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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纪元

《新纪元》 (清)碧荷馆主人 著

第一回鉴既往用黄帝纪年,虑将来开白人议会

  第二回见机而作任相辞官,无可为谋匈王告急

  第三回救同胞飞电起前勋,重专征同僚设祖饯

  第四回黄元帅密派侦探队,鲁总督急盼助战兵

  第五回侦探舰水底现奇境,向导军洋面遇危机

  第六回洋面探险电器奏功,水底潜行雷艇肆虐

  第七回呼将伯拟破潜水雷,谋抵御商用绿气炮

  第八回闻败报列强再会议,仿成规中国大征兵

  第九回梭博士试验步行器,费参谋布设艮止机

  第十回纽约厂避电衣告成,东京湾步行军失势

  第十一回遭炮毙华军受小挫,被火攻敌将丧残生

  第十二回为黄族刘教习下山,遭绿气傅统领殉国

  第十三回化水作火刘叟定谋,转败为功金姬献策

  第十四回采嘉言进兵驻锡兰,延残喘亡命归孟买

  第十五回谋报复决派气球队,遭掩袭连丧铁甲船

  第十六回金小姐云端开剧战,温探长水府访奇人

  第十七回扼红海埃将论军机,忿黄人法民尽义务

  第十八回万国南失利丧红海,金景澄冒险陷冰房

  第十九回图进取黄元帅移兵,犯艰险金夫人赴敌

  第二十回终战事黄白分胜负,定和局世界息纷争

  第一回鉴既往用黄帝纪年虑将来开白人议会

  现在世界上所有格致理化一切形下之学,新学界都唤叫科学。世界越发进化,科学越发发达。泰西科学家说得好,十九世纪的下半世纪,是汽学世界;二十世纪的上半世纪,是电学世界;二十世纪的下半世纪,是光学世界。照此看来,将来到了二十世纪的最后日期,那科学的发达一定到了极点。目下且不说别样,就说每一年中,世界上研究科学的人,所发明的新法,也不知有多少。据西历一千九百零二年美国管理新法部官员的报告,本年各国的人,报明国家,得了新法,蒙国家赏给凭据准他专利的,共有二万七千一百三十六家。比上年多二千家。到了第二年上,那管理新法部官员的报告,又说本年发明新法的,计有三万一千六百九十九家,比往年又多出四千家了,可见世界的进化与科学的发达,为同一之比例。虽然,将来到了二十世纪的最后日期,科学的发达究竟到了什么地步,那时候的世界,究竟变成了一个什么世界,这个问题,岂不是最有趣、最耐人研究的么?我国从前的小说家,只晓得把三代泰汉以下史鉴上的故事,拣了一段作为编小说的蓝本,将他来描写一番,如列国志三国志之类。否则或是把眼前的实事,变作了预言,凭空撰了一篇小说。从来没有把日后的事,仔细推求出来,作为小说材料的。所以,不是失之附会,便是失之荒唐。

  只有前几年上外国人编的两部小说,一部叫作《未来之世界》,一部叫作《世界末日记》,却算得在小说里面别开生面的笔墨。

  编小说的意欲除去了过去现在两层,专就未来的世界着想,撰一部理想小说。因为未来世界中一定要发达到极点的,乃是科学,所以就借这科学,做了这部小说的材料。看官,要晓得编小说的,并不是科学的专家,这部小说也不是科学讲义。虽然,就表面上看去,是个科学小说,于立言的宗旨,看官看了这部书,自然明白。

  此时暂且按下不题,话说中国山西省解州的地方,乃是上古时黄帝战胜蛮族擒杀蚩尤的所在,至今还留下许多纪念。这个地方,座落在黄河的北面,又为夏禹建都之地,自古称为中原。山川灵秀,代出伟人,如汉朝的关羽,唐朝的张守珪,宋朝的司马光,几个中国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都出在这地方。这年是西历一千九百九十九年,中国上议院中的议员,因为自汉唐以来,一径用世主的年号纪年,不便之处甚多,一则国内纪事之历史多所参差,譬如三国两晋年代,国内年号互异,学者不能记忆,大费考订之功。二则除中国以外,其余同种诸国,势不能遵用中国年号,其必各用某国之君主年号无疑,设使三国订一约章,必并列三国君主于上,颇为繁琐。三则同种之国,既各用各年号,即势涣情睽,不能如白种诸国之联络一气。四则同种诸国,因未有统一的年号之故,有的遍信回教,便用摩哈默德纪年,有的遍信耶稣,便用耶稣纪年,转使同种之感情,缘此减损。从前中国的明达之士,因为这事上书政府,请改用统一之年号的甚多。有的说要用孔子纪元,有的说要用帝尧纪元,有的说中国的人种,大抵都出自黄帝,且用黄帝纪元。大概那些上书的人,主于用黄帝纪元的,倒十有八九。政府见上书各人的立论各有是处,便都饬下上议院,令各抒所见,妥议定夺。此时正值春季大开议院之期,议员长把这问题,对众宣布一遍,众议员都说当从此废去年号,改用黄帝纪年,就以明年为黄帝四千七百零九年,请政府饬下地球上同种诸国,及附属于中国之各贡献国,一体遵照。当时中国大皇帝和首相任其艰,率领一班贵族,都在议院之中,一闻此议,莫不拍手赞成。

  就由首相任其艰,命内阁衙门里官员,拟就敕旨一道,请大皇帝御笔签了个押,即由无线电报通个电与同种诸国,及各贡献国,叫他们克期预备,以为来年一律改用黄帝纪年的地步。

  原来这时中国,久已改用立宪政体,有中央议院,有地方议会,还有政党及人民私立会社甚多。统计全国的人民,约有一千兆,议院里的议员,额设一千名。所有沿海沿江从前被各国恃强租借去的地方,早已一概收回。那各国在中国的领事,更是不消说得,早已于前六十年收回的了。通国的常备兵,共有二百十五万,若遇有战事,并后备兵一齐调集起来,足足有六百万。国家每年的入息,有两千三四百兆左右。内中养兵费一项,却居三分之一,所以各国都个个惧怕中国的强盛,都说是黄祸必然不远,彼此商议,要筹划一个抵制黄祸的法子。无如中国人的团体,异常固结,各种科学,又异常发达,所有水陆的战具,没有一件不新奇猛烈。这个少年新中国,并不是从前老大帝国可比,因此往返相商,实在想不出一个抵制的善法。

  忽然一旦闻得中国政府传出这道敕旨,不觉大吃一惊,说现在地球上各国的纪年,有用耶稣的,有用摩哈默德的,也有用俄历用日历的,今日中国要使黄种诸国,及附属中国的各贡献国,一概都要改用黄帝纪年,明明是要联络黄种的先声。况且中国政府于此事竟独断独行,全然不与我白种各国先行商榷,其用意所在,已可想见。我们白种各国到了此时,若再因循观望,不肯同心协力,筹一个抵制黄祸的善法,将来必然受制于中国,为中国所鱼肉了。于是独弗两国为首,发电至五大洲上白种诸国,宣明此意,请各派代表人,约期西历六月一号齐集何来国万国和平会,专行会议抵制黄种的办法。

  果然到了六月一号这一天,白种各国的代表人,都纷纷来到,进入万国和平会所。此次欧美非澳亚五大洲之上,没有接到这道电文的,只有欧洲的匈耶律国,非洲的黑种土人各共和国,及附属欧洲之各领土,及美澳两洲华工后裔新建之两共和国,本是黄种,应被各国摈斥而外。非洲黑种各国,亦可毋庸关照。惟有匈耶律国,一向杂处于欧洲白种各国之中,久已渐染欧化,那欧洲白种各国,早已把他一视同仁,一律看待,此番因他是匈奴的后裔,特地将他摈在欧洲各国之外,不许他与闻会议。却不料就成了日后的祸根,不提。

  且说当下白种各国代表人,陆续来到会所。相与见面行礼之后,随即就由独弗两国的代表,把本日约集同种诸国,开此特别大会议的缘由,对着大众朗朗的述了一遍。就请大众各抒所见,以便订立条约,照约实行。于是大小各国代表五十余人,各人陈说各人的意见。有的持放任主义,悉听中国自主。有的持干涉主义,要向中国问罪。内中有三十几个人,都是既不肯放任,又不欲干涉,一般主张平和抵制。相与议了半天,议出办法十条。

  一全球白种各国自此当结为一大团体。

  二此后白种人有被黄种人欺凌羞辱者,现在与议各国中无论何国,均当力任保护之责。

  三此后白种各国,宜特定一公共之法律,限制黄种人入境。

  四黄种人之居留白种各国者,无论游历留学经商佣力,均不得享有白种人民同等之利益。

  五白种人此后所发明之新法新理,及所创造新奇有益之器具,不得妄行传授与黄种人。

  六与议各国之臣民,倘与黄种各国缘事冲突,致开兵衅,与议各国不得援局外之例始终坐视。

  七白种各国之臣民,有旅居黄种各国者,此后须破除国界,谋所以互相保护之法。

  八此后与议各国,务宜多派秘密侦探,以探黄种各国之举动,为抵制之预备。

  九黄种各国中,有不遵奉中国此次之敕旨者,与议各国,皆须加以特别之优待,以解散其团体。

  十与议各国中有不实行以上所议之办法者,即用抵制黄种各国之法以抵制之。

  当时把这十条办法议好之后,就用各国文字写将出来,大众传观了一遍,都说这般抵制之法,颇为文明。内中独有何来国的代表,启口问大众道:“此番中国颁布改用黄帝纪年的敕旨,尚未届实行的日期,可否我们先将今日所议各办法,照会中国政府,倘中国政府肯收回成命,我们也不防将此事作为罢论。否则,再遍告与议各国,照约实行,犹为未晚。”话犹未了,独弗两国代表一齐开口道:“足下之言差矣,中国政府当宣布他那敕旨时,并没有与我各友邦先行商榷,他既然独断独行,不屑得前来关照我们,我们又何必故意去请教他?据我的鄙见,只消请各位把这十条办法寄回本国,等各大君主大总统一齐签了押之后,立刻实行便了。”各代表听了,都说这话果然不差。当日议毕,大众便次第散出会所,各自登程回国。

  不想此番各国在这万国和平会所公议的事件,一经黄种各国的侦探,飞电告知本国政府,所有各黄种国的人,莫不大惊失色,估量着不出三年,必有最剧烈的战祸见于太平洋与印度洋之间,其时不知要流了若干人的血,方能了局。同时中国政府得了这个消息,情知是因为改用黄帝纪年一事,伤了各国的感情,以致惹出这番抵制的。然而事到其间,也说不得,只有暗中预备,以防意外,不要做戎首便了。只有那匈耶律国的国王,前时既没有接到中国政府的敕旨,不把自己认做同种之国,此时各国在万国平和会会议,又把匈国摈在欧洲列国以外,要与黄种各国,同受白种各国的抵制。匈国壤地偏小,兵力微薄,且距离中国甚远,倘然国内臣民,与白人起了冲突,惹动白种各国都来干涉,那时必寡不敌众,顷刻演出瓜分的惨剧。因此悚然大惧,慌忙与几个执政大臣商量,传出诏旨,召集议院里的议员,开一个临时议会,命一众议员,速筹所以保全国家的善策。原来匈国的人民,除了黄种匈奴的后裔之外,白种人也居三分之一。自从西历一千九百五十年上匈耶律离却恶国,自行独立之后,金牛宪章,稍加删订,宣布国中所有各地方的白种人,都许其有选举之权,所以此时中央议院里的议员,白种人也居其三分之一。这日众议员奉到匈王的诏旨,便一齐到了议院之中,由议员长把诏旨重宣一遍,各议员听了,互相议论了半日,便纷纷然各陈己见。那黄种人的主意,大都要请匈王自行致书于中国大皇帝,愿一同遵奉黄帝纪年的敕旨,并请中国大皇帝随时保护匈国,勿任他国凌侮。那白种议员的主意,却不是如此,只是要请匈王依着万国平和会所议的第九条办法,自然民安国泰,永保无虞。当时匈王与宰相把陈说这两种主意的人,查了一查,乃是主张遵奉黄帝纪年敕旨的人,居其多数。匈王自己本是一个黄种人,此时一见众议员主张这一说的多,就决意照依这种办法。不料那些白种的议员,见匈王不从所议,都以为有意偏向,便个个心怀不平。等到散出议院之后,有的就去运动各家报馆,请他做些论说登报,评论这事不应曲从黄种议员的主见。有的便在民间散布谣言,说匈王此后要把我们白种人的权利,逐渐的削夺下来,归与他黄种人了。

  果然那些报馆和各地方的百姓,一时被这些议员摇惑,便尽力攻击黄种人。这一来国中黄白两种的人,居然成了仇敌。数日之间,匈京彼斯得地方上的百姓,因此大起冲突,械斗焚杀之案出了十余起。警察署里派出的巡警,也被他们杀害了好些。

  匈王见国中如此纷扰,不得已只得派兵弹压。不期欧洲各国,闻得匈王为此派兵,便说他有心欺压白种人,电饬本国驻使,向匈国外部诘问,并且要与匈政府订立约章,此后匈国辖治的白种人民之性命财产,俱要概归匈政府保护,倘有损失,匈政府应担赔偿之责任。外部大臣据情奏知匈王,匈王听了不觉骇然,说派兵弹压乱党,是我国的内政岂容他国干涉,于我国人民所有的性命财产,在我国政府原有保护之义务,又何待他国前来要约,然后保护?这明明故意与我国寻衅,所说订约一节,是断断乎不能允许的。于是外部大臣就依着匈王所言,缓辞回覆各驻使。各驻使听说,那肯罢手,屡次三番的来见外部大臣,一定要与匈政府订约。到了后来,说话分外严厉,似乎就要下哀的美敦书的样子。外部大臣察知情形危急,忙与匈王密议,发电与中国大皇帝,请将此后允许保护匈国与否,从速示覆,并谓各驻使恃其强权,要劫敝国与订保护白人性命财产之约,此事当如何应付?请速示方针。却说中国大皇帝于数日之前,闻得匈国因召集议员会议各国将他摈出欧洲一事,致全国扰乱不已,便十分留意打听这事的结果。这一天忽然由匈国驻使托外部大臣呈上匈耶律王的国书一函,展开看时,只见上面写道:匈耶律威哈林,敬奉书于大中国大皇帝陛下:敝国乃夏王神禹之裔胄也,皇祖淳维,肇国漠北,历世二千余祀,始迁欧土,与祖国不相闻问。兹闻贵国拟于明岁为始,改用黄帝纪年,业已电传敕旨,令同种各国,一体祗遵。而敝国独不与其列,岂以敝国非黄种神明之后耶?抑以僻在五万里之外而见遗耶?敝国为此特开议院,各人民代表之意咸曰:“中国乃我祖国,极宜以愿奉此次敕旨之意,自贡于中国大皇帝之前,并请大皇帝随时保护,毋令受他族之陵侮,实所厚幸。为此敬布下忱,伫盼赐覆,并颂大皇帝近好!月日自彼斯得发中国大皇帝接到匈王这封书,便与首相任其艰计议,说匈国虽是黄种,然远在欧洲中部,若说保护,恐怕鞭长莫及。若仅许他用黄帝纪年,不许他保护,又未免辜负他通国人民的美意。谁知正在计议之间,忽然匈国驻使,又将匈王所发来的要电,由外部代为呈上。中国大皇帝见这事关系甚大,不敢以一人之私见,虽尔定夺,便饬下内阁,要开临时议院,决议此事。

  内阁的司员,奉了这首旨意,立刻禀知首相任其艰,发电与三十二行省总督。因为众议员自从春间开了议院之后,大半已散归原籍,故要各总督转饬所属州县,传旨与各议员,着他星夜进京,定期开议。原来这时中国除了旧有的二十一省之外,早已将蒙古新疆西藏等处地方,都改为行省,所以有三十二省,而且这三十二省之内,铁路的轨线,也早已密于蛛网,没有一处不是四通八达的了。

  闲话休提,且说这日山西总督,接到内阁的电音,看了一遍之后,随即转电所属各州县。这消息到了解州,传播出去,不觉惊动了一位本地方的豪杰。正是:石弩穿林惊卧虎,铁丸入海起潜虬。毕竟不知这位豪杰,与这一部小说有何关系,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见机而作任相辞官无可为谋匈王告急

  却说这位豪杰,原来是解州安邑县人氏,姓黄名之盛,表字梦轩,是本州实业学堂里化学教习黄运开的儿子。自幼深受家庭教育,于格致理化之学,都有心得。到了十五岁上,已在本州普通中学堂卒业,由普通中学入本省高等学堂,专修理科。

  其年因解州地方疫症传染,黄运开夫妇双亡,以故黄之盛学业未成,即便回家守孝,直到了十七岁上,方才依旧入理科学堂肄业。后来在理科学堂卒业之后,又在天文农务水师陆师万国语言等专门学堂,一一就学。因他生得资质异常聪慧,所以卒业时都得了超等的文凭。到了二十四岁上,已学成满腹经纶,浑身才干。当时就有出使美日秘大臣,奏调他充作随员。这位钦差任满之后,又经出使英国大臣,奏调他充作头等翻译。未几,又奏准将他升作参赞。所以,黄之盛于欧美两洲,游历殆遍,深悉外交事宜。迨返国之后,又历任海军游击、海军副将直升至海军提督,时常统领战舰,在印度洋一带巡查。这一年上,因为海部大臣出缺,特旨简为海部大臣;其时中国的政党,分作两派,一是温和党,一是急激党。黄之盛本来是急激党中人,既任了海部大臣,本待要把海军好好的整顿一番,谁知不满半年,温和党首领内部大臣任其艰,得了权势,举为首相。

  黄之盛见党势已孤,料想此后在海部衙门,不能自由摆布,便决意上表辞职。接连辞了三四次,方得了允准的谕旨,飘然回里。自此就把平日积蓄起来的俸银,在蒲州地方,开个日报馆。

  有余的钱,便在本州中条山脚下,买了一所小小的山庄。莳花养鱼,作为栖息之地。然而虽有了这所山庄,自己还是在报馆里的日子多。

  这蒲州地方的西面就是黄河,过了黄河,是潼关华州一带。

  走陕西省城的大道,东边芮城虞乡的铁路,也建设多年。南走河洛,北走太原,都是由同蒲铁路直接,所以这蒲州地方上铁轨纵横,竟是北数省交通的要道。往来的官商和那文人学士,很是不少。报馆里所出的报纸,每日总要行销数万张。因为报纸上的论说,虽离不了急激党的宗旨,然持论极其正大,所以这报纸,不但北数省的人喜欢阅看,就是南边长江流域一带,也处处畅销。只为这报纸于政界上极有势力,所以急激党中的人,都把黄之盛当做泰山北斗般看待。就不是急激党中人,也都说黄之盛是当世的祥麟威凤,仰慕得不可名状。

  这日内阁的电音,传到解州,齐巧黄之盛正在山庄闲居,得了这个消息,便立刻命笔撰了一篇论说,大旨说是中国宜认匈耶律同种,倘然他受了白种人的欺凌,宜加以实力保护,否则不惟伤了匈耶律全国的感情,就是其余的黄种诸国,也要从此解体了。当时把这论说稿子,交与一个得力的仆人,趁了火车,不消三点钟工夫,送到蒲州报馆里。第二日就在报纸上登了出来。这日的报纸行销出去,不想竟哄动全国,都说黄之盛的说话,果然先得我心。这篇论说,真可代表全国人民的意见。

  那些接了地方官的照会打点进京的议员,听了这番舆论,胸中就有了把握。过了几日,大家都到了京中,内阁衙门的司员晓得了,连忙奏知大皇帝。即于翌日开了议院,到了开议院的时候,众议员先期早到。等到大皇帝和宰相一齐莅院,宰相任其艰,把开议的缘由重述了一遍,问众议员,还是附如匈耶律王所请许出力保护的,还是拒绝他的?众议员因为有黄之盛的论说横亘于胸,一时主张保护的,遂居其多数。任其艰的意思颇不谓然,当即向众议员辩驳说:“匈国离中国足足有五万余里,那匈王虽算是黄种,然通国人民,共有十余种之多,如中国要保护他,非惟鞭长莫及,且亦不犯着去保护那些异种的人。况且据匈国现在情形而论,非牺牲数十万人性命糜费数百兆金钱,也保护不来。试思匈国有什么利益与我们中国,中国又何必把他人千万斤担子,代他担在肩上呢?”道犹未了,众议员中有个长沙人名叫扬国威的,上前说道:“相爷的说话,固是不差。但此番不能保护匈耶律,只恐匈耶律屈伏于白种诸国之后,那美澳两洲华工后裔所立的两共和国,与南洋群岛的诸黄种国,闻知此事,都一齐解体,此后我们中国在亚东,成了个孤立之势,不论是那一个白种国皆得而鱼肉,不知相爷又将若之何?”扬国威言毕,又有一个广州人,名叫华日兴的,说道:“据愚见而论,匈耶律国是不得不保护的,但为了这事,就要我中国强行出头,与白种诸国开衅,却也不必。目下似应用和平的政策,一面电覆匈王,许为保护,一面电知驻于各国的使臣,向各国君主总统之前,解说一番。只说中国所以令同种诸国用黄帝纪年,也不过取其便于记忆,与用耶酥纪年同一用意,并无丝毫仇视白人的心。劝诸国照旧看待匈国,幸勿与之为难。

  倘诸国能听我使臣所劝,保全了太平之局,那就不必虑及其余。

  若诸国执意不听,定要与匈国开衅,那就曲在诸国,我们中国纵然要费些钱粮兵马,也就说不得了。”任其艰听罢,向一众议员问道:“诸公以为何如?”众议员都一叠连声说道:“华君的计议甚为周妥,我们愿表同情。”任其艰举目一看,见赞成此议的议员倒有三分之二,心中颇为不悦。不得已只得于散会之后,把此次议案,入宫奏知大皇帝。大皇帝不便拂逆群情,当即批准保护匈国。倘白种诸国,为此与我国开衅,也说不得。

  当日大皇帝批准这议案之后,就饬知外务部,由外务部大臣,先行电覆匈王,许其所请,随后又发电与驻在各国的使臣,命他各人前去觐见所驻国的君主或总统,把中国这番用黄帝纪年之意,解说一番。请其勿与匈国为难。

  任其艰见各处的电报上讫,思量这番议员主张保护匈耶律的政策,都是黄之盛一篇论说鼓动出来的,看来黄之盛不久又要大用了。我此时还不见机而作,更待何时?于是到了次日,就上了个乞退的表章,要求大皇帝批准。大皇帝见了,甚是骇然。忙降下温诏,竭力挽留。任其艰又再三辞职,说自己年已衰朽,实不胜枢务之劳,愿早日归田,免议陨越。大皇帝见他去志已决,只得于次日邀他入宫赐宴,替他送行。又命满朝的官员为他饯行。不想任其艰正在奉旨与众朝臣连日欢宴之际,忽然匈耶律国又有电音到来,说各国的驻使,因匈政府不允保护白人的性命财产,已下了哀的美敦书,打点下旗回国了。同日外务部又接到驻在各国的使臣覆电,大概说是各君主统俱不从所劝,有的推说这是他自己与匈国的交涉,于中国无关;有的竟说是中国要越五六万里之重洋,来保护匈国,明系自恃强权,把白人不看在眼里,还要掩耳盗铃,假意来解劝些什么。

