,天下人都趕不上他。
隋侯見大蛇被傷而治之,後蛇含珠以報。其珠徑寸、純白、夜有光明,如月之照,可以燭百里。故號為隋侯珠。
隋侯道的人,見大蟒蛇被傷害了,把藥來醫療瘡處。後頭無多日,那蟒蛇口裏啣將珠子來報恩,那珠子一寸來大小,好純白,黑夜呵月光一般明亮,照光一百來地,因此世上人叫名隋侯珠。
毛寶為豫州刺史戍●城時,教一箇軍人送武昌市上買一箇白龜來,身長四五寸,這楊寶放在●裏養他,漸漸長大了,還放了江水去。後頭這●城還著石季龍軍馬打劫,軍人每都江水裏渰死了,這毛寶穿甲投水中,落在石頭上一般。等一會看,卻是自家放的白龜,這毛寶纔過江上岸,那白龜回看,還水裏入去了。
曾公亮泉州晉江人,布衣遊京師,舍於市側。聞旁舍泣聲甚悲,朝過而問之旁舍生欲言而色●。公亮曰:若第言之,或遇仁者戚然動心,免若於難旁。舍生顧視左右,久之曰:僕頃官于某,以某事用官錢若干,吏督之且急,視家無以償之,乃謀於妻,以女鬻於商人,得錢四十萬。行與父母訣,此所以泣也。公亮曰:商人轉徒不常,且無義,愛弛色衰,則棄為溝中瘠矣。吾士人也,孰若與我,旁舍生曰:以女與君,不獲一錢,猶愈於商人數倍。然僕已書券納直,不可追矣。公亮田第償其直,索其券,彼不可則訟于官,公亮即與四十萬錢。約後三日以其女來,俟吾於水門之外。旁舍生如教,商人果不爭,攜女至期以往,則公亮之舟已行三日矣。其女後嫁為士人妻,公亮後登相位,累封魯國公,年八十卒。
古時泉州晉江裏住的布衣秀才公亮,到京師街市根前住坐。有一日聽得街坊一箇人啼哭悲哀,早起過去時,問:你怎麼這般啼哭悲哀?那人要說麼,害羞說不得的模樣。公亮說:你若開說呵,或有仁愛的人可怜見你救濟也不見的。那人看左右,等一會告說:我曾借用官錢四十萬,因家道十分艱難,還不得。如今官司差人百般折倒,趲的緊。無奈何,和家人商量,把這女兒賣與客人,要了四十萬銅錢,寫與他文契。到明日和爺孃相別,因此啼哭。公亮說:買賣的客人四下裏走,無有定處,也無好心,一時間年大面醜不愛他●了呵,做一箇叫化的人。我是讀書識理的人,你若與我呵,強似與客人。那人告說:我的女兒與秀才呵,雖是不得一文錢,也強似客人上得數萬錢麼。只是已受銅錢四十萬,寫與他文契,如今回的難,怎麼好?公亮說:你如今還他四十萬銅錢,要那文契。假如他不肯呵,告官便好。就與他四十萬銅錢,又說:你等三日帶你的女兒到水門外尋我的下處,那人依著秀才的擺布,還他四十萬銅錢,要他文契。那客人不爭,便回了那人。過了三日,帶他女兒到水門外,尋問下處,公亮上舡已去三日,厥後那箇女兒嫁做朝官的娘子,公亮也做宰相,封魯國公,年到八十歲歿了。
王知縣官南昌時,一日淩晨見一婢子堂中執篲而泣。詰其故,乃云:憶舊事不覺淚垂,因言妾本陸知縣之女,父受替去,經過鄱陽湖,為劫賊所害,獨留妾一身,流轉到此。詢之縣吏,皆曰然。遂語其妻曰:仕途交代,有兄弟之契,今此婢子乃前交代之女,須與看承,擇良配家之。知縣有女許鄰邑知縣之子,涓日畢禮,遽書報之曰:近得前故交代之女,年已及笄,欲那展一年,收拾餘俸以辨奩具,與女子同時出嫁。鄰邑知縣報云:某有一姪,年幾弱冠,請將令女奩具中分之,嫁吾子與吾姪,庶成一段義事也。出嫁之夕,知縣燭下視事,忽見一人拜於庭下,驚問之,云前任知縣陸鴻漸。頃遭劫賊,留一女在此,念其流落無歸,常相逐,今蒙矜憐嫁遺,故來相謝。公緣此陰德增壽一紀,將來子孫三人同及第。語畢,遂不見,後果如其言。
古時王令道的官人知縣南昌時,有一日晨早,見一小妮子,堂前拿者茗●啼哭。王令問,你怎麼啼哭?小妮子告說:想念舊事,不覺流下眼淚。就說,小妮子是舊陸知縣的女兒,父親考滿替去時,經過鄱陽湖被強盜打劫,一起大小男女乾淨都殺了,只留小妮一身,轉到這裏。王令聽得,就問縣吏,都說是。王令對娘子說:仕路上交代,其間有弟兄之義,今這小妮子是舊交代的女兒,必須可憐省承他棟良配嫁與他。那早晚王知縣有女兒,早許鄰知縣的兒子,棟日定婚。因此送書報說:近得舊交代的女兒,年紀到中嫁,要備辦裝奩,和我的女兒一時成婚,還未得良配。那知縣聽此,回報說:我有一箇姪兒,年到二十,還無有配女。如今請貴女的裝奩那分,嫁我的兒子嫁我的姪兒呵,庶成一段義事。這般說定,到送嫁的晚夕,知縣王令燈下看書,忽見一人庭下叩頭再拜,王令問:你是甚麼人?他告說:我是舊知縣陸鴻漸。前日被著賊害,一起人都死了,只留這小女兒在這裏。憐見他轉走無歸處,每日根者走,不想今日蒙大人可憐嫁送,特來拜謝。就告說:大人因這陰德加增壽數,後來子孫都中科舉,這般說便不見去了處。後頭果然和那說的一般。
韋丹年近四十,舉五經未第。嘗乘蹇驢至洛陽中橋,見漁者得一●長數尺,置橋上,鬻之。群萃觀者皆欲買而烹之,丹獨憫然,問其直幾何。漁者曰:得錢一千則鬻之。是時正天寒,丹衫襖●無可當者,乃以所坐驢易之。既獲,遂放於中,徒行而去。時有胡蘆先生,不知何所從來,占事如神。丹因問命,胡蘆曰:我焉知君之福壽,元公即吾師也,當往詳之。遂相與策杖至通利坊,見一大門,制度宏麗,擬於公佯之家。有一老人鬚眉皓然,身長七尺,褐喪韋帶,自稱曰元濬之。向丹盡禮先拜,丹驚拜曰:某貧賤小生,未諭丈人厚禮遇之。老人曰:老夫將死之命,為君所生,恩德如天,豈容酬報。丹因知其●也,終不顯言之,遂具●著留連竟日。既暮,丹將辭歸,老人即於懷中出一通文字,授與丹曰:知君要問命,故聊以此為報。丹再拜受去,其書云:明年五月登科,受咸陽尉;又某年登朝作某官如是歷官一十七政皆有年月日,最後遷江西觀察使御史大夫,到後三年,廳前枯樹花開,當有遷改此歸矣。丹常寶持之,自經及第後至江西觀察使。每受一官,日月無所差異焉。廳前枯樹一株開花,丹遽去官,歸至中路而卒。
唐時韋丹道的秀才能通五經麼,年紀到四十歲,不得中舉。騎一箇蹶驢子,到洛陽地面裏去時,見路邊於魚的人拿一箇長幾尺的大●罷來橋上放在要賣,眾人都要買煮喫,那秀才看他可憐,問他價錢多了還放在水裏。步行去時,撞見一箇胡盧先生,不知從那裏來,筭命如神。那秀才要筭命,那先生說:我呵筭不得你的壽福,元公是我的師傅,到那裏筭去罷。就和那秀才柱者柱棒同到通利坊,見一箇大門子蓋的十分好,王府一般的大宅子。裏頭有一箇眉毛髯髭純白、七尺長身材、披者皮襖、繫者皮帶的老官人,自家叫名說元濬之。看那韋丹,盡禮謝拜,那秀才惶恐跪拜,說道:我是箇貧賤的不秀才,不知大人怎麼這般厚意接我的緣故。那官人回說:老人遇著災難七八待死,被先生救活的陰德天一般,怎敢容得報答。這秀才纔知道●罷麼,直不曾現說。那老官人備辦宴席留住館侍,到晚夕辭了回來時,那官人懷裏說:明年五月裏中舉,得咸陽尉官;又某年上到京師做官,這般記者十七遭官職,都寫著年月日子。臨了轉除江西觀察使御史大夫,三年後官廳前面枯樹上開於呵便盡命分,這般寫者有。這秀才把這占書寶貝一般帶者走,後頭那秀才中五經科舉,臨了做江西觀察御史大夫,每除官職的日月和占書一般。有一日廳前一顆枯樹上開花了,這韋丹就棄了官職,回家去時,半路上死了。
唐末天下大亂,賊兵四起,百姓不得力濃,四海飢荒,人民畜產殆死無餘。又值冬日,雪深四五尺,禽獸亦皆餓死。有一野鳥飢甚,飛集田頭,見鼠往來田間。鳥以為鼠藏米穀,進前請米,鳥得米而歸飽腹,終日飛啼自在之際,又有一飢鳥,見野鳥飽腹快樂,默計以為鳥得米而食。低聲問曰:小弟汝何處得米?近日如此飛啼自樂歟?野鳥直告借米之處,鳥云:大兄憐我飢饉,率我偕歸借米之家如何?鳥應諾,偕詣其處。田鼠見鳥之歸門曰:汝何故來歟?鳥曰:此鳥大兄飢餓,因我乞米來耳。鼠一見鳥之憎態,心不悅,反曰:我之積米,曾已散盡。即走入穴,良久不出。鳥聞其言慚愧,與鳥言:民汝在此見鼠之出,鳥即飛還。鳥忿忿木已獨立穴前,待鼠之出謀欲害之,鼠以為鳥曾飛去矣,走出穴外。鳥擊啄鼠之頭腦,鼠須曳而斃,鳥即飛去,告鳥曰:我啄殺鼠矣。鳥聞其言,痛甚,哀鳴,飛至鼠死之地,鼠死已在溝中矣。鳥悲鳴彷惶不去,此乃借米不均之患也。
唐末,天下亂了,四下裏賊兵橫行,百姓每不得耕種。天下飢荒,餓死的人馬頭口耳不說,冬月天連日下雪四五尺高,飛禽走獸也都餓死。有一箇野雀兒餓的昏了,飛到那田頭穀挺裏頭坐的時節,有一箇田鼠頻頻的來往,這野雀心裏計較,他好歹有趲積米糧,就到根前去要借些糧。田鼠說有糧借饋你,野雀借得糧去,喫的飽了,早起晚夕噪鳴快活。老鴉郤見野雀喫飽快活,料磨者說:這野雀必定討糧米喫。就低聲哀問:兄弟你那裏去討些米糧喫?這幾日那般噪鳴歡樂?野雀兒老實說了借糧的意思,老鴉說道:雀大哥,可怜見,帶我去借者米糧。野雀兒便引他去見那田鼠,田鼠對野雀說:雀兄弟,你來何故?野雀回說:我這老鴉大哥無有喫食,教我引來借些米穀喫。這田鼠一見老鴉生的形容狼歹,心裏嫌他說:我有多少糧米應這兩日都散了。這般說就走入窟隴裏,一向不肯出來,野雀兒聽他說,害羞教這老鴉看一看,他便飛去了。老鴉惱的當不得,獨自站在窟隴前面等出來,要害他。田鼠只想老鴉已自去了,忽然走出來,三不知,被那老鴉把頭腦上啄破,就死了。老鴉飛去,對野雀說:啄殺田鼠來了。野雀聽得這話,悲鳴哀痛,飛到田鼠死處,見了田鼠被殺 在田溝裏。這野雀悽惶哀鳴,彷徨不去。這是借糧不均,逢這災害。
昔有一兔,與雌熊鬥話,兔再勝。一日熊忿怒到兔家,因言曰:近日吾家多瑞物。兔曰:何物也?熊曰:千年紅頂鶴,從天而下;萬年綠毛龜自海而來;老鼠生驢,不數日始馬大;又有貓生三羔兒;皆鮮文。兔嘆曰:●哉!何有如此之理乎?熊曰:汝若不信,明日來視。翼日,兔果至熊家敲門呼之,有一小熊出門應答。兔問:汝家千年紅頂鶴今安在?小熊答曰:淩晨上天。萬年綠毛龜安在?拜龍入海。鼠之兒安在?曰:家君騎獵去。又問貓之子,曰:長學書去,次學射去,次商賈去。又問:汝母何不出來?答曰:老母上寺焚香而去,皆不在。兔被欺,空去空來,此所謂躍躍●兔,遇犬獲之。
古時一箇公兔子和老母熊門話,兔子每遭贏了。有一日老熊氣不忿,到兔兒家裏說:這兩日我家裏有祥瑞的東西。兔兒說甚麼東西,老熊說:千年朱頂鶴兒從天上下來了;萬年綠毛龜海裏出來了;老鼠下一箇公驢子,不到七日,馬一般大了;貓兒下了三箇羔兒,都識字。兔兒說:咳好妖●,那裏有這等?老熊說:你不信我呵,明日來看麼。到明日晌午時分,兔兒到熊家裏敲門,小熊出來答應。兔兒問:你家裏有千年朱頂鶴兒還有麼?小熊答應說:晨早起天上見玉皇大帝去了。萬年綠毛龜有麼?他說海裏見龍王去了。老鼠下的公驢子有麼?他說:我的父親騎者打圍出去了。貓兒下的三箇識字的羔兒有麼?他說大的學裏上字出去了,第二的教場裏抄鍊去了,第三的街上買賣去了。又問:你的母親怎麼不出來?他說寺裏燒香去,都不在。兔兒喫道兒走回去,這箇是躍躍●兔,遇犬獲之。
黨太尉宋朝人,一日歸公署未還,其子失禮於祖母。祖母怒,令面縛置之雪樹下。太尉夕還,問家人,家人答以失禮於祖母,太尉立呼人使脫衣面縛令置子傍,其母見之,即問:太尉汝何故自縛乎?太尉愉色答曰:母凍吾之子,我凍母之子。母笑而釋之,此所謂事親不在於酒肉,在於養志也。
宋時黨太尉道的官人,有一日衙門裏坐去時,他的兒子祖孃根前無禮,祖孃惱他,把那孫子背綁●在雪中樹下。太尉散衙門到,見他兒子綁了,問這緣故,家下人說道:老妳妳上無禮,妳妳惱他這般做來。太尉就叫伴當教剝了自家衣裳,又教綁自的身子,放在兒子傍邊。母親見他這般做來,問太尉說:你怎麼這等樣?太尉笑者回母親說:母親凍我的兒子,因此我凍孃的兒子。母親聽得他戲言,歌歌的笑了,放他兒子。阿的便是孝親不在酒肉,只在養志。
昔蘇東坡為徐州太守時,州有一妓容色可愛,人皆悅之,車馬日盈其門。妓年至十八,忽有娠,彌月生一子曾一見妓者皆以為己子,訴於太守。太守曰:汝等聞吾語,大抵妓女所生,其父難辨。吾今為此小兒別立姓也。乃書曰:葉保兒,汝等一心恤養可也。爭子者曰:既蒙太守賜姓,又使我等得共撫養小兒,敢不從命。然我等未鮮必以葉為姓。太守笑曰:此葉字二十人做頭,又三十人伽腰,又十八人做足。爭子者皆有慚色。
古時蘇東坡道的官人除做徐州太守時節,有一箇 ●生的十分可喜,來往人每都來爭要帶歇,因此車馬常滿門戶。這●●年到十八歲,忽然懷娠生下一箇俊俊的小廝,曾過同床四方的人每都來告狀,院落裏一齊的跪下,爭者說道:是我養的兒子!這般眾人鬧噪起來,爭要做他兒子,這蘇太守喝住,他眾人噤聲都叫靠前來,分附說道:太●●●生下的兒子元來難認做爺,恁眾人仔細聽我說。我如今為這小廝立起姓氏,叫做葉保兒。你眾人合當一心兒撫恤養活,眾人告說:既蒙太守立姓葉,又教眾人撫養,何敢不聽發落。然眾人呆癡,不得知道怎麼叫這小廝立姓葉。東坡大笑,回說:我如今解字與你們:葉字呵二十人做頭,三十人做腰,十八人做●,說的是那不是?那眾人聽得這話,都害羞退去了。
昔有徐神翁者,甚畏其妻,後為知縣摯家赴任。一日坐公廳,見椽吏之瘉有傷,問汝與何人鬥毆?無乃為汝妻所傷乎?吏白:昨夜月白,我於後園葡萄架子下翫月,忽風倒架子,遂傷小吏之面。知縣曰:不然,即拾椽吏妻叱之,白:以順為正妾婦之道也。汝為吏妻,如何傷家長之面乎?吏妻聞之,皇恐直告曰:妾因妒誤批家長之面。知縣將律科罪,知縣之妻聞之大怒,挺身突出,聲色俱厲,拋以瓦石,蹴倒書案。知縣目椽吏曰:汝夫妻姑退,縣衙葡萄架子亦為風倒。一縣士女聞之皆笑。
古時有一箇徐神翁道的官人,常常怕娘子,但干女色的事呵,閑言閑語也不敢提起。後頭除做知縣,帶領家小到任。有一日,這官人出坐廳上斷公事時,傍邊有一箇外郎來押文書,知縣卻見外郎的面上有抓破處,問外郎:你和甚麼人廝打?這般遭傷,莫不你老婆抓了?外郎跪下回說:何有此事!昨夜月亮,在後園葡萄架子底下翫月賞景,遇著旋窩風吹倒了那架子,被那葡萄藤刺磕抓了有傷。知縣嚇者外郎說道:這廝潑皮,你休胡觜!便拘將外郎的娘子來,教他跪地,大罵說道:咳這醜婦,你做婦人全不曉事,大概婦人和順為貴,夫者婦之天。怎麼欺負了丈夫,打傷面兒?這娘子怕的慌了,開說那抓破的事,知縣纔知道就斷罪。待要決杖時,知縣的娘子聽這斷罪的話,猛可里拿將石頭瓦子拋打那知縣,高聲大罵,出來錫倒了書案聒噪。這知縣驚惶,就叫外郎說道:你兩口兒且退去,我這屋裏的葡萄架子也倒了。當縣住的大小每都聽得這話,笑的無盡。
漢何敞為交阯刺史行部到蒼梧郡高要縣,暮宿鵲奔亭。夜猶未半,有一女子從樓下出,自云妾姓蘇名娥字始珠,本廣信縣脩里人。早失父母,又無兄弟,夫亦久亡。有雜繒百二十匹,及婢一人名致富。孤窮贏弱,不能自振,欲往傍縣賣繒,就同縣人王伯賃車牛一乘與錢萬二千,載妾并繒,令致富執轡。以前年四月十日到此亭外,于時已暮,行人既絕,不敢前行,因即留止。致富暴得腹痛,妾往亭長舍乞漿取火,亭長龔壽操刀持戟來至車傍問妾曰:夫人何從來?車上何載?丈夫何在?何故獨行?妾應之曰:何勞問之?壽因捉妾臂欲汗妾,妾不從,壽即以刀刺脅。妾立死,又殺致富,壽掘樓下埋妾并婢,取財物去,殺牛燒車,車 及牛骨投亭東空井中。妾死痛酷,無所告訴,故來訴於明使君。敞曰:今欲發汝屍骸,以何為驗?女曰:妾上下皆著白衣青絲,猶未朽也。掘之果然,敞乃遣吏捕壽栲問具服,下廣信縣驗問,與娥語同。敞奏朝廷典刑廣示。
漢時節何敞做交阯刺史,到任去時,行到高要縣。日頭落了,就這縣鵲奔亭樓傍歇宿。過了一更不到二更鼓有一箇小女兒從樓下出來,告說小女叫名蘇娥,原係廣信縣修里住的人。年幼時爺娘歿了,又無六人親戚。丈夫也早歿了,只帶一箇小尼子致富,艱難過活。家裏別無甚麼錢財,只爺娘流下的雜色絹子一百二十匹,小女將上項絹子欲往傍縣反賣,收買別的物件使用。本縣裏住的王伯家饋一萬二千貫鈔,雇一輛車子裝在絹子中,女坐在上頭,著小妮子致富趕牛。年前四月初十日到此亭外,日頭也歿了,行人也斷了,黑暗難行,就這裏歇宿。遇著小妮子致富急患心疼,小女往亭長龔壽家乞藥討火,龔壽拿者長刀到小女車傍,站者嚇問:你是邦裏來的婦人,這車上裝的甚麼東西?丈夫在那裏?你卻怎麼獨自來了?小女告說惶恐,大人怎麼這般勞問?龔壽拿我的肩臂欲要行奸,小女強不從,龔壽便將拿的長刀刺小女胸堂,就死了。又將致富刺殺了,龔壽自手掘開樓下五六尺深地坑,把小女致富●在坑裏,把土蓋了。車上裝的一百二十匹絹子,他都家裏搬去,把車子乾淨燒了。駕車的兩雙牛都殺取肉,把骨頭●在亭後枯井裏藏了。小女哀痛一年,無有告處,今日見明官到此,特來告訴。要報讎,大人可憐見。何敞說:我明日等天亮教●開看麼,怎麼認的你的屍骸?女子告說:大人,這箇容易知道,小女穿的上下衣裳都是白色,兩腳穿的撒鞋青絲做的,還未朽了。到明日●開看,便是女子告說相同,別無差誤,就差人拿龔壽來栲問,具服不虛。就下廣信縣,再驗,與女子告說無異。題奏朝庭斷罪砍了,號今三日。
訓世評話下
時校為鄭州牙校補軍將,吏部差押至成都年已六十四歲,婦方四十餘。未有子,謂其夫曰:我有白金百兩可攜至成都,求一妾歸異得子為身後。計時校至成都,訪牙僧,見一女甚華麗,詰其家世,不對。見其以白布總髮,●而問之,悲泣曰:父本都下人,為州掾。卒扶●至此,不能歸,鬻妾欲辨喪耳。時校惻然,攜金往見其母以助其行人為幹行計同上道椽中,謹事椽妻至都下殯畢,方辭歸。妻迎問買妾狀,具以實告。妻曰:濟人危急,為德甚大,當更為君圖之。未幾,妻有孕生邦美,後舉進士第一,官至吏部尚書。
古者時校道的人做鄭州補軍將,蒙差本州公幹往成都去時,他的娘子對說:你年紀六十四歲,我也四十歲多,還無有兒女。我饋你白銀一百兩,你到成都買一箇小娘子回來,生下兒子做你後計。那人到成都訪牙人,尋一箇女兒來,好俊來 問那女兒,你是甚麼人家的女兒?他不答應便下眼淚。又他白布總髮侶有妖●,問你怎麼白布總髮?他悲泣說:我的父親本係都下人做州吏,病死了扶櫬到此。家遠不能勾回去,要賣我備辦喪葬。那時校聽得可憐,拿者銀子到見他的母親,還他女兒,又與他銀子做行路的盤纏,早晚一路到那都下埋葬。回來,他的娘子迎見,問你買小娘子來麼?那人說:我不曾買就問說上你的緣故。娘子說好好,你救濟人的危急好德厚,後日再計較討也罷。無多時,那娘子懷身,止下一箇兒子叫名邦美,厥後中進士第,官到吏部尚書。
漢時外郎宋行至極富饒,其弟貧窮,無有住處。夜則到舊●址宿,晝則市中乞食。其兄全不護濟,但他人柳文卿胡子轉每日到諸店遊戲,外郎妻十分賢會,對外郎說:我聽得古人云:親不親,古鄉人;美不美,鄉中水。一箇瓢子破作兩箇,汝同胞親弟每日乞食,如何不顧?但外人相交,不順天理。外郎罵妻說道:汝不知事也!我兩箇朋友水火相救,交結如此罵焉出去?其妻中心較計:我夫如此不善,何以改之?買一箇死狗穿著衣冠,門外豎立。外郎乘昏醉酒回來,睡一場起,坐呼小奴寶同說:我渴欲飲水。其妻自去持水與飲,耳邊說門隅賊人來立。外郎聽此持杖到門隅,再三打落不作聲。回來對妻說:我殺賊人,何以藏之?其妻答說:呼爾兩箇朋友議之。外郎使寶同請兩箇朋友來,寶同歸去,至五更回來。外郎問兩箇朋友來乎?寶同答說?彼二公云殺人事也不來。外郎問何以知之,寶同說:夜半何以來?請極問不得已,說之,彼說不是小事不來。外郎對妻說:何以為之?其妻說:呼爾乞食親弟來議之。使寶同到密呼之,其弟奔走急來。外郎開說仍云:何以藏置?其弟告六我負去山谷間藏之,就負去。到天明回來,告云:我藏在山谷間,無人見之。外郎云:我今放心矣!汝回去。其妻說小留喫朝飯回去。喫飯時,待制衙門四箇臭隸來說,柳文卿胡子轉告狀去,夜官人家殺人。官司令我等請官人來,即結縛。外郎夫妻與弟到官司,其妻告說:不是殺人也,實則死狗也。我夫親弟貧窮,每日乞食,我常常勸說不聽。罵我說:汝何知之!我兩箇朋友水火相救如此交結。我欲知心志,曾狗假作人像欺之。今日有災,請來議之,不來,反為告狀。請官司差人堀取來可知。官司差皂隸率外郎之弟堀取而來,果死狗也。官司備知題奏,聖旨宋行柳文卿胡子轉各杖一百充軍,其家財分半給乞食親弟。