  惟有驻独弗两国的使臣覆电,都说劝无可劝,中国宜极早预备。

  大皇帝看见各处所来的电音,慌忙亲自临幸任其艰的私第,请他画策。任其艰叹了一口气道:“咳,这些事都是臣早经料及的。现在臣归心如箭,不暇筹及其他。倘不幸中国与白人开了战端,那总统水陆兵马的大元帅,臣敢保举一人。”大皇帝连忙问道:“先生保举的是谁?”任其艰道:“就是前任海部大臣黄之盛。”大皇帝听说,极意嘉纳。这日回到宫中,就传出谕旨特简户部大臣金作砺任为首相。一面又把兵部大臣与海部大臣召入宫中,教把战时的预备,暗地里先为布置,免得临时措手不及。

  不说中国大皇帝小心处置这事,且说匈耶律国王自从各国驻使下了哀的美敦书之后,匈王恃有中国保护,仍旧不允保护白人性命财产之要求。各驻使见待至二十四点钟之后,匈政府不肯降心相从,没奈何,只得一律下了国旗,遄回本国。匈王一面发电告知中国大皇帝,一面部署兵士,所有与恶国接界的积黎夫河要口暨东方坎尔把扬山上各炮台,俱添了几万军士严密防守。又把全国的军舰十余艘,都调集阿德利亚基克海沿岸一带,以防各国由此地进兵。一一都署已毕,只静待中国大皇帝示以方略,便当拿定了铁血主义与各种拼个死活。但是国中黄白两种的百姓,仍旧要不时互相攻击,只得一面出示解劝,一面派兵弹压。那白种百姓有不愿隶属匈国,携了家属逃往他国去的,也不去追究。此时白种诸国,见己国使臣竟不能迫令匈王立约,已经下了旗转来,倒也要公同商议个办法,不能就此罢手。于是仍由独弗两国发电与前番在万国平和会与议各国,大旨说是匈事已经决裂,势不能不动干戈。我同种诸邦,如果践行前次会议的条约,当于两礼拜内一同派出兵队,前抵匈境,向匈王问罪。且须公举一谙练兵事的大员,以为统帅,俾号令归于此一人之手,以免偾事。我同种诸邦幸勿观望,云云。这道电报一经分布开去,果然就有三十余国依言派出军舰,如期出境,相约到了阿德利亚基克海取齐。然后再公举统帅,内中只有罗独亚肐四大国,以及色尔为贝加立等数小国,都是由陆路调兵,直捣匈境。此外如美洲密黑制必等国,因为国内侨寓的华人,得了这个消息,不肯担承军事上的义务,反与白人大起冲突,政府派出官兵去弹压,便与官兵对敌,以至各国自顾不遑,一时调不出兵来。就是澳洲各国属地上的情形,也是如此。

  这且按下不题,且说匈王于独弗两国发电征兵之后,也赶忙发出一电到中国,请中国大皇帝速即发兵往援。大皇帝立刻与首相金作砺计议,电召前任海部大臣黄之盛入京,要拜他为总统水陆诸军兵马大元帅,与他商议起兵往救匈耶律这事。这一来,有分教:鬼泣神愁开杀运,雷轰电掣显神通。

  欲知黄之盛接了电旨之后,果肯入京与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救同胞飞电起前勋重专征同僚设祖饯

  话说黄之盛,自从那一天撰了一篇论说之后,料得世界上不久必有一番大战争,黄白两种的优劣,就从此一战定夺,便对他夫人金氏说道:“如果匈事或有决裂,只怕还要我出山去走走,不能在家安享田园之乐了。”原来黄之盛的夫人金景嫄,本是个名门之女,自幼即喜研究光学,很造出几件新奇有益的器具。只有黄之盛的一个长兄名叫黄之强的,虽然是个电学专门名家,近来却喜谈厌世主义,不愿看见世界上有兵争的事,这天听见他兄弟说起要出山的话,就叹了口气道:“住在这山中无忧无虑,真个强似神仙,何苦又要想出山,岂不令猿鹤笑人么?”黄之盛是热心爱种的人,听了这话,虽然佩服哥子的品格高尚,然而自己却难以办到,只照旧与金氏夫人预备将来出山的事。又发电往各处与同道的朋友,和那些最得意的门弟子,叫他们把平日间所创造军事上用的几件宝贝,赶紧加工多造,以便不久就有用着的去处。不想黄之盛在家忙了不到半月,大皇帝的召他入京的电旨,已经到下。黄之盛奉了电旨,不敢怠慢。当日教家人们把随身应带的物件,略为检点一番。到了第二日,就亲自走到中条山顶那个小小茅庐里去,辞别了哥子黄之强,顺便问他借两件要事上用的电器,请他寄下山来。又与金氏夫人说了几句紧要的说话,然后由许多亲友送到城外火车站,上了火车。

  打从同蒲铁路,到了太原府,转入正太铁路,不满四天,居然到了北京。当下把行李起在旅馆中,教仆人雇了一部电车,径诣相府,去见首相金作砺。略谈了几句匈国与各国交涉近情。

  次日,便由金作砺带领入宫,见大皇帝。黄之盛行礼已毕,大皇帝就命左右取出匈王发来请兵救援的电报,给他看了。又对他说道:“此事关系种族,不能不竭倾国之财力,去救匈国一次。但目下各大员中,没有一个人可以担此重任,是以不得已只好惊动先生,敬烦先生勿辞劳瘁,为两黄种千兆同胞,赴匈一行。”黄之盛听毕,当时回奏道:“这事的难处,是现在各国的兵舰,已糜集匈国境上。我中国如要调齐大队水师,赶到欧洲,至少也要月余工夫,故非令他国出兵,用围魏救赵之计,牵动各国的后路,令他首尾不能兼顾,势必援救不及。”金作砺在旁边,不等他说完,便开口道:“照这般说来,匈国是不能救了么?”黄之盛道:“目下能依我三件事,也还可以救得。”

  大皇帝问是那三件,黄之盛道:“第一件是请立刻发一道密电与驻土耳其的公使,和驻埃及的公使教他去说土王与埃王,许由中国各给一百兆银子,请他出其不意,突然调派几十艘兵舰,扼守了苏黎士河,不放他国船只往来。第二件,是要饬下各地方议会,合筹两千兆银子战费,陆续解往军前应用。第三件,是无论京外职官以及各学堂教习各工厂工程师,都许随时奏调至军前差遣。”大皇帝听黄之盛说完,将以上三件事都一口应承了。黄之盛慌忙鞠躬道谢,大皇帝一面把黄之盛留在宫中赐宴,一面教传旨礼部,连夜赶铸总统水陆各军大元帅金印一颗,以便颁给黄之盛。这一日黄之盛在宫中饮得尽欢而回。过了两日,大皇帝发到土埃两国使臣的电旨,已经发出,便又传黄之盛入宫进见,商量出兵救匈之策。黄之盛奏道:“我们中国因为匈耶利被白人欺压之故,出师保护,乃是堂堂之阵,正正之旗,于理并无不合。惟是白种诸国竟并力出兵以与我为敌,我中国虽地广兵强,究虞孤立。陛下此时宜先行将白人无理取闹各情,电告黄种各国,一以示此番战衅,开自白人,即曲在白人;一以激动黄种各国,俾各派兵队,前来协助,藉以壮我军声威。此种办法,乃系白人开端,我中国不过步其后尘,不为过分。依臣愚昧之见,此乃要着,未知陛下以为然否?”大皇帝听奏,深为嘉纳,便命内阁拟了一道旨意,饬下外务部,令其传电与黄种各国去讫。这里又与黄之盛筹商此次出兵,宜派水陆军队几何,兵马宜分作几路,并于何日起程。黄之盛道:“我国水陆各军虽有二百五千万之数,然陆军居其大半,现在海军可以随时调遣者,只有三十万左右,余者须留作防守各海口之用。臣拟先调铁甲舰二十四艘,巡洋舰二十艘,水底鱼雷舰及蚊子鱼雷等舰五十余艘,如不足用,再行续调。此项海军,宜分作三路进行。至于起程的日子,似乎愈早愈妙。盖因匈耶律此时盼望我国前往救援之心甚切,不宜过迟。只要军中一切齐备,便可登程也。”大皇帝又问:“先生此去军中需用何人臂助?宜自行保奏。”黄之盛道:“臣此番出征,路途遥远,兵舰众多,恳求陛下传旨海军参谋部,多派习练海军兵事之参谋官数员,随臣前往。”大皇帝允奏。即日传旨海军参谋部,派出参谋官八员,命俟黄之帅出都之日,一同随往。那海军参谋官八员是:周鸣鷟、费研、管遍埏、万家殷、贺国兴、何杰、耿光、吴至德。

  到了次日,黄之盛又奏调督粮官四员,文案官两员,工程师医士等十余员,一同到军前听候差遣。

  督粮官四员是:

  算学学堂校长官作哲,户部税务委员尹其谷,邮部参议周屡丰,工部监督官盛源。

  文案官二员是:

  学部左丞文焯,京师高等国文学堂庶务长曾造凤。

  以上奏调诸员中,除了参谋官之外,其余都是黄之盛旧日的知交与曾经受业的门弟子,至于工程师医士等里面,只有电报总局工程师金景澄,乃是黄之盛的妻舅,其余也都是知交学生等类。黄之盛把咨调文书分头发寄去后,先是近在京城内的两位文案,前来谒见,随后方是四位督粮官来见。其余工程师、医士等在外省的,都没有到。黄之盛不能久待,遂定于四月初七日出京。大皇帝探得黄元帅一切部署已定,准拟届时前往送行。谁知到了初七一早,黄之盛先行入宫陛辞,并当面启奏道:“此次出师,原以保护匈国,并非有意与白人为敌,凡是白种诸国的官商士工人等,住在中国境内的,地方有司须照常保护,不得歧视。其在战线内外的,自非敌兵,华兵亦不得侵犯。现在即将此意撰一道谕旨,颁示海内三十二行省,并电知同种诸国,要白种诸国晓得我中国举动的文明,却是不可少的。”大皇帝听说,答应照办。

  少时黄之盛退出宫来,带子几名亲兵,骑了一匹快马,匆匆来到前门外车站。只见车站两旁,密布着宪兵队,又有无数警察,来往梭巡。宪兵后面站着无数的官员,也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看见自己来到,个个都远远儿的脱帽为礼,估量着大皇帝要来替自己送行了。少时只见骑马的卫士十数骑飞奔而至,高呼御驾来了,道犹未了,果然大皇帝偕着皇后同坐着四轮太平电车,也到了车站。众官员与宪兵等见了,都脱帽致敬。此时黄之盛已经下马,也忙着迎上前去行礼。大皇帝与皇后笑着,拉了黄之盛的手,来到车站边五彩幔亭之中,便一齐止了步,向黄之盛慢慢地说道:“元帅此去立功数万里外,替黄种二千兆同胞争一口气,寡人敢为国民代表,敬奉薄酒一杯,愿元帅此去早奏凯歌,归来同享太平之福。”说着,便命左右卫士呈上玉壶金爵,亲手斟了一爵葡萄美酒,递与黄之盛。黄之盛慌忙接取在手,说声叨皇上的洪福,便一气饮荆大皇帝一连敬了三爵酒。随后是皇后在自己胸前取下一个大花球来,替黄之盛簪在戎服之上,说愿元帅一战成功,留芳万古,有如此花。此时幔亭内外的人,看见黄之盛在那里簪花饮酒,都举起手来,高呼万岁。大皇帝又向一众参谋说道:“卿等为国家宣力,远赴欧洲,俾黄元帅早日奏功,俱是卿等运筹帷幄之助,朕也要各人奉敬一觞。”一众参谋官,都慌忙辞谢,说是不敢当。于是大皇帝便对黄之盛及众参谋官说道:“卿等前途保重,寡人不远送了。”说罢就和皇后一同上了电车,依旧卫士拥着,回宫而去。黄之盛在幔亭之外,恭送驾去远之后,方欲与大众作别,忽见首相金作砺,率领一众官员走近前来道:“我们今日奉旨替元师饯行,望元帅略饮三杯,再行起节。”黄之盛听说奉旨两字,料是不能推却,只得随着大众,走到车站旁一所大洋房之内,见酒席早已安排好了,于是谦逊了一番,一同就座。金作砺就命左右将酒壶取到,从席上站起来,满斟一杯,递与黄之盛,先把奉旨饯行的意思述了一遍,然后照例献了颂词。黄之盛一一称谢了,把酒一气饮荆其余的官员见了,也要依样过来敬酒。黄之盛见人数太多,便再三说是不敢当,一概辞了。金作砺在席间与黄之盛谈了些欧美各国的近状,末后又说从前遇有兵事,不是斗智,就是斗力,现在科学这般发达,可是要斗学问的了。黄之盛点头称是。金作砺又道:“我有一个舍侄女,名唤金凌霄,于光学颇知一二,意欲投在麾下,聊尽国民之义务,未知元帅能不见拒否?”黄之盛道;“不想令侄女竟有如此高才壮志,这是妙极的了。”正说到这里,忽见外面有两个好像外部里司员模样的人,慌慌张张地走进来,对着外部大臣轻轻地说了几句。那外部大臣就立刻站起来,口说衙门里有要紧公事,恕不奉陪,便匆匆出席而去。正是:百官祖道戎旃壮,万重还辕使节孤。

  要知外部出了什么事情,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黄元帅密派侦探队鲁总督急盼助战兵

  话说外部大臣,当着众人在座,何以忽然离席?原来是为着各国在北京的使臣,前此闻得中国要发兵保护匈耶律,特拜黄之盛为元帅之事,曾向外部诘难,说这是明系与我们各国为难,若不收回成命,我们必须告知本国政府,下旗回国。外部大臣答称敝国去保护匈耶律,是为着他是同种,这事与他国无涉,诸公请照常在敝国办事,免得有损邦交。各国使臣听说,料知不能以言语恫吓外部大臣,当即彼此商量了许久,各人发电通知本国政府,请示办理。果然到了这日,各人都接着回电,上面说的是:倘中政府不肯把这事作罢,则即下旗回国云云。

  所以都一齐来到外部,等到见着了外部大臣,便将电旨给与他阅看,并请把出兵保护之事,立刻作罢,以全邦交。外部大臣当即对着大众摇头道:“这却万万做不到。敝国大皇帝主意已定,本大臣亦无力挽回。诸公要下旗归国与否,任凭诸公自便罢。”各公使听了,默然无语,当日回到使署,一面将以上情形,电知本国政府,一面把行李从速收拾收拾,将国旗下了,带同随员翻译各自回国,不提。

  却说黄之盛,见外部大臣已去,一看壁上钟点,已将近开车时刻,便也立起身来谢别了大众,走出洋房,径登火车。金作砺和一众官员并两旁宪兵队,都送到火车轨边。少顷黄之盛耳听得汽笛呜呜作响,忙向着众人拱手道:“有劳列位大驾,快请回罢。”说时那火车早已辘辘然驶离前门,往东方前进。

  这火车第一乘是特备的花车,是黄之盛一人所坐的。第二乘乃是头等客车,是文案翻译等各员所坐的。这日天时向晚,方才远远地看见烟囱林立之中,龙旗飘扬,晓得是到天津了。未几到了车站,早有直隶总督并海军提督陆军总统等几位大员,偕同部下僚属,在两旁列队迎接。当晚就在出洋钦差的行辕里暂行驻节,次日在行辕里接见各宫之后,便坐了电车到校场里,把天津所有的水陆兵弁点验一番,教把陆军都分屯各口,严密防守炮台,以防敌兵掩袭。把海军留下铁甲战舰八艘,巡洋舰及蚊子鱼雷等船十八艘,防守北洋各海口。其余铁甲战舰十艘,巡洋舰及水底鱼雷舰二十艘,运粮侦探等舰及寻常蚊子鱼雷等舰三十余艘,一并编为一队,由自己统领了,作为中军。点验已毕,由校场回辕。发电到广州、福州、钦州、海州、胶州、上海六处,调铁甲战舰十六艘,巡洋舰十艘,水底鱼雷舰暨寻常蚊子鱼雷等舰四十余艘,另是军医养病舰两艘,编作两队。

  左队命海军提督海镜清统领了,作为左翼;右队便命扬子江水师提督傅翼统领了,作为右翼,都教他陆续驶出海口,在星架坡取齐。其余未经电调的,都留作各海口的防军。部署已定,到了次日,先把两艘侦探舰暗地调往南洋侦探各国海军的动静。

  两艘侦探舰奉了将命,便立刻开往南洋去了。到了第三日,那奏调的那些工程师、医士和妻舅金景澄等也都到了。黄之盛见众人大概到齐,便分作数起接见。接见已毕,把参谋官吴玉德派在海镜清舰上,贺国兴派在傅翼舰上,作为两统领的臂助,教坐了火车,先由陆路前去。又把四员督粮官都派在运粮舰上,其余官员及工程师等,都留在自己身边,以备差遣。参谋官管遍埏,见黄之盛只管从容分派,未有出战的日期,特地到行辕请见道:“某闻兵贵神速,况各国雄师,早集于阿德亚利基克海,匈国危于累卵,乃元帅似乎迟迟有待,敢问何也?”黄之盛道:“参谋之言,固是不差。但是各国雄师,虽集匈境,然没有举出统帅,号令不一,亦属无济。况美澳两洲,又生内乱,我又已命人游说埃及与土耳其两国,教他出其不意,占夺苏黎士河,以牵掣各国后路。谅匈国一时必不至濒于危也。”管遍埏听说,深服黄元帅的神机妙算,唯唯而退。黄之盛本意把兵马调齐,即行出征,因为自己哥子黄自强那里借来的行军电器,尚在半途,未曾运到,是以少待。这日管遍埏退出之后,忽然接着了外部大臣打来的无线电报两起,第一起说是各国晓得在中国的驻使业已回国,中国亦已出兵,便把在阿德亚利基克海上公举统帅的事,暂且搁起,要想在各国派在亚东的海军提督里面选一员为海军统帅,就近迎敌中国舰队,现在正在相商云云。第二起说是苏黎士河已被埃及兵队占据,各国船只都不能任意往来,各国闻此消息,大为吃惊,拟先攻埃及云云。黄之盛接着了这两起电报,暗想埃及王果然依了我的算计,自此匈国一面到可以无须忧虑,只管太平洋与苏彝士河两处便了。便命人打个电与埃及王,告诉他中国业已起兵前来策应,切休要怠于防守,被各国将河路夺回要紧。原来中国政府见各国驻使下旗回国之后,便也电知驻扎各国的本国钦差,一律回华。随后邮部大臣便知照各处电局,把中国境内所有与各国电报的交通,概行截断。这些电音,都是由中国派出去的国际侦探,用暗码从无线电上打到中国连界之处,仍由国际侦探队里的人接收下来,再转由中国电局打到内地,所以外洋消息,政府仍旧得知,只有中国人寓在外国和外国人寓在中国的那些官商士庶,这一来毫无闻见,好似堕落九幽,顿然与阳世隔绝,好生不便。幸喜中国极其文明,除了战时禁晶,彼此商船仍旧可以往来的。

  这些闲话表过不提,且说黄之盛在天津一连住了八日,见自己哥子黄自强的行军电器,尚未送到,料是哥子并未寄出,不得已只得一面发电至解州去催,一面定于本月十八日整队出洋。先行下令知照各舰的将弁及管理驾驶的人员,教他们一律伺候。因为这时中国已没有人迷信神权,所以也不用那祭旗之礼。到了十八这一天,黎明时候,天津地方自从总督以下大小官员二百余人,与本地绅商、各学堂的学生,以及军士们的眷属,并计何止数万人,都来替黄之盛送行。此外又有全部的警兵,都由警部长率领着到码头恭送。黄之盛用过早膳,就偕同参谋文案等,乘坐电车,由行辕径诣码头。于路见两旁有许多妇女儿童,或执小旗,或掷花圈,口里都说“愿元帅为我一千万同胞争一口气”,黄之盛慌得招呼不及。须臾之间,已抵码头。直隶总督见了,就迎上来,立谈了几句。其余各官要上来叩送。黄子盛便连忙差参谋官何杰,向众官极力辞谢。随即上了电气小轮船,岸上送的军队,忙升了十三门炮。众官员送到船上,直待船上汽筒作响,方才别去。这船开了电机,就飞也似的驶出大沽口。黄之盛只闻得两岸炮台上的炮声如连珠一般,早已到了大沽口外。于是将小轮傍到自己的坐舰名叫“镇海”的铁甲战舰之旁,由舰上的兵弁迎接上去。黄之盛便命军政官传出号令,扯起号旗招呼众兵舰。立刻把电机鼓动,一齐向南开驶。当日晚间,大队兵舰都到了烟台。烟台岸上的炮台,也升炮迎接。未几,水陆各军的统领,都率了属员,到坐舰上来参见。黄之盛传令各舰,即在烟台下碇,竖早再行长行。原来此时世界上无论兵商各舰,俱已不用汽机而用电气,所以黄之盛所统的各舰,都是用电力行驶。

  次日,黄之盛正待开船,忽然看见北方洋面上驶来一艘小轮船,既到了镇海舰旁,便系在舰边铁绳之上。随后即有一名军校打扮的人,跳上舰来,怀中取出一件公文,递与左右兵弁道:“这是奉直隶总督之命,送呈黄元帅的电报。”兵弁们收下了,就转由军政官送入黄之盛大舱房里。黄之盛拆开一看,原来是说各国已经公举英国驻扎南洋的海军提督鲁森为海军总督,所以特行关照。黄之盛看毕,教吩咐送电报的人,着他回去禀复制台,说我已晓得了,便传令起碇长行。

  这且按下不提,却说各国自从闻得驻使离华,苏黎士河被埃兵占领两事,慌得把匈国的事抛在一边,疾忙彼此相商。一面把阿德亚利基克海上的兵舰,调出地中海来,去征埃及;一面把英国驻扎锡兰岛海军提督鲁森,公举为各国海军总督,所有各国常驻亚东的兵舰,都归他调度,以敌中国。原来,鲁森提督自幼是海军学堂里出身,曾入理化学堂,受过高等教育,卒业时得了头等文凭。也曾游历过中国内地,说得来中国话。

  英国政府因他既有学问,又有阅历,所以命他统领亚东海军,驻扎锡兰,以当一面。此时鲁森奉到各国的来电,当即计点各国在东方各埠的海军,除去本国共有大小战舰、巡洋舰、水雷艇等十余艘之外,其余诸国或止十艘左右,或不满十艘,且大半须防守属地,不能尽数赴敌。只有美国算比他国多几艘,然亦奇零涣散,分驻檀香山、菲律宾诸岛,不能随意调遣。不得已,只得把这些情形,电知各国,请各国多派战舰前来,以资调拨。奈各国因为苏黎士河被阻,所派兵舰,须从大西洋绕出南非洲好望角一带,然后能到太平洋,非一月内外不能轩到,只有盼望美国或能早日多调几艘到来。谁知这起电发报出之后,过了一日,忽然接到由美国华盛顿来的电报一函,拆开一看,不觉大吃一惊。正是:只为腹心生疾疚,遂教唇齿失因依。

  不知那电报上说些什么,且等下回分解。

  第五回

  侦探舰水底现奇境向导军洋面遇危机

  话说鲁森把电报拆开一看,原来是美洲华工后裔新建的共和国名叫西支那的,突于四月十八日,用兵力夺据巴拿马运河。

  美总统自顾不遑,不能分派兵舰来到锡兰岛助战了。鲁总督看毕,大吃一惊,不得已,一面电催各国从速多派舰队,一面就近把各国驻在东方各埠的海军,酌调五六成,到锡兰以厚兵力。

  过了几日,众兵舰陆续驶到锡兰岛附近一带洋面,列成大队,足足有五六十艘。日里扯起号旗及测远镜等,以便互相策应。

  到了夜间,那一片兵舰上放出来的电光,照耀得数百里洋面之内如白昼一般。那电光又分为五色,陆离光怪,不可名状。这数百里洋面之内,又布设了无数水雷,不怕你炮利船坚,也不能越雷池一步。此外又派出战舰一大队,作为先锋,前往越南海面,准备迎敌。

  不说鲁总督运筹调度的事,且说黄之盛的舰队,至第四日上,到了福州海口。两岸炮台上升炮迎接的事,不必细表。黄之盛屈指一算,两艘侦探舰派出已经十日,如何还没有消息?