漢朝時有一介宋行道的外郎,他家道十分富饒。他的兄弟十分艱難,無有住處。黑夜裏到舊柳場裏睡了,白日裏到街上叫化討飯喫。這般貧窮受苦,這外郎一些兒不照顧,只和外人柳文卿胡子轉結做朋友,每日店裏打雙六下象棋打毯兒踢建子喫酒要笑快活。那外郎的娘子十分賢會,對丈夫說我聽得古人說:親不親,古鄉人;美不美,鄉中水。一介胡蘆破做兩箇瓢,他是半箇,你是半箇。你怎麼同胞生的親兄弟朝朝到街上討飯喫,無心照顧,只和外人詰交,不順天理。外郎喝他娘子說:(中略)如今差人帶這叫化的●將來看便知道。官人便差人去●將來。看,果然便是死的白狗,官司把這意思備細題奏,聖旨裏把柳文卿胡子轉宋外郎各杖一百,遠地裏貶去了。把外郎的錢糧分做兩分,一分與他叫化的受用用。
古者有一人出征,十年不還,其妻長念不忘。其家有一雄馬,妻對馬曰:我夫十年不還,不知生死。汝若尋來,我與女子作汝妻。其馬走歸,及半月得夫回來,其馬每日作怒踶囓。夫問妻曰:此馬何若此乎?妻答曰:汝曾十年不還,我對馬曰:若得夫來,與女作妻。此馬尋汝而來,今不與之,以此作怒。夫曰:雖得我來,何以與女作妻?即殺之,剝皮●乾。其馬皮忽包女子,隨風飛去。後十日,其皮又隨風而來,掛子桑樹上。其皮內皆是蠶兒,蠶兒之種自此始。
古時有一箇征討官出征去,十年不得回來。他的娘子長念丈夫幾時回來,無日有忘。他家裏有一箇兒馬,這婦人對那兒馬說:我的丈夫出去征去,經今十年,不知死生。你去若尋得丈夫來呵,便把我的女兒做你老婆。那馬聽了這話,便走出去。直到三箇月,尋得丈夫,騎得回來。後頭那馬每日惱怒亂叫,常要蹄咬殺人,這般開噪。丈夫問娘子說道:這馬怎麼這般亂叫聒噪?娘子回說:你一去十年不來,我長念你,對這馬說:你若尋丈夫來呵,我與你女兒做媳婦。這馬尋了你來呵,我不與他女兒,因比這馬這等惱怒。丈夫對娘子說:雖是尋得我來呵,怎麼與他女兒?就殺了,剝了皮子曬乾時節,猛可裏打起旋窩風。那馬皮包了女兒,隨風飛去了。到十來日,那馬皮又風裏飛將回來,掛在桑樹上。開了看,都是蠶兒。這蠶兒之生自此為始。
鄭叔通初已定夏氏女為婚,及入大學,遂登第。既歸,則夏氏女已啞。其伯姒欲別擇,叔通堅不可,曰:此女,某若不娶,平生遂無所歸。況以無恙而定婚、因疾而棄,豈人情哉?竟娶之。其後叔通官至朝奉大夫,啞女所生一子亦有官。
古時鄭叔通道的人,夏氏家裏定婚。到大學館裏讀書,中第回來。夏氏啞了口,說不得言語,他的叔伯和嫂子要別處再討定婚。叔通堅執不肯,說道:這箇女兒我若不娶呵,平生無有去處。又是他無病時定婚,如今有病●了呵,有甚麼人情?這般說,就直娶了。後頭叔通做到顯官,啞女生下的一箇兒子也做官。
元朝書生宋寬到楚國,路傍,有一神女廟,過行人不祭則必有災。寬行至此廟,備禮祭之,跪告曰:吾聞神女有慈有悲,救濟惸獨,願降下濟一寒生。如此至誠極禱。少頃,神女乘雲下來,寬驚恐伏在廟邊。神女坐廟榻上,形貌極俊。神女呼寬進前曰:我感汝之誠降臨陽世,敢不從命,然汝食葷醒飯食不淨。汝若斷棄飲食,則我當再來。寬信其言,忍餓一月。神女下來曰:再承厚意而來,然見汝模樣不淨,不欲從也。言訖而去,不知歸處。寬妄從神女妖情,虛受勞苦。
元朝宋寬道的秀才,遊學到楚國,路傍有箇神女廟。這神道好生利害,過路人不祭他呵,好歹降下災難。因此這秀才也到廟裏擺果子酒肉祭一祭,就跪下告神說道:聽得神女有慈有悲,常救濟惸獨,情願降下,廣濟寒生。這般至誠禱告,等一會,那神女果然乘雲下來。宋寬卻見徨恐,伏廟堂邊,這神女坐在那廟榻兒上,形容體貌十分可喜。那神女便叫宋寬進前來,說道:感承秀才至誠,降臨陽世,便當從命。雖然,你口喫葷醒飲食,你若斷這醒葷呵,我便再下來。宋寬聽這神女的言語,就斷喫食,忍餓一月。神女果然又下來說:感荷你的至誠,便當從命。然你模樣不乾淨也難和你做親,這般說了去,不知去處。這宋寬迷他神女妖精,喫嗊了乾受勞苦。
范純仁字堯夫,蘇州人,縣人仲淹之子也。嘗往東吳得租麥五百斛,舟載以歸。道會故舊石曼卿,自稱三喪不舉世無郭振,無以告者。純仁悉以麥舟與之,歸而拜父于庭,父問:東吳曾見故人否?純仁曰:見石曼卿,云三喪在淺土。父曰:何不以麥舟與之?純仁曰:已與之矣。其後登皇祐元年進士第,官至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卒贈開府儀同三司,謚曰忠宣。
范純仁是蘇州吳縣的人,他往東吳,放買租麥五百擔。載船回來時 邊這見父親的故舊石曼卿。他說遭爺娘的喪,因家道艱難,還不葬了。純仁了把麥子連饋都饋。回到家裏,庭下拜見父親,父親問:你到東吳見我的故舊石曼卿麼?純仁告說:我見了他遭爺娘喪,他因艱難,還不葬了。父親說:你怎麼不與麥子?純仁告說:我都饋他回來。厥後皇祐元年純仁中進士第,官到尚書右僕射,卒後贈開府儀忠宣公。
蘇州有一商將赴京,妻曰:汝到京師買梳而來。商曰:我善忘,汝圖形示之。妻指半輪月曰:此是梳形也。商曰諾。暨到京師,愛一妓,盡費其財,空還。從者曰:娘子所求何不買裁?客人念悟,仰視皎月團團恰似明鏡,即買銅鏡置諸箱中回程到家。其妻饋酒三盃,仍言我請首飾,何不買來?商開箱示之,便是銅鏡。妻對鏡見其影,怒擲鏡,大罵。姑曰:我子纔回家,汝何故與鬥?妻曰:如今帶妓而來。姑云:妓在何處?妻取鏡示之,姑見其影,姑又怒擲鏡,罵子曰:畜生畜生!婦之罵汝豈不宜哉?爾帶小艾猶為不足,又帶老婦而來乎?鄰人聞之,笑曰:爾不知明鏡照姘醜,真天下弟一癡也。
蘇州住的一箇鋪家,待要買賣赴京去時,他的娘子和丈夫說:你到京裏須要買一箇梳子來。這丈夫說:我是善忘,你畫與我樣子。娘子說:何須畫? 你如今正是月初新月曲彎,便是梳樣一般,你只看那天上新月記得有甚難?丈夫說是,記得容易,我便買來饋你。卻到京裏養一箇 弄盡了錢財,情事不成,就忘記了不想買梳子。收拾行李起程時,根他的一箇伴當告說:官人,你臨行時,娘子分咐買頭面。官人既應許了,卻怎麼不買?那丈夫才記得起來麼,只忘了買甚麼東西。只想天月的言語,遭是月望皎月團團明鏡一般,就買一箇銅鏡,著紙包了,裝在箱子裏。回程到家,娘子見丈夫,便安排酒肉勸飲三杯,做箇洗塵。問說外人都說你到京裏戀花迷酒,今日方見不虛。人言你臨行去時,我分咐買頭面,你怎麼不買來?丈夫回說:已自買來了。便開箱子,取將來,卻是銅鏡。這娘子對鏡看,卻有美貌婦人。他不知自影照現,就惱起來,把這鏡子還 在箱子裏。村言大罵,亂打丈夫。姑婆近前來罵媳婦,說道:我的兒子才回到家,卻因甚事聒噪廝打?媳婦回說:媽媽你不知道,人都說他到京迷花戀色,果然如今帶一介 來了。媽媽說 在那裏?媳婦說:我才看了,還 在箱子裏。媽媽開那箱子,看沒甚麼人,又問媳婦 在那裏。媳婦說:在這銅鏡裏頭。媽媽取那銅鏡來看,有老婆在裏頭。這媽媽也不知自影照鏡,又惱懆 了那鏡子罵他兒子說:咳!畜生畜生,媳婦打你好。休道是京裏去養 ,現將老師傅 也帶的來了。這媳婦和姑婆這等哈打胡杜廝打,鄰舍人每聽得這話,都來笑說:自古明鏡照姘醜,你怎麼不知道?是天下第一癡。
有一老嫗,有女年十八,居古寺洞。老嫗每曉到寺佛前燒香,祝曰:願以作大州官妻。寺之老僧竊聞。一日五更頭藏身佛後,老嫗又來燒香祝願。老僧若佛語者曰:汝女命夭,若為此寺老僧妻,可延年;不如是,壽不過二十。可待老僧睡覺議之。僧語訖,潛還方丈。老女到丈外微行作聲,僧曰:何人?女人曰:我是居洞口老女也。今聽佛教欲告長。老僧曰:哉,汝來言之。老女曰:我有一女,每早到佛前祝曰,願為大州官之妻。今日佛言:汝女命夭,為長老妻則可延壽。僧曰:我老僧何敢取汝女?老女曰:願矜憐之,來歞一二日,以救人命。僧曰:我不知吉日。老女曰:我亦不知何日是吉,請長老自擇。僧看曆書云:今月初七日乃吉。女曰:我到家備禮待之。老僧喜作籠子,至期僧負籠往女家取其女,置籠中,封之負籠而還。沿路唱曰:汝見負和尚耶?汝見負美女籠和尚耶?忽值州官之行,其州官聽僧唱而異之。彎弓擬僧,僧棄籠而走。州官開籠取女,以生豹置籠中封之而去。其僧謂女在籠中,遂負籠還寺,呼諸弟子曰:弟子今夜雖有戲聲,勿來窺之,否則杖汝。到初夜,僧滅燈,從籠隙以手弄之。豹怒,以爪爪其手。僧曰:女兒女兒,爾莫怒,佛所賜也。乃開籠,忽豹突出咬僧,僧呼弟子曰:弟子弟子,豹咬我。諸弟子皆不肯往救,曰:當夕師教我勿窺,遂不救。豹咬殺老僧,跳牆而走。
古時有一箇寺院,戶洞下面住的寡老婆,帶十八歲的女兒過活。那老婆每日纔到大亮,到寺裏佛前面燒香禮拜,禱告:願我的女兒做大州官的娘子,每日這般至誠禱告,那寺裏老和尚知道這禱告的意思,有一日五更頭起來,到佛背後藏身伺侯。還是那老婆來禱告時,那和尚說:你的女兒命短,饋這寺裏的老和尚是好歹延年長命;不這般是,不過二十歲死了。又說:你且外頭伺侯,等和尚起來坐定時,到那裏說一說。這般嗊,他那和尚走到房裏坐的。老婆到窗外悄悄的走作聲,和尚說:甚麼人來到這裏?老婆說:我是這寺院戶洞下住的老媽媽,才子佛說話要告老長知道。老和尚說:咳好妖●,你入來說一說。老婆到裏面告說:我有一箇女兒,每日到佛前面燒香,要願做大州官的娘子。今日佛說命短,做這寺裏長老的娘子呵,便長命。我要說這意思,教長老知道。和尚知道:咳!我一箇老禿師,怎麼敢要貴女?老婆說:可憐見家裏來一兩日同床救命。和尚說:既這般是不知幾日好?老婆說:我知他幾日好,從長老說定日子。這老和尚看曆頭說:這月初七日好日子。我那一日去老婆說:既這般時,我到家裏伺候。打發送了把荊條子做籠子,前面做窗,四面都糊了。到初七日,那和尚背者籠子到他家裏,把那女兒坐在籠子裏。打封了窗,晝押子去時,說:背的背和尚見了麼?背者俊丫的和尚見了麼?這般要話去時,路上撞見大州官,那州官遭是無有娘子,聽得那和尚的要話,故意嚇他,要射的樣子。和尚見的惶了,背的籠子 在路邊,走到山峪裏藏身,拋去。那州官開了籠子,看裏頭好女兒坐的,拿出來著馬上騎,就帶去的金色豹子故在裏頭,還和尚一般打封畫了,連忙走去。那和尚回來,不仔細看,還背者籠子到寺裏坐的,叫大徒弟來說:徒弟徒弟,假如今夜這房裏有聒噪的聲音時,你來倫眼看呵,大棍子打你。叫小徒弟來,還是這般分付。不到一更,吹殺燈鮮了籠窗入手。那豹子 破了手,和尚說:女兒女兒,不要這般,佛與的。大開了籠窗,豹子跳出來,這邊咬、那邊咬。和尚大聲叫:大小徒弟,老虎入房咬殺我,你們快來救一救!大小徒弟說:我們去呵,大小棍子打我怎麼敢去?兩箇相推不去,豹子咬殺了和尚,喫了頭腦,跳墻走去了。
古者有一縣廳,北有古墓。一日縣令問縣吏曰: 此何人之墓乎?縣吏曰:此古縣令之墓也。縣令曰:何可葬在廳北乎?汝輩宜速移葬他處。縣吏如其言,堀土四五尺深。前面有一大●燃火,兩邊亦有大●盛油而空。其●傍,前面●之油乾,則兩邊●之油流入。其前面又有一箇鐵牌,寫曰:許由許由,五百年來天其增油。縣令見之,惶懼不已,即更添油如舊,埋之。語縣吏曰:我後日死,則汝輩埋之何處?縣吏曰:從大人之命。縣令曰:我死,擔我而去,擔折,處理之可也。居數日,縣令果死。縣人擔屍而去,行至十五里許山下,擔忽折落。即於其地堀土四五尺深,得一鐵牌,寫曰:無物則問我而●。縣人與令之子即葬其地,令之長子●其鐵牌而藏之于家。無米則擊而出之,無酒則擊而出之,諸般之物莫不以此而得之。一日令之次子告其兄曰:此鐵牌不是兄之私物,乃天與我兄弟共用之物也。請輪日而藏之,其兄不肯,曰:雖在我家,凡諸擊出之物皆分用之,汝何爭焉?其弟強之,兄不獲已,與之。其弟受而藏之,一日無米而擊之,火始燄燄,再擊而火遂大熾,屋宇財物盡為煨燼。
古時有一箇縣裏,正廳北後有一座墳墓,年代久遠。有一日,縣官對吏說:這廳後甚麼人的墳墓?縣吏說:我聽得古時縣令的墳墓。縣令說:雖是縣令,怎麼葬在正廳後?你們●出,移在別處理了。就●了五六尺深,前面放一箇大缸,點燈。兩邊也放大缸盛油,鑽眼,前面缸裏的油乾了時,兩邊缸邊的油流進去。前面又有一箇鐵牌子,寫者:許由許由,五百年上天添油。遭是縣令的名子,許由縣令見了,心裏十分驚恐。再滿滿的添油,依舊埋了。就對縣吏說:我後日死了呵,恁們埋在那裏?縣吏說:從大人的命。縣令說:恁們抬我去時,杠析處埋了。無多日,那縣令死了。抬了去時,到十五里地山底下,杠折了。就那裏●土四五尺深,有一箇鐵牌子寫:無東西問我討。就那裏埋了。那箇鐵牌子縣令的大舍將去,放在家裏。無有米呵,打出米來,諸諸般般的東西都打出來受用。有一日那大舍的兄弟來告哥哥說:這鐵牌子只不是哥哥的,天與我兩箇弟兄的,俺輪流放好。哥可說:雖是放在我家裏,諸般打出來的都一般分用,你卻怎麼這般說。兄弟強要輪流放。哥哥無奈何,拿出鐵牌與他兄弟。那兄弟將去,打出米來,火塊出來。再打時,大火出來,連房子錢糧乾淨都燒了。
羅愛愛,嘉興名娼也。色貌才藝獨步一時,而又性識通敏,工於詩詞,是以人皆敬而慕之,稱為愛卿。同郡有趙氏子者,亦簪纓族也。父亡母存,家貲鉅萬,慕其才色,以銀五百兩聘焉。愛卿入門,婦道甚修,家法甚整。趙子嬖而重之,聘之二年。趙子有父儻,為吏部尚書者,以書召之。許授以江南一官,趙子欲往,則恐貽母妻之憂;不往則又恐失功名之會,躊躇未決。愛卿謂之曰:丈夫壯而立身,揚名以顯父母,豈可息情之篤而懊功名之期乎?君母在堂,溫情之奉,甘旨之供,妾任其責有餘矣。但母年高多病,君宜常以此為念,不可不早歸爾。趙子遂卜行,置酒酌別於中堂,趙子乘醉解纜而行。至都而久久不能歸,大夫人以憶子之故,遂得重疾。伏枕在床。愛卿事之甚謹,湯藥必親嘗、饘粥必親進。一朝呼愛卿而告之同吾子以功名之故遠赴京都,遂絕音 ,吾又不幸成疾,新婦事我至矣。今而命殂,無以相報,但願吾子早歸,新婦異日有子有孫,皆如新婦之孝敬。皇天有知,必不相負,言訖而殉。愛棺哀毀如禮,親造卿槨置墳●而葬之。既葬,朝夕哭於靈柩前,悲傷過度。是時苗軍起至千,嘉興大掠居民。趙氏之家為劉萬戶者所據,見愛卿之姿色,欲逼納之。愛卿給之以甘言,接之以好容。沐浴入閣,以羅帕自縊而死。萬戶聞之而趨救,已無及矣。即以繡褥裏尸,痊之於後圃銀杏樹下。未幾,趙子至矣。投其故宅,荒廢無人,但見蒼苔碧草掩●階庭而已。趙子大傷感,宿于空堂,明日雞鳴而起,尋其母妻,而歸行至東城門。遇見舊使蒼頭,問母與妻安在。蒼頭曰:郎君何以來之遲也。夫人憶君成疾,今已辭堂,娘子亦已歿矣。遂引趙至母葬處,指墳●而告之曰:此皆六娘子之所經營也。指松柏而告之曰:此亦六娘子之所手植也。自夫人之死,娘子身被衰麻,手扶棺槨,自負土營墳,日夜號哭墓下。不幸苗軍入城,宅舍被占,劉萬戶者欲以非理犯之。娘子不從,遂以羅帕自縊,就於後圃葬之矣。趙子聞此言,哀傷不已,即歸至銀杏樹下,發堀之。顏貌如生,肌膚不改,趙子抱其尸而大慟絕而復蘇者再。乃沐以香湯被華服,買棺而附葬于母墳之側。哭之曰:娘子平日聰明才慧流●莫及,今雖死矣,豈可混同凡人使絕靈響。九原有知,願賜一見。於是出則禱於墓下,歸則哭於圃中。將及一月旬晦之夕,趙子獨坐中堂寢而不能寐。忽聞暗中有哭聲,急起視之,果六娘子之靈也。其動靜語默無暴平日,遂抱趙子同床而語曰:妾雖處幽冥,感君憂念實所愴惻,是故今夕與君知聞爾,從今別矣。趙子聞之大哭,不見其處。
古時嘉興縣裏住的有一箇婦人叫名羅愛愛,十分可喜,本性聰明,又做好文章。那時節人人都誇獎敬重他,叫做愛卿。一縣裏住的有一箇姓趙的秀才,也是一箇六來頭,家的有好些錢財,聽得這婦人的好模樣好本事,心裏想念就下了五百兩銀子,娶將家裏來。這婦人到他家裏,修整家法,儘著媳婦的道理。這秀才心裏喜歡憐愛,過活才到二年,他父親的朋友做吏部尚書送一封書來,叫他要做官。這秀才臨去時,心裏憂愁。要去呵,家有母親和娘子,捨不得。不去呵,誤了功名,心裏未定其間。娘子對秀才說道:我聽得大丈夫務要立身揚名,以顯父母。你卻怎麼想念家小,忘了功名。你的母親在家呵,早起晚夕我小心侍奉,你莫愁,放心去。只是母親壽高病多,你卻常常想這意思,早早回來。這他說了,就遞送路酒相別了。那秀才喫酒醉了,便上馬去了,多年不得回來。那母親媳他兒子,得病重了,這媳婦親自所絕愁縮好生伏侍。有一口,那老娘叫那媳婦說道:我的兒子營幹功名,遠在京城。我如今害病重了,你這般伏侍到了。我這恩德報答不得,只願我的兒子早早回來,你有子有孫,都似你一般孝敬呵,皇天好歹替我報答你。這般說罷就死了。這娘子十分哀痛,做了棺材,親自背土埋葬了,常在墳邊早晚啼哭貸過了。那時節,苗軍起兵到這嘉興地面,摽掠村落。那軍裏頭有箇劉萬戶道的人,連這娘子搶了去,看他容彩麥利要下手。這娘子故意甘言甜語,假做許嫁的樣兒,悄悄的洗澡身子,把手帕吊死了。這劉萬戶赶不上救他死,十分悽惶。把錦繡褥子來裝靈屍,埋在後圃白果樹底下。那趙秀才卻回家來,看家裏無一箇人,只有荒草生出院落裏。這秀才十分悲傷,沒奈何,那空房裏獨自睡了。明日頭雞叫時起來,要尋見母親和娘子去。行到東城門外,撞見舊使喚的老漢子,問:我母親和娘子在那裏?那老漢回說:官人官人怎麼來的遲?老娘長想官人成病死了。羅妳妳也死了,就引者秀才到那老娘 處,指與他墳墓,說道:這箇是羅妳妳的自家做的。又指與他松柏樹說道:這也是羅妳妳自家栽的,老娘死了後頭,羅妳妳身穿著麻衣,手扶著棺材,親自背土埋葬,白日黑夜常在墳邊號哭。不想賊兵亂起,家裏大小人口都被搶了去,那賊軍要下手妳妳,妳妳直不肯,就吊死埋在後園白果樹底下。這秀才聽了這話,啼啼哭哭,十分哀痛,到那白果樹底下打開墳墓,省那顏色和身子,卻是在生時一般。這秀才抱著那靈屍只管哀哭,幾遍昏死了還蘇省。卻把香湯水來洗了靈屍,穿新衣服,另買一箇新棺,搬葬母親墳墓一處,就拜伏墳下,啼哭說道:娘子你生時聽明智慧,十箇九箇也都赶不上。你如今雖是死了呵,比不得常魂,卻怎麼不來看我,情願看我一遭。常常這般禱告,墳下啼哭七八到一箇月。忽然有一日晚夕,這秀才獨在廳堂裏要睡呵。睡不著,暗暗有啼哭聲,這秀才連忙起來看,卻是那娘子的魂靈,那言語動靜便似活在時一般。就抱著那秀才同床,說道:我雖是在幽冥之中呵,感動你的憂念,十分悽惶。今日為來和你相會,從今日永別了。這秀才聽這話,放聲啼哭,再不見了魂靈。
程彥賓為羅城使,進攻遂寧之日,左右以三處女獻,皆蔚然有姿色。時公方醉,謂女子曰:汝猶吾女,安敢相犯。因手自封鎖,置于一室及朝,訪其父母還之。皆泣謝曰:願太守早建旌節。彥賓曰:節非敢望,但得死而無病便是好也。其後官至觀察使,年九十九無疾而卒。
古時程彥賓道的人做羅城太守,領軍馬到遂寧地面征討時節。有一日,左右的軍人每討三箇女兒來進與彥賓,都俊俊好模樣。那早晚彥賓醉酒,和那女兒每說:你是我的女兒一般,我怎麼敢下手?把三箇女兒放在一箇房屋裏,親自打封鎖了。到第二日早起,尋他爺孃來,一箇箇都還他送了。那三箇女兒的爺孃都啼哭謝拜,說道:願太守早早的得功,立了賢牌,光顯門間。彥賓回說:我怎麼敢望那等勾當,我只願無病老死卻好,果然後頭這彥賓除做觀察使,年到九十九無病死了。
李謙嘗●歲歉出粟千石以●鄉人,明年又歉,人無以償。謙即對眾焚券曰:債已償矣,不須復償。明年大熟,人爭償之,一無所受。明年又大歉,謙竭家資,煮粥以濟之。動以萬計,死者復為痊之。人皆曰:子陰德可謂大矣。謙曰:何足為德。一日假寐,夢一紫衣人告之曰:上帝知汝有德及人,報在爾後。言訖而去。後謙壽百歲而終,子孫皆為顯官。