  心下甚是生疑,便传令各舰,就在这海口碇泊一宵。一面特派参谋官费研上岸,发电到广州、钦州两处兵舰的统领,问他左右翼的舰队,可曾过境的事。到了半夜,费研回来缴令,说现接两处覆电,据称左右翼舰队,于昨午过广,今日过钦,似是故意会齐一同行驶的。黄之盛听说,暗想:这两队兵舰,只管向前行驶,倘然鲁总督在越南洋面上,设有埋伏及水雷等件,不知两位统带的提督能行预备否?想到此间,心下颇不放心。

  立即传下号令,教拔队往厦门地方进发。不料正行之间,只见月色朦胧之中,有一艘兵舰迎面而来。军政官连忙放出电光去照,又扯起号旗诘问。原来就是自家的侦探舰回来了。黄之盛等他驶到自己舰旁,连忙叫传这舰上的侦探官秦监来见。秦监走到元帅大舱,见早已摒去左右,便把连日探到的鲁总督一切举动,一一禀知,并说越南附近洋面,现已有敌舰游弋,且密布着极厉害的水雷。某于广州界上遇着海傅两位统领,已将这情形告知,教他小心防范,所以来得迟了。黄之盛不等说完,忙问:“还有一艘同行的侦探舰,那里去了?”秦监道:“他是在琼州洋面上,与某分路,说要先驶回见元帅的,何以这时还不见来?真是诧异得狠。”黄之盛听了,也觉得诧异。暗想:这侦探舰是潜行水底的,或者遇见什么意外危险,也未可知。当下便命秦监退去,自就卧房安睡。原来这时的侦探舰都是潜行水底,舰上所有的官弁,都是侦探学堂里出身,水陆都可来得。

  日前黄之盛派出的两艘侦探舰,一般就是秦监管带,还有一艘,管带的官名叫温燃。这温燃的侦探本领,要在秦监之上。这天温燃在琼州洋面分路的时候,相约秦监绕由北面一带行驶,沿途察看有无敌舰。温燃自己却绕由南面一带行驶,因为南面的海程较近,所以温燃曾说我当先回去见元帅缴令。不料温燃的舰,驶到傍晚,照例浮出水面吸收空气时候,忽然从测远镜里面看见百步之外,水面上有竹筒粗细的几个东西,排列在水面,有两三寸高,颜色黝黑,好似烂甘庶一般。温燃认得,这是潜行水底船上用吸水空气皮带头,不觉骇异起来。原来侦探舰在那不便浮出水面的地方,也是用这种皮带的。当下便轻轻的把船舱掩了,仍旧沉下水底,向着那有皮带头方向,紧紧跟追。

  追了一海里之遥,忽然看见前面放出极大的电光,把海底照得彻上彻下,变成了光明世界。温燃慌得把舰身往后退时,已被前面的人瞥见,登时几十个一窝蜂似的,奔近前来,都个个腰下悬了空气囊,眼上戴了泅水镜。不由分说,把温燃的舰带推带拽的,往那电光最亮的地方前进。温燃在舰里玻璃望窗上看得明白,只吓得魂飞魄散。要待向这些人问个由,无奈舰外没有空气,声音传不出去。就是传得出去,这些人也听不见。要待取出兵器来与他厮杀,又恐水底径路的生疏,或有差池,反为不美。左思右想,无法可施,只得把舰身如法往上一浮,这些人方才有一大半放了手,还有三四个随着舰身浮出海面上来。温燃急忙开了舱面的铁板,跳将出来,高声喝道:“你们这些人,拉住我的舰做什么?莫非是要行劫么?”那三四个人中便有一个应声答道:“是你来行劫我们,倒说是我们行劫,岂非笑话?”温燃仔细朝这人一看,见是个黄种人,于是又开口问道:“既然不是行劫,如何不问情由,就来拖住了我这坐舰?”

  那人道:“我只道你是鲁总督派出来扫海的,所以要拉你去见我们的总统,讯问个明白。你究竟是做什么的,快快说出来,我好放你过去。否则,这海洋四面已布下了天罗地网,饶你神通广大,也逃走不了。”道犹未了,只见洋面上浮起子无数水泡,温燃看见,估着水底下已有了埋仗,觉得有些胆寒,便又对这人道:“你们既然仇视鲁总督,你们定然晓得中国出兵的事情。若今日捉了我去,那就上了鲁总督的当了。”那人听了,瞧了温燃一眼道:“据这样说起来,你是黄元帅那里派来扫海的人么?”温燃道:“是是,我并不扫海,我是探海。”那人见说,登时脸上露出笑容道:“你原来是我们的同胞,方才多多得罪,乞为原宥。不瞒你说,我们都是婆逻洲一带的渔户,住在这海洋底下,已经十余年。因为同志人多,就公举了一个总统,管理大众。这海底下处处有我们的住宅,吃的用的,样样都有。世上的人,谁也寻不着,真个是世外桃源。但每日里要把住宅里的炭气放出海面,换些新空气,却很费力。其余都很适意。现在我们总统探听得黄元帅奉命出征,倒很愿意为同胞尽些义务,出些气力,不知你肯介绍么?”温燃听毕他一席话,暗想:这些渔户倒是海上行军所不可少的,待我来将他联络起来,以便日后做个臂助。便对着那人道:“如此甚好,但是你们都住在海底,除了我不亲身来寻,有什么法子与你们通信呢?”那人道:“这倒容易,此去琼州海口上,有一林大雄树是空心的,里面装有不用线传的德律风,只消从那里打个德律风来,我们就晓得了。”温燃道:“很好,很好。我此时回去,就替你去告诉黄元帅,他不久必有用着你们的去处。你回去多多拜上你们的总统,说温某实在因有差务在身,不及造访,改日再来领教罢。”那人听罢,口里答应着,要想仍旧钻下海底去,忽的又对着温燃道:“还有一句话,我们的总统,名叫洪继泉,切须记得,不可忘却。”言毕,只听得水面上扑通一声,那人早已不见。还有同浮起来两三个人,也随着他慢慢地沉下去了。

  温燃看了,深为叹服。当时依旧鼓动电机,向东行驶。

  第二日到了潮洲界上,远远望见许多战船,悬着中国的兵旗,从东方衔尾而来。料知是黄元帅大队到了,忙扯起号旗,自行通报。未几,两舰相遇,温燃便跳到黄之盛坐舰上去,把前后侦探着情形,一一禀明了黄之盛。黄之盛听到众渔户住在海底的说话,也叹为得未曾有,便对着温燃道:“你此行很探得明白,日后倘有用着他们的去处,再算他们的功罢。”温燃谢了,正待起去,黄之盛又教他到面前,派他和秦监再行分道前去侦探敌人的动静。温燃奉了将令,立刻与秦监分道而去,不提。

  且说海军提督海镜清,自从奉调为左翼统领之后,便带着本部舰队,立时动身。于路又会同胶州、海州、上海三处所调的舰队,与长江水师提督傅翼,在上海吴淞口外屯泊了两日。

  接着吴至德、贺国兴两位参谋官,由津镇火车来到,便拔队一齐动身。路过福州、广州两处,因是要会合该处的舰队,所以节节停泊。这日是四月二十日,在广州起碇,行不数里,遇见了秦监的侦探舰回来,询明敌舰就在越南左近,距广州不过千里之遥。海镜清便把傅翼邀到自己坐舰上来商量道:“方才据秦探长所说,敌人在越南洋面,早设有预备,而且处处都安有新式水雷,我们切不可轻进。虽然元帅吩咐在新加坡洋面会齐,依某愚见,还是暂在钦州洋面屯泊两日,等元帅到来,请令定夺。老兄以为何如?”傅冀道:“元帅的将令,何敢有违?依某愚见,似宜仍旧向西行驶,只要一路小心提防,且休将机器开足,让它缓缓而行,或者到了越南洋面时,元帅的大队也同时驶到,毋庸到新加坡会齐,也未可知。”海镜清道:“老兄所说的话也有道理。我们且驶到钦州,再商量罢。”当时傅翼就别了海镜清,回到自己坐舰。两家的舰队,照旧驶行,到了第二日晚上,方驶到钦州海口。海傅两统领正拟碇泊口外,传电与钦州海军统领,教他率领黄之盛檄调的舰队,到口外相会。谁知钦州的海军舰队,早已在海口外等候,一见左右翼的大队战舰到来,统领名叫吾雄飞的,便一面命升炮迎接,一面坐着舢板,过船来见。傅翼向他问明了越南境上敌舰的情形,才知越南王已发电来知照,说南越也派有兵舰协助中国,只在境上等候。原来此时越南国因力行变法,国势骤强,早已脱离了外人羁绊,自行独立了。不但越南,就是暹罗、缅甸诸国,莫不皆然。当下傅翼听说,稍为放心。因为钦州舰队,是归于自己统辖的,所以就与海镜清相商,说吾统领于南洋一带情形,较为熟悉,就命吾雄飞为向导,又派两艘侦探舰作为吾雄飞的耳目,命他起碇先行,自己同海镜清缓缓的随在后面,免得冒险。吾雄飞答应了。当即领着部下的铁甲战舰数艘,水底鱼雷舰一艘,寻常蚊子鱼雷等舰七艘,一齐起碇,望着越南海面衔尾而进。

  把两艘侦探舰分作水底水面两路行驶,冀可在在探到。这日,在洋面行了二十余海里,见天已昏黑,便传令各舰,停泊一宵,到了翌日早上,又一同开行。谁知行不上三四里,忽然吾雄飞从测远镜里面,看见前面相隔四五十里的那洋面上,骨都都的冒出一阵黑烟,黑烟之中隐约有许多东西七上八落的乱飞,又仿佛还有轰炸之声。吾雄飞见了,不觉大惊失色。正是:谁知敌舰成功日,便是侦军失利是。

  要知那洋面上出了什么意外之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洋面探险电器奏功水底潜行雷艇肆虐

  话说吾雄飞因为自己的侦探舰,就在黑烟冒起的那方洋面上行驶,见了这般情景,料想必是遇着了什么水雷,致有轰炸的事,所以吃惊不校停了一会,那洋面上的黑烟已散开了,遥见海波如镜,并无一物。吾雄飞知是自己的侦探舰,已经化为灰烬了,不得已,只得把所部的大小各舰,都暂行碇泊在海洋当中,等傅翼到来,再作计较。等了半日,不想那只往水底行去的侦探舰,也回来了。侦探官尚实,见了吾雄飞,具说前途敌舰的防御,甚为严密,那防护线内,都于水面布有铁丝网,水底也伏有鱼雷舰多艘,切不可冒险前去,去必凶多吉少。吾雄飞听说,甚为纳闷。未几,远远看见东方洋面上连樯如笋,乃是左右翼大队战舰来了。吾雄飞正拟打个无线电报过去,告诉两位统领侦探舰失利的事,教他留意,不料那大小各舰正行之间,忽然听见水面上响一声,左翼第二队的一艘铁甲大战舰,着了浮雷,把舰身右边铁甲击去了一大片。那舰身向左一侧,几乎歪到海里面去,幸亏船身木质里面,还衬有一层铁皮,没有击穿,不至进水,只把舰上的机器及玻璃器具震坏了许多,满舰上的人概行震倒。那舰晃了两晃,便从烟焰中突出,照旧行驶。同行的舰队见了,都吓得目瞪口呆。海傅两统领,忙传令教各舰都一律停驶,排成了阵势,就屯泊在这洋面之上。这里吾雄飞见了,也大吃一惊道:“怎么他们也撞在那话儿上去了?”一路说,一路就差本舰上的督队官驾了一艘电机小艇,去到傅统领舰上去,把早间侦探舰失事的话,禀知了傅统领,说自己所以不敢前进的原故,并问问目下受伤的那艘大战舰,上面兵弁等有无大损害。那督队官答应着去了,到晚间方回来缴令,说傅统领说的,战舰上兵弁,幸俱平安,现在就停在这里修理。至于早间的事,只好等元帅到了,再行禀报。

  不说吾雄飞这边的事,且说海镜清,得了侦探舰失事的消息,不敢命人前去打捞尸骸物件,便和傅翼商量,派了六艘水底鱼雷舰在附近十里洋面之内,彻上彻下的严密搜查。设或看见水雷,便设法立时轰毁。当下各舰奉了两统领的命,分头前往。其余铁甲鱼雷等舰,到了晚间,又放出电光,把一片大洋,照得变成了光明海。果然搜查了一日一夜,搜着了五六具水雷,就都设法将他炸毁了。到了第三日,黄之盛统率了大队兵舰,浩浩荡荡的由东方而来。海傅两统领见了,慌慌打个无线电过去,说前面不便进兵,请元帅暂行碇泊,再作计较。须臾,黄之盛覆了一电来,说前日侦探舰与左翼第二队战舰,遇着浮雷的事,本帅俱已尽知,现在大队毋庸停泊,要两位统领过船来一叙便了。海傅两统领接了这电之后,心下甚为疑惑。原来黄之盛过广州时,前头问他哥子借用的那些行军电器,已由京汉铁道送到广州,如数交与黄之盛收下。及到了钦州,遇着秦温两员侦探官回来缴令,已晓得吾雄飞所部的侦探舰与左翼第二队铁甲舰失事的事。当时参谋官耿光在旁,便上前说道:“启元帅,这兵轮遇见水雷炸裂的危险,某有一物可以预为防范,其名叫做行轮保险机,是从前西历一千八百八十六年时,美国马加亚君所创造。这保险机的形状,如两只大鸟翼一般,是熟铁制成的,安在舰头两旁,倘遇有他船探过,则机翅自能分开,使他不得近身,以免碰撞之患。其后美国又有卫来忒其人者,复就其法大加改良。某在湖北工艺学堂时,曾仿照卫来忒之式制了一具,又想出法子,在机翅上面,安了弹簧,不但遇见他舰自能撑开,而且有万余斤的反势力,能够把水面上几千斤重的东西,击至数百步以外,叫他不能妨害。这保险机某现带在这里,请元帅拿去一试,或者能避水雷之害,也未可知。”黄之盛听说,甚为欢喜,便道:“既如此,就请参谋把这机装在第三号蚊子舰上。再把那舰上的大铁板,放一块下海去试试看。”耿光答应了一个是,就从舱底把这机取出,依着黄之盛吩咐,指点工程队的兵士,教他如法装在第三号蚊子舰头上。

  又取一块最重的铁板,放在水面,用绳系了,然后请黄之盛出来当面试验这机翅的击力。黄之盛依言步出舰首来观看。只见那艘三号的蚊艇,从洋面上远远而来,少时与铁板相碰,只听得豁刺一声,那机翅突然张开,把一块大铁板,打在数百步之外。各兵舰上的人见了,无不喝彩。黄之盛也深为叹赏。当下便把这艘蚊艇,改为先锋舰,饬令先行,作为众舰的领港。又派了一艘二号的蚊艇,命耿参谋坐了,驶回广州,就在两广军械制造局,把保险机照式,制造三十具,须昼夜兼工赶造,以便造成后运至军前应用。分派已毕,便命左右把哥子黄之强寄到的行军电器,逐件打开来观看。只见一共有二十余种,内有两种,目前就要需用的,一种名叫海战知觉器,一种名叫洋面探险器。那海战知觉器之上注有细字云:当西历一千九百零五年,日俄战于黄海时,日军屡胜,其所以屡胜者,一则因下赖火药之功,一则有新发明之知觉器一种。其器用磁电以通知觉凡遇雪雾不能瞭望之时,前途二三海里外有敌舰之危险,此器皆能报知。故其海军胆力愈壮,而敢于冒险。同时有比国格致家丹布来克者,用电石仿照无线电报法,以电石等械配合土匣内,每船各置一具。但两舶相遇,无论相隔几何,电力苟可相通,即刻发电问讯方向,立即相避,以免相撞,名为免撞轮机。今兼此两机之法,制为此项海战知觉器。此器置之舰内,凡三十海里之内有无敌舰来袭,及或与他舰相撞,皆可预防。为海战时万不可少之品。

  再看洋面探险器之上也注有细字云:

  当西历一千九百零一年时,英国技士某发明电气探矿法。

  其法与无线电信送电波于空气之理同。以诱导器名伊达可泰者,传送电波于地下,于发电机之旁,备有电话听震器。听其鸣动,当电波通过地底时,受抵抗力不绝,其鸣动之声一律。

  若逢矿脉,则抵抗力乍减,鸣动渐剧。熟练其术,能探知金矿之所在。今用其法仿造一机,令电气能通过水面,遇水面上有金类质之物,则鸣动必剧,如系水雷等项须用电气燃发者,则即立时燃发,否则亦鸣动甚剧。故是机亦为海战时万不可少之品。

  黄之盛见了这两种电器,甚为心喜。当时仔细一检,见知觉器有一百具,探检器有五十具。便命将知觉器分送于大小各舰,每舰安放一具。那探险器因备得太少,不敷分派,只好把他安放在几艘铁甲战舰上,以防不测。余舰不能遍及。今见海傅两统领说起部下遇险的事,就覆电命他过船,把知觉器点交了五十具,探检器点交二十具,教两人如何用法。海傅两统领到此方知黄元帅有如此宝机,于是谢了元帅,带了这两种电器回来,也照式分派于各舰之上,由各人自己照应,以免再蹈覆辙。随后便命大众一齐起碇,仍旧向西而进。此时除了先锋舰及秦监、温燃等几艘侦探舰抢先行驶而外,次是右翼舰队,保护着粮舰病舰等,夹在中间,后面方是黄之盛自己督着中军大队,次第前进。还有许多水底鱼雷艇及各种小舰,或浮于水面,或潜入水底,都随着大队而行。只为各舰上都带有知觉器与探检器两样,一路上遇不着水雷便罢,否则就立时把他燃发了。

  一日之间,大约燃发了十余具,真个是放胆而行,毫无顾忌。

  不料到了第二日,各舰队正行之间,忽然洋面上大震一声,那右翼第四队铁甲大战舰,已震作数十块,并合舰的兵弁器械,纷纷然如蝴蝶一般飞起来。有的直飞到半空之中,然后落下。

  只见满海面尽是黑雾浓烟,弥漫不散,把那一片坦平如镜的海水,震得巨浪如山,掀腾不已。可怜舰上的一众兵弁,有的被他震得血肉模糊,有的虽不曾受伤,然被他震到半天之上,又跌路海中,不保性命。傅翼在坐舰敌楼上瞧见了,慌忙升起号旗,命各舰前往施救。幸喜此番施救得早,否则又要和那侦探舰一样了。

  停了一会,黄之盛的大队已到。傅翼连忙过舰去禀报,并自行请罪,说此时洋面上已没有水雷,这一定是水底下敌人的水底潜行雷艇所为的。黄之盛听说,甚是不快。便传令召一众参谋官,到自己舱里来,商量个破敌之法。万家殷上前说道:“水面的浮雷,用了耿参谋的保险机与元帅家里寄出的探险机两样,可以避得掉。这水底潜行雷艇,乃是往来无定,且是人都看不见的,如何防范得来?依某愚见,元帅且把大队,碇泊在这里,俟得了个抵御水底雷艇之法,再行前进。”黄之盛方欲有言,只见费研也上前说道:“这事一定是敌军在水底所为的无疑,若要思患预防,莫如命温侦探去,请出洪继泉来,那时必有个善法。”黄之盛听说,连连点首道:“本帅就依着两位所说,把大队全行停泊在这里,等到洪继泉来,得了个抵御之策,再行起碇罢。”当下便传令教所有大小各舰并左右两翼的舰队,一齐列成阵势,停泊在海当中。因为温燃的侦探舰已先行一步了,须等他转来,方能办理这事。这一夜,中国全部的舰队,就屯在这洋面之上。到了半夜,果然温燃因为久候黄之盛的大队不到,把探得的紧要军情,赶回来寻着黄之盛的坐舰,要禀报元帅。正是:军心惶惑途多阻,敌势披猖港又封。

  不知温燃见了元帅,有何紧要事件禀报,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呼将伯拟破潜水雷谋抵御商用绿气炮

  话说这时黄之盛正在计点日间那军舰上遇难的兵弁,共计折阅了若干名,内中受了伤送到医舰上调治的有多少,要军政官一一查明,以便再行撤调战舰前来补足前数。忽闻得温燃要禀报紧要敌情,使立刻传见,问是什么事件?温燃道:“启元帅,敌人因为听说越南王要出兵帮助中国,先用水雷与旧敝的船舶,把越南海港塞断,使他兵舰不能进出。现在又探知了我军的情形,料着沿途燃发的水雷,是我军所为的,所以特出许多潜水雷艇,暗下里来算计我们。元帅若要破他潜水雷艇,除非把洪继泉邀来相商,或有个善策。”黄之盛听说,便道:“正是,本帅也是这样算计。为今之计,你须作速到琼州去一走,把洪继泉邀到这里来,与他商量这事,不可有误。”温燃奉了黄元帅的将令,口里答应了一声,立刻回到自己坐的侦探舰中,起子碇,直指东南方洋面,连夜行驶,一路思量:这潜行雷艇乃二十世纪以来海战最为凶毒之利器,非设法把他破除,此番我军的损害,断然不少。据此而论,这设法破潜行雷艇一事,乃此番行军的第一要着,无怪元帅要急急去邀洪继泉了。

  不说温燃心下暗想,且说这侦探舰到第二日上,抵了琼州海口,两岸炮台上的守兵,坐了舢板前来,验明是中国的船,许他放进口去。温燃便留心观看两岸,可有极大的雄树没有?