古時李謙每遇歲歉,一鄉人無有喫的飢荒時,出家裏的米糧,散與他喫,或是熬粥捨施。有人●去的米糧到明年大熟還他呵。謙對●人燒●券不要還納,鄉中有死喪不能喪的呵,謙出財葬了。有這般陰德,鄉人都說謙多有陰功,謙說何有陰功。有一日,謙夢裏見穿紫衣的人告謙:上帝知道大人有陰德,報大人後嗣榮顯。果然謙到百歲死了,子孫都做顯官。
古有一行路人請宿於一官人家,夜夢其家母羊來告曰:明口主人殺羊饋客,若殺之,則羊園只我孕兒肥澤,當殺我矣。我元是此家妾也,被正妻毒藥殺我,我戀夫不已,變為母羊。在此家姑待一二日則當生子,請客告以素食而沮其殺我。客覺而●之,然夜深不得開說。明早主人果殺羊饋客,客乃說此意于主人,賓主但哀,不忍食之。
古時有一箇行路的人到一箇官人家借宿,到四更鼓夢裏有一箇大母羊進前來告說:這主人家官人明日要宰羊接待貴客,羊圈裏頭只我懷羔有肥,殺時便殺我,官人可憐見救一救。我原是主人家官人的小娘子,被正娘子性兒恨互毒藥殺我,我顧戀夫主,變做母羊。在這羊圈,懷羔滿月,無多日便下羔兒。請大人賺說我喫素。這般告了去麼,那客人卻想妖●,又是黑夜,不得說與主人。那主人果然殺那母羊煮熟了。第二日清早起,卻把羊肉館待他。那客人見那羊肉,才記得夢裏的話,和主人家開說那裏意思。主人聽的這話,哀哭眼淚,都不忍喫那羊肉。佛經說死生輪迴,人死便托生。
古者有一富人郭興,凡見古器皆買之,多積家中。一日,有街中一人將盡破貼裏衣來告曰:此未是宋宰相呂蒙正不做官時所服之衣也。興聞而郎買之。又有一人將一頂破紗帽來告曰:此是晉名士陶潛漉酒巾也。興聞而買之。又有一人將一張破席來告曰:此是魯哀公問政於孔子時鋪坐之席也。興聞而又買之。又有一人將一箇木杖來告曰:此是春秋時韓伯瑜之孝順泣杖也。興聞而買之。又有一人將一箇瓢子來告曰:此是堯帝讓位時欽賜許由之瓢也。興聞而又買之。興如此多買古器狼籍家中,常被人欺,不數年家甚貧窮。有一人來告:汝多積古器,有何益乎?今汝服蒙正之衣、戴陶公之巾、杖伯瑜之杖、挾哀公之席、將許由之瓢立於市,則必眾人爭來買之。興果如其而往于市立焉,市人皆飲笑曰:老翁曾是富家翁也,今為一箇乞食人也。此所謂運來,鐵也爭光;運去,黃金失色。
古時有郭興道的人,原是財主。平生只好看古器,但見古器呵,便是破壞東西,也不問價錢多少,都買趲積。有來有一日街上有一人將一領破褶兒來說道:這箇褶兒是宋朝呂蒙正宰相不得發跡時穿的褶兒。正是好古物,郭興便買了。又一箇人將一張破席子來說道:這箇是晉朝高才名士陶潛漉酒的頭巾,卻高似呂蒙正褶兒,這郭興又買了。又一箇人將一張破席子來說道:這箇是魯國哀公孔夫子根前問政時鋪的席子。郭興又買了。又有一箇人將一條棍子來說道:這箇是春秋時韓伯瑜孝順的泣杖。郭興就買了。又一箇人將一箇小瓢兒來說道:這箇是堯皇帝讓位時,欽賜許由的瓢兒。郭興也買了。這般胡買古器多趲積家裏,這郭興常被人欺弄他。不到幾年,家道貧窮,艱難過日月。一箇人來特故嗊他說道:你多買下古器來,如今穿者呂蒙正的褶兒、戴者陶潛的頭巾、拿者伯瑜的泣杖、俠者哀公的席子、腰裏帶者許由的瓢兒,到街上站呵,眾人必來爭要買這古器。這郭興信他說,卻是那般扮粧到街上站的時節,傍邊眾人欺弄他說道:這老的在前是好財主人家,如今做一箇叫化的人。阿的便是運來鐵也爭光,運去黃金失色。
宋人有好行仁義者,三世不懈。家無故黑牛生白犢,以問孔子,孔子曰:此吉祥也。以薦上帝,居一年,其父無故盲,其牛復生白犢。其父復令其子問孔子,孔子曰:吉祥也。復教以祭。其子歸致命,其父曰:行孔子之言也。居一年,其子又無故而盲。其後楚攻宋,圍其城。民易子而食之,折骸而炊之。丁壯者棄城而戰,死者太半。此人以父子有病皆免,及圍解,而病俱愈。
宋時劉義道的人好行仁義,三世不怠。他家裏一雙黑牛不知怎生下一箇白犢兒,便去見孔子。問孔子,答應說:這箇是好祥瑞,你快殺這犢兒祭天。這箇人聽了這話,回到家裏,就殺這犢兒祭天。住一年,劉義瞎了雙眼,那黑牛又生下一箇白犢兒。這劉義又教他的兒子劉惠去見孔子,問孔子,答應說:也是好祥瑞,又教祭天。劉惠回告父親劉義,劉義說:行孔子的話。又住一年,又瞎了劉惠的眼。過了一年多,楚國軍馬圍這宋國廝殺,宋國人民斷了口糧,換了兒子喫。又砍人骨頭,燒做飯喫。別的壯丁百姓戰場裏多一般死了,這劉義父子因這眼病在家,都免了不死。楚國軍馬退兵的後頭,這劉義爺兒的眼依舊都好了。
元田文英稟性毒虐,婢僕有過則椎其脛骨,蹣跚行躄。至元乙亥北兵至境,箭中其脛、鏃入脛骨,受苦三年而死。人以為椎脛之報。
元朝時田文英道的人,本性貸歹。家裏使喚的不問男子婦人有些小過失呵,著捧鎚打了脛骨,艱難走動,這般暴惡。至元乙亥年間,北兵到來廝殺時,文英被箭射,箭鏃入脛骨,三年受苦,醫不得死了。人都說這箇是做互的報讎。
祝染,南劍劍人也。還歉歲,為粥以施貧者。後生一子聰慧,請舉入學。手榜將開,忽街上人夢捷者奔馳而過報壯元榜,手持一大旗,書四字曰:施粥之報。及榜開,其子果為特科壯元。
古時祝染是南劍州的人,遇著飢荒熬粥捨施貧窮的人。後頭他生下一箇兒子,好聰明智慧,到國子監裏讀書走舉。黃榜開的日子,街上人夢裏一箇人跑馬過去,說道:這是壯元的榜。他手裏拿者一箇大旗,寫四箇字:施粥之報。開了黃榜,他的兒子果然做了壯元。
朱軾嘗預鄉薦家貧,教學於里中。歲暮得束脩,與其子歸。至中途,忽見田夫械繫,悲泣道側。問其故,乃曰:春月●了青苗錢,限滿而不能償,官司鞭苔己極,不若死之為愈。軾問所負幾何,曰:三千五百。軾盡以束脩依數奉為納官。其人得釋。邑士人劉澈累舉蹭蹬省鬧默祝於神,一夕夢至官府,有吏語澈曰:汝生未有微祿,而德有虧,不可得矣。澈曰:所虧何事?吏曰:爾弟負官錢,不能少助之,致使死於非命。非虧德而何?澈曰:弟不肖以致刑辟,某復何罪?吏曰:行路之人見且不忍,彼乃同氣,何不動心?汝不知朱軾代納青苗事耶?行將獲陰德之報。澈覺後詣軾訪其實,澈惘然自失。軾生三子,曰京官,至國子司業。曰克,曰某,皆顯官。軾至八十四,無疾而卒。
古時朱軾是南豐縣的人,家道艱難。聚會鄉里的子弟教訓,討學課錢過活。有一日和他兒子出去時,見一箇農夫壓枷在路傍涕哭,軾問:你怎麼啼哭?他告說:我貧窮,春月●了青苗錢,限過還不得。官司每日打我,百般折倒,我要死呵死不得。軾問:你●的多少?他告說:三千五百。朱軾把自家的學課錢依數納官官司,便放了農夫。那時節一鄉的人劉澈好幾遭赴舉中不得,到廟裏禱告。那一日夢裏冥府對澈說道:你平生無有祿俸,德也虧了,怎麼得中舉?澈告說:我有甚麼虧德?冥府說:你的親兄弟負了官錢還不得,每日喫折倒。你親歌歌一些兒不照顧,卻不虧德!澈告說:我的兄弟不肖,自家犯法,我有甚麼罪辜?冥府說:你不聽得一鄉人朱軾貸納青苗事麼?行路的人也忍不得這般救,休道是同胞弟兄。你怎麼不照顧?澈覺起來,到朱軾根前問了。軾回說:果然我這般救農夫麼,怎計較冥府知道有陰德?澈聽得害羞回去了。軾生下三箇兒子,都做顯官。軾亨富貴,到八十四歲,在家無病死了。
多婆那國在倭國東比一千里,一名龍城國。其國王舍達婆娶女國王女為妃,有娠七年乃生,大●。王曰:人而生●不祥,宜棄之。其女不忍,以帛裏●并寶物,置櫝中,載船浮海。祝曰:任到有綠之地,立國成家。初至駕洛國海邊,其國人●之不取;又至辰韓阿●浦,有老母開櫝見之,小兒在焉,取養之。及壯長九尺,風神秀朗,智識過人。或曰:此兒不知姓氏,初櫝來時,有鵲飛鳴,宜省鵲字以昔為氏。又鮮櫝而出,宜名脫解。始以漁釣為業,養母無懈色。母曰:汝非常人,骨相殊異,宜從學以立功名。於是專精學問,兼知地理。望楊山下瓠公宅,以為吉地,設詭計潛埋礪炭於其側。互門告云:此是吾祖業舊屋。瓠公不許,乃訴于官。官曰:以何驗是汝家?脫鮮曰:我本冶匠乍出,鄰鄉而取居之,請堀地撿看。從之,果得礪炭,乃取而居之。南解王聞其賢,以女妻之登為太輔,委以國政。南解王將死,謂子儒理婿脫解曰:吾死後,汝朴昔二姓年長而嗣位焉。後儒理王將死,曰先生顧命也。以脫解繼焉。脫解一云吐鮮,時年六十二,在位十四年薨。
日本國東北上約有一千里遠近,有箇多婆那國,一名是龍城國。那國王諱叫舍達婆,取那女國王的女兒做妃子,懷身直到七年纔生下一箇大鴠。王妖●說道:人而生鴠,不祥莫甚,合當 了。這王妃心裏不忍,著絹忍帛包了,連將諸般寶貝,裝在樻匣。又裝小船●海去時,祝願說道:隨你浮到有綠地●立國城家,這般分咐放他去了。初到駕洛國海邊頭,那國人每望見●在,不去取他。又漂到新羅國阿●浦道的海邊,有一箇賢德的老婦人見他奇●開櫝看,卻有一箇俊俊的小廝坐在裏頭。這婦人取將家來養活,長大了身長九尺,風彩秀朗,知識過人。有人說道:這貴兒子不知姓氏,初頭樻子●出來時,有喜鵲,喜鳴上下,卻省鵲字做姓叫昔。又有解樻出來叫名脫解。這箇人常常釣漁為業,侍奉乞養母親,這些兒邋遢至誠孝順。一日母親說道:你是骨相靈異,不是常凡人。小不得學本事立功名,這兒子敬順娘的言語,精詳學文,兼通地理。望見楊山下瓠公的宅子,自想好處,便要占住。暗暗的詭詐計較,拿將磨石和炭,黑夜到那瓠公的宅子,悄悄的墻底下堀土埋了那礪炭。俊頭卻到他門上說道:你這房子是吾祖宗住的舊房兒,你怎麼偷住我家?瓠公堅執不許,昔脫解就告官,官府問脫解怎麼知道你祖宗傅下的舊房兒?脫解告說:小人原係鐵匠子孫,近來間搬住鄰卿空家。有來,請官府遍掘土地,看一看便知道事實。官府從他說:教人掘地,果然得了礪炭出來,官府就斷與他房子住坐。那早晚新羅南解王聽得他賢德,就取他來做駙馬,除做大保職事,教他全管國政。南解王病重臨終時,叫他兒子儒理和駙馬昔脫解,遺命說道:我死的後頭,你兩箇著年次相繼做王。這般分咐,歿了,親子儒理先繼為王,儒理又臨終,一從先生遺命把位子傅與姐夫,昔脫解。這昔脫解年到六十二,在位十四年歿了。
馮商鄂州江人,壯歲無子。將如京師,其妻授以白金數笏,曰:君未有子,可以此為買妾之資。及至京師,買一妾,立券償錢矣。問妾所白來,涕泣不肯言,固問之,乃曰:吾父居官,因綱運欠折,鬻妾以為陪償之計。商遂惻然不忍犯,遣●其父,不索其錢,不望其報。及歸家,妻問買妾安在,貝故以告。妻曰:君用心如此,陰德厚矣。何患無子。居數月,妻有娠,將誕。里人皆夢鼓吹喧●送壯元至馮家,次早生子,即京也。後領舉為鮮元,省試為省元,登第為壯元,世號為馮三元。後官至宣徽南院使,拜太子少師,致仕,卒贈司徒。
古時鄂州江夏縣住的馮商道的人,年到中年,無有兒子。有一日往京去時,他的娘子與丈夫白金幾斤說道:你無有兒子,拿這白金去買一箇小娘子來。到京裏,買一箇小女兒來,問:你甚麼人家的女兒?那女兒下眼淚,不敢言語。馮商再三的問,女兒回告:我的父親做了州官,折了官糧,要賣我陪償官錢。馮商聽得憐見,忍不得下手。就●他父親,也不要送的價錢。回家來,娘子問商道:你買的小娘子在那裏?商回說:這等綠故。娘子說:丈夫,你的用心好,這等有陰德,愁甚麼無兒子?無多月,他娘子懷身滿月臨產時,鄰里人夢裏都見打鼓喧鬧送壯元馮家的。第二日早起生下兒子,叫名京,後頭那京解試做壯元,省試做壯元,登第做壯元。那時節人都說馮三元,官到徽南院使,除做太子少師,老死贈司徒。
古者謝端早喪父母,又無親戚,鄰家撫養為人,恭敬謹慎。年至十八歲,早出種田,夕回家自食。一日種田出去,見田中有一箇大蛤蜊,遂郎●放養甕中。有一日耘田回家,諸般飲食無不備在,端意謂鄰人憐我如此備辦也。到鄰家謝拜曰:每日如此備辦,不勝惶恐。鄰人云:汝所取來之妻如此備辦,反以我鄰家為備辦耶?端一日雞鳴時出去,待天明回家,年少婦人從甕中出來收撤器皿。端問姓名不答,●入甕中,端執而問之,婦人曰:我是漢水江河之女皇,天見汝恭敬謹慎,使我權作妻孝養汝矣。汝若娶妻,使我回。今見我本身,再不住。俄而大風忽起,其女垂雲而去,不知歸處。
古時謝端道的人從少時歿了爺孃,又無親戚,無人養活。年到十八歲,一心恭敬謹慎,每日早起出去種田,晚夕回家自做飯喫。有一日野甸裏得一箇大蛤蜊,看得是妖物,掌將回家來,甕裏養活。又一日出去耕田,肚裏餓要喫飯,回來看家裏飯湯早做下,諸般擺有的乾淨。他想道是鄰舍可憐見我,這般擺布。只這般想。從那後每日家都這般備辨,心裏惶恐,走到鄰舍家,謝拜說:每日家照顧窮人,惶恐無盡。那鄰家回說:你取娘子家裏隱藏,他備辦事務,顛倒說我們照顧。他心裏疑惑麼,不知何人的所為,一日雞叫時出去,等到天亮。回來,看一箇年少婦人甕裏走出來收拾家事,見他問姓名,他不答應。●要甕裏去時,拿住他,再問,他說:我是漢水江河裏女兒皇天,見你從小恭敬謹慎,教我權做家小,密密的服事你。你若取了娘子呵,教我回來。你如今見我的本身,再住不得,就要回去。這般說時,忽然天陰,大風起來,那介女兒因風回去了。
馬涓字臣濟,父以中年無子,買一妾。極妹麗,每理髮,必引避,如有泹喪之狀。涓父●而問之,則曰:某父本守某官,不幸死去。家甚遠,無力可歸,故鬻某。今猶未經卒哭,約髮者實素帛,暫以絳綵蒙其上,不欲公見。初無他意。聞之惻然,即日訪尋其母。●之,且厚遺資助。是夕夢一羽衣曰:天錫示子慶流涓。明年果生一子,因以涓字名之,及長赴試。羽衣復入夢曰:汝欲及第,須中三魁。大學魁鄉薦乃至唱名為天下第一,果中三魁。
古時馬涓的父親到五十歲,無一箇兒女。買一箇小娘,十分好俊,每梳頭時,退坐一邊,有悲哀的模樣。涓的父親看他妖怪,問:你怎麼這般煩怒?他告說:我的父親做州官,不幸早死了。本家忒遠,要運去無氣力,無奈何賣我。如今還不過卒哭,挽頭髮的都是素帛,只我呵,一時間著艷色東西戴在頭上,不敢顯然伏侍,別無甚麼意思。涓的父親聽得悽惶,就那一日尋見他母親,還他女兒,又多與他路上用的盤纏。那一日夢裏穿羽衣的人來說:天饋你兒子,慶流涓涓。果然明年生下一介兒子,因此叫名涓。俊頭長大了,赴舉場時,夢裏那穿羽衣的人又來說:你要中舉呵。好一夕中了三湯壯亢。無多日,果然鄉試會試殿試都得壯元。
陽雍兄弟六人,以傭賣為業少脩孝敬,達於遐邇。父母歿葬畢,長慕追思,不勝心目,乃賣田宅,北徒絕水獎處大道峻阪下為居。晨夜輦水漿給行旅,兼補履●,不受其真。如是累年不懈,天神化書生,問:何故萬種菜以給,答曰:無種,乃與之數升。雍大喜種之,其本化為白壁餘為錢。書生復曰:何不求婦?答曰:年老無肯者。書生曰:求名家女必得之。有徐氏右北平著姓,女有名行,多求不許,乃試求之。徐氏笑之以為狂僻,然聞其好善,戲答媒曰:得白壁一雙錢百萬者共婚。雍即具送,徐氏大愕,遂以妻之。生十男,皆令德俊異,位至卿相,累世貴盛,凡右北平之陽是後也。
姓陽名雍的人,弟兄六箇,常常與人做工役得些錢過活。從小時盡那孝敬的道理,遠近人都知道他孝敬。他爺孃歿了,埋葬的後頭,長日想著爺孃,哀痛不盡。把他旳田園房舍都賣了,搬在北邊大路傍大坡下,無水漿處住坐。早晚提水米與濟行路人解渴,又做饋他鞋子,不指望價錢。這般過活,好幾年也不怠慢。有一日天神變做學生,問雍說道:你怎麼不種菜與人喫?他答雍說無有菜子兒。那學生與他幾升菜子兒去,這陽雍十分喜歡,就種來,那根兒便化做白玉,其餘是都化做鋼錢。無多日,學生又來說道:你怎麼不求媳婦?他回說我呵年老,都不肯做娘子。那學生說:你若求名頭的人家女兒呵便得。有一箇在北平地面住坐姓徐家的女兒,有根腳又有行止,都要成婚麼,那家不肯許他。這陽雍要取那女兒,送一箇媒人說,那徐家笑他狂要麼,聽得他好善,和媒人戲弄說:若有一隻白玉和百萬銅錢的人呵,我和他成婚。陽雍把那物件都送了,那徐家十分驚惶,便與他女兒做娘子。後頭生下十箇兒子,都有大德行,世世做宰相享富貴,但凡北平面住的好人家都是他的後孫。
彭矩台州人,自幼端重謹愿,未嘗遊戲長益慈祥謙遜。有蔬圃與人聯界,里婦每竊採之,彭佯不知。里人侵過圃界,彭亦不問,嘗與一商同宿于店。彭先早歸,商失傘,意彭持去,登彭門索之。彭對以故,商怒罵且言失衣,商欺彭懦,必索其償。彭如數償之而去。彭性好善,喜行方便,見飢者必減食食之,寒者解衣衣之。至於正橋脩路,但力可以為者無不行之。年三十七,未有子,詣西嶽祈嗣,既而生三子。後卒於臨安,年七十七。
古時彭矩是台州住的人,他年幼時端重謹厚,不曾閑要。長大了越慈祥謙遜,他家的菜園和鄰家的菜園聯界,鄰家的婦人每偷了菜蔬,彭矩佯不知道。或是行路的蹉過了菜園呵,彭矩也不禁他。有一日和一箇客商同宿店裏,彭矩先早起去了,客商不見了傘子,胡疑彭矩拿去,到彭家要傘子。彭矩答應說:咳我不曾將來,客商惱怒說:只不是傘子,一領衣裳也不見了,你不將來,他那裏走去?十分罵他,那彭矩不曾將來麼,傘子衣裳別處買來都饋了。這般性好也有方便,見餓的人,減了自己飯與他喫;見冷的人自家的衣裳與他穿,以至整理橋梁脩理道路,但是用氣力可做的勾當便都做了。年到三十七歲還無有兒子,到那西岳神根前禱吉,繼後于一會生下三箇兒子。後頭到臨安年,到七十七歲歿了。
古有一人家甚貧窮,一日夢得銅錢一千貫,覺而與妻計之,曰:用三百貫買家用,三百貫興販,用二百貫買伴,尚用二百貫買妾。其妾聞之怒曰:汝本貧窮人也,今幸得錢即敢買妾耶?因而夫婦相辱。鄰人問其故,夫婦俱陳其實,鄰人抵掌大笑曰:汝今夢得錢財猶如是也,若得實財則必殺人而罪及鄰人。
古時有一介人家,十分艱難過日月。有一日這家的漢子黑夜夢裏得了一千貫銅錢,心裏計較:把三百貫一座好房兒住坐,三百貫開鋪兒做買賣,二百貫買伴倘使喚,又把二百貫買兩介小娘子快活。這般對他娘子說了,那娘子便惱起來說道:你原係受凍忍餓的人,才得錢財,要買小娘子!這兩口兒俗言爭口,扯著頭髮廝打鬧噪。時鄰舍人家聽得,都來勸他不要廝打,就問怎麼這等廝打,這兩箇夫婦卻老實說這意思。那鄰舍人每聽得這話都打手掌●說:你兩口兒夢見錢●也這般廝打,著實得了錢糧呵,便打殺人連累鄰家,這般戲要大笑。
齊人有一妻一妾而處室者,其良人出則必厭酒肉而後反,其妻問所與飲食者則盡富貴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則必厭酒食而後反,問其所與飲食者,盡富貴也。而未當有顯者來,吾將瞷良人所之也。蚤起施良人之所之,偏國中無與立談者。卒之東郭墦間之祭者,乞其餘,不足,又顧而之他,此其為厭足之道也。其妻歸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今若此!與其妾訕其良人而相泣於庭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從外來,驕其妻妾。由君子觀之,則人之所以求富貴利達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幾希矣。
古時齊國有一介人,他有兩介娘子,一介是小娘子。那介人每日出去,醉飽酒肉回家。正娘子問他丈夫說:甚麼人每日這般館待你來?丈夫回說:儘富貴人家館待我來。正娘子聽他說,對小娘子說:丈夫每日出去醉飽回來,我問你那裏這般醉飽來,他說富貴人家裏喫來。他雖是這般說磨,無一介朝官來訪,我明日悄悄的望他去處。第二日丈夫早起來出去時,那正娘子也悄悄的根者行,望見他去處。那丈夫走遍一城,無人和他說話。走到東城門外眾墳墓祭祀處,央及酒飯喫了,喫不飽又望別處討喫去。那娘子知道他丈夫的所為,便心裏害羞當不得。回到家裏,對小媳婦說道:這丈夫是俺兩箇婦人全靠直到死老。如今看的他行止這般污麤,怎麼那好?兩箇媳婦院落裏啼哭,說來說去,說不盡的其間,那丈夫又醉飽搖擺東倒西倒走進來,和他家小驕傲鬥打。把這介比朝士看,黑地裏央及求富貴、白日裏驕傲的一般,那家小不害羞啼哭的少有。