  看了三四里路,雄树的踪影全无。温燃心下好生惊讶,便教把舰身靠岸,自己上岸去观看。谁知甫上了岸,就见百步之外,有一株十几围大的老雄树,生在那草地之上,那树根的圆径,足足有三四丈粗细。于是温燃赶忙走近前去,对这树仔细一看,只见树腹全空,旁有一窟,直通树顶。从外面看去,浑如一座破窑一般。当即挺身而入寻觅德律风所在。寻了半日,只见有半爿破瓮,搁在那地下,遮住了尺余的树根。试近前把破瓮揭将起来,果然看见里面安设一个德律风。便将电机摇了几下,随即听得那边有人查问是谁,并问为什么事。温燃就把自己的名姓来历,暨因为要破潜水雷艇,拟请洪总统过去扶助一事,细细说了一遍。只听见那边的答道:“此事我不能做主,请你少待,等禀知我的总统去。”温燃待了半刻钟工夫,又闻德律风铮铮作响。温燃忙问是谁,只听那边答道:“我便是洪总统。

  黄元帅那里的事情,我已都知道。至于那水底潜行雷艇,却是百年来海军最毒之器。这艇在水里,驾驶的不过两三人或一二人,然不论何等大船,一经该雷艇从水中放出炸弹,立时即被炸碎。该雷艇在水中行走,初时有气管两条出于水面,以吸空气,现在越造越精,那气管只须每日浮出海面四五欠,余俱藏伏水底,人不能见。海水既深且阔,纵使两军都有此艇,也不能得其来往踪迹,所以甚难防御。本总统现在制有一种宝镜,名为洞九渊,此镜虽不能制服那雷艇,然持此以航行海面,已可免潜水雷艇掩袭之虞。本总统现准将这洞九渊镜二十具,奉赠与黄元帅,而且立刻便差人送往,以表区区爱种之忱。足下请即行回去,替我致意黄元帅,料想足下见了黄元帅缴令时,那镜子早已送到了。”说罢,便寂然无声。温燃此时不敢停留,就遵了洪继泉的吩咐,匆匆回到舰中,打从原航路驶回,不题。

  且说黄之盛在那洋面上停了两日,这日正在盼望温燃的消意,忽然看见远处洋面上有一枝小小樯杆,上面挂着一幅三角扯线船篷,下面亮晶晶的,仿佛似有小玻璃屋一座,向自己舰队里一直驶来。那行驶的速率,足足一点钟可行一百海里。黄之盛连忙扯起号旗向他查问时,可怪那小樯之上,也扯起号旗,说是有事要过这边来面谈的。黄之盛心下甚为疑讶,猜不出他是哪一国来的,是个兵船商船,但料他决不是敌人的兵舰,于是便换上一杆号旗,许他驶到自己队里来。那船见了,果然瞬息之间,就到了面前。从那玻璃小屋里钻出一个人来,向黄之盛的坐舰看了两眼,把船慢慢地移到坐舰之旁,一手拾着一只白藤箱子,说要面见黄元帅。黄之盛见了,教把这人传上坐舰来。那人见了黄之盛,行了个鞠躬之礼,说道:“启元帅,敝总统因为温探长来说,元帅在此受了敌人潜水雷艇之厄,特差某送上宝镜二十具,聊作臂助。敝总统说现在政务甚忙,恕不亲身过来了。”黄之盛道:“我那温探长是何时见你们贵总统的?”那人答是今日早间。黄之盛听说,甚为骇异,道:“你们何以来的如此之快?这可奇了。”那人道:“某坐来的这铁壳小艇,每点钟要行七十海里,所以自琼州洋面到此,只消三个钟头够了。”黄之盛道:“这铁壳小艇是谁创造的?”那人道:“某曾闻得敝总统说,前此九十余年,挪威有个操航业的人,名叫布禄德,曾经受过挪政府赏给的副管驾文凭,尝自出心裁,创造这铁壳小艇,系由阿洛生德机厂承造。此艇纯系铁质,形如蛋壳,除艇面上设有玻璃舵楼一座,以便驾驶外,只有坚樯一根,余无别物。船中龙箍,安有活动机关,或升或降,均可随意。布德禄曾自坐此船,由挪威至美国圣露意斯地方赛会,横过大西洋,为时不过两日有半。现在某坐这艇,系仿布德禄旧法所造,所以有如此快捷也。”黄之盛听罢,便问:“贵总统见惠的宝镜何在?”那人道:“现在舱外。”黄之盛教左右取进那只白藤箱子来打开看,乃是一架机器,可以令他浮在水面,底下嵌有一镜,人在上面将机轮略转几转,那镜子旁边就发出一股电光来,其光能透过木石,织毫毕见,又可把这镜放在水底,不论水之浅深,都能烛照无遗。黄之盛看了半天,忽然看见那镜旁注有许多细字云:此镜系西历一千九百零四年,意大利人卑那所发明最新之奇器也。此器能下瞰海底,照见海底各物,不论如何深浅,皆能洞察毫芒。又战时船长赖以认识布设水雷之所在,及预知潜水水雷之来袭。航海上藉以创制海图,如陆地之易。海底电线公司,藉以排除各种难事。航行之船只,藉以察知船下之岩石沙堆,得免危险。船客藉以观照水中游鱼,宛如活动电画,益增娱乐。诚新奇有用之器具也。卑尚制有升取器一种,能拾取海中之物,大而沉没之铁甲舰,小而金银珠宝及美术器之沉没者,无不可自由拾取云。

  黄之盛看毕,暗想:这升取器也,是战时必取之物。几时须得问洪继泉借为用用才好。一路想,一路又看机器的侧面,见是大书着“洞九渊”三字,便又问那人道:“你们的贵总统说有二十具镜子见赐,这里不过一具,不知其余的可曾带来么?”那人道:“一概都带来,只要元帅派两个小校,随同某回到艇上,取来便了。”黄之盛点点首道:“甚好。”当下便派了六名亲兵,跟着那人上船,去搬那洞九渊的镜子。少时,果然陆陆续续又搬了十九具过来。那人见镜子已搬毕,便对着一个亲兵道:“拜托老兄在元帅前代禀一声,说某就此回去复命,恕不再行叩辞了。”说罢,把身子一扭,钻进玻璃舵楼,那小艇就如飞一般,驶回琼州去了。黄之盛闻知那人已去,自悔方才不曾把要借升取器一用的话,向他提及,甚为可惜。于是便传了海傅两统领到来,教他每人领了两副洞九渊去。一副交与前行的先锋舰,一副留作自用。又另取两副出来,一副放在自己坐舰上,一副交秦监领去。就命秦监的侦探舰在水底细细侦探,敌军有潜水雷艇来袭,立刻用暗号通知。吩咐已毕,把其余的藏在本舰的军械库内,以备缓急之需。等到第二日,温燃的侦探舰方始回来缴令。黄之盛道:“洪继泉那里已派人把宝镜送来,一切的事,本帅已经尽知。此番你的辛苦,已替你登在功劳簿上了。”温燃慌忙致谢而退。黄之盛部署已定,传令全部舰队,一齐起碇西行,不提。

  且说鲁森总督全军驻在锡兰岛,连日接得越南先锋队的来电,说洋面浮电轰坏了中国军舰两艘,其一艘立时沉没。鲁总督颇为欢慰。未几,又有电来,说中国舰队,不知带子什么电器,把沿途的水雷燃发了十余具,现在因水雷不能取胜,已派了潜水雷艇六艘,前往掩袭。未几,又有电来,说潜水雷艇仅奏效一次,中国舰队现在都携有宝镜,那宝镜里面射出的白光直透海底,潜水雷艇被他照得明明白白,不能再行偷袭。中国舰队已逼近越南,不日恐有大战,须请总督示下定夺。鲁总督连接了这两起的电报,心下好生焦急。无奈各国虽陆续派有舰队来到,并没有什么行军利器带来。接着西支那把巴拿马运河占了,美兵屡次往攻,无不挫败,不得已,只得电商各国政府,说中国的舰队利害,我军为保全同种起见,说不得要请各国公议,可否准将海牙平和会所议禁的绿气炮,权用一二次,以免一败涂地。一面电覆越南洋面的先锋队,说中国海军远道而来,须要趁他未遑养息之时,竭力迎敌,使他不敢轻进,庶合着兵法宁我薄人毋人薄我两语。原来这时鲁总督派往越南洋面的先锋队,只有头等战斗舰四艘,二等战斗舰六艘,此外就是潜水雷艇十二艘,侦探舰一艘,病舰一艘,都是英德两国的海军。

  先锋队司令官,乃是德国海军提督显利,曾在南非洲立过战功,也算一员猛将。这一天接到鲁总督的覆电,便传令大小各舰,一齐起碇,直指东方洋面进发,以便遇着中国舰,可以迎头痛击。中国的侦探舰,探知这个消息,赶忙回来报入中军。黄之盛急传令与全部舰队,教按着兵法,排成阵势,缓缓而行,以便敌舰来到,把他围在核心,杀得他片甲不回。正是:争存又演新历史,剧战同登大舞台。

  毕竟不知黄白两军,以后在何处洋面交战,孰胜孰负,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闻败报列强再会议仿成规中国大征兵

  话说此时系黄白两种民族,因生存竞争之问题上开战,所以红十字会之外,并没有什么局外之国前来观战。中外商船,也断绝交通,因此印度支那洋面上,真个是海阔天空,一片极好大战常这日黄之盛率领全部海军大小各舰八十余艘,浩浩荡荡,驶近越南洋面。相隔只有百余里路,忽见前面有敌舰十几艘,开足了机器,如飞而来。黄之盛传令各舰,待敌舰行近,大众包围上去,四面环攻。自己也上了敌楼,把测远镜移近眼前,仔细向着敌舰驶来的地方观看。只见自己的先锋舰,距离敌舰约有七海里之遥,那敌舰队里陡然飞出几个绯红的大弹子来。初时飞到的都落在海里,把海水淬得波涛坌涌,热气弥漫,末后一个飞到先锋舰边旁,只听得那铁甲上响一声,早已被他击做了一个大窟窿,外面海水便从这窟窿直灌而入。那艘先锋舰末及还炮攻击,已经失了战斗力,欹在海面,不能行动。黄之盛正待命他舰赶往相救,谁知那敌舰队里面,一连又飞出五六个大炮弹,乱落在这先锋舰的舱面之上。霎时间,烟焰漫空,满船火起。舰中的兵弁,都纷纷然跳下水中逃命。自此那敌军队里飞出来的大炮弹,便如飞蝗一般,一连打中了左翼舰队里第三号铁甲舰的船桅、第六号铁甲舰的烟囱,俱失了战斗力,不能行驶。又焚毁了第五号铁甲舰一艘,击沉了第八号铁甲舰一艘。这边中国战舰上虽开了几炮,奈俱未击中敌舰的要害。

  须臾之间,那左翼全队战舰,便七零八落,支持不祝右翼各舰见了,也逡巡有退避之意。黄之盛在敌楼上望见,慌忙教把促战的号旗升起,命大众奋力迎敌。岂知话犹未了,那被敌炮击坏烟囱第六号的铁甲舰上,突然飞出两枚大炮弹,将迎面而来的一艘头号敌舰,击做两截,立时沉没。随后右翼舰队里的人,因敌舰全队已逼近了,相与开放了几十门大炮,击坏了二号敌舰两艘,焚毁了二号敌舰一艘,都连机器损坏,不能行驶。

  黄之盛见敌人已经挫锐,意欲趁此时一鼓而战,急急的催动中军全队,如飞前进。那边显利提督见了,料知已难取胜,便率领战败的大小各舰十余艘,向西北方洋面败阵而逃。不想行不上三海里,遇见了中国的水底鱼雷舰,从水底放出水雷,轰炸了两艘头号铁甲大战舰,内有一号就是显利的坐舰。幸喜那舰底虽被炸伤,合舰的军士尚依然无恙,把个显利吓得三魂走了两魂,连忙放落舢板,跳在上面,逃得性命,奔到他舰上,仓皇而遁。

  这里黄之盛统着大队,向前追赶,一直赶了三四十里,方收舰而回。此时敌舰上受伤的兵弁,早被红十字会的救生船,全行救去。中国军舰上受伤的兵弁,亦由中国各舰设法救出,所以击坏的铁甲舰,除了焚毁及沉没的两艘以外,都由黄之盛派了三艘头号蚊子舰,拖回广州制造局去修理。兵士们都送往医舰上去调理。至于敌军遗下来的那二艘击坏的战舰,不消说得,早被中国的左翼舰队掳了过来,作为战利品。计点此番交战,共损失大小战舰五艘,折兵二百八十余名,失去的军装器械,约值银二百万两左右。然而从敌舰上掳来的兵士,却有五百多名,所得军械粮食、火药,约直银二百五十万。彼此两抵,还算是胜。所以黄之盛申奏上去,还把先放两枚大炮弹的那艘第六号铁甲舰上统领祝自立,保作提督,以示虽败犹荣。看官须知,此时军中用的,都是些无烟无声的枪炮,所以编小说的能说得这般明白,不比那十九世纪左右,每逢海战,便是炮声震地烟焰蔽天的情状了。若要晓得无烟无声枪炮之缘起,当知这是西历一千九百年时,法国某人所创制。其制之之法,以一铜铁管较炮口直径稍大者,套于炮口,弹丸由此跃出,而续出之炭气,即留于管中而不外散,故不发音,不生烟,且炭气旋即消灭,毫不障目。

  闲话休提,且说显利提督战败之后,连夜领着几艘余下的舰队,驶离越南洋面。到第三日,到了新加坡。第四日,到了巫来由海峡。便发电至鲁总督那里告急。一面商通英国驻泊新加坡的海军总统领,与英海军连为一气,把海峡守祝两旁岸上的炮台,都添兵严密防守,不令中国兵舰驶过。鲁总督得了败电,便又电知各国,请把用绿气炮的事,速行集议。各国初时接到鲁总督的电音,彼此相商,拟俟先锋舰队与中国海军交战而后再行定夺。到此始知先锋队战败,于是一面电覆鲁总督,命他留心防守,一面各派代表,赴万国平和会,公议办法。各代表到了平和会,彼此商议了半日,议定办法四款:一是各国为爱种起见,从前平和会所公禁的一切猛毒残酷之战具,皆许权用以应敌;一各国臣民有精于科学,发明新式战具者,准其携往战地,用以破敌;一各国宜添派水陆兵队,至战地助战,毋得藉端推诿;一各国境内,如有黄种人聚众扰乱,有碍治安者,准各国政府,援照战地办法,自由处置。

  各代表决议之后,即日把这四款电知各国遵照,并电至锡兰岛,知照鲁总督,令其有恃无恐。自此鲁总督住在锡兰,时常有白种各国派兵前来助战,又各国臣民精于科学,携了攻战之新器具,投到鲁总督这里来作臂助的,也络绎不绝。这消息被中国侦探舰及陆路各侦探查明,立刻电禀黄之盛。黄之盛便将显利提督扼守巫来由海峡,与各国添派军队助战,及平和会决议之四项办法,电奏中国大皇帝,请仿照白种各国的前规,也电请黄种各国派兵前来助战,并通饬本国臣民造有新式攻战器具的,都许其携来战地,以便立功。中国政府当担承往来运送之费,及给以奖赏,以示鼓励。

  大皇帝闻奏之后,便命首相及外务部大臣会议,都说所请各节不妨照准。于是传一道电旨与黄之盛,着准其所请。此时首相金作砺也和他侄女金凌霄商量,趁这个机会,把光学制造出来的器具,收拾起来,趁一艘商轮,投黄元帅军前,聊尽国民一分子之义务,并以显中国的人材。外部大臣见电旨发出之后,便来与金作砺会商,上了一个折子,请大皇帝发下两道敕旨,一道电饬直省大吏,出示令各属官民人等,如有奇才异能及创制有新式之攻战器具者,准由政府赀送战地,以收敌忾之功,而广功名之路;一道交由外部电知黄种各国,请其酌派兵队,前往战地助战。大皇帝披阅之下,立即分头降旨,不提。

  且说黄之盛接了大皇帝这道电旨,便传集一众参谋,计议攻守之策。万家殷道:“我军屡次失机,俱因为敌人占了先着,我仓猝之间,未曾预备之故。现在敌军在那里扼守巫来由海峡,请元帅倍道兼程,赶至新加坡,乘其不备,以全部海军与他搏战,必然取胜。”何杰道:“不然。十九世纪以后的战争,不是斗力,全是斗智。只要有新奇的战具,胜敌可以操券。即如潜水雷艇这件利器,前次我军为敌所败,乃是未及防备。后来我军有了行轮保险机,和那海战知觉器,洋面探险器三种奇器,还是不能取胜,直待有了洞九渊,然后我能窥见水底敌人来袭,敌人不能窥我之潜水雷艇往袭,是以后来终被我军轰了他铁甲大战舰两艘。某以为,今日科学家造出的各种攻战器具,与古时小说上所言的法宝一般,有法宝的便胜,没有法宝的便败。

  设或彼此都有法宝,则优者胜,劣者败。某愿请元帅持以整暇,等到有奇才异能之士与新式行军利器来到,再行进战。”黄之盛本意,欲将越南海面敌人所设的水雷扫除一空,然后进兵,此时听了何杰的说话,便下令全部舰队,暂行碇泊越南东京湾口外。一面派了两艘蚊舰,带子两副行军探险器,去把东京湾口内一带敌人封港的水雷,全行燃发,使无遗害。一面又差温燃再往琼州,问洪继泉借取升取器前来,以为捞取击沉的战舰,和取起敌人封锁越南港的水底旧船之用。温燃等奉了将令,都各人分头办各人事去了。

  这里黄之盛碇泊了两日,忽然越南王差了宰相李良弼,乘着小艇由小港出于海口,来谒黄之盛。面陈越南王日前要派海军前来助战,被敌人封了海口,不能出来各情。接着缅甸、暹罗两国,各派了一千五百铁甲军,前来助战。缅甸的大将名叫赵卢,军中带有战狗五百头。暹罗的大将名叫魏胜鹏,军中带有行军递信鸽二百只。都乘坐兵舰来见黄之盛,说敝国因奉了中国大皇帝的敕旨,教来军前听元帅指挥的。又过了一日,又有南洋婆罗洲、苏门答腊、爪哇三国,各派大将一员,兵舰三艘,前来助战。黄之盛吩咐军政官,教把各国派来助战之兵,都编在左右两翼的部下,归海傅两统领调遣。这数日之内,又迭接美澳两洲华工后裔两共和国的来电,据称澳洲的华兵,与英法诸国陆军连见数仗,彼此俱有损伤;美洲西支那国的华兵,不但占住了巴拿马河,且与美兵开战,迭获大胜。黄之盛看了,俱于覆电之中代为方略数语。到了第四日上,温燃从琼州转来了。随带着两部大升取器,来见黄之盛,当面缴令。说此番打德律风与洪继泉,即蒙洪继泉差了两名渔户,引至水底相见。

  问明了来由,便慨然取了两部大升取器,命惯于驾驶的管带了,随某同来,听元帅的号令。黄之盛听说,便步出舱外观看。只见那两部升取器,仿佛与挖泥机器相似,一时也看不出它的奥妙来。看了半天,看见那横面铁板上錾有英文百余字,教人把那英文录出来看时,只见上面写道:右取升器一种,乃十九世纪之末,意大利人卑那所发明。

  能拾海中诸物,大而沉没之铁甲舰,小而珠宝钱币,皆有拾龋惟须与洞九渊镜并用,方为有济。兹特仿其法,造此放大之一种。曾用以拾取海底之珍珠珊瑚,及由海舶沉没金银美术品之属,卓有成效,不可轻视。黄之盛看了,甚为欣喜。便命温燃率领这两部升取器,限十天之内,将越南海港内锁港之旧敝船只,及日前被水雷击沉的那两艘铁甲舰,一齐取出。温燃答应着,立刻命原管这机器的人,驾起这机器,驶进东京湾内去了。

  又过了几日,这日是五月二十日,忽然侦探官秦监,匆匆来到黄之盛坐舰之上,口称有紧要军情,要面禀黄元帅。正是:师徒云集兵威壮,文报星驰军探勤。

  不知是什么紧要军情,要来禀报,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梭博士试验步行器费参谋布设艮止机

  话说黄元帅听见左右传报,立刻传秦鉴进见,问探得什么紧要军情来了。秦监道:“某适才探得锡兰岛全岛的黄种人民,立意与白种人反对,已刊发传单,不许岛中官商接济鲁总督军中的薪粮药弹等件,拟结成一个大团体,与白人开战。又发电到新加坡,令新加坡所有黄种人民,也一齐反对。现在提督所处的地位,甚为危险,所以某特来禀知元帅。”黄之盛听了,倒颇望他们击败子敌船,助自己一臂之力。正欲吩咐秦监再行往探,只见左右来禀,说是金丞相的侄女儿金凌霄小姐,在外面求见。黄之盛此际猛然忆起金作砺那天祖饯时的说话,登时叫传进来。少时,金凌霄进入舱中,以军礼谒见,并说叔父寄声问元帅的安。黄之盛仔细朝她观看,见她年纪不过十四五岁,还是个黄花闺女,量她未必有什么本领,便与她略谈了几句,问明她坐了什么船来,带有仆妇几名,便把她权时安插在自己坐舰上一间后舰里面,不提。

  却说鲁总督这日见各国续有兵队派到,正思拨几艘兵舰,前往巫来由海峡,协助显利提督,抵御中国舰队。忽然左右上来禀报,有一个比国人,名叫梭阤,自称领了本国政府的文书,着他来见元帅的,现在坐着小船来到坐舰之外,请令定夺。鲁森听罢,教传进来。须臾只见一个长瘦面孔两颊长满短须的人,入舱进见,行了一个脱帽之礼。鲁总督看他身上是绅士的装饰,便问:“先生奉了贵国政府的公文,来此投军效力的么?”梭阤道:“正是。”说时,就在身边皮袋内掏出一通文书,呈与鲁总督。鲁总督打开看时,见上面写云:比利时海部大臣,奉书亚东大总督鲁麾下:敝国文学博士梭阤,造有水上步行器一种,可行于大洋之上,如履平地。其速率则每点钟约行一百二十英里,虽最快之轮舰,不能追及。人乘此器,可手掷炸弹,以轰故船。曾经敝国政府派管理新法大臣试验,无讹,给有专利文凭。兹该博士自愿携带此器二百部,亲来麾下听候差遣。应请验明录用,以符平和会两次会议之条款。并颂捷社,不宣。

  鲁总督看毕,便恭恭敬敬对着梭阤说道:“先生不远万里,携此利器,前来助职,具见爱种之热诚,实可钦敬。目下正欲调一队军舰,前往巫来由海峡,助显利提督御敌,不识先生肯偕同前往否?”梭阤欠身道:“军门说哪里话来。某既然来此,安有不往之理?”鲁总督听说,甚是喜悦,当天便把梭阤留在自己坐舰上,以宾礼款待。

  一宿无话。次日黎明,鲁总督派了俄国战舰四艘,命俄国大将麻克雪夫带子,前往巫来由海峡,协助显利提督,就命梭阤同行。当下麻克雪夫将所部军舰略为部署,就与梭阤一同辞别了鲁总督,起碇东行。第二日,到了巫来由海峡,把军舰停在峡外,放了一只舢板,邀同梭随来见显利,说我们都是奉了鲁总督将令,特来助战的。显利听说,欣喜无限。当时便教军中备办酒筵,款待麻克雪夫与梭阤两人。席间说起自己在越南海面败军的耻辱,不觉切齿怒骂。麻克雪夫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足介意?”梭阤道:“军门不必懊丧。某此来,包管为军门报仇雪耻,使中国海军,不能越这海峡一步。军门若不相信,今夜便见分晓。”显利提督见梭阤已有了几分酒意,便道:“这里离中国屯泊兵舰的所在,足足有四百多海里,今夜断然不及去搦战的了。请先生养息两日,随后再去罢。”梭阤道:“军门休得过虑,某这水上步行器,一点钟能行一百二十余里。