耽羅鎮山曰漢羅,俗號頭無岳,即今濟州,在全羅道界海南中。古記云:大初無人物,三神人從地湧出,長曰良乙那、次曰高乙那、三曰夫乙那。三人遊獵,皮衣肉食。一日見紫泥封木函,浮至東海濱,就開之。內又有石函,有一紅帶紫衣者隨來開石函,出現青衣處女三及諸詢犢五穀種。乃曰:我日本使也,吾王生此三女,云西海中岳降神子三人,將欲立國,俱無配匹。命臣送三女來配,配以造成大業。忽乘雲而去。三人以年次分娶之,就泉甘土肥處射矢卜地。始播五穀,且牧駒犢,日就蕃庶。至十五代孫高厚高清昆弟三人,造舟渡海至于耽津蓋新羅盛時也。于時客星見于南方,太史奏曰:異國人來朝之象也。已而耽羅來朝,新羅王嘉之稱長子曰星主,以其動星象也。二子日王子,王令請出胯下,愛如己子,故名之曰季子。都內邑號曰耽羅,取初泊耽津也。自後孫蕃盛,世修其職,高麗肅宗時為郡。忠烈王時元世祖置牧場,我朝奏奉旨,●隸高麗為濟州。
耽羅國鎮山是叫名漢羅山,又說頭無岳,便是如今濟州,在全羅道南海中。古史上說賞初無有人物,不知怎的,三介神人從地下湧出。大的是叫名良乙那,第二的●名高乙那,第三的●名夫乙那。那三人長日打圍,身穿皮衣裳喫肉。有一日紫泥打封的木函浮到海岸上,那三箇神人開了看,裏頭又有石函。有一箇穿者紫衣繫者紅絛兒的人到來,開了石函,那裏頭有穿青的三箇女兒和馬駒子牛犢兒,又有五穀種子。都拿出來,對神人說:我是日本國的使臣,國王生下這三箇女兒,說道西海中岳降下三箇神人,待要建都,都無有配對。教我送這三箇女兒來做娘子,做成大業。這般說忽然乘雲去了,那三箇神人依著年次,各自取了。就揀好泉水好地●射箭占了,種五穀,又放養馬駒子牛犢兒。無多年,五穀豊登,牛馬蕃盛。到十五代子孫,高厚高清弟兄兩箇,打做船,雙過海到新羅國耽津地面。那時節客星照現南方新羅太史奏王說道:卻是異國人來朝之象。無多日,耽羅人來朝,新羅王十分喜歡。把高厚改名喚星主,卻因客星做名。又把高清改名做王子,教他胯腿下出來,愛他親生一般。又改名做季子,建都內縣,國號叫做耽羅,卻因當初下舡耽津做名。從今以後子孫最眾●不廢了職分。到高麗肅宗時節,把這耽羅做郡到。忠烈王時節,元朝世祖皇帝做馬,本朝奏請朝庭奉聖旨,還屬高麗做濟州。
古時王忳拜郿縣令,歸時到郤亭樓上宿之夜中。鬼崇數人到來,其內一婦人也欲告悶意,赤身難進。王與之一衣,其婦人著衣進前告曰:我●涪令之妻,欲見家長。到宿此亭,亭長殺我●十人,埋在樓下坑中●去之物盡奪。其亭長之名浮激也,見在樓下。王 荅曰:當報爾讎,汝等姑退。婦人還衣,率諸鬼而去。王 待翼朝開樓下坑中,見十屍藏在。即捉浮激問之,具服,其取奪之物盡還本家,移埋他處。奏朝廷殺其浮激,號令三日。
古時王 道的人做郿縣令,到任去時,到郤樓上歇息。過了二更不到四更,見鬼崇數人靠前來,那裏頭一箇是婦人,告說要告訴悶的意思麼,身上無有穿的,不敢進告。王 聽此,與他一領衣裳,進前告說:我是涪令的的娘子,要探見丈夫。年前到此亭裏歇宿時,亭長殺了我,又把一起大小十箇人口乾淨都殺,埋在這樓下坑裏,衣裳錢物都奪了。那亭長叫名浮激,見今坐在這樓門。王 說:我當為你報讎,你們且回去。婦人還他衣裳,帶以下的鬼崇辭了回去。王 等到天亮,著人跑開樓下坑裏,便是十箇死屍。都在坑裏,便拿將浮激考問,具服無辭。把他搶奪的衣裳錢財都與他本身家搬在別處埋葬,就題奏朝廷殺了浮激,號令三日。
司譯院都提調輔國崇祿大夫領中樞府事,臣李邊誠惶誠懼稽首稽首。上言欽惟
皇朝馭字,薄海內外罔不臣妾乃眷朝鮮,譬久內諸侯鍚賚相望我朝,列聖相承至誠事大。然本
國語音與
中朝不同,使事交際之間,不無扞格不通之患。故我
國家設承文司譯院,講肄習讀,官常習漢音,其為慮至深地矣!但所習者不過直解小學,老乞大、朴通事、前、後漢書,然直解小學,逐節解說,非常用漢語也。老乞大、朴通事多帶蒙古之言,非純漢語,又有商賈庸談學者病之。
國初學漢音者,非但習之句讀文字之間,如漢人唐誠●長壽洪楫曹正等輩相繼出來,質問論難,頗有成才者。今則無人可質,語日訛偽,臣竊恨之,臣性質魯鈍,學問●荒然,於漢音專心致慮已經五十年矣,尚未會其要領,僅得糟粕之一二,臣今年踰八秩,日迫西山,朝暮奄辭,
聖代無以報荅,
列聖之鴻恩,思效一得之愚以補涓埃,●採勸善,陰騭諸書中,可為勸戒者數十條與平昔所聞古事數十,總六十五條俱以譯語●,欲令學漢語者,並加時習,謹謄寫,奉進仰塵,
叡覽倘有可採,
令人典校署刊印施行,不勝幸甚。臣無任過,切屏營久,至誠惶誠,懼稽首稽首謹序。
训世评话
训世评话
李边着
恭惟我东方
列圣相承,至诚事大式礼莫愆窃以逸在海隅。语音不通,乃设承文院司译院,择在少聪敏者以补其职,曰:肄习官也、习读官也、讲肄官也。使习汉训,日讲月试,课其能否。或赏或罚,以为劝惩。然一齐众楚,鲜能成就,维吾外王父贞靖公应期而生。
太宗大王十七年丁酉中第,这入承文院,力学是训辄就精通。自是常为己任,虽在一家中外用华语庸童少女亦尝习知其语。日用使唤,应对如流,遂成家业。及为两院提调,常谓:此他职掌,尤为谨重。无日不仕,教诲不倦。挟册授业者,叠足门庭,由是业精者相继而出。若非公教养之勤,岂得至此耶?欲令后学者易于研穷,乃捃抚为善阴骘之事,及平昔所尝闻者,编辑为书。译以汉音,名曰训世评话,缮写以进。
成庙嘉之,命用铸字,印出若平卷,颁赐朝臣。不但为学汉音者之指南,亦于教人为善,岂小补云?历岁既久,散逸殆尽。欲学者苟流其不得考阅,此岂吾王父之初志也欤?传云: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孝则吾岂敢!思欲得是书,疑锓诸木,日传万纸,以广吾王父传世之志者久矣。襄阳倅宋候仁粹,亦公外曾孙,而与吾再从兄弟也。语及是意。宋候曰:此吾忘也。吾兄弟同赴是道,岂非大幸?而得刊是书。于此道则其幸亦不啻万万,出箧笥中所藏下帙以亦之。吾得是书,若得洪璧兮识各邑倩开刊板,不月而功记鸠致江陵以备后日欲学者之资噫!
吾王父之志庶几得遂,而亦得吾辈平生构获之素志也。正德十三年戊寅秀冬夏日外曾孙通政大夫守江原道观察使兼兵马水军节度使尹希仁谨跋。
训世评话上
虞舜父顽母嚣象傲,常欲杀舜。克谐以孝,不格奸。后为天子,不杀象,封之有庳。
古时虞舜,他的父亲瞽叟心里无有德行,后娘也口里无些儿好言语。后娘生的象呵越暴虐,一心儿只要杀舜么。舜呵十分孝顺,感动他回心,不到奸恶。后头做了皇帝,不杀象,颠倒封他有庳地面。这个是天下的大孝。
文王为世子时,朝于王季日三。鸡初鸣衣服至于寝门外,问内竖曰:今日安否何如?内竖曰:安。文王乃喜。及日中又至,亦如之。食上必在,视寒暖之节。
文王做世子时,侍奉父亲王季。每日头鸡叫,起来穿了衣服,到王季寝门外头问安否?内官说安了,文王心里喜欢回来。到晌午里,也进问,到晚夕又进问。每日这般三遭问安,若进膳时,热的冷的亲自看一看,这般尽心孝顺。
姜诗孝母,汲江数里。舍侧涌泉,日有双鲤。
古时姜诗孝养母亲,他母亲爱吃江水和鲤鱼,姜诗分付他娘子每日到四五里地挑将水来。有一日,家边忽然涌出一眼井水,和江水一般滋味。又每日家一双鲤鱼儿出来,这般有孝感。
孟宗性至孝,母年老病笃,冬节欲食笋。宗入竹林哀泣,有顷,地上出笋数茎,取而作羹,供母食毕,病愈。
古时孟宗道的人本性孝顺,他母亲年老病重,冬月里要吃竹笋。孟宗走到竹林,哀痛啼哭。等一会儿,地上竹笋选出数根,就拿去做汤与母亲吃。吃了,病也好了。
董永父亡,无以葬,乃从人●钱一万。永谓钱主曰:后若无钱还君,当以身作奴。永得钱,葬父毕,将往为奴。于路忽逢一妇人,求为永妻。永曰:今贫若是,身复为奴,何敢屈夫人为妻?妇人曰:愿为君妇,不耻贫贱。永遂与妇人至钱主。钱主曰:本言一人,今乃有二!永曰:言一得二,理何乖乎?主问永妻曰:何能?妻曰:能织耳。主曰:为我织绢三百匹,即放尔。于是一月之内三百匹绢足。主惊,遂放夫妇二人而去。行至旧相逢处,乃谓永曰:我天之织女,感君之至孝,天使我为君偿债,君事了,不得久停。语讫,云雾四垂,腾空而去。
古时董永道的人,父亲殁了。因家道艰难,不能埋葬,到一个人借钱一万,和那钱主说:我若后日无钱还你,是便做你的奴财。这般说定,得钱葬了。没奈何,往钱主家做奴财去时,忽然路撞见一个妇人,要做他的娘子。董永说:我是贫贱,不敢教你做媳妇。那妇人说:情愿做你的娘子,不羞贫贱。这董永和他同到借钱人家。那家主说:头里说定时一个来,今日却么怎两个来?答应道说:一个得两个,理上有甚么违悖处?那家主对那妇人说:你有甚么本事?那妇人回说:我只会织布。那主人说:你织出三百匹绢子呵,放你去。那妇人一个月里头织出三百匹绢子,主人惊惶,就放也。两口去,行到旧相会处,那妇人对永说:我是天上织女,上帝感动你孝心,教我下来织布还你少债。你的事干完了,不得久住。这般说时,四面笼●云雾,便乘云回去了。
夏方家遭疫疠,父母叔伯群从死者十有三人。方时年十四,夜则号泣悲痛,闾里闻者,为之酸鼻。昼则负土营坟,十有七年而毕庐于墓侧。种树松柏郁然畅茂,乌鸟猛兽驯扰其傍同游,不择巢以楼,人以为孝感所致。
古时夏方道的人,一家都害瘟病,爷娘叔伯连已下的人一总死了十三个。那早晚夏方年纪纔十四岁,黑夜是哀痛啼哭,邻舍家听的都害鼻子酸疼。白日呵自家背土营坟,十七年多纔了了。就坟边往坐栽着松柏树林稠密,飞禽走兽不惊人同走、不怕人同睡,那时节人都说孝感所致。
剡子性至孝。母病思鹿乳,遍求不得,乃衣鹿皮,入鹿群中,以求之。卒遇猎者弯弓欲发●,告之故乃得免。且遗以鹿乳而去。
古时剡子道的人本性至孝,奉养母亲。有一日,母亲害病,要吃鹿妳子。到处里寻也寻不着,这剡子穿了鹿皮到山里鹿群中坐的讨妳子时,猛可里,打围的人到来。别的鹿子是都走了,只一个剡子安然坐的那打围的人却想真鹿子,张弓要射时,剡子走出来,脱了鹿皮,跪着告说:我的老娘害病,要吃鹿妳,我无处寻,假装鹿身,到这鹿群中要讨妳子。那打围的见他有至诚心,拿得乳鹿,取了妳子,与他去了。
夏侯诉母疾,屡经危困,诉衣不释带者二年。母怜其辛苦兮出便寝息,诉方假寐,忽梦其父告之曰:汝母病甚,若非凡药可愈。天帝矜汝至孝,赐以仙药在后桑树枝上。诉忽惊起,如所梦言,得药进之,母病顿差。
古时夏侯诉孝养母亲,母亲得病好几年,害的重了。这诉每日不脱了衣裳救病二年多。有一日母亲橉他扶侍受苦,着他且外头去歇一歇来。这诉不敢违了娘的言语,到外头权睡时,忽然梦里他的父亲来说道:你母亲的病,常凡药材医不得。因此上帝怜你的至孝,与你仙药,在后园桑树上,这诉心里惊惶睡觉起来,却得那仙药与母亲吃,娘病就好。
徐棱隐居养母,母尝患丁肿丁颈,危甚。棱迎医来胗,医云:必须生蛙,并合剂药乃可疗矣。棱泣曰:今当季冬,安得生蛙?母疾殆不可为已。号恸久之,医云:纵无生蛙,盍姑合药以试。乃于树下燃火熬药,忽有物从树上坠铛中,就视乃生蛙也。医惊愕曰:子之孝诚,上感于天,天乃赐之。子之母病必疗矣!仍遂剂药传睡果立愈。
徐积道的人隐居养活母亲,母亲鲁害●子上丁疮,十分危殆。这徐棱请太医来胗候,太医说:必须讨活水鹌子来合药,吃了呵便●了,这徐棱啼哭说:如今正当腊月时,怎么得讨活水鹌子来?母亲的病却是医不得,这般说号天哀痛多时了。太医说:虽是无有水鸩子么,且合药试一试看。到一个树底下吹火煎药时,忽然有一个东西落在煎药的罐儿里,就看便是那活水鹌子。太医说:你的孝诚感动天地,皇天与你这水鹌子,你母亲的病必然好了。就合药贴那丁疮上,那丁疮即便●了。
杨和少失父,独与母居,因贫穷不得孝养。有一日告母曰:我到邻里富家盗取金银孝养。母曰:不可不可!和不听,造云桥,踰垣墙入金银库内欲盗。有一被金甲将军立于北边,与和曰:此金银不是此家之物,乃南京苏州往人水卖过之物也。汝往苏州请帖字来,则此物可得也。和还家备盘缠到苏州,寻见富人水卖过。里人云:此处水卖过卖水食者也,安有钱●乎?和虽听此言,然请水卖过到饭店买馈、又到●店买馈、又到酒店买馈。水卖过半醉,和跪请曰:我是北京人,因贫穷不得养母,欲蒙厚惠而来请。大人矜怜,写给金银帖字。水卖过曰:我亦早丧父母,家甚贫穷,每日卖水而食,安有金银而写给帖字乎?和问姓名,答曰:我是李实也。和复恳请,李实乃写金银名三丁帖字给之。和宾来,乘夜至富家,入金银库内。金甲将军尚在北边,见和曰汝得帖字来乎?和出示帖字,将军跪受而览,择元宝金银各三丁与之。和又往苏州转卖金银,收买段匹,遂请李实而还家。不多日,富家主对妻曰:我只有一女,年既长成,未有伉俪。见一年少人来在杨和家,其家日益富饶,吾欲以此人作●。遂定约延李实为●,后三日家主死焉。其妻对●曰:彼三间库满积之物皆金银也,请计数示我。李实即计数示之。其母曰:此库曾不开闭,何无金银各三丁乎?汝当更搜之,李实入库更搜之,乃见在南京时写给帖字挟在北璧,更不搜之。
古时有一个杨和道的人,爷早殁了,只有老母亲。十分艰难,不得养活,有一日对娘说:我到邻舍财主家偷金银来养活母亲。母亲说:不当不当。这杨和不听娘说,做云梯跳墙到金银库里要偷金银时,有一个被金甲的将军站在北壁,和杨和说:这金银不是这家的东西,却是南京苏州住的水卖过的钱●。你到苏州讨帖字来呵便得。这杨和就回家来准备盘缠到苏州,寻问富人水卖过的住处。那街上的人说:这水卖过是卖水吃的人,他那里有钱●?这杨和虽是听得这话么,请这水卖过到饭店,买饭与他吃,到●店买●与他吃,又到酒店买酒与他吃。这水卖过半醉时,杨和跪者说:我是北京住的人,家道贫穷,不得孝养母亲,望大人厚思来。大人可怜见,写与我金银帖字。那水卖过说:我也早殁了爷娘,家道十分艰难。每日挑水卖吃,那里有金银写馈你帖字?杨和再问姓名,答应说我是李实。杨和再三的央及,这李实罢不得,写与他金银各三丁帖字。杨和得帖字回来,黑夜又到那财主金银库那里。那将军还站在北边,见杨和说:你讨帖字来么?杨和拿出帖字与他看,那将军跪者受帖字看,拣者元宝金银各三丁馈他。杨和又到苏州,把金银转卖,收买些段匹,就请李实回家来。无多日,那财主对他娘子说:我家只有一个女儿,年纪长大了,还无有配对。如今一个年少人来到杨和家里住,那家渐渐富饶,一日强如一日。我要把这人做女●,就定约请这李实做女●。第三日那家主死了,他娘子对女●:那三门库房里满装的都是金银,你盘了写数目与我看。那女●即便盘写数目与丈母看,那丈母说:咳这库房元封不动,却怎么少了金子三丁银子三丁?你再仔细打点看。女●再去库里打点时,看在南京苏州时写的帖字挟在北边●●里,女●知道这意思,再不寻。
王子比干者纣之亲戚也。直言练纣,纣怒曰:吾闻圣人之心有七窍,信有诸乎?乃杀王子比干,刳视其心。
比干是殷国纣王的房亲叔叔,见纣王十分做互一殷忠心,好生直言劝谏。纣王恼怒不听,说:我听得圣人的里有七个窟笼老实有这等么?我要看!就杀了,辟开了肚皮看,有这等狼●。
箕子者,纣亲戚也。纣始为象箸,箕子叹曰:彼为象箸,必为玉杯。为玉杯,则必使远方珍●之物而御之舆马宫室之渐自此始,不可振也。纣为淫泆,箕子谏不听,而因之。人或曰:可以去矣。箕子曰:为人臣谏不听而去●是彰君之恶而自悦于民,吾不忍为也。乃披发佯狂而为奴,鼓瑟而自悲。
箕子也是纣王的房亲叔叔,纣王初头用象牙做着子,箕子叹息说道:这般把象牙做箸子呵,好●把玉来做盏儿。假如把玉做盏儿呵,好●求远方珍●的对象。使用车马宫室的勾当,也从这里奢华起。临了救不得。纣王做淫泆的勾当,箕子劝谏不肯听从,把箕子监了。有人和箕子说:合当撇了去。箕子说故了人臣,谏不听,撇了去呵。这个是暴杨君王的过失,着百姓夸奖。我不忍做这等勾当!披了头发、假做风魔、装奴贱的模样,弹琴悲叹。
武王伐纣,伯夷叔齐叩马而谏。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义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遂饿而死。
武王伐纣时,伯夷叔齐栏着马,苦谏。左右的人要砍了他,太公说:这个是好义人,不要砍了。扶他去了。武王已平殷乱,天下都来降伏时,伯夷叔齐害羞说:不当吃周粟。拋在首阳山,挑薇菜吃,就饿死了。
李仲义妻刘氏名翠哥,房山县人。至正二十年县大饥,平章刘哈刺不花起兵争战,檎仲义。适军中之食,欲烹。仲义弟马儿走报刘氏,刘氏遽往救之,涕泣伏地告平章曰:所欲烹者是吾夫也。愿将军务怜之,吾家有酱一●、米一斗五升,窖于地中,可掘取之以代吾夫。将军不从。刘氏曰:吾夫瘦小,不可食。吾闻肥黑者味美,我肥且黑,愿就烹以代夫死。将军遂释其夫而烹刘氏。
元朝时房山县里住的李仲义道的人,他的娘子刘氏叫名翠哥。至正二十年间,那一县十分饥荒,平章刘哈刺不花领军马四下里打劫,擒这李仲义去。遭是那军中无●食,便把仲义要煮吃。他的兄弟李马儿连忙走到家里报说那嫂子刘氏。刘氏听得,惶忙走到军中,要救出丈夫。哀言啼哭,伏在地上告说:大人每要煮吃的人是我的丈夫,将军可怜见,我家里有一个酱●儿,和一斗五升米埋在地下,我如今便去抱开将来赎我这汉子的性命。那将军不肯听说,只要煮吃。这刘氏央及说导:我的丈夫是原来身瘦肉小,不合当煮吃;我曾听得妇人黑色胖身的有味中吃,我从小这般黑色胖身,却好煮吃,情愿替汉子死。那将军听得这话,放他丈夫,把刘氏煮吃。
汉乐羊子妻不知何氏女。羊子尝行路,得金一饼。还以与妻,妻曰:闻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况拾遗求利以汗其行乎?羊子大惭,乃捐金于野,而远寻师学,七年不返。妻常躬勤养姑,又远馈羊子,尝有他舍鸡谬入园中,姑盗杀而食之。妻对鸡不餐而泣,姑●问其故妻,妻曰:自伤居贫,使食有有他肉。姑竟弃之。后盗有欲犯妻者,乃先劫其姑。妻闻操刀而出,盗曰:释汝刀从我可全;不从我,则杀汝姑。妻仰天而叹,举刀刎颈而死。盗亦不杀其姑。太守闻之,捕盗杀之。赐妻缣帛,以礼葬之,号曰贞义。
汉时乐羊子道的人,他娘子不知姓氏。有一日乐羊子出外行路时,路上拾得一块黄金,将的家里来,与他娘子。娘子说道:小媳妇曾听得有志气的人不饮盗泉之水;有清廉的人不受喝啋之食。怎敢路上拾的金子来留下,坏了家道。乐羊子听得这话害羞,便把金子拿将出去,还●在野旬里,却寻好师傅远处出去学到七年,不肯回家,只管读书。这娘子自家养活婆婆,无些儿怠慢。又准备盘缠,远送与丈夫使用。有一日邻家的鸡儿错入他园子来,婆婆偷那鸡儿吃时,这媳妇见了那鸡儿,对者那卓儿不吃啼哭。婆婆问他啼哭的缘故,媳妇回说:自伤家道艰难,要吃肉时,吃别的肉。婆婆听了这话就●了。那时强盗乱起,枪夺人马钱●。那强盗却听得这媳妇儿有好模样,便要取他。到那家里围住了房子,要弄了媳妇。先吓他婆婆,那媳妇听得那意思,拿者刀儿出门站者。那强盗说道:媳妇你●了刀儿从我呵,保你身子;不从我呵,便杀你婆婆!这媳妇听这话,就望天叹息,把自手拿的刀儿来自剉●子死了。那强盗不曾杀了婆婆,就都出去了。那里的太守听得这意思,便领军马追赶强盗,都拿着杀了。却那死的妇人上多赏他钱●,尽礼埋葬。又奏知朝廷圣旨,赐号贞义夫人。
卫敬瑜早死,妻李氏年二十而寡。父母欲嫁,强之不从,遂剪发跣足,誓不改适。所居有双燕巢之,一日忽雌燕孤飞。李氏感之,谓曰:能如我乎?因以缕志其足,明年复来,孤飞如故。食李氏之饭,栖李氏之室。若是者数年。又明年来,则李氏已死。燕于其舍哀鸣不已。人义之,告己死及葬处,即径往墓,哀鸣不食而死。人因痉之于傍,号曰燕冢。