  这时动身,走到越南东京湾,不过十二点钟左右,尽来得及呢。”说罢,就从席间站起来,要连夜去显显自己的本领。显利提督见挽留不住,只好听他。

  当下,梭阤奔回日间坐来的俄舰,取出两百枚炸弹,又叫军士们搬出五十部水上步行器,用绳索坠下海中。那器便一齐浮在水面。随后自己也坠了下去,两只脚踏在那器的机板之上,略一踹动,那器就如飞行驶,比自行车还要快一倍,而且破浪冲波,极其平稳。喜得在舰上观看的人,都拍手叫好。梭阤立在水面,仰面高叫道:“哪位有胆气的好汉,随我去抢个头功?”舰上的人听说,果然就有许多不怕死的兵弁,也打从绳索上坠身入海,照样立在那器的机板上,内中有个人口里说道:“可惜这东西上面还欠一盏电灯,昏黑之中,恐要走错了路。”道犹未了,只见梭阤用手在那器前面一根扶手的铜管上一按,即时放出一道雪亮的电光来。舰上的人见了,又都拍手叫好。梭阤此时四面一看,见五十部自行器上已都有了人,便又高叫道:“我们就此前去罢!”说着,自己抢先踹动了机板,向东方洋面而进。那四十九个人,便也兴高采烈的,要跟着前进。忽听得舰上的人自后高叫道:“你们用的炸弹还没有带去呢!”梭阤听得,只得回转身来,教把炸弹从舰上坠下。每人得了四枚,藏在身边。然后偕同大众,踹着机板,风驰电掣一般地去了。

  这天是五月廿三日,梭阤与诸人在洋面上走了好一会,才看见半圆明月冉冉东升。又走两点多钟,已到了越南国的领海。

  遥望前头东北角一带洋面,隐隐有电光直透长空。估量着是中国舰队屯泊之处,便招呼大众,一律把步行器上的电灯按熄,免被敌人看见。

  且说此时东京湾近口一带中国的舰队,左翼的舰泊在近南,中军舰泊在近北。对面一带小岛旁边,泊的是暹罗、缅甸等国助战的兵舰。中国军士只因地方与天时两俱炎热,大半不能安睡。且海镜清部下各舰,都装有海战知觉器,梭阤还没有来到,那专管知觉器的小军,便叫了起来,说有敌兵前来暗袭。

  慌得左翼各舰的军士,都起来整顿枪炮,预备迎战。顷刻之间,那各舰舵楼上放出的电光,照得海面如同白昼。梭阤见了,心下暗暗吃惊,说中国舰队里面,果有人物,如何我来劫营,已被他知道了?回头一看,那小岛旁边还泊有十余艘兵舰,都静悄悄的没有放什么电光,便轻轻招呼大众,走近各兵舰之下。

  原来自来防守海口的,水里都靠着水雷,岸上都靠着炮台,船上都靠着大炮。至于洋面之上,却没有什么铁锁铁网之类拦阻,所以步行器可以一直前进。梭阤走到舰队之下,便使个暗号,教大众把炸弹摸出来,用力从舰旁高高抛去,使他落在各舰之上。咦,果然厉害。霎时间,只听得各舰上浑如落下几十个霹雳,乒乓劈扑之声,蝉联不绝。有的把舵楼炸碎,有的把桅杆炸断,有的把机器炸坏。有的火星落到火药舱里面去,又把全船炸为粉碎。有的炸裂了舱板,就烈焰腾腾的,满船上烧起来。

  可怜,各舰上军士们,大半还是在睡梦之中,就被它炸得断头折足,破腹流肠,十停中死了三四停。那未死钓,都是昏昏的,到处乱窜,摸不着头脑。

  海镜清在对岸望见,料知是中了敌人之计,但不知炸弹是从那里来的,便教左右把极亮的电光射将过去,自己拿着测远镜细看,才看见那海面上仿佛有几个人影,往来其间。少时,那一阵人影,又都向北而去,似乎走得甚快。海镜清看到这里,连忙对准了人影走动的方向,开了一炮,随后派一艘快舰,前往追赶了半天。天已亮了,那快舰的管带官,方带两具俄兵的死尸,两副橡皮造成内安铁机的东西,回来缴令。海镜清教把那东西取到面前一看,只见那铁板之旁,镌有几个英文的文字,是“水上步行器”五字,底下还有许多小字云:前在耶稣降世一千九百三年,德国兵船长克禄斯曼,创此步行器,能于水上旅行。克禄斯曼縻无量之脑力,经营六载,乃始告成。兹仿其遗法,大加改良,计每点钟能行百二十海里。

  昏夜用之,尚有电光,不至迷于所向。一千九百八十冬年,创造人梭阤附识。

  海镜清看毕,正想再将他拆开细看,却好黄之盛得知夜间的事,派了参谋官周鸣鷟过来查问。海镜清便把夜间所有情形,详细告诉了周鸣鷟,并将所获的步行器,交与周鸣鷟,代呈上黄元帅。周鸣鷟别了海统领,又到对岸查点各国前来助战的兵舰,见是无一艘不被炸伤。内有一艘婆罗洲派来的,竟全船俱毁。兵士们不是烧死,就是溺死,没有一人逃得性命。其余各舰,约死了三百余人,伤了七百余人。周鸣鷟看得伤心惨目,急忙回去,一一禀知了黄之盛,请将死伤的兵士,舁入医船,所有炸坏的兵舰,俱请各该统带用船拖带回国修理。并将两部水上步行器呈上,说这是海统领开炮之后,在洋面上得来的。

  黄之盛把步行器当着大众拆开看了一遍,便传令把全军参谋将校各官,都传到自己坐舰上来,商量个抵御之策。海镜清道:“昨夜敌人用这水上步行器,不过侥胜。倘使对岸各国的舰上,都装有海战知觉器,都有电光射在洋面之上,使他无处藏身,他断然不敢前来侵犯。”黄之盛道:“虽然这般说,终究要想个抵御之策,方为妥当。”吴至德道:“他那步行器赛过自行车一般,既来得散漫,又走得神速,断非枪炮之力所能及。况目下一炮之费,至少也要百金左右,纵然开了出去,也不过击中他两三个人,甚至连两三人都击不中,以此抵御,良非易易。”

  言未毕,费研挺身而出道:“某有抵御之策,某在京师电学堂里,曾仿西人捕捉禽兽之法,用铜丝造成一种电网。不论什么动物,撞着这网,立刻浑身发弹,不能动弹。这网名为如意艮止圈,大而虎豹豺狼,小而虫鱼禽鸟,皆可捕捉。入其中,管教他四肢麻木,软做一团。只要请元帅发给铜丝数百担,某自能使乘那水上步行器的敌人,来一个拿一个,易于探囊取物。

  请元帅不必担忧。”黄之盛道:“参谋电学虽精,但是我们的兵舰过多,若每艘要用一个艮止圈,一时那里能够造得出这许多?”费研道:“某现在拟把这艮止圈略为变通,在这东京湾口上,从西岸到东岸,用铜丝造一道铁栏,无论人物鸟兽,触着这铁栏,立刻被电气震倒,不必每船一个艮止圈也。”黄之盛道:“如此甚好。”便吩咐军械处,把军中随带的造行军电报的铜丝,都点交与费研应用。就命费研连夜在海口上布置起来。

  正是:

  横江铁锁鸿离网,匝地铜丝鱼上钩。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

  纽约厂避电衣告成东京湾步行军失势

  话说费研领了铜丝,就带着军中工程队,同到海口,相度地势,把铜丝从西岸牵到东岸,牵了几十根。又在两岸安下发电机器,派一百名小军看守。倘有船只经过此处,只要把电机放松,俾海面上的铜丝,沉到水底,便可进出自由。费研在海口布置了三日三夜,方始布置妥帖,专等捉拿乘坐步行器的敌人,不提。

  且说梭阤,当夜炸坏了十余艘中国的军舰,因见对岸有电光射来,自揣势孤力弱,不敢逗留,急急引着大众,向南而遁。

  不料走不上两里,忽然背后飞到几十枚炮弹,将同来的人打死了三四名。梭阤见了,甚是吃惊,忙将两脚没命的瑞那铁板。

  瞬息之间,奔了一百多里路。比及红日东升,早已到了巫来由海峡。跳上显利提督的坐舰,见了显利,把在越南海口炸毁中国舰队并半途中炮的情状,备细告知。显利大悦,当即吩咐疱人备办酒筵,为梭阤贺功。那跟着梭阤同去的俄兵,都一律赏给银牌,以示奖励。这日,鲁总督又派了两艘葡国新来助战的兵舰,由葡国大将彼得管带,来到巫来由海峡,协助守御。显利提督就邀了彼得,一同入席。酒过三巡,梭陀谈起中国舰队防守的严密,彼得道:“不瞒梭博士说,某此来带有速射炮五十尊。这速射炮每一分钟,能放八百响。炮弹重约一磅,可以及三英里至五英里之遥。还有速射枪五百枝,每一分钟能放一千二百响,也可以及三四英里之遥。这两种利器,都是仿美人麦其连法子造的。梭博士若再去破敌,某便同了前去,不难一战成功也。”显利道;“梭博士业已辛苦了一夜,且待养息数日,再去不迟。”彼得点头称是。这日大众饮得尽醉而散。

  过了三日,彼得与梭阤同到显利坐舰上,说要趁夜一同再往东京湾劫营。显利应允。彼得就挑选了敢死之士一百名,随着梭阤怀了炸弹,乘着水上步行器先行,自己坐了战舰随在后面。显利恐他兵单,派了自己部下兵舰四艘,俄国兵舰一艘,共是六艘,一同前往。这日晚间,梭阤率领葡兵一百人,饱餐了战饭,仍旧悄悄的往越南海面进发。及到东京湾,已是三更时分。梭随招呼大众,把器上的电光熄了,重复前进。谁知正行之间,只听梭随叫一声“啊呀”,便不能言语。随后听得“啊呀”之声不绝。原来都碰在费研所架的铜丝之上,触着了电气了。后面有几个乖觉的葡兵,猜着前面必有不妥,连忙把电灯亮出来一照,只见同来的人,有三四十个,都黏在铜丝之上,说不出话来,只管手是乱弹,好像苍绳撞到蛛网里似的。有两个上去用手把铜丝一拉,也被他黏住了。吓得余下的葡兵,拨转头就走。这里看守电机的小军,看见铜丝乱动,料是有敌军来到,忙驾了舢板到海洋当中去一看,果然有三十几个足踏步行器的人,在那里抖作一团。众小军呵呵大笑道:“你们莫非发了疟疾了?让我来带你回去罢!”说时便取出几十条绳索来,依着费参谋所教,不敢手攀铜丝,只把三十几个发抖的人,拿一个捆一个,都掼在舢板之内。连夜摇着舢板,去报知黄元帅。

  黄之盛听说,教把拿着的人都抬了进来。此时梭阤与众人身上的电气已退,口里已能言语。黄之盛逐一审问,方知梭阤已被小军拿到,便吩咐把所获的炸弹与步行器,都发下军械处存贮,所有梭阤一干人,并入日前掳到的显利战败时的军士,一同用军舰押解至越南东京,交与越南权时圈禁。又把费研传到,着实嘉奖了一番,命军政官上了他的功劳簿。原来此时越南海口所有锁港的船只,已被温燃用升取器一概捞起,港口尽已开通,越南王已派有兵舰四艘前来助战,所以这些俘虏,就近圈禁在越南。这天押解俘虏兵舰转来,有两个中国实业学堂里学生,从滇越铁路到越南,顺便趁了这兵舰,来见黄之盛。

  一个是四川人,名诸述祖,善能制造泅水衣,一个是云南人,名叫赫连震,善能制造软玻璃,如要派军士潜行水底以袭敌舰,只须身穿泅水衣,头戴软玻璃面具,便可在水中畅行无阻。黄之盛当即将两人留在军中,以备日后袭敌之用,不提。

  却说那一队逃回的葡兵,打从来时的原路,走了三个钟头,迎面遇见彼得的军舰飞驶而来,便高声叫道:“来舰休得前进,梭博士已被中国军中拿去了!”彼得听得,忙把舰上的电机停了,教一众葡兵缘着绳索上了坐舰,问梭博士如何会被中国拿去?众兵把夜间碰着铁丝的情形,述了一遍。彼得听毕,没奈何,只得传令各舰,仍回巫来由海峡,来见显利提督,就依着适才众葡兵所说的话,说与显利听了。显利甚是纳闷。此时俄国大将麻克雪夫在旁,便对显利说道:“这铜丝拿人的法子,并不足为奇。前此一百余年,地中海滨有一种禽鸟,羽毛美丽,最适妇人衣饰之用,此鸟冬则遵海而南,春则迎阳向北,因为翱翔数千里,翅弱力微,往往遇树则栖。那捕捉此鸟的人,因于树多的所在,密架铜丝于树上,用电机于隐处发电。此鸟一触铜丝上的电气,立即坠下。后来推广此法,用此捕捉狮象虎豹,亦甚应手。现越南海上中国军中所布设的铜丝,也是从这个古法变通出来的。若要设法破他,也不为难。某此来带一种铜丝制成的衣服,名为避电保险衣,只要雇一群织工来,把这衣与他看了,教他仿造百十件,命军士着了这衣,兼带锉刀一具,前往将铜丝锉断,他就无法可施了。”显利听说,顿觉胸怀一畅,就请麻克雪夫把那避电衣取来一看。麻克雪夫当即回到自家舰上,立刻取到。显利展开看时,只见那衣的大襟上,有镂金小字云:此衣为前百年间俄国大书院教习阿的米甫所造,用金类抽丝所织。着于人身,则能免电气厄。当造成时,会与其妇同着此衣,游于电中,虽火星发三尺许,毫无所碍,宜人备一袭为是,仿制人某附识。

  显利看罢,颇加称赏。便与麻克雪夫言明,把避电衣留下,连夜差人送往美国纽约一家大纺织厂,教用铜丝定织三百件,限期一月织成,以备应用。显利在巫来由海峡一住月余,这天是六月初三,忽接着欧洲电音,说埃及人乘了用鳄鱼拖行的水底潜行铁线艇,与各国征军开战,用炸药轰毁各国战舰九艘,苏黎士河仍被埃兵扼守,不能通航。又过了两日,又接着鲁总督的来电,说澳洲华工后裔的共和国,联合侨寓澳洲各处的黄种人,把澳洲域多利迤东一带地方,占据不少。现在锡兰岛全岛的黄种人,群起相应,欲谋变乱,暗地里约会新加坡、菲律滨、古巴、墨西哥诸处的黄种人,同时举兵,与我们白种人为敌。合当关照,并希加意防范,云云。显利看了,甚为担忧。

  同时黄之盛在越南地方,也接着各处的密电,都说要起兵协助祖国的话。

  又过了两日,日本国皇也派了兵舰八艘,前来助战。此时耿光,在广州制造厂造的三十具行轮保险机,已经工竣,运到越南。黄之盛便命照式分装在各兵舰之上,又饬各兵舰把枪炮各件随时整顿,拟等广州制造厂内经修的兵舰,修理完全,便择日一齐起碇,去攻打巫来由海峡。

  不说黄之盛私自算计的事,且说显利差人在美国纽约定织避电保险衣,转瞬又是二十多天,那避电衣已如数制造完备。

  承办的官,就把这些避电衣,由大西洋装载至巫来由海峡,交与显利提督。显利命左右收下了,当下便把彼得与麻克雪夫请到自己坐舰上,把避电衣点交与麻克雪夫,就与两人商议再去攻击中国舰的事。彼得道:“若要再去的话,仍请将梭博士的步行器,全数交与某手下的兵士,就教这些军士带着锉刀,去把那海岸上的铜丝电机尽行毁了,以便将军舰驶进海口,一战成功。”显利道:“甚好,甚好。此番前往,全赖两位将军之力。”于是彼此商议,即于翌日七月初十日动手。

  这日,显利早起传出令去,派了自己部下的兵舰四艘,随着俄葡两国来助战的兵舰,一共十艘,由麻克雪夫与彼得两人带子,再往越南海面,与中国舰队决一雌雄。彼得到了半途,请麻克雪夫发出避电衣一百五十袭,教手下军士穿了。又每人给与锉刀一柄,炸弹三枚,然后乘了梭博士的步行器先去,破坏越南海面的铜丝,以便军舰进战。看官可知,这一次实乃天祚中国,幸是军中有了海战知觉器,否则早已不堪设想了。这日晚上初更时分,这一百五十名葡兵,到了东京湾海口,一齐动起手来,把铜丝挫断。那岸上看守电机的小军,忽觉得铜丝陡然断了,都为骇然。忙赶到海边,放出电光来一照,只见铜丝已尽拆断,有兵丁一大队,已越过铜丝前面去了。慌得手忙脚乱,急遣一人乘了一匹快马,去告知费参谋。

  却说此时中国的舰队,因为迭次受创,防备得甚严。海镜清正在晚裕那看守海战器的兵弁,突然叫了起来,说前面洋面上,有敌兵来劫营了。果然照见三海里之外,有百十个军士飞驶而来。这边左翼第二号铁甲舰上就开了一炮,遥见火星到处,击倒了三四十个。只说其余的必然要退去了,谁知仍是贾勇而前。海镜清见了,忙招呼各舰,待他逼近,把舰上新装的保险机的两翅张开,将他击毙在海中,免得他用炸药害人。须臾,那乘着步行器的敌兵,早到了面前。正要抛掷炸弹,先轰那左翼第一号与第六号的铁甲舰,忽见两舰上机翅张开,豁剌一声,把步行器上敌兵,大半击落海中,有的直击至数百步之外。余下的敌兵见了,方抱头鼠窜而遁。各舰见他去远了,随后又开了两炮。可巧,居然把那遁走的敌兵,都个个击中,死在海内,不曾有一个逃回。海镜清正待命军士放下舢板去捞取他的步行器,猛抬头看时,只见前面有一队敌舰,鱼贯而来。

  那舰上的电光,虽相隔有二十余海里之遥,早已照耀荧煌,上烛霄汉。这时黄之盛的坐舰,虽相离较远,却已飞速传下令来,饬各舰迎头奋击。于是左右两翼的舰队,同时起碇,向着敌舰所在的方向,分作两路前进,以便夹攻。正是:安排骇骨填沧海,准备头颅饷敌军。

  第十一回

  遭炮毙华军受小挫被火攻敌将丧残生

  话说麻克雪夫与彼得两人,率领了十艘兵舰,驶到东京湾口,也不知道先去劫营的一百五十个军士胜负如何,只见前面有中国兵舰二十余艘,迎将上来,两边相距四五海里。彼得便命舰上炮兵开炮,那炮就是速射炮,炮弹就如雨点般的,打到中国的兵舰上来,只把中国右翼第四号与第五号,左翼第二号与第四号兵舰上的兵丁,打伤了百余个,并打坏了舵楼上的玻璃远镜等等。亏得炮弹不过一磅多重,不能洞穿铁甲,又大半都落在水里,未曾击准。海镜清看见敌舰上的炮,只有两艘葡舰,最为厉害,便从斜刺里驶到敌舰之后,开了头等大炮向敌舰轰击。傅翼也命左右把部下兵舰驶到敌舰之旁,同时开炮。

  各舰上所开的炮,弹子大的有百余磅重,虽然及不上速射炮的神速,然而击到敌舰上,不是把烟囱击断,就是铁甲击穿。两边相持半点钟之久,中国兵弁被速射炮伤毙的,约有数百名之多。兵舰上的物件,击坏了不计其数。傅翼看见部下的舰队有些支持不住了,亲自奔下舵楼来,燃了两炮。第一炮把彼得坐舰的船尾击断了半截,第二炮恰好把舰右齐水线的铁甲击穿了一个大窟窿。那海水从这窟窿直灌而入舰身便侧,彼得吓得魂飞魄散,慌忙着了救命衣,跳下海去,凫水而逃。舰上的兵士也跟着入海逃命。随后显利派来的铁甲兵舰两艘,也被傅翼的炮击坏了一艘。麻克雪夫见大势不支,忙指挥各舰,一面开炮,一面向后退走。海傅两统领忙传令教一众军舰,向前兜围。彼得部下的速射炮舰,既已击沉了一艘,还有一艘因为主将逃走了,也不敢恋战,随着麻克雪夫败下阵来,都七零八落的向西南洋面而遁。海傅两帅统领部下军舰,追了一百余里,方不追了,都喜喜欢欢地奏凯而回。

  黄之盛待左右两翼舰队驶回之后,计点死伤的兵士,约有四百十几名,便命将死的棺殓了,活的送到医舰里去医治。此时那洋面上死伤的敌人,也被红十字会船上捞救起去了。这日中国大队军舰,仍回到越南海面去碇泊。各国前来助战的将弁,暨越南官吏等,都来黄之盛处,庆贺战胜不提。

  却说彼得下海逃命之后,在海中泅了几百步,方被显利提督派来的战舰瞥见,救了起来。跟着麻克雪夫,垂头丧气地一路回到巫来由海峡,来见显利,备述前事。显利问:“那着了避弹衣,乘了步行器的一百五十名军士,往哪里去了?洋面上的铜丝,看见过没有?”彼得呆子半晌说:“铜丝并没有看见,至于一百五十名军士,却至今尚无下落,多分是化为沙虫的了。”显利听罢叹了一声,发电去告知鲁总督。这里只好等鲁总督的回电到来,再作道理。

  话分两头,再说黄之盛自从战退了彼得、麻克雪夫之后,次日又有一个旧日的门弟子,名叫孟齐圣的来见。这孟齐圣原籍山东,乃是江南电学堂里卒业生,能造一种流质电射灯,专供海战之用。因为在家中接得黄之盛的书信,所以特带子大号电射灯三百具,趁了商轮前来,投军效力。黄之盛接见之下,欣慰异常,忙问孟齐圣此番可有什么新奇攻战器具带来?孟齐圣答道:“只有一样,未知有用处否?”说着便教自己从人回到坐来的商轮上去,取了两具电射灯来呈上,请黄之盛观看。黄之盛见那灯形式,浑如炸弹一般,实在看不出有何用处,便要孟齐圣说知详细。当时孟齐圣说道:“自来水师炮舰所用的电射灯,以照岸台营垒船支,光如白昼,即目下兵舰上用以发电光者是也。然电光聚点,易被敌窥。前此九十年间,日俄交战之时,俄水师官名某者,因其法未善,遂新创一法,形仿炸弹,中贮流制药品,外有包壳,置炮开放,落水不沉而炸裂,其药溅浮水上,一触空气,陡发光明,周围能照若干密栗,且性极猛烈,水灌愈甚,他物触之尽成灰烬。现仿其法制造此灯,而格外放大。投之海面,能炸焚鱼雷水雷及人物鱼虾等,若以多具并置一处,炸裂时,即铁甲战舰,亦能洞穿。其力颇大。”

  黄之盛听罢,大悦道:“贤契有此胜敌的利器,乃是国家的洪福,可喜之至。但敌船上的枪炮,很是厉害,约每一分钟时,能放七八百响。纵有这电射灯,亦无术可以令其逼近敌舰,如法施用。现在惟有先将这电射灯,交与水底潜行的侦探舰,教他们带到敌舰边上去,试演试演。如果敌人不能防范,那就要让贤契成功了。”孟齐圣听说,也自喜欢。

  次日午前,秦监上来禀报探得的敌情,黄之盛就把孟齐圣电射炮的用法,向秦监细细说知,随即命孟齐圣取出五十具电射灯来,交与秦监,教他先带在侦探舰内,前去试一试看。秦监遵令,即时领了电射灯五十具,回到自己坐舰。待到晚上,亲自取了一具,走到舰艄之上,只见玉兔初升,海上波光漾,好似碰碎玻璃一般。便用力把这电射灯掼将下去。咦,好不厉害。只听得响一声,那海面上金星乱进,立刻化了一片火光,与洋油泼在水面上燃着的无异,连到自己坐的这艘水底鱼雷舰,也被他震得一高一低的,在水中颠簸。秦监见了,又惊又喜,当夜就去到黄之盛那里请令,说要到巫来由海峡去劫营。黄之盛深知秦监是可靠的人,就满口应承了。这时孟齐圣得了消息,就禀知黄之盛,说要一同前去,黄之盛也点头应允。

  秦监便与孟齐圣,高高兴兴乘着月色,到自己坐舰里,连夜起身。这艘水底潜行舰和水老鼠似的,在水底钻了一日一夜,直到第二夜初更时分,才驶到巫来由海峡,慢慢把舰身浮出水面,只见前面有一艘大铁甲军舰,碇泊在波心,仿佛似显利提督的坐舰。秦监暗想:须得如此如此方能得手。便取出十余具电射灯放在舱面上,一面开足了舰上的电机,使舰身对着敌舰侧面,驶将过去,随手将所有电射灯,都掼在敌舰之旁,使他炸裂。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电射灯落下之处,如巨霆发于水上,登时将敌舰的尾部,炸得粉碎。比及舰中军士警起来看时,那海水已化成了一座火山,舰身后半已进了水,立刻就要沉下。

  究竟如何忽然水面上发火?也不遑根究了,各人抢了一个救命圈,向着海中乱跳。谁知水面上的火性尤猛烈,身上沾着些儿,就要化为灰烬。所以跳下海的人,都是死的。原来这艘军舰,仍是麻克雪夫的坐舰。此时麻克雪夫从梦中跳起,见四围火光烛天,舰上的军士,鬼哭神号,走投无路,料知今夜必然性命不保,便奔到卧房里,拿出手枪来,装好铅弹,对准着自己胸口,砰的一声,早已呜呼哀哉了。其余的军士,方在设法逃命,那舰身已大半沉在海中。不死于火,亦死于水。须臾之间,船与人俱同归于荆这时秦监的坐舰,当火起时,早已一溜烟驶出圈子外,往水里一钻,滴溜溜的由原路驶回。第三日早晨,到了越南的海面,便和孟齐圣到黄之盛舰上来请功。黄之盛问知详细,便将两人各记大功一次,待养息数日,再行前往。

  这且慢表,且说鲁总督接着了败耗之后,愈畏中国人厉害,新纪元·日夜踌躇。过了两日,又接着麻克雪夫战败自戕的电信,便把钢牙一锉,说道:“我不能杀尽中国,誓不回国!”便命就近在印度炮厂内连夜赶造绿气炮十尊,以便造好之后,与中国决个雌雄。原来这绿气炮,是用绿气制成的。绿气乃八十四种原质中最毒的一种原质,只要那烟味儿进了人的鼻子管,立刻就要送命。从前俄皇所组织的万国弭兵会,因为这绿气炮是第一件杀人的利器,曾经公同商议,永远禁用。此番,若不是各国的代表提议抵制黄祸,特许开禁,任凭何人都不敢用的。

  闲话休提,且说黄之盛见自己部下已有了几个艺能之士,又有几起助战的海军,又有几件攻战的利器,便与各参谋官计议,决计进兵。此时越南海口已一律开通,前头拖至广州制造厂去修的战舰,已次第修好。惟天气正在立秋之后,暑热未退。

  黄之盛不能久待,遂传令本部即左右两翼大小各舰,以及日本、越南、缅甸、暹罗、苏门答腊、爪哇派来助战的军舰,都择于七月十六日,一齐起碇,打从新加坡前进。改委祝自立统领率领铁甲四艘、蚊艇六艘,为中国全部舰队的先锋,先行开驶。

  第二起是海镜清所统的左翼船队。第三起是傅翼所统的右翼的舰队。第四起是各国助战的舰队。第五起方是黄之盛同了一班文案参谋等官,统着中军大队,并运粮舰等计大小各舰三十余艘,次第进行。此时温燃秦监两人,仍照旧派作行军侦探,先一天起程,探有紧要敌情,便飞速报来。只有随军的医舰,却教他随后缓缓而行。到了十六这天,这一队中国军舰,开离越南海面,越南海口炮台上的军官,升了二十三门炮恭送。一路行来,真个是舳舻千里,旌旗蔽空,凛凛威风,腾腾杀气。还有许多水底鱼雷舰及平常的鱼雷舰,前后追随,好不威武。到了第三日,先锋祝自立的舰队,先驶到离新加坡一百余海里的一个洋面之上,忽见前面秦监的侦探舰,飞驶而来,桅上升起了号旗,要请主将说话。祝自立便教部下舰队暂且停轮,把秦监请到自己坐舰上相见。秦监道:“某于昨晚探得,敌军的绿气炮已经造竣,送到军前应用。故特来关照先锋,请先锋留神。”祝自立听说,拱手称谢。等秦监去后,便传谕部下各舰,教他缓缓而行。又教把海战知觉器,照式装在各舰上,预备敌舰来袭。

  不说祝自立一路小心,且说秦监别了先锋队,重又驾着侦探舰向东前进。行了半日,方遇着左右翼即中军各舰队,便急急的驶到元帅坐舰之旁,来见黄之盛,就把前头对祝自立所说的话,说了一遍。黄之盛听罢,忽然失声高叫道:“阿呀,我倒忘了!”正是:若要敌军消毒焰,除非高士出山林。

  要知黄之盛说是忘了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为黄族刘教习下山遭绿气傅统领殉国

  话说黄之盛当年在本省高等理科学堂肄业的时候,有一位化学教习,姓刘名绳祖,是浙江青田县刘诚意伯的后裔,学问精深,与黄之盛极其投契。迨黄之盛毕业之年,这位刘教习年已古稀,又素来淡于仕进,遂隐居括苍山中,与人世不相闻问。

  但他当年曾对黄之盛说起,西人所造的绿气炮,乃最凶极毒之物,倘战时其人用此,只有避在上风,不令炮烟侵犯,方保无虞。否则只有设法教他先行燃发,使他临阵时仅余空炮,亦可无害。黄之盛曾问及可有方法破这绿气炮,刘教习说:“只有用我那化水为火之法,将装配这炮的敌舰,一把火烧了,也算破他之策。但是这化水为火之法,也凶毒异常,不能传与他人的。”因此黄之盛此时听了秦监的说话,就陡然想起刘教习来。

  只是一说,刘教习享惯了清福,就是国家五征三聘,他也是高卧不起的。除非自己亲到括苍山中去请他,或者能暂时下山一走,也未可知。黄之盛再四踌躇,实在除去自己亲走一遭,没有他法。于是传令教所有全部舰队,摆成了一个一字长蛇阵,驶到暹罗国地面,一个荒岛之旁,拣那无风的所在都下了碇,又差秦监速行赶到前面,把先锋舰队追回,屯在一处。一面电奏中国大皇帝,陈明自己要亲身去请刘绳祖的原故;一面召集参谋文案及来投营效力的一班人,当面吩咐道:“本帅目下为着敌人要用绿气炮的事,不得已要到浙江走一遭,往返不过两礼拜,这里的军务,就请众参谋公同商议而行,倘敌舰前来掩袭,须要将全部舰队都驶在上风,使他绿气炮不能取胜,最为要紧。如无敌舰来到,切不可轻易挑战,致罹不测。”说罢又将海傅两统领即各舰将弁,一概传到,吩咐道:“本帅有事要回中国,约半月之久,诸君俱要悉听参谋官节制,断不可轻举妄动,致生意外。再者本帅回国之事,切不可泄漏风声,违者定按军法。”大众听说,都赶忙答应道:“敢不谨遵元帅的将令。”黄之盛当下就调到一艘水底潜行的鱼雷艇,别了大众,带着参谋官周鸣鷟,踏上这艇,立刻径向东方洋面开驶。

  按下暹罗海面上的事,单说黄之盛舟行两日,到了越南东京,当即舍舟而陆,趁了滇越铁路的电车,到了云南省城,又改乘云龙铁路火车,到了广西,又由粤汉铁路转入沪汉杭沪浙闽等铁路,到了浦城界上。又趁了处州运煤的铁路,径诣青田,询明括苍山刘教习隐居的所在,穷半日之力,与周鸣鷟登山越岭,来到一所棕毛遮盖的竹屋门口,正待要叩门进去,请见刘绳祖,忽见屋后山涧边一条小石桥上,有一童颜鹤发的老者,踏歌而来。黄之盛定睛一看,正是刘老先生,便迎将上去口称恩师,脱帽致敬。刘绳祖猛然看见了黄之盛,倒很觉诧异,忙问你到此何干,黄之盛道:“说起话长,可否容某到恩师屋里去详细禀陈?”刘绳祖听说,便慢慢地走到竹屋之外,推开了门,引着黄之盛、周鸣鷟两人走入一所小小的八角棕亭,分宾主坐下,少时童子捧上茶来,黄之盛先问了恩师的好,然后把来意细细述了一遍。刘绳祖听毕,把眉峰一皱,说道:“老夫年逾九十,安能任跋涉之劳,然看着同胞分上,此事却义不容辞,但是没有一个能为老夫代劳的人,如何是好?”黄之盛道:“可否把那化水为火之法,传授与某,也省得恩师跋涉一番。”

  刘绳祖摇头道:“不好不好。”说罢,许久皱眉不语。黄之盛忍不住,又启口说道:“此番恩师若不助某一臂,眼见得是要全军覆没的。”刘绳祖道:“罢罢,老夫就拼着受些辛苦,和你走一遭罢。”黄之盛听说,好似膺了九锡一般,喜得手舞足蹈,忙又问道:“恩师有此爱种热肠,真是中国的幸福,敢问恩师哪天可以动身?”刘绳祖道;“你休得性急,老夫料得敌人探知你不在军中,必乘间前来攻击,以图侥胜,老夫包你五天之内,可以同到暹罗海面便了。”黄之盛来的时候,路上足足走了七天,今见说是五天可到暹罗海面,不知老先生是何神术,因此愈喜不自胜。黄之盛正在心下打算,只见刘绳祖吩咐童子把我的游艇抬出来,拂拭拂拭,这东西已五年不用,恐怕里面的机关,都生了铁锈了。童子答应着去了,少时,有两个垂髫小鬟,端了一壶村酿,五个小盆子,盛着些山肴野味,放在竹案之上。

  刘绳祖便命在竹案的抽屉之内,取出三副杯箸来招呼两人入座。

  黄之盛与周鸣鷟不敢逊让,随意饱餐一顿,食毕,先时去的童子,已候在旁边,说游船已收拾好了,请老先生就此动身。

  黄之盛听说,不觉骇然,看那刘绳祖只见他立起身来,转入北首一间屋子里去,不知与何人说了几句话,便走出来招呼自己与周鸣鷟,走出大门外,只见那东首空地之上,摆着了一个飞行空中的小气球,刘绳祖走上前把气球的门开了,黄之盛、周鸣鷟也跟着一同走入,只见里面有三四个洋锦的小杌子,还有许多干粮、水果、牛乳、饼干等类,堆在一旁。刘绳祖与周鸣鷟、黄之盛坐下之后,就把气球门关上,停了一会,黄之盛觉得身子有些摇荡,回转头对着玻璃窗子往下看时,只见下边山川林麓,都从眼底下刷过,晓得气球已升在半空之上,胸怀好不舒畅。自从这日起,这气球在空中飞行了两日两夜,往下看时,只见下面一片洪波巨浪,茫无涯涣,估着已是到了南洋海面了。又过了一日一夜,早又行过了越南海面,黄之盛悬念着自己的舰队,恐怕敌舰前来攻击。这日天甫黎明,就只管对着玻璃窗,往下观看,及至行近了暹罗洋面,不料前面果然有一片黑烟,笼罩水面,黄之盛叫声不好,取出测远镜来,再行细看,只见有五六艘中国的战舰都乱纷纷的向东方逃窜,后面追赶的敌舰三艘,还在那里开着绿气炮,任意攻击。又再看前面荒岛之旁,并没有一艘中国兵船的踪影,黄之盛急得连连顿足,只叫如何是好。刘绳祖见了,在旁相劝道:“此时急也无用,常言道:胜败乃兵家之常事,且把气球掉头向东,随着战败的自己舰队而行,再作道理。”

  原来荒岛里的舰队,自从黄之盛动身之后,显利提督探得中国大队兵舰,将次驶到新加坡,就发电到鲁总督处告急,鲁总督因为在印度厂里制造的绿气炮,将次造好,随即复电,说目下但请小心严守,不日绿气炮造成,就可以取胜了。果然过了一礼拜,鲁总督自己率领了大小军舰三十余艘,内中英俄、弗独、瑞典、挪威、葡萄牙、西班牙、丹马、比利时、意大利等国俱派有数艘,只有希腊、瑞士、罗马尼亚、塞尔维亚几国的军舰俱在恶国境内,帮同抵御匈耶律,有十余艘在地中海,与埃及对垒,不能随着鲁总督偕来。鲁总督全军于七月二十三日起碇东行,至二十八日,到了巫来由海峡,显利探知鲁总督亲自来到,直迎到数十里之外,鲁总督与显利会晤之后,先问麻克雪夫被中国火攻情形,与目下中国兵舰的举动,显利备细告知,并说这两天暹罗洋面上不见动静,想是又有什么布置了。

  鲁总督道:“黄之盛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按兵不动,必有原故。”

  便密派两艘潜水鱼雷艇,前往侦探。过了一日,那侦探回来,报称中国的舰队少了一艘中军帅的坐舰,又不似日前热闹,想黄之盛不是患病,必是往他处去了。鲁总督听说,便道:“既然中国舰队中途不进,其中必有道理。古语云:先人有夺人之心,我们当趁此时机,努力前往攻击,免得他停留长智了。”

  这日到了半夜一点钟时分,鲁总督把十尊绿气炮,分配在十艘战舰之上,又派出巡洋舰十艘,命显利统领了,前往暹罗洋面挑战。显利奉统帅的将令,立刻会合众舰,向暹罗国方面开驶,第二日就是黄之盛回到南洋这日,洋面上的西北风很大,中国侦探舰探知敌军来到,急急报知众参谋官,众参谋就传令,教各舰要化整为散,抢着上风奔避,以免为绿气炮所窘。各舰当下就恪遵号令,一起一起的起碇,向荒岛后面驶行,谁知正驶了三四里,敌舰已鱼贯而至,迎面就遇着右翼的舰队,不等中国舰上开炮,便燃了一门绿气炮,傅翼在北舵楼上望见,要想走避,已是走避不及。炮烟过处,脑经一眩,就从舵楼上掉将下来,可怜应了古人“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句诗,这时凡是傅翼舰上的兵士,被绿气熏着的,个个晕绝,就是他舰的军士,只要鼻子管里吸着些许绿气,都身不由主,跌倒在地。况兼敌军的绿气炮,又迭二连三的开放过来,只放得中国左翼舰队里的兵弁,人人送命,个个归阴,只有舱底下司机及烧火的工人没有被绿气熏着,保全了性命。显利见中国军舰上的人已同时毙命,掌舵无人,那舰身在洋面上如醉人一般,横冲直撞的乱驶,便传令部下各舰上前擒捕噫。也是中国的舰队不该全军覆没,这些敌舰只顾贪功,围捕中国右翼各舰,所有中军与各国助战的军舰,俱乘空驶往荒岛后面,只受东南风不受西北风的所在去了。惟有左翼二三四号铁甲战舰与两艘蚊艇,于路被显利瞥见,派了三艘战舰上前兜击。这三艘战舰就是黄之盛在气球里窥见的,内中有一艘带子一尊绿气炮,还有两艘就是平常战舰,这边中国的五艘军舰,料敌人都带着绿气炮,不敢迎敌,拨转舵来,往东方便驶。这一天一直驶了三百余海里,那三艘敌舰只在后紧紧跟追,直至黄昏时分,见洋面上转了东风,又海雾溟漾,咫尺莫辨,恐怕或有疏失,方始怏怏而回。

  此时黄之盛与刘绳祖等乘着气球,跟了本国的五艘败舰,在空际飞行到晚,见敌舰已往后退去了,方才请问刘绳祖,今夜作何区处,刘绳祖道:“且看他们碇泊在什么地方。”停了一会,那五艘战舰细审后面无人追袭,便在洋面上雁翅排开,暂时停泊。刘绳祖见了,就把气球落将下来,齐巧落在自己第三号战舰之上。看官要晓得昔年洋人造的气球,都是随风飘泊,落下时不定在什么地方,刘绳祖所乘的气球,是自己用新法改良的,所以能起落自由。黄之盛见气球已经落在自己舰上,连忙走出来一看,不觉大吃一惊,正是:飘扬只剩旌旗影,寂静不闻笳鼓喧。毕竟不知看见了什么东西,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化水作火刘叟定谋转败为功金姬献策

  话说黄之盛走出气球门,四面一看,只见舰上一个人影都没有,还疑是全舰的人都被敌军捕了,以故吃惊非校及至走到舵楼之前,才看见舰上的主将总兵官何懋功正从舵楼上走去走来,原来各舰上兵弁,因为晓得绿气炮利害,都在舱下躲避,只剩主将一人,拼着性命在舵楼上司舵。况且气球落下来时候,又无甚声响,所以大家还躲着没有出来,此时何懋功突然看见了黄之盛,也惊骇异常,不知他何时来到舰上的,忙向黄之盛行了一个礼,口称“不知元帅何时来此,有失迎迓。”黄之盛道:“这且慢提,现在且问你这舰上的军士,往那里去了?”何懋功道:“不瞒元帅说,他们因为惧怕绿气炮,都躲在舱下。”

  说着就招呼众军士,出来参见元帅。黄之盛听说,略略放心,又问海镜清统领与其余各军舰到那里去了,何懋功道:“早间敌军来到时,某等都奉着参谋官号令,分头驶往荒岛之后碇泊,谁知右翼的舰队,正行之间,被敌舰拦住,开炮轰击,某等五艘军舰,行至半途,忽然被敌将瞥见了,也派了三艘战舰,前来追赶,追了一天,一直追到这里,方才退去。至于其余各舰的下落,某无从探悉,不敢妄禀。”黄之盛听毕,刘绳祖在旁问道:“为什么要把各舰驶往荒岛后面去?”黄之盛道:“那地方能避西北风,虽有绿气炮,无能为害,所以要避到那地方。”

  刘绳祖道:“据此而论,目下转了东风,那地方就不可恃,难保敌人不前去攻击,须作速去救他们才是。”黄之盛道:“恩师所言极是,但不知恩师此去,可要用什么器具材料不要?请吩咐下来,以便预备。”刘绳祖道:“我这化水为火之法,是从水底下放起火来,使水面上一切人物器械,都成灰烬,水之为物,原系氢氧二气所成,分之则为氢气氧气,合之则为水,是水与氢氧二气,固一而二,二而一者也。然水性善能灭火,氢氧二气则善能生火,和而合之,遇火即燃,热烈之至,无可与比。

  是水与氢氧二气,质虽相同,而性实相反,曩曾有人欲考究善法,将水化为氢氧二气,售之于人,藉获大利,然久之未寻得廉俭之法,如以电过水,水即分为氢氧二气,然成本过重,终无大用。至西一千九百零四年,有意大利人名满拿者,精于化学,考得数种化学药料,能将水化为氢氧二气,其药料成本甚轻,每化成氢氧气十万尺,只值银十五仙,较煤气价廉六百倍,而热力则较煤气为尤胜。老夫幼年在意京罗马留学时,访求满拿的后人,得了他祖父传下来的秘本,学得此法,回华后又加意研究,逐渐改良。现在只要药水一瓶,就能把百步之内海面上的水,化成一百五十万尺氢氧二气,再用电火引之,那怕你数万吨的铁甲舰,管教它顷刻成灰。因为这法子杀人太凶了,所以老夫誓不传授他人,今日若要去攻击敌人,报复这场战败的羞耻,只要有几个善能泅水的人,拿了老夫的药水去,倾在敌舰碇泊的洋面,那洋面上自然就有了暗号,老夫和你只要坐在这气球中,往下观看,一见暗号,便掷个火种下去,自然就够他受用了。”黄之盛道:“要泅水的人,也很容易,请恩师用毕晚膳,把气球飞到前面荒岛后去,寻着了某的坐舰,那就有这种人了。”刘绳祖道:“很好很好。”此时各舰的军校,已来谒见过黄元帅,随即摆上晚膳来。黄之盛因为心悬两地,食不下咽,草草用过夜膳,便与刘绳祖、周鸣鹫两人,仍旧坐在气球之中,传谕令各舰随后也驶回荒岛。

  那气球闭上了门,升至九霄云外,不消两个时辰,已到了荒岛的后面,落将下来,昏黑之中,见有许多军舰,东几艘,西几艘,都屯在洋面之上。黄之盛就近走到一艘铁甲大战舰之旁,叫上面军士放下舢板来,那军士听得岸边有人叫喊,忙禀知统领,岂知这艘铁甲就是海镜清的坐舰,海镜清闻报,出来探看,仿佛听见是黄之盛声音,便教急忙放舢板下去,迎接上来。于是三人一同走上这舰,黄之盛一见海镜清,便问左翼队何在,海镜清把傅翼如何阵亡,并各舰俱为敌军捕去的事,述了一遍。黄之盛听说,不胜伤感,当下也把自己到青田及早间随着何懋功舰队东去之事,各述大概。随即由海镜清派了一艘蚊艇,与黄之盛等三人坐了,送到中军元帅坐舰之上。众参谋、文案等听说黄元帅回来,一一上来参见。黄之盛举目观看,没有见诸述祖、赫连震两人,料知两人因将夜半,非奉传唤,未必起来,便教左右去请。不想话犹未了,两人也接踵上来参见,黄之盛道:“请问两君所制的泅水衣,与软玻璃的眼镜,共带来多少件?”诸述祖与赫连震一齐欠身答道:“启元帅,某等随身带来的,不过三四十件,元帅若要用时,可以克期添造的。”

  这时刘绳祖也坐在一旁,黄之盛就回头问道:“恩师要用着多少泅水的人?”刘绳祖道:“十个八个也有了。”黄之盛听说,立刻教诸赫两人去取十件泅水衣、十副软玻璃眼镜来,刘绳祖道:“你休要慌忙,敌军离此甚远,此时要去劫营,也来不及了。”黄之盛想了一想,对着刘绳祖道:“如此只好明天,再行布置,但到了明天,敌舰又来挑战,却用何法抵御呢?”刘绳祖道:“老夫的化水为火法,只可用于黑夜,若白昼用之,那暗号看不清楚,不免要误了大事。”黄之盛听说,心下十分焦灼,此时金凌霄小姐因闻知黄元帅回来,正上来参见,遂乘间进言道:“据某的愚见,只要那倾药水的人,有一定的钟头,无论黑夜白昼,俱可行事。好在有了这个气球,夜间可以用孟齐圣先生的流质电射炮去引火,若在白昼,某尚有新法,可以包管成功。某有一种新法所造的日光镜,带在气球之内,便是白昼也能发火,请元帅且免忧烦。”黄之盛道:“请问金小姐的日光镜,是如何制造?如何便能引火呢?”金凌霄道:“请元帅听某说来:世界上一切光热,皆从日而发,聚日光于一点,即可生火,此理前哲早经发明,故曩年有人谓此法可用之恒旸之国,以光热生汽,以汽连机,则将机器一项,可专用日光之热力,柴薪煤炭等一概可废。然此人所云,不过徒托空言,迨西一千九百零四年,有人想得一法,用小透光镜一千七百八十八面而聚光于一点,此点适当锅炉,炉中水即化汽,其后美国旧金山南边,因每年晴日多而雨日少,土人便筑一镜架于该地,这架上面镜子甚大,合各镜计之,径得英尺三十二尺六寸,光点聚处,能沸极大锅炉之水,并能燃灼万物。某尝窃仿其法,制有小镜一具,大镜一具,若用为引火燃烧之器,诚最新之利器也。”