宋朝时卫敬瑜道的人,年少早殁了。他的娘子李氏年纪纔到二十岁,守寡。他的爷娘要取他来改嫁,这李氏不肯听说,就自手割了头发、脱了鞋子、告天说誓:我死呵弄不嫁人!这等守寡过活。他的房檐里有一双燕儿来窝养雏。有一日忽然母燕独自飞来,这李氏感动说道:燕儿燕儿,你也我一般能守寡么?就拿者燕儿,把一条线来绘了脚子做荒子。第二年又独自来这李氏家讨饭吃,还在旧窝儿里,是这般往来好几年多。有一年又来,这李氏早殁了,那燕儿就在李氏家里哀鸣不去。邻舍人可怜见他至诚,对燕儿说你的主人已曾死了,就指馈他埋葬处。那燕儿一径的飞到那坟墓哀鸣饿死了,就埋在李氏的坟墓傍道,立庙号说燕儿的坟墓。
都弥妻美丽亦有节行,●娄王闻之,语都弥曰:妇人虽贞,在幽昏处诱以巧言,则动心矣。都弥曰:若臣妻虽死无二!王欲试之,留都弥以事,使二臣假王衣服夜往其家,谓曰:我闻你好与都弥博,得之。来日,入尔为宫人。都弥妻曰:王无妄语。吾敢不顺,请大王先入室,吾更衣而进。退饰一婢,荐之王。后知见欺,怒甚。诬都弥以罪,矐雨眸子,置舡泛河,遂强欲淫之。都弥妻曰:今良人已失,独身不能自持,况为王御岂敢相违。今有所避,请俟他日。王信而许之,都弥妻便逃至江口,不能渡。号天痛哭,忽见舟至,乘到泉城岛。遇其夫未死,掘啖草根,遂与同至高句丽,终于羁旅。
百济住的都弥的娘子十分可喜,又有贞节。国王听得,和都弥说:虽是贞节的妇人呵,暗地里巧言啜赚呵使动淫心。都弥回奏:臣的娘子呵,虽是到死也无两等心肠。这王要试一试,看着这都弥佯分付句当,留位,教一个近侍的臣假穿王的衣服,黑夜送他家里,对他那妇人说:我听得你的模样好,和你丈夫打双六赌你,明日教你入内做宫人。那妇人回说:国王不要说谎,我怎敢不顺。请王先入房里去,我换衣服便来。这妇人退出去,教一个使唤的丫头打扮送进去。王后头知道唝的意思,十分恼起来,唝那都弥说:你有重罪!剉瞎双眼,装载小船漂海去了。就叫那妇人来要,要那妇人说道:如今丈夫贬远去了,不能独自过活,又况奉命做宫女,何敢违背?今日呵有缘故,再等改日来。王信他,许了。那妇人便逃走,到一个海口上,不能过海。叫天啼哭,忽然小船风浪里到来,这妇人连忙上船,漂到一个泉城道的海岛,撞见他的丈夫,还活在那里挑草根吃。就和他丈夫同到勾高丽国,羁旅人家过活到老死了。
本朝丰山县住万户金荐之女名淑女,自幼时多奇才,又有贞节。年十八嫁,与本县李橿为妻。尽妇道,橿仲秋日亲戚家赴宴,极醉,还来路水落马而死。淑女备礼葬之,过哀不食而死,年纔二十。父母哀悲,亡夫坟墓一处埋葬。
古时丰山县里住的万户金荐的女儿叫名淑女,从娲娲时多有奇妙本事,又有贞节。年到十八岁,嫁与本县里住的李橿做娘子。这妇人尽那媳妇的道理,有一年仲秋日,这李橿亲戚家吃宴食,十分醉了,回家来时,路上跌下马死了。他娘子淑女好生备办尽礼埋葬,哀痛啼哭,不吃饮食,就气死了。那早晚年纪纔到二十岁,他的爷娘可怜见他念丈夫成病死了,和那丈夫的坟墓一处埋葬。
齐玉坐殿,问群臣曰:我去夜梦飞熊上殿,不知吉凶,请诸宰相占梦如何?晏婴出班启曰:昔周文王得此梦,翼日出猎,到渭水边得贤臣太公,后佐武王得天下。请上亦出猎试之,王曰可,即出猎。到仓山见一白兔,射之。带箭走入桑林,王追之,见桑树上有一少女采桑。王以马鞭指小女问曰:汝见带箭白兔乎?其小女以足指指其去处,王怒使金瓜将军拿下,问罪。婴启曰:我当问罪。即问女曰:汝何处人家?女手足俱忙,摘桑养蚕织成绫罗段匹,与谁服之?女曰:我是村家处女,名无艳。汝将军手足俱忙,与敌相战,得江山社稷,以谁作君?婴闻此言,知女有贤德,即率其女进于王前,启如所言。上见女笑三声,女亦笑三声。上问女曰:汝笑何意也?无艳回启曰:上笑何意也?上曰:我笑汝丑貌。无艳启曰:女亦笑上有三丑。上极怒曰:我有何三丑?无艳回启曰:四月之望,青曲在地,不宜出猎。上为之,此一丑也;上腰带白玉,头载金顶,而身佩弓箭,此二丑也。以万姓之主,无正宫皇后,此三丑也。上闻此言,羞愧不已。欲作皇后,将翫月玉带给女定礼,无艳亦将头上所插半折木流回礼,上使婴主婚礼,以五月初三日定婚。至是日,使婴领銮驾迎之女到门内,立而不入,曰:自古婚礼以亲迎为重,上何不迎我乎?婴入启此言,上不得已出迎而入同安天地之乐。适其时,天下大乱,分为十二国,争杀不已。此无艳小有将略,勤上同驾出征,所向咸服。此梦见飞熊上殿之吉兆也。
古时齐王有一日上殿,文武班齐降旨意问道:我夜里梦见飞熊上殿,恁众臣宰每圆梦吉凶如何?有晏婴道的宰相出班奏说:古时文王做这等梦,就领军马出去打围。却到渭水河边,便得贤臣太公。后头那太公辅佐武王,一统天下做皇帝。如今请上位也出去打围看一看,上位准他奏,就领军马前往仓山地面打围,只见一双白兔儿,上位便射着那兔儿,那兔儿带箭志过一个桑树围子里。上位领军马追越到那里,却见桑树上有一个女儿采桑。上位着马鞭子指这女儿问:兔儿打那里去?那女儿也着脚指头指馈他兔儿去处。上位便恼起来,骂者说道:回耐这丑女儿,你怎么着脚指头指馈我?待要金瓜将军拿下来问罪。晏婴奏说:小臣去问他。晏婴到那桑树底下问:你是甚么人家的女儿?忙手忙脚采桑养蚕,织下绫罗段匹与谁穿?那女儿回说:我是村庄人家的闺女,名唤无艳。将军你忙手忙脚每日厮杀,争这江山社稷与谁做君主?晏婴听得这话,便知道贤德,就请带来奏知这件意思。上位见那女儿,便教靠前来,就笑三声,这女儿也笑三声。上位问女儿:你笑的何故?无艳回奏:上位笑的何意?上位说:我笑你丑模样。无艳回奏:臣女也笑上位的有三般丑处。上位十分恼,变色说:我有甚么三般丑处?无艳回奏:这四月半头青苗在地,不合当打围时打围,这个是第一件丑;上位腰系白玉带,头戴金顶乎亲带弓箭,这个是第二件丑;上位是一国之王万姓之主,还无正宫皇后,这个是三件丑。上位听这话,害羞无地么,却见他贤德要做皇后,便拿将翫月玉带与他做定礼,这无艳也将头上插的半个木梳来回礼。上位着晏婴管者婚礼。五月初三日定婚到那一日,着晏婴鸾驾去接者无艳来。这无艳到门内站者不肯进去,说道:自古以来,婚礼亲迎最重,上位怎么不肯出来接我?晏婴入去奏知这话,上位没奈何,出来接者入夫同安夫地之乐。遭是那早晚天下乱了,分做十二国,厮杀不住。这无艳皇后小有将军的志气,劝上位同驾出征,到处里都向服,这个是梦见飞熊上殿吉庆的因头儿。
逢萌,汉平帝时人。是时王莽篡窃汉祚敢行不义,多杀无辜,并与其子而杀之。萌谓友人曰:三纲绝矣。不去,祸将及人。即日鲜冠挂束都城门,归将家属浮海,客于辽东,耕田而食。
汉朝时逢萌道的官人,那时节王莽道的人夺了汉家帝位,只好杀人连他的儿子也杀了。这逢萌和他朋友说道:如今这王莽做强盗起来,把我汉家帝位也夺了,好做无道的勾当,天下人都受他的苦。这的是三纲五常都灭绝了。我们若是不出去呵,免不得这灾祸。这般说,就那一日脱了冠帽,挂在那城东门上,便弃了官职,带他家小浮海去。直到辽东,耕田过活,再也不来仕宦,阿的便是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钱若水为同州推官,有富民走失一小女奴,莫知所在。其父母以诉州,委录恭鞠之,其录恭旧有求于富民不获,遂劾其父子共杀女奴投尸水中。法外凌●,不胜其苦。遂自诬伏狱,具上于州。州委官审覆,亦无反异。独若水迟疑,录恭诣厅诟骂曰:岂公受富民钱,故救出之乎?水但笑曰:今数人当死,安可不容其熟察?又越旬不决,知州亦有语。若水不夺,上下皆●讨。一日若水诣知州,屏人告曰:向其所以迟留此狱者,盖虑其冤,尝以家财访求女,女今得之矣。知州惊曰:女奴安在?若水归使人密送女奴于知州所,知州垂帘,呼其父母,谓曰:某一朝遂至灭门。知州曰:此乃推官,非我也。富民急诣推官求谢,若水闭不纳,富民尧坦而哭归,倾家财饭万僧,以为若水寿。知州欲以其事闻,若水不可,曰:某初心止欲拔冤,非敢希赏。万一敷奏,在某固好,于录恭却如何?知州益加敬重,未几太宗闻之,骤加为枢密,卒赠户部尚书,赐其母白金五百两。
古时钱若水做通州推官时节,州里有一个富家走了一个小女奴,不知去处。他的爷娘告了州官委羞录恭考问。那录恭在前求那富家的东西不得,诬说富家父子共杀女奴●在水里,这般折倒。那富家没奈何,诬伏狱成上州,州委官审覆一样诬伏,只这若水迟疑不断。录恭到厅里骂推官说:你怎么受了富家的钱●要救出冤罪?若水笑说:咳好几个人说死的勾当,却怎么不详察过了,十日还不断了,知州也向推官说怎么不断。若水直不肯决,上下人都说妖●。二日若水到知州根前,辟人告说:前日我迟留不断的意思,只想有冤恨。我把钱●求买女奴,见有。知州惊叹说:女奴在那里?推官就着人密送女奴。知州垂下帘子,叫他爷娘说:你的女儿寻得来呵!你认得么?他说怎么不认得,卷起帘子,推出女奴与爷娘看。爷娘喜欢说:是我的女儿。就引出那富家,放了那富家。啼哭谢拜说:不是明官呵,我们一起灭门了。知州说:这个是推官的阴德,不是我的功劳。富家急急的走到推官家求谢,若水闭门不纳。富家绕坦啼哭回家,为那若水把他的家财供养一万僧,祷告推官的寿数。那知州要奏知朝庭,若水不肯说,我心里只要解冤,本不曾望赏。假如敷奏时我上好么?录恭却怎么的,知州越敬重。无多时,太宗皇帝听得这意思,除做枢密院。后头无病死了,赠户部尚书,赐与他母亲白金五百两。
正曾,清州益都人也,咸平中由乡贡试礼部廷对皆第一。初居京师,一朝过甜水巷,闻子母哀哭,询其邻云其家少官逋四万钱,计无所出。只有一女,将易客钱以偿。朝夕分离,无复相见,所以哭之哀也。曾乃访其家,询之无异,因谓其母曰:汝女可卖与我仕宦狌来时得相见,遂以白金与之兮偿其客。约三日取,逾期不至。其母复访曾之所馆,而曾已行矣。其后曾大贵,位至两府,封沂国公。薨赠侍中,谥文正,子孙荣贵。
古时清州益都县住的王曾道的人,咸平年间中乡试来,又会试殿试都中第一名。头里到京师时有一日听得甜水巷一个妇人带女儿哀痛啼哭,王曾问他啼哭的缘由,街傍人说那妇人家少了官钱四十万,被官吏每日折倒。手里无东西不得纳官,只有一个女儿。没奈何,卖与客人,已受价钱,到明日相别带去,再不得相见,因此啼哭的哀痛。王曾到那他家里问,也这般说。就对他娘说道:你的女儿一发卖与我呵,仕宦往来时可得相见。就与他白银百两着纳宫,又说我等三日再来取你女儿去。过了三日还不来取,那妇人带女儿寻王曾下处问去,王曾早回去了。厥后王曾做了大宰相,封沂国公,殁了后头加做侍中,谥号文正,子孙世世荣贵。
郭震年十六,与薛稷赵彦昭同为大学生。家尝送赀钱四十万,会有衰服者叩门,自言五世未葬,各在一方。今欲同时迁窆,乏于赀钱,愿假以治丧。震遂与之,无小吝。以车一时载去,略无留者,卒不问其姓氏。深为薛赵所诮,而震怡然曰:济彼大事,亦无诮马十八举进士为通泉尉。升梁州都督,安西大都护,立功边陲,进中书门下三品,迁吏部尚书,封馆陶县男,加代国公,实封四百户。
古时郭震道的秀才,年纪十六岁时,和薛稷赵彦昭同做国学生。这郭震家送四十万铜钱来做盘缠,遭是有一个穿孝的人来叩门,说道:我家连五代丧不得埋葬,名在异乡。如今要一处搬葬么,手里无有钱财,愿秀才上借钱来备办丧葬。这郭震听得这话,就与四十万铜钱,无些儿爱惜。那穿孝的人都装载车上,无些儿留下,就去了。临去时郭震他的姓名也不曾问,朋友每好生●他。郭震安然说道:我救济大事,你们不要●我。后头这郭震年到十八岁中学,除做通泉尉,又升做梁州都督,安西地面大都护。得了军功,加做中书门下三品。无多日转除吏部尚书,封做馆陶县男,后头封代国公,赐与四百个民户做食邑。
孙钟幼失父,事母至孝。遭岁荒,以种瓜为业。瓜熟,常以设行者。家事福德神,甚么瓜熟,末献神不以设也。忽有三少年诣钟家乞瓜,钟曰吾未献神,子姑坐。即起入献神,引少年入设瓜及饭。饭讫三人谓曰:我蒙君厚恩,今示子葬地,葬之后,子孙世世贵不可言。遂兮钟下山百许步,勿返顾见我去,即葬地也。钟去不六十余步便返顾,见三人并为白鹤飞去。钟记之,遂于此葬母,其冢上常有五色云气属天。钟后生坚,母孕坚,梦肠出绕吴阊门,以告邻母,曰:安知非吉祥?坚后生权、权生亮、亮生休、休生和、和生皓、皆王于吴。
古时孙钟道的人,年幼时父亲殁了,陪侍母亲至诚孝顺。遇着饥荒,种黄瓜卖吃,又常常舍馈他行路的人吃。他家里长伏事福德神道,好生恭敬。黄瓜熟了时,不曾荐神呵,不馈人吃。有一日,三个年少子弟到孙钟家,央及黄瓜吃。这孙钟说我还不荐神,你们且坐一坐。这般设了,就起身入去荐神,后头引这那三个人入来,摆者黄瓜和饭馆待的。后头这三个人告说:我们多蒙官人厚恩,我如今指馈你葬地,葬了那里,便后头辈辈儿子孙富贵。这般说了,就教孙钟下山,行到一百步地,不要回看我们的去处,这便是葬处。这孙钟行不勾六十步便回看,那三个人都变做白鹤飞去了。孙钟心里记得那地●葬了母亲,那坟墓上常常有五色彩云笼●连天。孙钟后头生下儿子叫名坚,他娘子怀这孙坚时,梦里肚肠流出来绕着吴阊门上。把这意思和邻家妇人说:这个是好祥瑞,果然后头孙钟的子子孙孙都做了吴王。
唐尚书苏邈,少时有人相之云:当至尚书,位终二品,后至尚书三品。病极,呼巫觋视之,巫云:公命尽不可复起。邈因复谕以相者之言,巫云:公初实然,由作桂府时杀二人,今此二人地下诉公,所司减二年寿,以此不至二品。邈风 桂府有二吏诉县令,邈为令杀吏,乃嗟叹久之而死。
唐朝尚书苏邈,年少时相人看他说:当做二品尚书职事。后头苏邈做三品尚书,病重。临死时,请师婆端公来看病,那师婆说:大人命尽不得再起。邈说:年少时相人说得了二品职事,你怎么说命尽,不得再起。师婆说当初虽是这般么,大人做桂府做官时枉杀了二人,那二人到地下告诉,缘此减二年寿数,又减二品职事。邈想道:我曾做桂州时,有二吏调诉县令,我为那县令杀了二吏,果然是这般。叹息,等一会死了。
杨宝性慈爱,年九岁至华阴山北,见一黄崔,为鸱枭所博;堕地下,为蝼蚁所困。即怀之,安置梁上,又被蛇虫所啮。乃移置箱中,采黄花饲之。毛羽既成。朝去暮来,积年之后,忽与群崔俱采哀鸣,绕宝数日乃去。是夕忽见一有一童子向宝再拜曰:我是西王母使者,往蓬莱过此为鸱枭所所搏。君仁爱极捄,数承恩养,今当受使南海,不得朝夕奉侍。流涕辞别,以白环四枚与宝曰:令君子孙洁白,位登三公,后当如此环矣。宝生子震,震生秉、秉生赐、赐生彪,四世三公,果应白环之数,天下无比。
古人杨宝,年纪九岁时,到华阴山北边,见一个黄雀儿被那鸱枭打害,落在地下,又被蝼蚁侵他,这般受苦。那杨宝怀里抱将来,放在梁上,那雀又被蛇咬。●放在箱子里,每日摘着黄花养活那雀儿,生出翎毛长大了,早起飞去,晚夕回来,这般往来好几年。多有一日,忽然带众雀儿飞来,哀鸣好几日还飞去了。那一日晚夕,有一个童子向前来谢拜,说道:我是西王母差使的,前日往蓬莱地面去时,到这里,被那鸱枭打害,蒙大人可怜见,救济。多蒙恩养遇着如令,又蒙差南海去,不得早晚侍奉。就啼哭辞别时,把四枚白玉环与杨宝说:我教你子孙清廉做三公,后头和这玉环一般清洁,这般说去了。这杨宝生下儿子震,震生下儿子秉,秉生下儿子赐,赐生下儿子彪,这四代都做三公,果然白玉环数儿一般,天下人都赶不上他。
隋侯见大蛇被伤而治之,后蛇含珠以报。其珠径寸、纯白、夜有光明,如月之照,可以烛百里。故号为隋侯珠。
隋侯道的人,见大蟒蛇被伤害了,把药来医疗疮处。后头无多日,那蟒蛇口里衔将珠子来报恩,那珠子一寸来大小,好纯白,黑夜呵月光一般明亮,照光一百来地,因此世上人叫名隋侯珠。
毛宝为豫州刺史戍●城时,教一个军人送武昌市上买一个白龟来,身长四五寸,这杨宝放在●里养他,渐渐长大了,还放了江水去。后头这●城还着石季龙军马打劫,军人每都江水里渰死了,这毛宝穿甲投水中,落在石头上一般。等一会看,却是自家放的白龟,这毛宝纔过江上岸,那白龟回看,还水里入去了。
曾公亮泉州晋江人,布衣游京师,舍于市侧。闻旁舍泣声甚悲,朝过而问之旁舍生欲言而色●。公亮曰:若第言之,或遇仁者戚然动心,免若于难旁。舍生顾视左右,久之曰:仆顷官于某,以某事用官钱若干,吏督之且急,视家无以偿之,乃谋于妻,以女鬻于商人,得钱四十万。行与父母诀,此所以泣也。公亮曰:商人转徒不常,且无义,爱弛色衰,则弃为沟中瘠矣。吾士人也,孰若与我,旁舍生曰:以女与君,不获一钱,犹愈于商人数倍。然仆已书券纳直,不可追矣。公亮田第偿其直,索其券,彼不可则讼于官,公亮即与四十万钱。约后三日以其女来,俟吾于水门之外。旁舍生如教,商人果不争,携女至期以往,则公亮之舟已行三日矣。其女后嫁为士人妻,公亮后登相位,累封鲁国公,年八十卒。
古时泉州晋江里住的布衣秀才公亮,到京师街市根前住坐。有一日听得街坊一个人啼哭悲哀,早起过去时,问:你怎么这般啼哭悲哀?那人要说么,害羞说不得的模样。公亮说:你若开说呵,或有仁爱的人可怜见你救济也不见的。那人看左右,等一会告说:我曾借用官钱四十万,因家道十分艰难,还不得。如今官司差人百般折倒,趱的紧。无奈何,和家人商量,把这女儿卖与客人,要了四十万铜钱,写与他文契。到明日和爷娘相别,因此啼哭。公亮说:买卖的客人四下里走,无有定处,也无好心,一时间年大面丑不爱他●了呵,做一个叫化的人。我是读书识理的人,你若与我呵,强似与客人。那人告说:我的女儿与秀才呵,虽是不得一文钱,也强似客人上得数万钱么。只是已受铜钱四十万,写与他文契,如今回的难,怎么好?公亮说:你如今还他四十万铜钱,要那文契。假如他不肯呵,告官便好。就与他四十万铜钱,又说:你等三日带你的女儿到水门外寻我的下处,那人依着秀才的摆布,还他四十万铜钱,要他文契。那客人不争,便回了那人。过了三日,带他女儿到水门外,寻问下处,公亮上舡已去三日,厥后那个女儿嫁做朝官的娘子,公亮也做宰相,封鲁国公,年到八十岁殁了。
王知县官南昌时,一日凌晨见一婢子堂中执篲而泣。诘其故,乃云:忆旧事不觉泪垂,因言妾本陆知县之女,父受替去,经过鄱阳湖,为劫贼所害,独留妾一身,流转到此。询之县吏,皆曰然。遂语其妻曰:仕途交代,有兄弟之契,今此婢子乃前交代之女,须与看承,择良配家之。知县有女许邻邑知县之子,涓日毕礼,遽书报之曰:近得前故交代之女,年已及笄,欲那展一年,收拾余俸以辨奁具,与女子同时出嫁。邻邑知县报云:某有一侄,年几弱冠,请将令女奁具中分之,嫁吾子与吾侄,庶成一段义事也。出嫁之夕,知县烛下视事,忽见一人拜于庭下,惊问之,云前任知县陆鸿渐。顷遭劫贼,留一女在此,念其流落无归,常相逐,今蒙矜怜嫁遗,故来相谢。公缘此阴德增寿一纪,将来子孙三人同及第。语毕,遂不见,后果如其言。
古时王令道的官人知县南昌时,有一日晨早,见一小妮子,堂前拿者茗●啼哭。王令问,你怎么啼哭?小妮子告说:想念旧事,不觉流下眼泪。就说,小妮子是旧陆知县的女儿,父亲考满替去时,经过鄱阳湖被强盗打劫,一起大小男女干净都杀了,只留小妮一身,转到这里。王令听得,就问县吏,都说是。王令对娘子说:仕路上交代,其间有弟兄之义,今这小妮子是旧交代的女儿,必须可怜省承他栋良配嫁与他。那早晚王知县有女儿,早许邻知县的儿子,栋日定婚。因此送书报说:近得旧交代的女儿,年纪到中嫁,要备办装奁,和我的女儿一时成婚,还未得良配。那知县听此,回报说:我有一个侄儿,年到二十,还无有配女。如今请贵女的装奁那分,嫁我的儿子嫁我的侄儿呵,庶成一段义事。这般说定,到送嫁的晚夕,知县王令灯下看书,忽见一人庭下叩头再拜,王令问:你是甚么人?他告说:我是旧知县陆鸿渐。前日被着贼害,一起人都死了,只留这小女儿在这里。怜见他转走无归处,每日根者走,不想今日蒙大人可怜嫁送,特来拜谢。就告说:大人因这阴德加增寿数,后来子孙都中科举,这般说便不见去了处。后头果然和那说的一般。