  黄之盛听毕,对金凌霄道:“你所造的日光镜有如此大用,诚为佩服之至,但是刘老先生的气球甚小,安不下你的镜架,只好暂时不用,你所说的与倾药水的人约定时刻这法子,却是甚稳,本帅今日就采用了。”金凌霄谢了一声,退将下来。黄之盛便与刘绳祖商议,派出二十名素来善于泅水的军士,每人予他药水一瓶,约定明日午刻,在敌舰大队屯泊的地方,一齐倾在水面上,即速速回来。这二十名军士,却要身着泅水衣,眼戴软玻璃眼镜,从水底走去的。自己却与刘绳祖取了孟齐圣最小的电射灯十余具,以便届时放火。商议已定,便传谕教挑选各舰上素能泅水的军士二十名,又教诸赫两人,把泅水衣与软玻璃眼镜照数取来。须臾,两人已向后面舱底下军械库内如数取到,黄之盛看那泅水衣的箱子上,有小字数行道:西一千九百零五年时,瑞西国人普鲁布士,用新法制成一种泅水衣,在舍弥华湖试演,普氏自穿此衣,跃入水中,任意游行,与陆地无异。其衣以树胶造成,即长置水中,亦不溶解。

  且腰部有囊,可藏食物与护身之器,虽值大鱼,亦不足惧。现略仿其法改造是衣,以供游行水底之用,如深入水中,尚有皮带以通空气也,诸述祖识。

  又看软玻璃眼镜的木箱上,亦有细字数行云:此制软造玻璃眼镜法,创始于西一千九百零四年澳在利国马花爹省之雷哥非路,能使玻璃原料,如粉如泥,捏作器皿,后复坚硬异常,有若铜铁,虽以大铁锤捶之,亦不碎裂,其耐热力亦与铜铁等,盖名为软玻璃,实则坚如铜铁之硬玻璃也。

  兹用其法造为此项眼镜,式如面具,可以入水不濡,并可护脑,赫连震附识。

  黄之盛一一看毕,点头赞叹,便把所挑选的军士传上来,每人给予衣一件眼镜一具,派一艘潜水鱼雷艇,送到巫来由海峡。临动身的时候,又由刘绳祖从气球内取出二十瓶药水来,各给一瓶,约于明日午刻,一齐把来倾在敌舰之旁,不得有误,众军士答应着,坐了潜水鱼雷艇去了。这里黄之盛与刘绳祖部署已毕,彼此略睡片时,未及黎明,即起来着衣盥颊,同进气球,飞起空中,直指巫来由海峡而去。不提。

  且说显利提督,将中国右翼舰队尽行捕去之后,四顾一望,不知其余的中国兵舰,到那里去了,便掌着得胜鼓,驶回巫来由海峡,来见鲁森总督请功。鲁总督问明了战时的详情,好生喜悦,便一面摆酒为显利贺功,一面教把中国舰上傅统领以下众人的尸骸都搬到岸上去,拣一块空地埋葬了。又对显利说道:“我料黄之盛此时必然不在军中,否则晓得我们有了绿气炮,定然早有准备,不至今天败到这个地位了。俗语云:一不做,两不休,我们宜趁黄之盛不在军中的时候,就于明晚三更,出其不意,再去破他一阵,将军以为如何?”显利道:“明日须把十尊绿气炮一同带去,并多派几艘军舰去,以期一战成功,免得黄种人再行猖獗。”到了次日午前,昨晚去追中国左翼舰队三号战舰,也回来了。鲁总督问知各舰所以不能捕到中国兵舰之故,笑道:“这也无妨,终是笼中之鸟,釜底之鱼,逃不出我手掌心的了。”鲁总督与显利商议一番,便传下令去把所有各国派来军舰上统领,概行传到,面授机宜,预备晚间出战的事。不想鲁总督正在部署,忽然左右上前禀报道:“启元帅,半空中有一个小气球,由东北方飞驶而来,不像是观战的局外人坐的,莫非敌人有什么诡计?”鲁总督听说,慌忙步出船头来观看,这一来,有分教:银涛百丈喷红焰,铁甲千寻付劫灰。

  不知鲁总督看见了什么东西,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采嘉言进兵驻锡兰延残喘亡命归孟买

  话说鲁总督步出船头,仰首向空中观看,果然看见有个小小的气球,由东方飞驶而来,心下好生疑骇,连忙上了舵楼,把一面五万倍的显微镜移过来,对准着气球一看,只见气球外面有几个华人,不觉失声叫道:“阿呀,中国军中的奸细来了。”

  此时鲁总督还说是这气球内所坐的人,必是刺客一流,要来谋害自己性命的。便一面传令教各舰留心防范,一面调到一艘潜水鱼雷艇,自己坐下,等到气球里面有人落下来时,便往水底逃命。不料方跳到鱼雷艇之上,就听见各舰上的军士一片声喧,说水面上起了火了,接连又听得许多人高喊救命之声,甚是凄惨。急忙四下里一看,只见那东北方海面上浓烟罩地,烈焰冲天,好像泼翻了火油失慎似的,烧得来舰旁的铁甲通红,不知这火如何而起,何以能在水面焚烧。正在惊怪之间,又见西北方海面上,也有一片火光,轰轰烈烈的烧将起来,顷刻之间,就烧到自己面前,那些兵舰上存贮药弹的库房,被火气一逼,无不立时轰炸,有的把舰轰破,有的把舱板轰碎,军士们有被他击到半空之中,然后落下来的。鲁总督看到这里叫一声不好,急忙把鱼雷艇上舱门开了,耸身跃下,随手闭上舱门,将艇身如法沉入水底。此时海面上周围数十里之间,已烧得一片通红,不可向迩,可怜这巫来由海峡之内,十几国军舰,七万六千几百名军人,除了住在潜水鱼雷艇之上,及看见火势猛抢了救命圈跳下海去的,余者都活活烧死,烧得来尸臭熏天,海波俱沸,把三四十号白人的军舰,烧一个罄荆那海峡两岸上居民都成群结队的登高观看,后来水面上因药力已尽,没有火了,只有几艘军舰,因燃料充足,直烧至下午三点钟方熄。

  这日黄之盛与刘绳祖,自从气球到了敌军屯泊的所在,按时抛下流质电射灯,放起火来之后,足足在半空里观看到晚,看到敌舰上的军士烧得焦头烂额哀号狂叫之时,刘绳祖道:“老夫早知道这化水为火的法子,如此厉害,所以不肯轻易传授他人的。”黄之盛道:“恩师的说话,诚然不错。”迨汪洋面上火熄之后,黄之盛见无数敌舰已杳无踪影,只有西南角上还有十三四艘军舰,未被延烧,屯在那里不动,心下颇为疑讶,便与刘绳祖商量,把气球驶到那军舰之上,朝下仔细辨认,原来就是傅统领所部的右翼全队的军舰,都搁在这里,但舰上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黄之盛道:“如此火光烛天,这舰上没有一人出来观看,一定是敌人未曾派兵看守,否则必是见火势利害,怕延烧到这里,预先上岸走了。”刘绳祖道:“我们何不把这气球落在那大号战舰之上,上去探探看。”黄之盛道:“甚好。”于是就把气球对准那艘大战舰,落将下来,黄之盛开了气球门,先走出来,四下里一望,见无一人,便走至下舱,又由下舱走至汽炉旁边及煤炭房军械库等处,各处搜查了一遍,见那煤炭粮食军械,都丝毫没有移动,又却只影全无。黄之盛口称咄咄怪事,仍旧走出舱面,把舱下所见的情景,告知刘绳祖,请把气球起在空中,落到第二艘战舰上去,再行查探。刘绳祖依言,立刻两人又驾着气球,落到第二艘舰上,黄之盛又照前搜查了一遍,又不见一人。黄之盛诧异起来,便与刘绳祖计议,把所有屯在这里的军舰,次第搜查过去,直至搜查到第六艘,方才看见一大群机匠火工,关在一间空舱之内。一见了黄之盛,认得是本国的元帅,都不胜狂喜,说我们已饿久了,请元帅速行救我们出去。黄之盛道:“尔等囚在此间,并没有派人看守么?”众人道:“有有,本有四五百兵,在这里看守我们,谁知今天午刻时候,他们正要造饭,忽见自家舰队屯泊的洋面上,无端发火,把战舰挨排烧过去,他们都料着是中国人放的火,恐怕这里洋面上,也要照样烧起来,弄得心慌意乱,竟不顾我们性命,急急的上岸躲避去了。”黄之盛道:“哦,原来如此。”说着,便转身走到械器房里,觅了一把大锉刀把舱门上的铁锁,狠命的锉了两锉,锉断了锁心,落在地下,顺手将门推开,众人喜得眼笑眉开,都走出舱来,拜谢黄元帅。黄之盛便命众人,趁着敌兵没有转来的时候,快把电机开了,驶回荒岛。大众哄一声,登时七手八脚,放下两只舢板,各人坐了,回到自己船上,开了电机,向东行驶。黄之盛与刘绳祖也不驾气球了,就坐在傅统领的坐舰上,一齐起碇而行。

  这晚到了十二点钟时分,大家抵了荒岛。黄之盛便回到自己坐舰,把中军及左翼的军士,抽调了一千余名,分派到右翼各空舰上,改命提督祝自立为右翼统领,又因贺国兴也死了,就派参谋官管遍埏为右翼参谋。分派已定,便差一官员到暹罗国,将自己从青田转来及右翼舰队战败,并目下火攻敌舰的情形,原原本本电奏中国大皇帝,请把自己交议院严加议处。这里刘绳祖因见敌舰已经焚尽,不必久留了,便欲乘了自己来时的气球,飞回青田。黄之盛再三向之称谢,又竭力挽留,无奈挽留刘绳祖不住,只得让他走了。黄之盛把全军整顿一番,过了两日,召集了众参谋统领等,商议进取之策。何杰道:“此时新加坡巫来由海峡一带,已无敌舰踪影,我军宜趁此时前往巫来由海峡屯泊,以为根据之地。”正议之间,外面报称有新加坡的三位绅董来到,要请见元帅,黄之盛便教请入相见。须臾,只见军政官带领三个人走入,黄之盛定睛观看,见一个是中国人,一个是印度人,一个是巫来由种人。这三人朝着上面行了一个礼,黄之盛让他们在两边椅位上坐了。那中国人便先行启齿道:“某名金汉杰,与某同来这两位先生,都是新加坡全埠公举的代表。敝处新加坡,日前听说元帅提兵到来,替黄种人争气,便发电南洋群岛、大亚齐、小亚齐、婆罗洲、菲律滨、锡兰、印度以及美洲的古巴、墨西哥、澳洲、非洲等处,拟把我们黄种的同胞,联合为一体,把白种人驱逐了,聊为元帅臂助。后来各地的同胞虽表同情,无奈白人的大军,都屯在新加坡锡兰两处,使我们不敢冒险动手,岂知元帅神威,竟能于半日之间,把敌舰扫荡一空,我们新加坡百姓,喜得来个个欢呼万岁。当夜便把本埠的白人及鲁总督部下逃在岸上的兵弁五百余名,一概拘捕了,用一艘大帆船,装运他们送到欧洲,教某等前来欢迎元帅前往。不想某等正打算动身,大小亚齐、锡兰、婆罗洲、菲律滨等处的同胞,闻知元帅战胜的消息,也陆续来电,说已照新加坡办理,把白人驱逐罄尽,所有险要地方,都归自己团练兵扼守,元帅此去一路可毫无阻滞,且可接济粮械一切,所以某等特来报知元帅,并恭迎元帅前往。”黄之盛听毕,甚是欢喜,便对金汉杰道:“请足下先回,代本帅向新加坡全埠的商民先表谢忱,本帅随后就要来了。”这里黄之盛便再与大众商议,耿光道:“既巫来由锡兰两埠的白人,已被我们黄种人驱逐净尽,元帅当即尸进兵,到巫来由海峡,察看情形,留下几艘战舰,在彼扼守太平洋门户,然后进至锡兰,审视敌人举动,相机行事,不知元帅以为如何?”黄之盛便问大众,大众都道:“耿参谋之言,甚合兵法。”此时左翼何懋功等三艘铁甲舰、两艘蚊艇与送黄之盛到越南去那艘潜水鱼雷艇,都早已回来,会在一处了。黄之盛因为此去虽中国路远,恐防军报阻滞,就派了四艘蚊艇,教他从梧州起西至锡兰,万余里洋面上,都安设了无线电报。安设已毕,黄之盛便传下将令,把全部军舰,择于八月初十日,一律起碇,向新加坡进发,届时全部的军舰依旧分作五起,一起一起的按队而行。

  次日就到了新加坡,岸上人民见是中国的海军到了,沿海炮台都张了五彩龙旗,并升炮十三门,以表欢迎之意。随后埠上的绅士,乘着小轮船出来,恭恭敬敬到黄之盛坐舰上来迎接,又送上啤酒一万瓶,牛脯一百担,用以犒劳军士。黄之盛只得概行收受,教军中备办筵席,将这些绅士殷勤款待一番。又随着众绅士上岸去巡视一遭,然后斟酌留兵扼守之策,金凌霄当着众人,上前进言道:“据某的愚见,此去过了锡兰,虽与敌人对垒,恐未必仍用水战,元帅宜将所有军舰,尽行分屯在新加坡、巫来由海峡、缅甸洋面、孟加拉湾以及锡兰等处,令其势如常山之蛇,东西八九千里之间,可以首尾连接,一气疏通,以免敌军再来侵犯,愚料鲁总督此次挫败之后,已知化水为火法的厉害,断不敢再调舰队前来搏战。此后两军相见,不在陆地,必在空中。元帅宜从速到内地调取陆军气球队若干前来,以为未雨之绸缪要紧。”黄之盛听了金凌霄这番议论,甚为佩服,当下便发电至汉阳,请湖广总督派气球队两营,带大气球五十具,前来助战。一面把左翼舰队,留在巫来由海峡,仍归海镜清统领,镇守新加坡、巫来由海峡一带要隘,其余的军舰,都跟黄之盛而行。黄之盛共留新加坡五天,方才起碇。一路在槟榔屿亚齐国领海等洋面,驶行五六日,到二处便留下几艘军舰,以资策应。直到八月二十五日,方到了锡兰。那锡兰岛的商民,也放炮升旗,备礼迎迓。黄之盛便把部下十余艘军舰,屯泊在锡兰海口,派兵上岸,把炮台守住,又派温燃乘了侦探舰,去侦探敌人消息。不提。

  却说鲁提督那日匆匆钻到水底,而后直把那艘潜水鱼雷艇,驶到槟榔屿为止,谁知这地方的白人,已被土人驱逐罄尽,只得孤孤凄凄的驾着鱼雷艇,回到锡兰岛,意图再举。此时岛中白人,也被黄种人驱逐罄尽,只有自己部下的几艘鱼雷艇既潜水鱼雷艇,在彼屯着,鲁总督见已不能自成一队,不得已招呼大众,一同驶至印度孟买地方,权行碇泊。一面命人登岸,到英国电报局,将自己全军覆没的情形,电知本国及各国政府,请速行核夺。各国政府闻此败报,大吃一惊,正是:全凭绿气仍无用,屡胜黄人也枉然。毕究不知各国政府后来作何办理,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谋报复决派气球队遭掩袭连丧铁甲船

  话说各国惊悉鲁总督败报而后,忙发电彼此相商,由各君主总统,再派代表人,即日前往荷兰万国平和会,再行集议。

  这日是八月二十九日,三十余国的代表人,都集于平和会会所,专议救援鲁总督的事。俄国代表首先启齿道:“黄种人中有黄之盛这般的人才,今后海战断不能取胜了,依某愚见大家当速行调集陆军,围魏救赵之计,由敝国西耳河达尔给斯丹浩罕一带进攻中国天山北路,敝国协同挑选哥隆克兵,由西伯利亚攻入库伦乌里雅苏台各属,使黄之盛兼顾不遑,必能得手。”英国代表道:“不然,中国自从将蒙古、西藏改为行省以后,都屯有重兵,严密防范,必难幸胜,依某的愚见,如今南洋群岛即菲律滨、锡兰、婆罗洲各地人民,已都与我们白人反对,服属中国了。黄之盛的势力,愈见扩张,必须速行派兵前往,阻其西进之军,方为上策。现在海战既不能取胜,苏伊士海峡又依旧梗阻,不通航行,我白种诸国宜各派气球队若干,由欧洲飞至印度,仍归鲁总督调遣,与黄人决一胜负。某闻黄之盛此番火攻鲁总督的海军,是驾着气球来的,我们也仿照他的方法,多用气球,多带炸弹,一把火将他的舰队烧光,未为不可。”

  话犹未了,各国派来的代表人,都一齐拍手,说此论极是,我们就照此办理罢。恶国代表道:“现在希腊、瑞士、塞尔维亚、罗马尼亚、布格尼亚及敝国的军士,与埃及国交兵,屡次败北,其故因埃及国的军队,在水里的,都驾了铁线制造的小艇,用鳄鱼拖了,到处燃放水雷,破坏我们的军舰不少,我军既无法可以招架,又防不胜防,虽有快枪巨炮,一无所用。况且埃及地方,酷热异常,军士们中疫死的无日不有,所以相持数月,不能取胜,日下既派遣气球队到印度,亦宜派几队到埃及去,以期与埃兵一决雌雄。”各国代表人听得此言,也齐声说是应该,但是有几个小国,却通国寻不出一个气球队的,这便如何是好?于是独弗两国的代表人道:“倘然国中没有气球队,便供给粮食军械,也是一样。”众代表闻所言公允,便也一律赞成。

  这日散会,各人就把所议的办法,电知政府,从速施行,一面由平和会电知鲁总督,令其遵照。当日各国政府,接了这电,有气球队的,就派遣气球队;没有气球队的,就振出粮食军械。这消息传到中国侦探耳朵里,便发电知照黄之盛。此时黄之盛早探得鲁总督逃在孟买,正思传檄印度,使他服从中国,然后移军孟买,以便进龋这日忽然接到各国要派气球队的电音,甚佩服金凌霄小姐的先见,便请金凌霄到大舱中间来议事。

  金凌霄道:“料各国气球队到了此地,我们中国的气球队也早到了,但是各国调派气球队意思,在于用炸弹毁我战舰,我所以檄调气球队的意思,在于焚毁敌军的气球。要知焚毁敌军的气球,非多制日光镜不可,元帅如以某言为然,请就近在这锡兰玻璃厂里,仿造日光镜四五十具,以便应用,免得敌军来到时,措手不及。再者敌军要用空中炸弹,毁我舰队,我亦宜预为戒备才是。”黄之盛听说,很觉金凌霄言之有理,当下便向金凌霄索取大小日光镜两架,派员运到锡兰玻璃厂里,照式定造五十具,限十五日竣工。又用最薄最软的纺绸,以代篷布,缝做各舰上的天棚,以避炸弹之害。盖炸弹由空中掷下时,遇坚则爆发,遇软则不易爆发也。黄之盛一一布置妥帖,过了两日,忽然中国大皇帝,电传一道谕旨来,黄之盛敬谨接收,饬文案官翻出来看时,只见上面写道:黄之盛奏称所部军舰,在暹罗洋面被敌人用绿气炮伤毙一万二千余人,请交议院议处一折,敌人趁黄之盛不在军中,蔑弃平和会禁约,擅用绿气炮,有愧文明国举动。黄之盛虽不能备敌于先,犹能胜敌于后,兹据议院议奏,黄之盛可免其处分,至于此次伤毙之军人将校等,其家属已饬有司分别抚恤。黄之盛此后务宜悉心运筹,先事防范,以挫大敌而奏肤功。毋负国家之委任,钦此。

  黄之盛读毕,便教军政官把这道谕旨到各舰宣示一遍,用以鼓舞军情。又过了两日,侦探官温燃特来禀报,说鲁总督处无端有二十余具气球到来,必定不久要前来见仗,望乞留心。

  黄之盛心下暗想,敌人的气球到了,如何本国的气球队还没有到。好容易盼望到第三日,中国气球队两营真个到了。黄之盛见了营官万图南,命将两营的兵士,暂时分住在右翼舰队之上。

  万图南说:“还有两个武昌城里实业学堂的学生,一名沈作霖,一名尹家衡,都是略略有些本领的,此番有志投笔从戎,也随某同来,要见元帅。”黄之盛道:“甚好。”便请他们过来相见。

  万图南听说,忙招呼两人前来与黄之盛行礼。黄之盛先启齿问道:“二位才学必然高深,可否赐教一二?”沈作霖第一个答道:“某并无他长,不过于化学略识皮毛,能将药水化分泥土,提出各种营养料,以备军中乏食之时,可以无虞饥饿而已。”黄之盛道:“这是最有用的本领,可敬可敬。”随后尹家衡也欠身说道:“某也没有什么长技,不过能造水火二物,预备军中不时之需而已。”黄之盛听说,满心欢喜道:“照此说来,军中有了两位降临,粮食水火一切可造,今后用不着粮台了。请问这水火如何造法?”尹家衡道:“当西历一千九百零四年时,美国因地典拿省烈珠满埠,有个精通格致的人,名叫丹尼士,考出一法,用药水和泥,造成砖样,用代煤薪,而火力不减,极耐燃烧,其价值仅及煤炭之半,且此项泥土,随处皆有,某今亦悟得此法,曾经试验,与丹尼士造的无异。又欧洲红海鸦殿地方,向乏雨泽,前人曾有一法,用玻璃两片,长丈半、阔五尺、厚半寸,砌成人字纹,覆于水沟之上,玻璃之四周,俱有槽道,以便水流,当日午猛热之际,水气上升,一经日热销皆,变成淡质,从玻璃四周槽道流下,成为上等之水。每玻璃两片,一点钟内可得水一磅,某尝窃仿其法,将此种玻璃,覆于湿土之上,或秽沟之上,亦能造成上等之淡水,倘无湿土,则掘地成坑,深至潮湿之处,亦可应用。”黄之盛听毕,连声夸奖道:“二位既有如此神术,想药水必已随身携至,请先把营养食料与泥造的煤砖两样,即日试造起来,以佐军需。”于是沈作霖、尹家衡两人,就请黄之盛发下赀本,就近在锡兰地方,雇工设厂,试造去了。

  到了九月十五这一日,所有在锡兰定造的日光镜并软绸天棚两样,俱一律竣工,送到黄之盛舰上来,黄之盛教金凌霄小姐出来,验明合用,然后一一点收。那天棚就分饬各舰拿去张挂起来,日光镜即交与金凌霄小姐收管,等敌军来到时试用。