韦丹年近四十,举五经未第。尝乘蹇驴至洛阳中桥,见渔者得一●长数尺,置桥上,鬻之。群萃观者皆欲买而烹之,丹独悯然,问其直几何。渔者曰:得钱一千则鬻之。是时正天寒,丹衫袄●无可当者,乃以所坐驴易之。既获,遂放于中,徒行而去。时有胡芦先生,不知何所从来,占事如神。丹因问命,胡芦曰:我焉知君之福寿,元公即吾师也,当往详之。遂相与策杖至通利坊,见一大门,制度宏丽,拟于公佯之家。有一老人须眉皓然,身长七尺,褐丧韦带,自称曰元浚之。向丹尽礼先拜,丹惊拜曰:某贫贱小生,未谕丈人厚礼遇之。老人曰:老夫将死之命,为君所生,恩德如天,岂容酬报。丹因知其●也,终不显言之,遂具●着留连竟日。既暮,丹将辞归,老人即于怀中出一通文字,授与丹曰:知君要问命,故聊以此为报。丹再拜受去,其书云:明年五月登科,受咸阳尉;又某年登朝作某官如是历官一十七政皆有年月日,最后迁江西观察使御史大夫,到后三年,厅前枯树花开,当有迁改此归矣。丹常宝持之,自经及第后至江西观察使。每受一官,日月无所差异焉。厅前枯树一株开花,丹遽去官,归至中路而卒。
唐时韦丹道的秀才能通五经么,年纪到四十岁,不得中举。骑一个蹶驴子,到洛阳地面里去时,见路边于鱼的人拿一个长几尺的大●罢来桥上放在要卖,众人都要买煮吃,那秀才看他可怜,问他价钱多了还放在水里。步行去时,撞见一个胡卢先生,不知从那里来,筭命如神。那秀才要筭命,那先生说:我呵筭不得你的寿福,元公是我的师傅,到那里筭去罢。就和那秀才柱者柱棒同到通利坊,见一个大门子盖的十分好,王府一般的大宅子。里头有一个眉毛髯髭纯白、七尺长身材、披者皮袄、系者皮带的老官人,自家叫名说元浚之。看那韦丹,尽礼谢拜,那秀才惶恐跪拜,说道:我是个贫贱的不秀才,不知大人怎么这般厚意接我的缘故。那官人回说:老人遇着灾难七八待死,被先生救活的阴德天一般,怎敢容得报答。这秀才纔知道●罢么,直不曾现说。那老官人备办宴席留住馆侍,到晚夕辞了回来时,那官人怀里说:明年五月里中举,得咸阳尉官;又某年上到京师做官,这般记者十七遭官职,都写着年月日子。临了转除江西观察使御史大夫,三年后官厅前面枯树上开于呵便尽命分,这般写者有。这秀才把这占书宝贝一般带者走,后头那秀才中五经科举,临了做江西观察御史大夫,每除官职的日月和占书一般。有一日厅前一颗枯树上开花了,这韦丹就弃了官职,回家去时,半路上死了。
唐末天下大乱,贼兵四起,百姓不得力浓,四海饥荒,人民畜产殆死无余。又值冬日,雪深四五尺,禽兽亦皆饿死。有一野鸟饥甚,飞集田头,见鼠往来田间。鸟以为鼠藏米谷,进前请米,鸟得米而归饱腹,终日飞啼自在之际,又有一饥鸟,见野鸟饱腹快乐,默计以为鸟得米而食。低声问曰:小弟汝何处得米?近日如此飞啼自乐欤?野鸟直告借米之处,鸟云:大兄怜我饥馑,率我偕归借米之家如何?鸟应诺,偕诣其处。田鼠见鸟之归门曰:汝何故来欤?鸟曰:此鸟大兄饥饿,因我乞米来耳。鼠一见鸟之憎态,心不悦,反曰:我之积米,曾已散尽。即走入穴,良久不出。鸟闻其言惭愧,与鸟言:民汝在此见鼠之出,鸟即飞还。鸟忿忿木已独立穴前,待鼠之出谋欲害之,鼠以为鸟曾飞去矣,走出穴外。鸟击啄鼠之头脑,鼠须曳而毙,鸟即飞去,告鸟曰:我啄杀鼠矣。鸟闻其言,痛甚,哀鸣,飞至鼠死之地,鼠死已在沟中矣。鸟悲鸣彷惶不去,此乃借米不均之患也。
唐末,天下乱了,四下里贼兵横行,百姓每不得耕种。天下饥荒,饿死的人马头口耳不说,冬月天连日下雪四五尺高,飞禽走兽也都饿死。有一个野雀儿饿的昏了,飞到那田头谷挺里头坐的时节,有一个田鼠频频的来往,这野雀心里计较,他好歹有趱积米粮,就到根前去要借些粮。田鼠说有粮借馈你,野雀借得粮去,吃的饱了,早起晚夕噪鸣快活。老鸦郄见野雀吃饱快活,料磨者说:这野雀必定讨粮米吃。就低声哀问:兄弟你那里去讨些米粮吃?这几日那般噪鸣欢乐?野雀儿老实说了借粮的意思,老鸦说道:雀大哥,可怜见,带我去借者米粮。野雀儿便引他去见那田鼠,田鼠对野雀说:雀兄弟,你来何故?野雀回说:我这老鸦大哥无有吃食,教我引来借些米谷吃。这田鼠一见老鸦生的形容狼歹,心里嫌他说:我有多少粮米应这两日都散了。这般说就走入窟陇里,一向不肯出来,野雀儿听他说,害羞教这老鸦看一看,他便飞去了。老鸦恼的当不得,独自站在窟陇前面等出来,要害他。田鼠只想老鸦已自去了,忽然走出来,三不知,被那老鸦把头脑上啄破,就死了。老鸦飞去,对野雀说:啄杀田鼠来了。野雀听得这话,悲鸣哀痛,飞到田鼠死处,见了田鼠被杀 在田沟里。这野雀凄惶哀鸣,彷徨不去。这是借粮不均,逢这灾害。
昔有一兔,与雌熊斗话,兔再胜。一日熊忿怒到兔家,因言曰:近日吾家多瑞物。兔曰:何物也?熊曰:千年红顶鹤,从天而下;万年绿毛龟自海而来;老鼠生驴,不数日始马大;又有猫生三羔儿;皆鲜文。兔叹曰:●哉!何有如此之理乎?熊曰:汝若不信,明日来视。翼日,兔果至熊家敲门呼之,有一小熊出门应答。兔问:汝家千年红顶鹤今安在?小熊答曰:凌晨上天。万年绿毛龟安在?拜龙入海。鼠之儿安在?曰:家君骑猎去。又问猫之子,曰:长学书去,次学射去,次商贾去。又问:汝母何不出来?答曰:老母上寺焚香而去,皆不在。兔被欺,空去空来,此所谓跃跃●兔,遇犬获之。
古时一个公兔子和老母熊门话,兔子每遭赢了。有一日老熊气不忿,到兔儿家里说:这两日我家里有祥瑞的东西。兔儿说甚么东西,老熊说:千年朱顶鹤儿从天上下来了;万年绿毛龟海里出来了;老鼠下一个公驴子,不到七日,马一般大了;猫儿下了三个羔儿,都识字。兔儿说:咳好妖●,那里有这等?老熊说:你不信我呵,明日来看么。到明日晌午时分,兔儿到熊家里敲门,小熊出来答应。兔儿问:你家里有千年朱顶鹤儿还有么?小熊答应说:晨早起天上见玉皇大帝去了。万年绿毛龟有么?他说海里见龙王去了。老鼠下的公驴子有么?他说:我的父亲骑者打围出去了。猫儿下的三个识字的羔儿有么?他说大的学里上字出去了,第二的教场里抄炼去了,第三的街上买卖去了。又问:你的母亲怎么不出来?他说寺里烧香去,都不在。兔儿吃道儿走回去,这个是跃跃●兔,遇犬获之。
党太尉宋朝人,一日归公署未还,其子失礼于祖母。祖母怒,令面缚置之雪树下。太尉夕还,问家人,家人答以失礼于祖母,太尉立呼人使脱衣面缚令置子傍,其母见之,即问:太尉汝何故自缚乎?太尉愉色答曰:母冻吾之子,我冻母之子。母笑而释之,此所谓事亲不在于酒肉,在于养志也。
宋时党太尉道的官人,有一日衙门里坐去时,他的儿子祖娘根前无礼,祖娘恼他,把那孙子背绑●在雪中树下。太尉散衙门到,见他儿子绑了,问这缘故,家下人说道:老妳妳上无礼,妳妳恼他这般做来。太尉就叫伴当教剥了自家衣裳,又教绑自的身子,放在儿子傍边。母亲见他这般做来,问太尉说:你怎么这等样?太尉笑者回母亲说:母亲冻我的儿子,因此我冻娘的儿子。母亲听得他戏言,歌歌的笑了,放他儿子。阿的便是孝亲不在酒肉,只在养志。
昔苏东坡为徐州太守时,州有一妓容色可爱,人皆悦之,车马日盈其门。妓年至十八,忽有娠,弥月生一子曾一见妓者皆以为己子,诉于太守。太守曰:汝等闻吾语,大抵妓女所生,其父难辨。吾今为此小儿别立姓也。乃书曰:叶保儿,汝等一心恤养可也。争子者曰:既蒙太守赐姓,又使我等得共抚养小儿,敢不从命。然我等未鲜必以叶为姓。太守笑曰:此叶字二十人做头,又三十人伽腰,又十八人做足。争子者皆有惭色。
古时苏东坡道的官人除做徐州太守时节,有一个 ●生的十分可喜,来往人每都来争要带歇,因此车马常满门户。这●●年到十八岁,忽然怀娠生下一个俊俊的小厮,曾过同床四方的人每都来告状,院落里一齐的跪下,争者说道:是我养的儿子!这般众人闹噪起来,争要做他儿子,这苏太守喝住,他众人噤声都叫靠前来,分附说道:太●●●生下的儿子元来难认做爷,恁众人仔细听我说。我如今为这小厮立起姓氏,叫做叶保儿。你众人合当一心儿抚恤养活,众人告说:既蒙太守立姓叶,又教众人抚养,何敢不听发落。然众人呆痴,不得知道怎么叫这小厮立姓叶。东坡大笑,回说:我如今解字与你们:叶字呵二十人做头,三十人做腰,十八人做●,说的是那不是?那众人听得这话,都害羞退去了。
昔有徐神翁者,甚畏其妻,后为知县挚家赴任。一日坐公厅,见椽吏之愈有伤,问汝与何人斗殴?无乃为汝妻所伤乎?吏白:昨夜月白,我于后园葡萄架子下翫月,忽风倒架子,遂伤小吏之面。知县曰:不然,即拾椽吏妻叱之,白:以顺为正妾妇之道也。汝为吏妻,如何伤家长之面乎?吏妻闻之,皇恐直告曰:妾因妒误批家长之面。知县将律科罪,知县之妻闻之大怒,挺身突出,声色俱厉,拋以瓦石,蹴倒书案。知县目椽吏曰:汝夫妻姑退,县衙葡萄架子亦为风倒。一县士女闻之皆笑。
古时有一个徐神翁道的官人,常常怕娘子,但干女色的事呵,闲言闲语也不敢提起。后头除做知县,带领家小到任。有一日,这官人出坐厅上断公事时,傍边有一个外郎来押文书,知县却见外郎的面上有抓破处,问外郎:你和甚么人厮打?这般遭伤,莫不你老婆抓了?外郎跪下回说:何有此事!昨夜月亮,在后园葡萄架子底下翫月赏景,遇着旋窝风吹倒了那架子,被那葡萄藤刺磕抓了有伤。知县吓者外郎说道:这厮泼皮,你休胡觜!便拘将外郎的娘子来,教他跪地,大骂说道:咳这丑妇,你做妇人全不晓事,大概妇人和顺为贵,夫者妇之天。怎么欺负了丈夫,打伤面儿?这娘子怕的慌了,开说那抓破的事,知县纔知道就断罪。待要决杖时,知县的娘子听这断罪的话,猛可里拿将石头瓦子拋打那知县,高声大骂,出来锡倒了书案聒噪。这知县惊惶,就叫外郎说道:你两口儿且退去,我这屋里的葡萄架子也倒了。当县住的大小每都听得这话,笑的无尽。
汉何敞为交址刺史行部到苍梧郡高要县,暮宿鹊奔亭。夜犹未半,有一女子从楼下出,自云妾姓苏名娥字始珠,本广信县修里人。早失父母,又无兄弟,夫亦久亡。有杂缯百二十匹,及婢一人名致富。孤穷赢弱,不能自振,欲往傍县卖缯,就同县人王伯赁车牛一乘与钱万二千,载妾并缯,令致富执辔。以前年四月十日到此亭外,于时已暮,行人既绝,不敢前行,因即留止。致富暴得腹痛,妾往亭长舍乞浆取火,亭长龚寿操刀持戟来至车傍问妾曰:夫人何从来?车上何载?丈夫何在?何故独行?妾应之曰:何劳问之?寿因捉妾臂欲汗妾,妾不从,寿即以刀刺胁。妾立死,又杀致富,寿掘楼下埋妾并婢,取财物去,杀牛烧车,车 及牛骨投亭东空井中。妾死痛酷,无所告诉,故来诉于明使君。敞曰:今欲发汝尸骸,以何为验?女曰:妾上下皆着白衣青丝,犹未朽也。掘之果然,敞乃遣吏捕寿栲问具服,下广信县验问,与娥语同。敞奏朝廷典刑广示。
汉时节何敞做交址刺史,到任去时,行到高要县。日头落了,就这县鹊奔亭楼傍歇宿。过了一更不到二更鼓有一个小女儿从楼下出来,告说小女叫名苏娥,原系广信县修里住的人。年幼时爷娘殁了,又无六人亲戚。丈夫也早殁了,只带一个小尼子致富,艰难过活。家里别无甚么钱财,只爷娘流下的杂色绢子一百二十匹,小女将上项绢子欲往傍县反卖,收买别的对象使用。本县里住的王伯家馈一万二千贯钞,雇一辆车子装在绢子中,女坐在上头,着小妮子致富赶牛。年前四月初十日到此亭外,日头也殁了,行人也断了,黑暗难行,就这里歇宿。遇着小妮子致富急患心疼,小女往亭长龚寿家乞药讨火,龚寿拿者长刀到小女车傍,站者吓问:你是邦里来的妇人,这车上装的甚么东西?丈夫在那里?你却怎么独自来了?小女告说惶恐,大人怎么这般劳问?龚寿拿我的肩臂欲要行奸,小女强不从,龚寿便将拿的长刀刺小女胸堂,就死了。又将致富刺杀了,龚寿自手掘开楼下五六尺深地坑,把小女致富●在坑里,把土盖了。车上装的一百二十匹绢子,他都家里搬去,把车子干净烧了。驾车的两双牛都杀取肉,把骨头●在亭后枯井里藏了。小女哀痛一年,无有告处,今日见明官到此,特来告诉。要报雠,大人可怜见。何敞说:我明日等天亮教●开看么,怎么认的你的尸骸?女子告说:大人,这个容易知道,小女穿的上下衣裳都是白色,两脚穿的撒鞋青丝做的,还未朽了。到明日●开看,便是女子告说相同,别无差误,就差人拿龚寿来栲问,具服不虚。就下广信县,再验,与女子告说无异。题奏朝庭断罪砍了,号今三日。
训世评话下
时校为郑州牙校补军将,吏部差押至成都年已六十四岁,妇方四十余。未有子,谓其夫曰:我有白金百两可携至成都,求一妾归异得子为身后。计时校至成都,访牙僧,见一女甚华丽,诘其家世,不对。见其以白布总发,●而问之,悲泣曰:父本都下人,为州掾。卒扶●至此,不能归,鬻妾欲辨丧耳。时校恻然,携金往见其母以助其行人为干行计同上道椽中,谨事椽妻至都下殡毕,方辞归。妻迎问买妾状,具以实告。妻曰:济人危急,为德甚大,当更为君图之。未几,妻有孕生邦美,后举进士第一,官至吏部尚书。
古者时校道的人做郑州补军将,蒙差本州公干往成都去时,他的娘子对说:你年纪六十四岁,我也四十岁多,还无有儿女。我馈你白银一百两,你到成都买一个小娘子回来,生下儿子做你后计。那人到成都访牙人,寻一个女儿来,好俊来 问那女儿,你是甚么人家的女儿?他不答应便下眼泪。又他白布总发侣有妖●,问你怎么白布总发?他悲泣说:我的父亲本系都下人做州吏,病死了扶榇到此。家远不能勾回去,要卖我备办丧葬。那时校听得可怜,拿者银子到见他的母亲,还他女儿,又与他银子做行路的盘缠,早晚一路到那都下埋葬。回来,他的娘子迎见,问你买小娘子来么?那人说:我不曾买就问说上你的缘故。娘子说好好,你救济人的危急好德厚,后日再计较讨也罢。无多时,那娘子怀身,止下一个儿子叫名邦美,厥后中进士第,官到吏部尚书。
汉时外郎宋行至极富饶,其弟贫穷,无有住处。夜则到旧●址宿,昼则市中乞食。其兄全不护济,但他人柳文卿胡子转每日到诸店游戏,外郎妻十分贤会,对外郎说:我听得古人云:亲不亲,古乡人;美不美,乡中水。一个瓢子破作两个,汝同胞亲弟每日乞食,如何不顾?但外人相交,不顺天理。外郎骂妻说道:汝不知事也!我两个朋友水火相救,交结如此骂焉出去?其妻中心较计:我夫如此不善,何以改之?买一个死狗穿著衣冠,门外竖立。外郎乘昏醉酒回来,睡一场起,坐呼小奴宝同说:我渴欲饮水。其妻自去持水与饮,耳边说门隅贼人来立。外郎听此持杖到门隅,再三打落不作声。回来对妻说:我杀贼人,何以藏之?其妻答说:呼尔两个朋友议之。外郎使宝同请两个朋友来,宝同归去,至五更回来。外郎问两个朋友来乎?宝同答说?彼二公云杀人事也不来。外郎问何以知之,宝同说:夜半何以来?请极问不得已,说之,彼说不是小事不来。外郎对妻说:何以为之?其妻说:呼尔乞食亲弟来议之。使宝同到密呼之,其弟奔走急来。外郎开说仍云:何以藏置?其弟告六我负去山谷间藏之,就负去。到天明回来,告云:我藏在山谷间,无人见之。外郎云:我今放心矣!汝回去。其妻说小留吃朝饭回去。吃饭时,待制衙门四个臭隶来说,柳文卿胡子转告状去,夜官人家杀人。官司令我等请官人来,即结缚。外郎夫妻与弟到官司,其妻告说:不是杀人也,实则死狗也。我夫亲弟贫穷,每日乞食,我常常劝说不听。骂我说:汝何知之!我两个朋友水火相救如此交结。我欲知心志,曾狗假作人像欺之。今日有灾,请来议之,不来,反为告状。请官司差人堀取来可知。官司差皂隶率外郎之弟堀取而来,果死狗也。官司备知题奏,圣旨宋行柳文卿胡子转各杖一百充军,其家财分半给乞食亲弟。
汉朝时有一介宋行道的外郎,他家道十分富饶。他的兄弟十分艰难,无有住处。黑夜里到旧柳场里睡了,白日里到街上叫化讨饭吃。这般贫穷受苦,这外郎一些儿不照顾,只和外人柳文卿胡子转结做朋友,每日店里打双六下象棋打毯儿踢建子吃酒要笑快活。那外郎的娘子十分贤会,对丈夫说我听得古人说:亲不亲,古乡人;美不美,乡中水。一介胡芦破做两个瓢,他是半个,你是半个。你怎么同胞生的亲兄弟朝朝到街上讨饭吃,无心照顾,只和外人诘交,不顺天理。外郎喝他娘子说:(中略)如今差人带这叫化的●将来看便知道。官人便差人去●将来。看,果然便是死的白狗,官司把这意思备细题奏,圣旨里把柳文卿胡子转宋外郎各杖一百,远地里贬去了。把外郎的钱粮分做两分,一分与他叫化的受用用。
古者有一人出征,十年不还,其妻长念不忘。其家有一雄马,妻对马曰:我夫十年不还,不知生死。汝若寻来,我与女子作汝妻。其马走归,及半月得夫回来,其马每日作怒踶囓。夫问妻曰:此马何若此乎?妻答曰:汝曾十年不还,我对马曰:若得夫来,与女作妻。此马寻汝而来,今不与之,以此作怒。夫曰:虽得我来,何以与女作妻?即杀之,剥皮●干。其马皮忽包女子,随风飞去。后十日,其皮又随风而来,挂子桑树上。其皮内皆是蚕儿,蚕儿之种自此始。
古时有一个征讨官出征去,十年不得回来。他的娘子长念丈夫几时回来,无日有忘。他家里有一个儿马,这妇人对那儿马说:我的丈夫出去征去,经今十年,不知死生。你去若寻得丈夫来呵,便把我的女儿做你老婆。那马听了这话,便走出去。直到三个月,寻得丈夫,骑得回来。后头那马每日恼怒乱叫,常要蹄咬杀人,这般开噪。丈夫问娘子说道:这马怎么这般乱叫聒噪?娘子回说:你一去十年不来,我长念你,对这马说:你若寻丈夫来呵,我与你女儿做媳妇。这马寻了你来呵,我不与他女儿,因比这马这等恼怒。丈夫对娘子说:虽是寻得我来呵,怎么与他女儿?就杀了,剥了皮子晒干时节,猛可里打起旋窝风。那马皮包了女儿,随风飞去了。到十来日,那马皮又风里飞将回来,挂在桑树上。开了看,都是蚕儿。这蚕儿之生自此为始。
郑叔通初已定夏氏女为婚,及入大学,遂登第。既归,则夏氏女已哑。其伯姒欲别择,叔通坚不可,曰:此女,某若不娶,平生遂无所归。况以无恙而定婚、因疾而弃,岂人情哉?竟娶之。其后叔通官至朝奉大夫,哑女所生一子亦有官。
古时郑叔信道的人,夏氏家里定婚。到大学馆里读书,中第回来。夏氏哑了口,说不得言语,他的叔伯和嫂子要别处再讨定婚。叔通坚执不肯,说道:这个女儿我若不娶呵,平生无有去处。又是他无病时定婚,如今有病●了呵,有甚么人情?这般说,就直娶了。后头叔通做到显官,哑女生下的一个儿子也做官。
元朝书生宋宽到楚国,路傍,有一神女庙,过行人不祭则必有灾。宽行至此庙,备礼祭之,跪告曰:吾闻神女有慈有悲,救济惸独,愿降下济一寒生。如此至诚极祷。少顷,神女乘云下来,宽惊恐伏在庙边。神女坐庙榻上,形貌极俊。神女呼宽进前曰:我感汝之诚降临阳世,敢不从命,然汝食荤醒饭食不净。汝若断弃饮食,则我当再来。宽信其言,忍饿一月。神女下来曰:再承厚意而来,然见汝模样不净,不欲从也。言讫而去,不知归处。宽妄从神女妖情,虚受劳苦。
元朝宋宽道的秀才,游学到楚国,路傍有个神女庙。这神道好生利害,过路人不祭他呵,好歹降下灾难。因此这秀才也到庙里摆果子酒肉祭一祭,就跪下告神说道:听得神女有慈有悲,常救济惸独,情愿降下,广济寒生。这般至诚祷告,等一会,那神女果然乘云下来。宋宽却见徨恐,伏庙堂边,这神女坐在那庙榻儿上,形容体貌十分可喜。那神女便叫宋宽进前来,说道:感承秀才至诚,降临阳世,便当从命。虽然,你口吃荤醒饮食,你若断这醒荤呵,我便再下来。宋宽听这神女的言语,就断吃食,忍饿一月。神女果然又下来说:感荷你的至诚,便当从命。然你模样不干净也难和你做亲,这般说了去,不知去处。这宋宽迷他神女妖精,吃唝了干受劳苦。
范纯仁字尧夫,苏州人,县人仲淹之子也。尝往东吴得租麦五百斛,舟载以归。道会故旧石曼卿,自称三丧不举世无郭振,无以告者。纯仁悉以麦舟与之,归而拜父于庭,父问:东吴曾见故人否?纯仁曰:见石曼卿,云三丧在浅土。父曰:何不以麦舟与之?纯仁曰:已与之矣。其后登皇佑元年进士第,官至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卒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忠宣。
范纯仁是苏州吴县的人,他往东吴,放买租麦五百担。载船回来时 边这见父亲的故旧石曼卿。他说遭爷娘的丧,因家道艰难,还不葬了。纯仁了把麦子连馈都馈。回到家里,庭下拜见父亲,父亲问:你到东吴见我的故旧石曼卿么?纯仁告说:我见了他遭爷娘丧,他因艰难,还不葬了。父亲说:你怎么不与麦子?纯仁告说:我都馈他回来。厥后皇佑元年纯仁中进士第,官到尚书右仆射,卒后赠开府仪忠宣公。
苏州有一商将赴京,妻曰:汝到京师买梳而来。商曰:我善忘,汝图形示之。妻指半轮月曰:此是梳形也。商曰诺。暨到京师,爱一妓,尽费其财,空还。从者曰:娘子所求何不买裁?客人念悟,仰视皎月团团恰似明镜,即买铜镜置诸箱中回程到家。其妻馈酒三杯,仍言我请首饰,何不买来?商开箱示之,便是铜镜。妻对镜见其影,怒掷镜,大骂。姑曰:我子纔回家,汝何故与斗?妻曰:如今带妓而来。姑云:妓在何处?妻取镜示之,姑见其影,姑又怒掷镜,骂子曰:畜生畜生!妇之骂汝岂不宜哉?尔带小艾犹为不足,又带老妇而来乎?邻人闻之,笑曰:尔不知明镜照姘丑,真天下弟一痴也。
苏州住的一个铺家,待要买卖赴京去时,他的娘子和丈夫说:你到京里须要买一个梳子来。这丈夫说:我是善忘,你画与我样子。娘子说:何须画? 你如今正是月初新月曲弯,便是梳样一般,你只看那天上新月记得有甚难?丈夫说是,记得容易,我便买来馈你。却到京里养一个 弄尽了钱财,情事不成,就忘记了不想买梳子。收拾行李起程时,根他的一个伴当告说:官人,你临行时,娘子分咐买头面。官人既应许了,却怎么不买?那丈夫才记得起来么,只忘了买甚么东西。只想天月的言语,遭是月望皎月团团明镜一般,就买一个铜镜,着纸包了,装在箱子里。回程到家,娘子见丈夫,便安排酒肉劝饮三杯,做个洗尘。问说外人都说你到京里恋花迷酒,今日方见不虚。人言你临行去时,我分咐买头面,你怎么不买来?丈夫回说:已自买来了。便开箱子,取将来,却是铜镜。这娘子对镜看,却有美貌妇人。他不知自影照现,就恼起来,把这镜子还 在箱子里。村言大骂,乱打丈夫。姑婆近前来骂媳妇,说道:我的儿子才回到家,却因甚事聒噪厮打?媳妇回说:妈妈你不知道,人都说他到京迷花恋色,果然如今带一介 来了。妈妈说 在那里?媳妇说:我才看了,还 在箱子里。妈妈开那箱子,看没甚么人,又问媳妇 在那里。媳妇说:在这铜镜里头。妈妈取那铜镜来看,有老婆在里头。这妈妈也不知自影照镜,又恼懆 了那镜子骂他儿子说:咳!畜生畜生,媳妇打你好。休道是京里去养 ,现将老师傅 也带的来了。这媳妇和姑婆这等哈打胡杜厮打,邻舍人每听得这话,都来笑说:自古明镜照姘丑,你怎么不知道?是天下第一痴。
有一老妪,有女年十八,居古寺洞。老妪每晓到寺佛前烧香,祝曰:愿以作大州官妻。寺之老僧窃闻。一日五更头藏身佛后,老妪又来烧香祝愿。老僧若佛语者曰:汝女命夭,若为此寺老僧妻,可延年;不如是,寿不过二十。可待老僧睡觉议之。僧语讫,潜还方丈。老女到丈外微行作声,僧曰:何人?女人曰:我是居洞口老女也。今听佛教欲告长。老僧曰:哉,汝来言之。老女曰:我有一女,每早到佛前祝曰,愿为大州官之妻。今日佛言:汝女命夭,为长老妻则可延寿。僧曰:我老僧何敢取汝女?老女曰:愿矜怜之,来歞一二日,以救人命。僧曰:我不知吉日。老女曰:我亦不知何日是吉,请长老自择。僧看历书云:今月初七日乃吉。女曰:我到家备礼待之。老僧喜作笼子,至期僧负笼往女家取其女,置笼中,封之负笼而还。沿路唱曰:汝见负和尚耶?汝见负美女笼和尚耶?忽值州官之行,其州官听僧唱而异之。弯弓拟僧,僧弃笼而走。州官开笼取女,以生豹置笼中封之而去。其僧谓女在笼中,遂负笼还寺,呼诸弟子曰:弟子今夜虽有戏声,勿来窥之,否则杖汝。到初夜,僧灭灯,从笼隙以手弄之。豹怒,以爪爪其手。僧曰:女儿女儿,尔莫怒,佛所赐也。乃开笼,忽豹突出咬僧,僧呼弟子曰:弟子弟子,豹咬我。诸弟子皆不肯往救,曰:当夕师教我勿窥,遂不救。豹咬杀老僧,跳墙而走。
古时有一个寺院,户洞下面住的寡老婆,带十八岁的女儿过活。那老婆每日纔到大亮,到寺里佛前面烧香礼拜,祷告:愿我的女儿做大州官的娘子,每日这般至诚祷告,那寺里老和尚知道这祷告的意思,有一日五更头起来,到佛背后藏身伺侯。还是那老婆来祷告时,那和尚说:你的女儿命短,馈这寺里的老和尚是好歹延年长命;不这般是,不过二十岁死了。又说:你且外头伺侯,等和尚起来坐定时,到那里说一说。这般唝,他那和尚走到房里坐的。老婆到窗外悄悄的走作声,和尚说:甚么人来到这里?老婆说:我是这寺院户洞下住的老妈妈,才子佛说话要告老长知道。老和尚说:咳好妖●,你入来说一说。老婆到里面告说:我有一个女儿,每日到佛前面烧香,要愿做大州官的娘子。今日佛说命短,做这寺里长老的娘子呵,便长命。我要说这意思,教长老知道。和尚知道:咳!我一个老秃师,怎么敢要贵女?老婆说:可怜见家里来一两日同床救命。和尚说:既这般是不知几日好?老婆说:我知他几日好,从长老说定日子。这老和尚看历头说:这月初七日好日子。我那一日去老婆说:既这般时,我到家里伺候。打发送了把荆条子做笼子,前面做窗,四面都糊了。到初七日,那和尚背者笼子到他家里,把那女儿坐在笼子里。打封了窗,昼押子去时,说:背的背和尚见了么?背者俊丫的和尚见了么?这般要话去时,路上撞见大州官,那州官遭是无有娘子,听得那和尚的要话,故意吓他,要射的样子。和尚见的惶了,背的笼子 在路边,走到山峪里藏身,拋去。那州官开了笼子,看里头好女儿坐的,拿出来着马上骑,就带去的金色豹子故在里头,还和尚一般打封画了,连忙走去。那和尚回来,不仔细看,还背者笼子到寺里坐的,叫大徒弟来说:徒弟徒弟,假如今夜这房里有聒噪的声音时,你来伦眼看呵,大棍子打你。叫小徒弟来,还是这般分付。不到一更,吹杀灯鲜了笼窗入手。那豹子 破了手,和尚说:女儿女儿,不要这般,佛与的。大开了笼窗,豹子跳出来,这边咬、那边咬。和尚大声叫:大小徒弟,老虎入房咬杀我,你们快来救一救!大小徒弟说:我们去呵,大小棍子打我怎么敢去?两个相推不去,豹子咬杀了和尚,吃了头脑,跳墙走去了。
古者有一县厅,北有古墓。一日县令问县吏曰: 此何人之墓乎?县吏曰:此古县令之墓也。县令曰:何可葬在厅北乎?汝辈宜速移葬他处。县吏如其言,堀土四五尺深。前面有一大●燃火,两边亦有大●盛油而空。其●傍,前面●之油干,则两边●之油流入。其前面又有一个铁牌,写曰:许由许由,五百年来天其增油。县令见之,惶惧不已,即更添油如旧,埋之。语县吏曰:我后日死,则汝辈埋之何处?县吏曰:从大人之命。县令曰:我死,担我而去,担折,处理之可也。居数日,县令果死。县人担尸而去,行至十五里许山下,担忽折落。即于其地堀土四五尺深,得一铁牌,写曰:无物则问我而●。县人与令之子即葬其地,令之长子●其铁牌而藏之于家。无米则击而出之,无酒则击而出之,诸般之物莫不以此而得之。一日令之次子告其兄曰:此铁牌不是兄之私物,乃天与我兄弟共享之物也。请轮日而藏之,其兄不肯,曰:虽在我家,凡诸击出之物皆分用之,汝何争焉?其弟强之,兄不获已,与之。其弟受而藏之,一日无米而击之,火始焰焰,再击而火遂大炽,屋宇财物尽为煨烬。
古时有一个县里,正厅北后有一座坟墓,年代久远。有一日,县官对吏说:这厅后甚么人的坟墓?县吏说:我听得古时县令的坟墓。县令说:虽是县令,怎么葬在正厅后?你们●出,移在别处理了。就●了五六尺深,前面放一个大缸,点灯。两边也放大缸盛油,钻眼,前面缸里的油干了时,两边缸边的油流进去。前面又有一个铁牌子,写者:许由许由,五百年上天添油。遭是县令的名子,许由县令见了,心里十分惊恐。再满满的添油,依旧埋了。就对县吏说:我后日死了呵,恁们埋在那里?县吏说:从大人的命。县令说:恁们抬我去时,杠析处埋了。无多日,那县令死了。抬了去时,到十五里地山底下,杠折了。就那里●土四五尺深,有一个铁牌子写:无东西问我讨。就那里埋了。那个铁牌子县令的大舍将去,放在家里。无有米呵,打出米来,诸诸般般的东西都打出来受用。有一日那大舍的兄弟来告哥哥说:这铁牌子只不是哥哥的,天与我两个弟兄的,俺轮流放好。哥可说:虽是放在我家里,诸般打出来的都一般分用,你却怎么这般说。兄弟强要轮流放。哥哥无奈何,拿出铁牌与他兄弟。那兄弟将去,打出米来,火块出来。再打时,大火出来,连房子钱粮干净都烧了。
罗爱爱,嘉兴名娼也。色貌才艺独步一时,而又性识通敏,工于诗词,是以人皆敬而慕之,称为爱卿。同郡有赵氏子者,亦簪缨族也。父亡母存,家赀钜万,慕其才色,以银五百两聘焉。爱卿入门,妇道甚修,家法甚整。赵子嬖而重之,聘之二年。赵子有父傥,为吏部尚书者,以书召之。许授以江南一官,赵子欲往,则恐贻母妻之忧;不往则又恐失功名之会,踌躇未决。爱卿谓之曰:丈夫壮而立身,扬名以显父母,岂可息情之笃而懊功名之期乎?君母在堂,温情之奉,甘旨之供,妾任其责有余矣。但母年高多病,君宜常以此为念,不可不早归尔。赵子遂卜行,置酒酌别于中堂,赵子乘醉解缆而行。至都而久久不能归,大夫人以忆子之故,遂得重疾。伏枕在床。爱卿事之甚谨,汤药必亲尝、饘粥必亲进。一朝呼爱卿而告之同吾子以功名之故远赴京都,遂绝音 ,吾又不幸成疾,新妇事我至矣。今而命殂,无以相报,但愿吾子早归,新妇异日有子有孙,皆如新妇之孝敬。皇天有知,必不相负,言讫而殉。爱棺哀毁如礼,亲造卿椁置坟●而葬之。既葬,朝夕哭于灵柩前,悲伤过度。是时苗军起至千,嘉兴大掠居民。赵氏之家为刘万户者所据,见爱卿之姿色,欲逼纳之。爱卿给之以甘言,接之以好容。沐浴入阁,以罗帕自缢而死。万户闻之而趋救,已无及矣。即以绣褥里尸,痊之于后圃银杏树下。未几,赵子至矣。投其故宅,荒废无人,但见苍苔碧草掩●阶庭而已。赵子大伤感,宿于空堂,明日鸡鸣而起,寻其母妻,而归行至东城门。遇见旧使苍头,问母与妻安在。苍头曰:郎君何以来之迟也。夫人忆君成疾,今已辞堂,娘子亦已殁矣。遂引赵至母葬处,指坟●而告之曰:此皆六娘子之所经营也。指松柏而告之曰:此亦六娘子之所手植也。自夫人之死,娘子身被衰麻,手扶棺椁,自负土营坟,日夜号哭墓下。不幸苗军入城,宅舍被占,刘万户者欲以非理犯之。娘子不从,遂以罗帕自缢,就于后圃葬之矣。赵子闻此言,哀伤不已,即归至银杏树下,发堀之。颜貌如生,肌肤不改,赵子抱其尸而大恸绝而复苏者再。乃沐以香汤被华服,买棺而附葬于母坟之侧。哭之曰:娘子平日聪明才慧流●莫及,今虽死矣,岂可混同凡人使绝灵响。九原有知,愿赐一见。于是出则祷于墓下,归则哭于圃中。将及一月旬晦之夕,赵子独坐中堂寝而不能寐。忽闻暗中有哭声,急起视之,果六娘子之灵也。其动静语默无暴平日,遂抱赵子同床而语曰:妾虽处幽冥,感君忧念实所怆恻,是故今夕与君知闻尔,从今别矣。赵子闻之大哭,不见其处。
古时嘉兴县里住的有一个妇人叫名罗爱爱,十分可喜,本性聪明,又做好文章。那时节人人都夸奖敬重他,叫做爱卿。一县里住的有一个姓赵的秀才,也是一个六来头,家的有好些钱财,听得这妇人的好模样好本事,心里想念就下了五百两银子,娶将家里来。这妇人到他家里,修整家法,尽着媳妇的道理。这秀才心里喜欢怜爱,过活才到二年,他父亲的朋友做吏部尚书送一封书来,叫他要做官。这秀才临去时,心里忧愁。要去呵,家有母亲和娘子,舍不得。不去呵,误了功名,心里未定其间。娘子对秀才说道:我听得大丈夫务要立身扬名,以显父母。你却怎么想念家小,忘了功名。你的母亲在家呵,早起晚夕我小心侍奉,你莫愁,放心去。只是母亲寿高病多,你却常常想这意思,早早回来。这他说了,就递送路酒相别了。那秀才吃酒醉了,便上马去了,多年不得回来。那母亲媳他儿子,得病重了,这媳妇亲自所绝愁缩好生伏侍。有一口,那老娘叫那媳妇说道:我的儿子营干功名,远在京城。我如今害病重了,你这般伏侍到了。我这恩德报答不得,只愿我的儿子早早回来,你有子有孙,都似你一般孝敬呵,皇天好歹替我报答你。这般说罢就死了。这娘子十分哀痛,做了棺材,亲自背土埋葬了,常在坟边早晚啼哭贷过了。那时节,苗军起兵到这嘉兴地面,摽掠村落。那军里头有个刘万户道的人,连这娘子抢了去,看他容彩麦利要下手。这娘子故意甘言甜语,假做许嫁的样儿,悄悄的洗澡身子,把手帕吊死了。这刘万户赶不上救他死,十分凄惶。把锦绣褥子来装灵尸,埋在后圃白果树底下。那赵秀才却回家来,看家里无一个人,只有荒草生出院落里。这秀才十分悲伤,没奈何,那空房里独自睡了。明日头鸡叫时起来,要寻见母亲和娘子去。行到东城门外,撞见旧使唤的老汉子,问:我母亲和娘子在那里?那老汉回说:官人官人怎么来的迟?老娘长想官人成病死了。罗妳妳也死了,就引者秀才到那老娘 处,指与他坟墓,说道:这个是罗妳妳的自家做的。又指与他松柏树说道:这也是罗妳妳自家栽的,老娘死了后头,罗妳妳身穿着麻衣,手扶着棺材,亲自背土埋葬,白日黑夜常在坟边号哭。不想贼兵乱起,家里大小人口都被抢了去,那贼军要下手妳妳,妳妳直不肯,就吊死埋在后园白果树底下。这秀才听了这话,啼啼哭哭,十分哀痛,到那白果树底下打开坟墓,省那颜色和身子,却是在生时一般。这秀才抱着那灵尸只管哀哭,几遍昏死了还苏省。却把香汤水来洗了灵尸,穿新衣服,另买一个新棺,搬葬母亲坟墓一处,就拜伏坟下,啼哭说道:娘子你生时听明智能,十个九个也都赶不上。你如今虽是死了呵,比不得常魂,却怎么不来看我,情愿看我一遭。常常这般祷告,坟下啼哭七八到一个月。忽然有一日晚夕,这秀才独在厅堂里要睡呵。睡不着,暗暗有啼哭声,这秀才连忙起来看,却是那娘子的魂灵,那言语动静便似活在时一般。就抱着那秀才同床,说道:我虽是在幽冥之中呵,感动你的忧念,十分凄惶。今日为来和你相会,从今日永别了。这秀才听这话,放声啼哭,再不见了魂灵。
程彦宾为罗城使,进攻遂宁之日,左右以三处女献,皆蔚然有姿色。时公方醉,谓女子曰:汝犹吾女,安敢相犯。因手自封锁,置于一室及朝,访其父母还之。皆泣谢曰:愿太守早建旌节。彦宾曰:节非敢望,但得死而无病便是好也。其后官至观察使,年九十九无疾而卒。
古时程彦宾道的人做罗城太守,领军马到遂宁地面征讨时节。有一日,左右的军人每讨三个女儿来进与彦宾,都俊俊好模样。那早晚彦宾醉酒,和那女儿每说:你是我的女儿一般,我怎么敢下手?把三个女儿放在一个房屋里,亲自打封锁了。到第二日早起,寻他爷娘来,一个个都还他送了。那三个女儿的爷娘都啼哭谢拜,说道:愿太守早早的得功,立了贤牌,光显门间。彦宾回说:我怎么敢望那等勾当,我只愿无病老死却好,果然后头这彦宾除做观察使,年到九十九无病死了。
李谦尝●岁歉出粟千石以●乡人,明年又歉,人无以偿。谦即对众焚券曰:债已偿矣,不须复偿。明年大熟,人争偿之,一无所受。明年又大歉,谦竭家资,煮粥以济之。动以万计,死者复为痊之。人皆曰:子阴德可谓大矣。谦曰:何足为德。一日假寐,梦一紫衣人告之曰:上帝知汝有德及人,报在尔后。言讫而去。后谦寿百岁而终,子孙皆为显官。
古时李谦每遇岁歉,一乡人无有吃的饥荒时,出家里的米粮,散与他吃,或是熬粥舍施。有人●去的米粮到明年大熟还他呵。谦对●人烧●券不要还纳,乡中有死丧不能丧的呵,谦出财葬了。有这般阴德,乡人都说谦多有阴功,谦说何有阴功。有一日,谦梦里见穿紫衣的人告谦:上帝知道大人有阴德,报大人后嗣荣显。果然谦到百岁死了,子孙都做显官。
古有一行路人请宿于一官人家,夜梦其家母羊来告曰:明口主人杀羊馈客,若杀之,则羊园只我孕儿肥泽,当杀我矣。我元是此家妾也,被正妻毒药杀我,我恋夫不已,变为母羊。在此家姑待一二日则当生子,请客告以素食而沮其杀我。客觉而●之,然夜深不得开说。明早主人果杀羊馈客,客乃说此意于主人,宾主但哀,不忍食之。
古时有一个行路的人到一个官人家借宿,到四更鼓梦里有一个大母羊进前来告说:这主人家官人明日要宰羊接待贵客,羊圈里头只我怀羔有肥,杀时便杀我,官人可怜见救一救。我原是主人家官人的小娘子,被正娘子性儿恨互毒药杀我,我顾恋夫主,变做母羊。在这羊圈,怀羔满月,无多日便下羔儿。请大人赚说我吃素。这般告了去么,那客人却想妖●,又是黑夜,不得说与主人。那主人果然杀那母羊煮熟了。第二日清早起,却把羊肉馆待他。那客人见那羊肉,才记得梦里的话,和主人家开说那里意思。主人听的这话,哀哭眼泪,都不忍吃那羊肉。佛经说死生轮回,人死便托生。
古者有一富人郭兴,凡见古器皆买之,多积家中。一日,有街中一人将尽破贴里衣来告曰:此未是宋宰相吕蒙正不做官时所服之衣也。兴闻而郎买之。又有一人将一顶破纱帽来告曰:此是晋名士陶潜漉酒巾也。兴闻而买之。又有一人将一张破席来告曰:此是鲁哀公问政于孔子时铺坐之席也。兴闻而又买之。又有一人将一个木杖来告曰:此是春秋时韩伯瑜之孝顺泣杖也。兴闻而买之。又有一人将一个瓢子来告曰:此是尧帝让位时钦赐许由之瓢也。兴闻而又买之。兴如此多买古器狼籍家中,常被人欺,不数年家甚贫穷。有一人来告:汝多积古器,有何益乎?今汝服蒙正之衣、戴陶公之巾、杖伯瑜之杖、挟哀公之席、将许由之瓢立于市,则必众人争来买之。兴果如其而往于市立焉,市人皆饮笑曰:老翁曾是富家翁也,今为一个乞食人也。此所谓运来,铁也争光;运去,黄金失色。
古时有郭兴道的人,原是财主。平生只好看古器,但见古器呵,便是破坏东西,也不问价钱多少,都买趱积。有来有一日街上有一人将一领破褶儿来说道:这个褶儿是宋朝吕蒙正宰相不得发迹时穿的褶儿。正是好古物,郭兴便买了。又一个人将一张破席子来说道:这个是晋朝高才名士陶潜漉酒的头巾,却高似吕蒙正褶儿,这郭兴又买了。又一个人将一张破席子来说道:这个是鲁国哀公孔夫子根前问政时铺的席子。郭兴又买了。又有一个人将一条棍子来说道:这个是春秋时韩伯瑜孝顺的泣杖。郭兴就买了。又一个人将一个小瓢儿来说道:这个是尧皇帝让位时,钦赐许由的瓢儿。郭兴也买了。这般胡买古器多趱积家里,这郭兴常被人欺弄他。不到几年,家道贫穷,艰难过日月。一个人来特故唝他说道:你多买下古器来,如今穿者吕蒙正的褶儿、戴者陶潜的头巾、拿者伯瑜的泣杖、侠者哀公的席子、腰里带者许由的瓢儿,到街上站呵,众人必来争要买这古器。这郭兴信他说,却是那般扮妆到街上站的时节,傍边众人欺弄他说道:这老的在前是好财主人家,如今做一个叫化的人。阿的便是运来铁也争光,运去黄金失色。
宋人有好行仁义者,三世不懈。家无故黑牛生白犊,以问孔子,孔子曰:此吉祥也。以荐上帝,居一年,其父无故盲,其牛复生白犊。其父复令其子问孔子,孔子曰:吉祥也。复教以祭。其子归致命,其父曰:行孔子之言也。居一年,其子又无故而盲。其后楚攻宋,围其城。民易子而食之,折骸而炊之。丁壮者弃城而战,死者太半。此人以父子有病皆免,及围解,而病俱愈。
宋时刘义道的人好行仁义,三世不怠。他家里一双黑牛不知怎生下一个白犊儿,便去见孔子。问孔子,答应说:这个是好祥瑞,你快杀这犊儿祭天。这个人听了这话,回到家里,就杀这犊儿祭天。住一年,刘义瞎了双眼,那黑牛又生下一个白犊儿。这刘义又教他的儿子刘惠去见孔子,问孔子,答应说:也是好祥瑞,又教祭天。刘惠回告父亲刘义,刘义说:行孔子的话。又住一年,又瞎了刘惠的眼。过了一年多,楚国军马围这宋国厮杀,宋国人民断了口粮,换了儿子吃。又砍人骨头,烧做饭吃。别的壮丁百姓战场里多一般死了,这刘义父子因这眼病在家,都免了不死。楚国军马退兵的后头,这刘义爷儿的眼依旧都好了。
元田文英禀性毒虐,婢仆有过则椎其胫骨,蹒跚行躄。至元乙亥北兵至境,箭中其胫、镞入胫骨,受苦三年而死。人以为椎胫之报。
元朝时田文英道的人,本性贷歹。家里使唤的不问男子妇人有些小过失呵,着捧锤打了胫骨,艰难走动,这般暴恶。至元乙亥年间,北兵到来厮杀时,文英被箭射,箭镞入胫骨,三年受苦,医不得死了。人都说这个是做互的报雠。
祝染,南剑剑人也。还歉岁,为粥以施贫者。后生一子聪慧,请举入学。手榜将开,忽街上人梦捷者奔驰而过报壮元榜,手持一大旗,书四字曰:施粥之报。及榜开,其子果为特科壮元。
古时祝染是南剑州的人,遇着饥荒熬粥舍施贫穷的人。后头他生下一个儿子,好聪明智能,到国子监里读书走举。黄榜开的日子,街上人梦里一个人跑马过去,说道:这是壮元的榜。他手里拿者一个大旗,写四个字:施粥之报。开了黄榜,他的儿子果然做了壮元。
朱轼尝预乡荐家贫,教学于里中。岁暮得束修,与其子归。至中途,忽见田夫械系,悲泣道侧。问其故,乃曰:春月●了青苗钱,限满而不能偿,官司鞭苔己极,不若死之为愈。轼问所负几何,曰:三千五百。轼尽以束修依数奉为纳官。其人得释。邑士人刘澈累举蹭蹬省闹默祝于神,一夕梦至官府,有吏语澈曰:汝生未有微禄,而德有亏,不可得矣。澈曰:所亏何事?吏曰:尔弟负官钱,不能少助之,致使死于非命。非亏德而何?澈曰:弟不肖以致刑辟,某复何罪?吏曰:行路之人见且不忍,彼乃同气,何不动心?汝不知朱轼代纳青苗事耶?行将获阴德之报。澈觉后诣轼访其实,澈惘然自失。轼生三子,曰京官,至国子司业。曰克,曰某,皆显官。轼至八十四,无疾而卒。
古时朱轼是南丰县的人,家道艰难。聚会乡里的子弟教训,讨学课钱过活。有一日和他儿子出去时,见一个农夫压枷在路傍涕哭,轼问:你怎么啼哭?他告说:我贫穷,春月●了青苗钱,限过还不得。官司每日打我,百般折倒,我要死呵死不得。轼问:你●的多少?他告说:三千五百。朱轼把自家的学课钱依数纳官官司,便放了农夫。那时节一乡的人刘澈好几遭赴举中不得,到庙里祷告。那一日梦里冥府对澈说道:你平生无有禄俸,德也亏了,怎么得中举?澈告说:我有甚么亏德?冥府说:你的亲兄弟负了官钱还不得,每日吃折倒。你亲歌歌一些儿不照顾,却不亏德!澈告说:我的兄弟不肖,自家犯法,我有甚么罪辜?冥府说:你不听得一乡人朱轼贷纳青苗事么?行路的人也忍不得这般救,休道是同胞弟兄。你怎么不照顾?澈觉起来,到朱轼根前问了。轼回说:果然我这般救农夫么,怎计较冥府知道有阴德?澈听得害羞回去了。轼生下三个儿子,都做显官。轼亨富贵,到八十四岁,在家无病死了。
多婆那国在倭国东比一千里,一名龙城国。其国王舍达婆娶女国王女为妃,有娠七年乃生,大●。王曰:人而生●不祥,宜弃之。其女不忍,以帛里●并宝物,置椟中,载船浮海。祝曰:任到有绿之地,立国成家。初至驾洛国海边,其国人●之不取;又至辰韩阿●浦,有老母开椟见之,小儿在焉,取养之。及壮长九尺,风神秀朗,智识过人。或曰:此儿不知姓氏,初椟来时,有鹊飞鸣,宜省鹊字以昔为氏。又鲜椟而出,宜名脱解。始以渔钓为业,养母无懈色。母曰:汝非常人,骨相殊异,宜从学以立功名。于是专精学问,兼知地理。望杨山下瓠公宅,以为吉地,设诡计潜埋砺炭于其侧。互门告云:此是吾祖业旧屋。瓠公不许,乃诉于官。官曰:以何验是汝家?脱鲜曰:我本冶匠乍出,邻乡而取居之,请堀地捡看。从之,果得砺炭,乃取而居之。南解王闻其贤,以女妻之登为太辅,委以国政。南解王将死,谓子儒理婿脱解曰:吾死后,汝朴昔二姓年长而嗣位焉。后儒理王将死,曰先生顾命也。以脱解继焉。脱解一云吐鲜,时年六十二,在位十四年薨。
日本国东北上约有一千里远近,有个多婆那国,一名是龙城国。那国王讳叫舍达婆,取那女国王的女儿做妃子,怀身直到七年纔生下一个大鴠。王妖●说道:人而生鴠,不祥莫甚,合当 了。这王妃心里不忍,着绢忍帛包了,连将诸般宝贝,装在樻匣。又装小船●海去时,祝愿说道:随你浮到有绿地●立国城家,这般分咐放他去了。初到驾洛国海边头,那国人每望见●在,不去取他。又漂到新罗国阿●浦道的海边,有一个贤德的老妇人见他奇●开椟看,却有一个俊俊的小厮坐在里头。这妇人取将家来养活,长大了身长九尺,风彩秀朗,知识过人。有人说道:这贵儿子不知姓氏,初头樻子●出来时,有喜鹊,喜鸣上下,却省鹊字做姓叫昔。又有解樻出来叫名脱解。这个人常常钓渔为业,侍奉乞养母亲,这些儿邋遢至诚孝顺。一日母亲说道:你是骨相灵异,不是常凡人。小不得学本事立功名,这儿子敬顺娘的言语,精详学文,兼通地理。望见杨山下瓠公的宅子,自想好处,便要占住。暗暗的诡诈计较,拿将磨石和炭,黑夜到那瓠公的宅子,悄悄的墙底下堀土埋了那砺炭。俊头却到他门上说道:你这房子是吾祖宗住的旧房儿,你怎么偷住我家?瓠公坚执不许,昔脱解就告官,官府问脱解怎么知道你祖宗傅下的旧房儿?脱解告说:小人原系铁匠子孙,近来间搬住邻卿空家。有来,请官府遍掘土地,看一看便知道事实。官府从他说:教人掘地,果然得了砺炭出来,官府就断与他房子住坐。那早晚新罗南解王听得他贤德,就取他来做驸马,除做大保职事,教他全管国政。南解王病重临终时,叫他儿子儒理和驸马昔脱解,遗命说道:我死的后头,你两个着年次相继做王。这般分咐,殁了,亲子儒理先继为王,儒理又临终,一从先生遗命把位子傅与姐夫,昔脱解。这昔脱解年到六十二,在位十四年殁了。
冯商鄂州江人,壮岁无子。将如京师,其妻授以白金数笏,曰:君未有子,可以此为买妾之资。及至京师,买一妾,立券偿钱矣。问妾所白来,涕泣不肯言,固问之,乃曰:吾父居官,因纲运欠折,鬻妾以为陪偿之计。商遂恻然不忍犯,遣●其父,不索其钱,不望其报。及归家,妻问买妾安在,贝故以告。妻曰:君用心如此,阴德厚矣。何患无子。居数月,妻有娠,将诞。里人皆梦鼓吹喧●送壮元至冯家,次早生子,即京也。后领举为鲜元,省试为省元,登第为壮元,世号为冯三元。后官至宣徽南院使,拜太子少师,致仕,卒赠司徒。
古时鄂州江夏县住的冯商道的人,年到中年,无有儿子。有一日往京去时,他的娘子与丈夫白金几斤说道:你无有儿子,拿这白金去买一个小娘子来。到京里,买一个小女儿来,问:你甚么人家的女儿?那女儿下眼泪,不敢言语。冯商再三的问,女儿回告:我的父亲做了州官,折了官粮,要卖我陪偿官钱。冯商听得怜见,忍不得下手。就●他父亲,也不要送的价钱。回家来,娘子问商道:你买的小娘子在那里?商回说:这等绿故。娘子说:丈夫,你的用心好,这等有阴德,愁甚么无儿子?无多月,他娘子怀身满月临产时,邻里人梦里都见打鼓喧闹送壮元冯家的。第二日早起生下儿子,叫名京,后头那京解试做壮元,省试做壮元,登第做壮元。那时节人都说冯三元,官到徽南院使,除做太子少师,老死赠司徒。
古者谢端早丧父母,又无亲戚,邻家抚养为人,恭敬谨慎。年至十八岁,早出种田,夕回家自食。一日种田出去,见田中有一个大蛤蜊,遂郎●放养瓮中。有一日耘田回家,诸般饮食无不备在,端意谓邻人怜我如此备办也。到邻家谢拜曰:每日如此备办,不胜惶恐。邻人云:汝所取来之妻如此备办,反以我邻家为备办耶?端一日鸡鸣时出去,待天明回家,年少妇人从瓮中出来收撤器皿。端问姓名不答,●入瓮中,端执而问之,妇人曰:我是汉水江河之女皇,天见汝恭敬谨慎,使我权作妻孝养汝矣。汝若娶妻,使我回。今见我本身,再不住。俄而大风忽起,其女垂云而去,不知归处。
古时谢端道的人从少时殁了爷娘,又无亲戚,无人养活。年到十八岁,一心恭敬谨慎,每日早起出去种田,晚夕回家自做饭吃。有一日野甸里得一个大蛤蜊,看得是妖物,掌将回家来,瓮里养活。又一日出去耕田,肚里饿要吃饭,回来看家里饭汤早做下,诸般摆有的干净。他想道是邻舍可怜见我,这般摆布。只这般想。从那后每日家都这般备辨,心里惶恐,走到邻舍家,谢拜说:每日家照顾穷人,惶恐无尽。那邻家回说:你取娘子家里隐藏,他备办事务,颠倒说我们照顾。他心里疑惑么,不知何人的所为,一日鸡叫时出去,等到天亮。回来,看一个年少妇人瓮里走出来收拾家事,见他问姓名,他不答应。●要瓮里去时,拿住他,再问,他说:我是汉水江河里女儿皇天,见你从小恭敬谨慎,教我权做家小,密密的服事你。你若取了娘子呵,教我回来。你如今见我的本身,再住不得,就要回去。这般说时,忽然天阴,大风起来,那介女儿因风回去了。
马涓字臣济,父以中年无子,买一妾。极妹丽,每理发,必引避,如有泹丧之状。涓父●而问之,则曰:某父本守某官,不幸死去。家甚远,无力可归,故鬻某。今犹未经卒哭,约发者实素帛,暂以绛彩蒙其上,不欲公见。初无他意。闻之恻然,即日访寻其母。●之,且厚遗资助。是夕梦一羽衣曰:天锡示子庆流涓。明年果生一子,因以涓字名之,及长赴试。羽衣复入梦曰:汝欲及第,须中三魁。大学魁乡荐乃至唱名为天下第一,果中三魁。
古时马涓的父亲到五十岁,无一个儿女。买一个小娘,十分好俊,每梳头时,退坐一边,有悲哀的模样。涓的父亲看他妖怪,问:你怎么这般烦怒?他告说:我的父亲做州官,不幸早死了。本家忒远,要运去无气力,无奈何卖我。如今还不过卒哭,挽头发的都是素帛,只我呵,一时间着艳色东西戴在头上,不敢显然伏侍,别无甚么意思。涓的父亲听得凄惶,就那一日寻见他母亲,还他女儿,又多与他路上用的盘缠。那一日梦里穿羽衣的人来说:天馈你儿子,庆流涓涓。果然明年生下一介儿子,因此叫名涓。俊头长大了,赴举场时,梦里那穿羽衣的人又来说:你要中举呵。好一夕中了三汤壮亢。无多日,果然乡试会试殿试都得壮元。
阳雍兄弟六人,以佣卖为业少修孝敬,达于遐迩。父母殁葬毕,长慕追思,不胜心目,乃卖田宅,北徒绝水奖处大道峻阪下为居。晨夜辇水浆给行旅,兼补履●,不受其真。如是累年不懈,天神化书生,问:何故万种菜以给,答曰:无种,乃与之数升。雍大喜种之,其本化为白壁余为钱。书生复曰:何不求妇?答曰:年老无肯者。书生曰:求名家女必得之。有徐氏右北平着姓,女有名行,多求不许,乃试求之。徐氏笑之以为狂僻,然闻其好善,戏答媒曰:得白壁一双钱百万者共婚。雍即具送,徐氏大愕,遂以妻之。生十男,皆令德俊异,位至卿相,累世贵盛,凡右北平之阳是后也。
姓阳名雍的人,弟兄六个,常常与人做工役得些钱过活。从小时尽那孝敬的道理,远近人都知道他孝敬。他爷娘殁了,埋葬的后头,长日想着爷娘,哀痛不尽。把他旳田园房舍都卖了,搬在北边大路傍大坡下,无水浆处住坐。早晚提水米与济行路人解渴,又做馈他鞋子,不指望价钱。这般过活,好几年也不怠慢。有一日天神变做学生,问雍说道:你怎么不种菜与人吃?他答雍说无有菜子儿。那学生与他几升菜子儿去,这阳雍十分喜欢,就种来,那根儿便化做白玉,其余是都化做钢钱。无多日,学生又来说道:你怎么不求媳妇?他回说我呵年老,都不肯做娘子。那学生说:你若求名头的人家女儿呵便得。有一个在北平地面住坐姓徐家的女儿,有根脚又有行止,都要成婚么,那家不肯许他。这阳雍要取那女儿,送一个媒人说,那徐家笑他狂要么,听得他好善,和媒人戏弄说:若有一只白玉和百万铜钱的人呵,我和他成婚。阳雍把那对象都送了,那徐家十分惊惶,便与他女儿做娘子。后头生下十个儿子,都有大德行,世世做宰相享富贵,但凡北平面住的好人家都是他的后孙。
彭矩台州人,自幼端重谨愿,未尝游戏长益慈祥谦逊。有蔬圃与人联界,里妇每窃采之,彭佯不知。里人侵过圃界,彭亦不问,尝与一商同宿于店。彭先早归,商失伞,意彭持去,登彭门索之。彭对以故,商怒骂且言失衣,商欺彭懦,必索其偿。彭如数偿之而去。彭性好善,喜行方便,见饥者必减食食之,寒者解衣衣之。至于正桥修路,但力可以为者无不行之。年三十七,未有子,诣西岳祈嗣,既而生三子。后卒于临安,年七十七。
古时彭矩是台州住的人,他年幼时端重谨厚,不曾闲要。长大了越慈祥谦逊,他家的菜园和邻家的菜园联界,邻家的妇人每偷了菜蔬,彭矩佯不知道。或是行路的蹉过了菜园呵,彭矩也不禁他。有一日和一个客商同宿店里,彭矩先早起去了,客商不见了伞子,胡疑彭矩拿去,到彭家要伞子。彭矩答应说:咳我不曾将来,客商恼怒说:只不是伞子,一领衣裳也不见了,你不将来,他那里走去?十分骂他,那彭矩不曾将来么,伞子衣裳别处买来都馈了。这般性好也有方便,见饿的人,减了自己饭与他吃;见冷的人自家的衣裳与他穿,以至整理桥梁修理道路,但是用气力可做的勾当便都做了。年到三十七岁还无有儿子,到那西岳神根前祷吉,继后于一会生下三个儿子。后头到临安年,到七十七岁殁了。
古有一人家甚贫穷,一日梦得铜钱一千贯,觉而与妻计之,曰:用三百贯买家用,三百贯兴贩,用二百贯买伴,尚用二百贯买妾。其妾闻之怒曰:汝本贫穷人也,今幸得钱即敢买妾耶?因而夫妇相辱。邻人问其故,夫妇俱陈其实,邻人抵掌大笑曰:汝今梦得钱财犹如是也,若得实财则必杀人而罪及邻人。
古时有一介人家,十分艰难过日月。有一日这家的汉子黑夜梦里得了一千贯铜钱,心里计较:把三百贯一座好房儿住坐,三百贯开铺儿做买卖,二百贯买伴倘使唤,又把二百贯买两介小娘子快活。这般对他娘子说了,那娘子便恼起来说道:你原系受冻忍饿的人,才得钱财,要买小娘子!这两口儿俗言争口,扯着头发厮打闹噪。时邻舍人家听得,都来劝他不要厮打,就问怎么这等厮打,这两个夫妇却老实说这意思。那邻舍人每听得这话都打手掌●说:你两口儿梦见钱●也这般厮打,着实得了钱粮呵,便打杀人连累邻家,这般戏要大笑。
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出则必厌酒肉而后反,其妻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厌酒食而后反,问其所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当有显者来,吾将瞷良人所之也。蚤起施良人之所之,偏国中无与立谈者。卒之东郭墦间之祭者,乞其余,不足,又顾而之他,此其为厌足之道也。其妻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与其妾讪其良人而相泣于庭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
古时齐国有一介人,他有两介娘子,一介是小娘子。那介人每日出去,醉饱酒肉回家。正娘子问他丈夫说:甚么人每日这般馆待你来?丈夫回说:尽富贵人家馆待我来。正娘子听他说,对小娘子说:丈夫每日出去醉饱回来,我问你那里这般醉饱来,他说富贵人家里吃来。他虽是这般说磨,无一介朝官来访,我明日悄悄的望他去处。第二日丈夫早起来出去时,那正娘子也悄悄的根者行,望见他去处。那丈夫走遍一城,无人和他说话。走到东城门外众坟墓祭祀处,央及酒饭吃了,吃不饱又望别处讨吃去。那娘子知道他丈夫的所为,便心里害羞当不得。回到家里,对小媳妇说道:这丈夫是俺两个妇人全靠直到死老。如今看的他行止这般污麤,怎么那好?两个媳妇院落里啼哭,说来说去,说不尽的其间,那丈夫又醉饱摇摆东倒西倒走进来,和他家小骄傲斗打。把这介比朝士看,黑地里央及求富贵、白日里骄傲的一般,那家小不害羞啼哭的少有。
耽罗镇山曰汉罗,俗号头无岳,即今济州,在全罗道界海南中。古记云:大初无人物,三神人从地涌出,长曰良乙那、次曰高乙那、三曰夫乙那。三人游猎,皮衣肉食。一日见紫泥封木函,浮至东海滨,就开之。内又有石函,有一红带紫衣者随来开石函,出现青衣处女三及诸询犊五谷种。乃曰:我日本使也,吾王生此三女,云西海中岳降神子三人,将欲立国,俱无配匹。命臣送三女来配,配以造成大业。忽乘云而去。三人以年次分娶之,就泉甘土肥处射矢卜地。始播五谷,且牧驹犊,日就蕃庶。至十五代孙高厚高清昆弟三人,造舟渡海至于耽津盖新罗盛时也。于时客星见于南方,太史奏曰:异国人来朝之象也。已而耽罗来朝,新罗王嘉之称长子曰星主,以其动星象也。二子日王子,王令请出胯下,爱如己子,故名之曰季子。都内邑号曰耽罗,取初泊耽津也。自后孙蕃盛,世修其职,高丽肃宗时为郡。忠烈王时元世祖置牧场,我朝奏奉旨,●隶高丽为济州。
耽罗国镇山是叫名汉罗山,又说头无岳,便是如今济州,在全罗道南海中。古史上说赏初无有人物,不知怎的,三介神人从地下涌出。大的是叫名良乙那,第二的●名高乙那,第三的●名夫乙那。那三人长日打围,身穿皮衣裳吃肉。有一日紫泥打封的木函浮到海岸上,那三个神人开了看,里头又有石函。有一个穿者紫衣系者红绦儿的人到来,开了石函,那里头有穿青的三个女儿和马驹子牛犊儿,又有五谷种子。都拿出来,对神人说:我是日本国的使臣,国王生下这三个女儿,说道西海中岳降下三个神人,待要建都,都无有配对。教我送这三个女儿来做娘子,做成大业。这般说忽然乘云去了,那三个神人依着年次,各自取了。就拣好泉水好地●射箭占了,种五谷,又放养马驹子牛犊儿。无多年,五谷豊登,牛马蕃盛。到十五代子孙,高厚高清弟兄两个,打做船,双过海到新罗国耽津地面。那时节客星照现南方新罗太史奏王说道:却是异国人来朝之象。无多日,耽罗人来朝,新罗王十分喜欢。把高厚改名唤星主,却因客星做名。又把高清改名做王子,教他胯腿下出来,爱他亲生一般。又改名做季子,建都内县,国号叫做耽罗,却因当初下舡耽津做名。从今以后子孙最众●不废了职分。到高丽肃宗时节,把这耽罗做郡到。忠烈王时节,元朝世祖皇帝做马,本朝奏请朝庭奉圣旨,还属高丽做济州。
古时王忳拜郿县令,归时到郄亭楼上宿之夜中。鬼崇数人到来,其内一妇人也欲告闷意,赤身难进。王与之一衣,其妇人着衣进前告曰:我●涪令之妻,欲见家长。到宿此亭,亭长杀我●十人,埋在楼下坑中●去之物尽夺。其亭长之名浮激也,见在楼下。王 荅曰:当报尔雠,汝等姑退。妇人还衣,率诸鬼而去。王 待翼朝开楼下坑中,见十尸藏在。即捉浮激问之,具服,其取夺之物尽还本家,移埋他处。奏朝廷杀其浮激,号令三日。
古时王 道的人做郿县令,到任去时,到郄楼上歇息。过了二更不到四更,见鬼崇数人靠前来,那里头一个是妇人,告说要告诉闷的意思么,身上无有穿的,不敢进告。王 听此,与他一领衣裳,进前告说:我是涪令的的娘子,要探见丈夫。年前到此亭里歇宿时,亭长杀了我,又把一起大小十个人口干净都杀,埋在这楼下坑里,衣裳钱物都夺了。那亭长叫名浮激,见今坐在这楼门。王 说:我当为你报雠,你们且回去。妇人还他衣裳,带以下的鬼崇辞了回去。王 等到天亮,着人跑开楼下坑里,便是十个死尸。都在坑里,便拿将浮激考问,具服无辞。把他抢夺的衣裳钱财都与他本身家搬在别处埋葬,就题奏朝廷杀了浮激,号令三日。
司译院都提调辅国崇禄大夫领中枢府事,臣李边诚惶诚惧稽首稽首。上言钦惟
皇朝驭字,薄海内外罔不臣妾乃眷朝鲜,譬久内诸侯钖赉相望我朝,列圣相承至诚事大。然本
国语音与
中朝不同,使事交际之间,不无扞格不通之患。故我
国家设承文司译院,讲肄习读,官常习汉音,其为虑至深地矣!但所习者不过直解小学,老乞大、朴通事、前、后汉书,然直解小学,逐节解说,非常用汉语也。老乞大、朴通事多带蒙古之言,非纯汉语,又有商贾庸谈学者病之。
国初学汉音者,非但习之句读文字之间,如汉人唐诚●长寿洪楫曹正等辈相继出来,质问论难,颇有成才者。今则无人可质,语日讹伪,臣窃恨之,臣性质鲁钝,学问●荒然,于汉音专心致虑已经五十年矣,尚未会其要领,仅得糟粕之一二,臣今年踰八秩,日迫西山,朝暮奄辞,
圣代无以报荅,
列圣之鸿恩,思效一得之愚以补涓埃,●采劝善,阴骘诸书中,可为劝戒者数十条与平昔所闻古事数十,总六十五条俱以译语●,欲令学汉语者,并加时习,谨誊写,奉进仰尘,
叡览倘有可采,
令人典校署刊印施行,不胜幸甚。臣无任过,切屏营久,至诚惶诚,惧稽首稽首谨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