  黄之盛一边的事,且暂时按下。

  且说气球这件东西,造法虽发明于前二百年,然往来不能自由,只能视风之顺逆为进退。到了西一千九百年以外,西国专究这项学问的人很多,于是分出几样的气球来。

  一系美洲巴西国人奴满所造,名游空船,能远行无危险,曾在英国演试,经路透电驰报环球,以赞美之。

  一系法人庐波记氏所发明,名空中飞行器,虽逆风亦能行,每点钟可行三四十英里,上下自由,无倾跌之患。

  一系美国人山多切摩所造,曾由美国起程,飞度东洋,赴日本国观战。

  一系美国桑港亚尔米尼姆造成,名世泰莱茵,长二百八十英尺,略如船式,能载重二万一千磅,每具可容三千人,内有货舱,足以容纳各项货物食料,为世界最大之飞行船。

  现在各国所派的气球队,都是用最大的这一种气球,惟有黄之盛调到的气球队,因为金凌霄小姐说大气球转动不灵,所以都是山多切摩所造这种气球,每具不过容十数人,仅敷运载日光镜之用。这日是九月十二日,英弗两国的气球队先到了孟买,从此每日俱有一两国的气球,从欧非而来。鲁总督因为急于报复,到了九月二十一日,见已凑足了五十具大气球,便邀齐各气球队的队长,商议袭击中国舰队之策。独国气球队队长洛意斯先言道:“前此与中国交战的将校兵弁,都丧于巫来由海峡之中,此番如要复仇,须乘其不备,派出气球队若干,各带大号炸弹,趁天阴月暗之夜,前往掩袭,定获全胜无疑。”

  弗国气球队长木尼那道:“全胜恐未可必,盖以我们气球队到了这里,黄之盛得了消息,必有准备。故虽往掩袭,还得分外小心。”鲁总督道:“两君的高见,都是不差。就请两君带了贵国的气球队,各备应用炸弹,就此起程,约在明日晚间,一同飞到锡兰,须候到初更以后,再把气球潜行到中国舰队之上,抛下炸弹,朝下攻击,好歹也教黄之盛丢了半条性命。”洛意斯与木尼那听说,都道:“统帅吩咐的话极是。”当下两人便退回本队,遵照将令,前往锡兰去了。

  且说黄之盛屯在锡兰,派了许多侦探,日夜探听敌军的动静,无奈总探听不出,因为气球是飞行天上的东西,不比从水里来的,瞒不过海战知觉器,又可以用化水为火法去破他。所以二十二日这晚上,黄之盛分毫没有准备,这晚到了二更左右,守夜的军士,忽然听得水面上响了一声,随后有水花溅将起来,好是半空中掉下一块石头似的。正在骇怪,忽又听得邻舰上大震一声,如起了霹雳一般,急回头看时,只见那艘铁甲大战舰的前半段,已裂作数块,并舵楼烟囟炮位桅杆,一齐倒下海里去了。登时那舰上的兵士,从梦中惊起来,失魂落魄的四面乱窜,道犹未了,一连又响了三四声,轰裂了三四艘军舰,有轰坏一半的,有全身轰沉的,有一响之后,随即满船火起的。此时黄之盛尚未就枕,耳听得外面一迭连声的大声震响,料知必是敌人前来暗算,慌忙走出舱外看时,忽见外面飞进一件东西,朝自己额角上打来,只听得咕咚一声,陡觉两眼火星乱进,一交跌在舱面之上。正是:未及尸骸盛马革,先教性命等鸿毛。

  毕竟黄之盛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金小姐云端开剧战温探长水府访奇人

  话说黄之盛跌倒之后随即昏晕过去,这时左右的兵士,忙赶上前来,仔细一看,原来黄之盛是被炸弹在邻舰上炸裂的木片,飞过来打坏的。于是大众急急挽扶,口称元帅苏醒,叫了半晌,黄之盛才回过一口气来。众参谋等听得元帅受伤,都一齐拥出来观看,及至看见黄之盛已经苏醒,便命左右扶了元帅到卧室之中,传令教军医前来调治。黄之盛坐在软榻之上,勉强对众人说道:“这是鲁森那厮,遣派气球队来此,暗施毒计,你们速速替我传出令去,教把电光射至半天,测定气球所在的方向,开炮轰击,把敌人吓走了,再作道理。”原来金凌霄的日光镜,只可用于白昼,不能用于深夜,所以敌人的气球来到时,实无他法可以抵御。闲话休提。

  且说洛意斯与木尼那两人正在半空中抛掷炸弹,轰烧中国舰队,大众兴高采烈之时,猛然见中国军舰上电光闪处,有十几颗大炮弹飞至面前,几乎击中了气球,吓得木尼那骨软筋麻,忙送个暗号与洛意斯,教他一同退走。洛意斯见炮弹来得凶猛,也恐一时失利,只得与木尼那两人拨转气球,仍回孟买。这气球因为造得太笨太大,行走迟滞,所以在途中要足足四十余个钟头,才到得孟买。两人回到孟买之后,连夜来见鲁总督,把轰坏中国务舰的始末情形,备细告知。鲁总督道:“两位此番要算辛苦了,但这用炸弹焚烧敌舰的法子,并不算十分奇特,我闻黄之盛日前也调到两营气球队,目下既吃了这个亏,必然也要拣天阴月黑之夜,潜来报复,诸君还得加意提防才是。”

  洛意斯道:“目下且待某休息几天,再将我军所有的气球队会齐,去把中国舰队,焚毁一空,免贻后患,岂不爽快。”鲁总督道:“虽然这样说,还得时刻戒备,休要大意才是。”自此鲁总督军中,夜间必严加防范不提。

  话说黄之盛这晚虽然受伤,等到敌人去后,便命海统领代为计点全军共炸坏军舰几艘,死伤军士几名。须臾海统领已查明来禀复,说本国的铁甲军舰,共炸坏四艘,炸沉了一艘,又炸坏蚊子艇两艘,军士阵亡的五百六十余名,受伤的八百余名,此外日本派来助战的军舰炸伤了一艘,军士死二百余名,伤一百余名,现在除死者照常棺敛外,伤者俱送往病舰,命军医悉心医治去了。”黄之盛听说,叹了一口气道:“幸亏金小姐有先见之明,预将软绸天棚遮了各舰,炸弹落在软绸上的,不能爆发,大半都滚入海中,否则还不止损失这些了。”说着,便教左右请金凌霄小姐来,商议军情。少时金凌霄来到,见了黄之盛,先问了伤势若何,然后问是元帅有何吩咐。黄之盛道:“我军昨晚未曾提防,致被敌人暗算,本帅料敌人此番占了便宜去后,这日晚必然起了全队的气球,仍来掩袭,不知我军当用何术防范。方保无虞?”金凌霄道:“据某愚见,敌军的气球队,行动笨滞,今日得胜而回,须明晚方能安抵孟买,如要卷甲重来,必须休息几天,至于再来的时候,必定如元帅方才所说,全队都要到齐,断不是零星而来的。所以暂时且不须防范,等过了三天之后,元帅伤势稍平,那时再一面派一二十具气珠,夜间起在半空,带足了炸弹,以备敌军气球来到时,与他在暗中厮杀,一面把其余的气球,交某带往孟买,某当携了日光镜前去,管教鲁森那厮,断送在某手中。”黄之盛道:“如此甚好,本帅就依此部署便了。”过了两日,果然黄之盛伤势稍稍平复,便传令教万图南自今夜起,每夜带了气球二十具,在半空中往来巡视,见有敌人气球来到,便用炸弹去将他击退,不可有误。

  其余的气球,可尽行交与金凌霄小姐,着他带往孟买,与敌人开仗。万图南得了将令,便挑选了二十具气球,自行统带,余下的都交与金凌霄小姐。黄之盛又把金凌霄唤到舱中,嘱咐一番临阵小心的说话,然后金凌霄捡了三十架日光镜,每个气球给他一架,教导这些军士如何用法,指教一番,同时把三十架气球,起在半空,飞也似的望着西北方去了。

  且说鲁总督因欲急于奏功,到了洛意斯回来的第三日,又派了意国气球队队长非地难德男爵,带了本国的气球队,再到锡兰去,焚烧中国舰队,非地难德不敢违逆军令,只得即刻起程。这日到正午时候,鲁总督正在鱼雷艇上闲望,忽然看见东南角上远远的有黑星几十点,由云外而来,心下好生疑讶,连忙走上舵楼,向测远镜中仔细审视,见是一大群气球。鲁总督知是中国的气球队到了,着实不敢怠慢,立刻传令,教各国气球队长,把所有气球尽行起在空中,以备迎敌。各国气球队队长,当即遵令,手忙脚乱的,都把气球从平地上升起来。此时满天上的气球,映着日光,五彩陆离的,甚是好看。当初十九世纪出世的人,那晓得百年之后,世界上有如此奇异的战争,像这般的战争,岂不与《西游记》、《封神传》上所说的话相仿佛?早知世界有这一日,那城垒炮台等等,都用他不着了。话休絮烦。

  且说金凌霄小姐带了三十具气球,飞到孟买,举目向前观看,只见半空中高高低低的,升起了几十具大气球,金凌霄心中暗想道:原来他们已看见我了,预备对敌了,也罢,让我做个先下手为强罢。便在气球中传一个暗号,教大众把日光镜,朝着西面张起来,这壁厢的敌军见了,弄得头脑眩晕,连眼睛都张不开。不料那日光所射之处,竟变成了一团烈火,不论射到什么地方,无不登时吐焰,立刻生烟,有几个敌人所用的大气球,被那日光逼将过去,只见那气球如放天火一般,烟雾腾腾的在半天里,焚烧起来,那气球里面的军士,就从云端里一落万丈,撞入海中,仿佛着雨的风筝似的。其余未曾燃着的气球,意欲抛掷炸弹,无如中国的气球,相离甚远,又灵捷异常,纵使竭尽平生之力,也抛掷不着。那被焚的气球,失了自由,便随风落下,有的落在鱼雷艇上,把鱼雷艇也延烧了,有的在半空里乱转,一时不即落下。这边金凌霄所部的三十架日光镜,在空中往来冲突,挡着的红光直冒,触着的紫焰横飞,吓得敌人所有未焚的大气球,在半天里四散奔逃。有的被中国气球赶上,把日光射将过去,立刻送终,有的就此逃去。金凌霄见敌人的气球,差不多已没得几具了,便招呼大众,把日光往下面射,专烧洋面上的敌舰。鲁总督见舰队也燃着了,急急钻入潜水鱼雷艇的舱底,把舰身沉入海中,余下的潜水鱼雷艇也照样下沉。顷刻之间,水面便无一艘舰影,只有一向屯防孟买的两艘大铁甲,与几艘鱼雷艇,都化为灰烬。金凌霄荡尽了孟买敌军之后,红日已渐次西沉了,只得拨转气球,仍回锡兰。这三十具气球,飞行了一夜,到了次日早晨,方抵锡兰,来见黄之盛,备述败了敌军的事。黄之盛喜出望外,就上了金凌霄的功劳簿。金凌霄退至外边,寻见万图南,交还所带气球,才知前晚非地难德驾着气球带了炸弹,来到锡兰,半路上黑暗之中,被万图南瞥见,连掷了几个炸弹,把非地难德的人和所驾的气球,一齐炸坏,掉下海中去了。黄之盛见金凌霄与万图南已经立了大功,孟买一带,敌人已立脚不住,便把连日战地的情形,电知中国政府,并告知自己要趁此机会,进军红海,与埃及联络一气,以冀进窥欧洲。一面拟把战舰留下四艘,镇守锡兰,又拟调六艘前往西印度,守住孟买。因为沈作霖、尹家衡所造的粮食煤薪,验明可供军用,就把运粮舰改作气球队兵弁的坐船。又因为孟买这一战之后,敌军在海底沉没的东西必多,特派潜水鱼雷艇四艘,携带洞九渊镜四副,并洪继泉那里借来的升取器,前往孟买打捞遗物。惟是鲁总督虽然战败,究竟手下还有许多潜水鱼雷艇,要防他不时来攻击,所以又派温燃到琼州去寻洪继泉,借几百名渔户来,教诸述祖供给他泅水衣,赫连震供给他软玻璃眼镜,以便在印度洋一带,将敌人的潜水鱼雷艇捕捉净尽,免贻后患。黄之盛分派已毕,专待温燃转来缴令,把印度洋面敌人潜水鱼雷艇扫除净了,然后打点前往红海。

  不说黄之盛候在锡兰,且说温燃奉了将令,依旧坐了自己的侦探舰,连夜赶到琼州,寻着了大雄树,打了一个德律风,说要请见洪总统。须臾,那德律风里面答称,请在琼州海口少待,立刻派人迎接。当下温燃便依言把侦探舰泊在海口,等到三个钟头之久,果然见左边海岸上有一个人穿了一身泅水衣,走上前来,叫一声“温探长,累你在这里候久了,就此请行罢。”

  说着跳上温燃坐舰,替温燃将罗盘针改换了方向,直指西南方洋面行驶。不满一个钟头,忽然看见洋面上有一个浮标,那来人便把舰身对准了浮标,沉将下去,直到水底,温燃睁眼一看,只见前面珠宫贝阙一片光明,都是电灯的光亮,却是隔着一重玻璃,玻璃外面都是海水,真是可望而不可及。不知如何方能走进那玻璃房屋里面去?温燃正在疑讶,只见那来人走到玻璃旁边,拉起了一根几人合抱粗的大橡皮带,那橡皮带的管口,却缩得极小,不知他有何用处,不想把那皮带拉到自己坐舰的舱口之上,就把皮带的管口扯开,向舱口套住,那皮带便紧紧噙住了舱口,周围并不透水。温燃见了,心下早已会意,就举手推开舱面,把身子探入皮带之中,爬了几步,居然出了皮带,脚踏实地,四面一看,滴水全无,喜得温燃连声叫好,说不出所以然来。旁边有个人,浑身穿着锦绣,看见来到,便上前引导,温燃随着这人曲曲弯弯,走了许多的路,到了一所大圆式的房子内,那房子中间,都是西式器具,极其华丽,上面一张自由椅子上,坐了一个白面书生,见了温燃,忙欠身起来迎接,温燃知这人必定就是洪总统,便上前行了一个礼,把来意述了一遍,谁想洪继泉听了,说出几句话来,只把温燃吓得伸出了舌头,不能言语。正是:世外神机真叵测,海中敌将早成擒。

  毕竟不知洪继泉说出些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扼红海埃将论军机忿黄人法民尽义务

  话说洪继泉当时听温燃言毕,便微微一笑,说道:“请足下回去上复黄元帅,说我洪某承元帅提挈,元帅与敌军一举一动,某处早派有密探,在战域内备细探知,某料金小姐此次用日光镜开战,必获全胜。鲁森那厮,又必仍然藏在潜水鱼雷艇里逃命,所以早已派人预先埋伏在那里。”那一天鲁森战败的时候,他坐的潜水鱼雷艇,正沉下水中,便被我派去的人捉住了,还捉了其余的潜水鱼雷艇二十余艘,现在都软禁在这里,每日照常供给他饮食,某料此后战期,必然不久,待元帅讲和之日,再把鲁森和捉得的各舰送与元帅,向敌人索取赔款便了。”温燃听至这里,不觉把舌头一伸,暗忖这洪继泉真是当代的豪杰,怎么那鲁森就被他捉将来了?当下温燃便拜别了洪继泉,仍跟着来时引导的那个人,走到那玻璃墙壁之下,钻入皮带,回到自己侦探舰上,举目朝外看时,那初时同来的人,早已将舱口上皮带解去,走到他处去了。温燃见事已办毕,便把舰身浮出水上,由原路驶行了五日,回到锡兰,见了黄之盛,把洪继泉所说的话,备述了一遍。黄之盛才晓得鲁森此番已经全军覆没了,不觉喜出望外,口中连呼中国万岁不已。

  到了次日,先把镇守锡兰的四艘战舰留下,又把右翼舰队派往孟买,仍由祝自立统带了,镇守孟买一带地方,然后率领本部的军舰,及鱼雷水雷等舰,及各国派来助战的舰队,三十余艘,径由锡兰起碇,开赴红海。于路行经六天,到了巴白漫海峡,进了红海海口,又行驶了三天,到了苏黎士河,此时鲁总督的败报,早已传遍欧洲,埃及国王夏间派出袭夺苏伊士河的大将,名叫居罗士,预料黄之盛不日必然来到,连日派人等候在河口,以便迎迓中国的舰队。这日是十月十五日,黄之盛果然到了,居罗士一直迎接到黄之盛的坐舰上,彼此相见,行礼已毕,黄之盛先对居罗士说道:“将军为中国立了如此大功,中国大皇帝甚为钦佩,日后罢兵讲和之日,必然大加封赠。”

  居罗士听罢,再三谦谢。黄之盛又问起各国派兵攻夺苏伊士河的近况,居罗士道:“三礼拜以前,某于水路都用鳄鱼拖了铁线小艇,专门在水中设法损坏他战舰的机轮,轰炸他安设的水雷,又用帆船装载了满船的石块,把河路塞断,使敌舰不能来往。敝国的军士,都是惯处热地的,每逢太阳正午的时候,就去攻击敌人岸上的营垒。那欧洲北部与中部的军士,本来受不住酷热,若再使之临敌,无不败阵。所以现在苏伊士河南口一带,两边陆地,俱被我军占守。但是敝国的军士虽然耐得住苦热,然却不能去攻击他新到的气球队,所以甚盼元帅到来,想个方法,去破他一阵。”黄之盛道:“待本帅到那里相度情形,再作道理。”当下居罗士便亲为向导,引着中国的舰队,到苏伊士河口外停泊,两岸炮台上的军士,见中国舰队来到,俱升旗放炮,一律恭迎。黄之盛这日便在苏伊士河口外下碇不提。

  且说那天鲁总督的败报,传到欧洲,各国政府都发电相商,说迭次派往亚东的军队,都被黄种人杀得片甲不回,现在各国的财力,纵然尚可以支持,然却没有妙法,可与中国抵抗,不如就此义和,免得中国舰队侵入欧洲界内,方为上策。于是独弗意比等国俱愿趁早讲和,只有英俄两大国以为国体攸关,不肯轻易议和,还要背城一战。各国为此相持了数日,尚无定见。

  不料弗国里昂地方,有个织绸的工匠,是个电气学堂里出身,名叫麦克,这麦克生平有一样绝技,能将空气中炭气物质,设法取出,作为农田的肥料,他这方法,也是从电学中得来的。

  他因为有了这个方法,就弃了绸工的本业,专卖肥料度日,暇时便研究电学,藉作消遣。谁知研究了三四年,又从电学里悟出许多新法来,一能将电气护住房屋,距房屋十步之内,设有盗贼到来,触着电气,便要仆地晕绝;一能不用有线无线各电报,只要独坐一室,便能与千里万里以外之人通信;一能借电力吸收空气,令生物立刻致死,化为冰质。麦克得了这些新法,在里昂地方,就有许多人去从他受业,以为糊口的地步。

  这日麦克看见各日报上都说黄之盛的利害,各国都惧怕要与中国议和,心中十二分不服,便连夜赶到巴黎,上书法国政府,说是情愿前赴战地,为白种同胞效力。法政府传麦克上去试验,问他各种新法是何人传授的,麦克道:“某乃无师之学,没有人传授,这用电气取出空气中炭气物质的法子,乃是前此九十余年挪威国格致家柏克兰的旧法,柏克兰曾在挪威某处,借瀑布之力,安设机具,专门经营此事。其余的新法,都是从美国格致师跌士拉的书内悟出来的,跌士拉所造的电报、电灯、电气、升降机关以及电气行车、电气行舟、电气制造,都垂诸不朽。更有电塔一样,功用尤为广阔。跌士拉尝言,世界皆甚活泼,有电时时闪烁,虽地球甚大,毫无暌隔,故造一高至一百八十五尺之塔,塔上可使电气出入,无论若干远近,只须发动电机,即可彼此传递消息。又造有一种电表,设有人在遥远之山内,或海面或往来游玩,得此电表,可以对谈,将谈之时,电表先鸣,随即以杖引电入表,即可彼此问答。以此表纳于怀中,并可记市肆中买卖价值,及紧要新闻等,至为神妙。今者某闻我们白种各国,要向中国求和,某实深以为耻,好歹待某到埃及,将黄之盛虏回法国,一显我法人的本领,方为尽国民义务也。”法政府听了这些言语,又由兵部大臣验得麦克的电学确有心得,因电告各国请暂缓议和,教麦克前往埃及,助各国军队,抵御黄种人的大兵,待此次分了胜负,再行商议。

  此时埃及苏伊士河北口,共有希腊、瑞士、塞尔维亚、罗马尼亚、蒲加利亚、何来、恶地利等七八国舰队,在彼与埃及对敌,由恶国大将昂飞的安为统帅,虽与埃兵迭次开战,无大胜负,迨闻得黄之盛大军来到,昂飞的安深惧兵力孤单,不能抵御,已发电各国,请派兵前来应援。这天忽然看见法政府备文送麦克来到,颇为欣慰,便留麦克住在军中,麦克道:“闻得中国的气球队,甚为厉害,果真的么?”昂飞的安道:“中国舰队昨日方才到此,还没有与我军交锋,所以还不知道。”麦克道:“如此后有中国气球来时,待我出去破他便了。”昂飞的安道:“甚好。”麦克又请昂飞的安派出几百工程兵士,在苏伊士河的东岸筑了一座大铁房子,房子顶上嵌了厚玻璃的天窗,前面只开一门,容人出入,此周围都不通一线之风,筑好之后,又在这房子地底,埋藏一副收空气的电机,只要一人在外面摇动机关,便立刻将房子里面的空气,吸收净尽,又在苏伊士河的西岸择一处周围六十余里宽阔的空地,中间安了一座假营垒,也照常布满旗帜,四面距营垒十里之遥,地下都埋有电机,只要一人把电机掣动,电气从地下冲起来,便成了一座电气的城垣。虽然看去并无障碍,却是千军万马都不能飞越,胜似铜墙铁壁一般。麦克一面布置,一面用电气将空气中炭气,吸收了许多,装在各种玻璃瓶内,以便临敌取用,昂飞的安见麦克能用电气布设城垣,不令敌人得以侵犯,就请麦克将洋面上所有兵舰,尽行用电气护住,以防敌军进击。麦克道:“电气只能护住舰的四旁,不能到水底护那舰底,且只能拦阻兵马,不能拦阻炮弹,就是护也无益。”昂飞的安听说,方才晓得电学有这般的微妙,当即唯唯而止。

  不说昂飞的安军中的事,且说黄之盛自从到了苏伊士河,因为地气炎热,教人把哥子黄之强的行军电器取出来,拣了数十具生凉电扇,派金景澄拿去装在各军舰之上,以免军士患生热玻又因军士们过于辛苦,且教养息一礼拜。到了十月二十五日这一天,方把居罗士邀到自己坐的舰上来,商议破敌之策。

  居罗士道:“探得敌军目下又添了一个电学师,能用电气取人性命,元帅须要提防。”黄之盛道:“电学一门,本帅亦略知一二,只能抵挡军兵,不能抵挡枪炮,且电气必须人往触击,方能杀人,亦断无凭空取人性命之理,将军可请放心。”居罗士道:“然则元帅请先用化水为火之法,将前面河口上所有各国兵舰,尽付一炬,夺了这苏伊士河,进兵至地中海,岂不甚善!”黄之盛道:“将军所见极是,但不知将军麾下的军士,有善于泅水的没有?”居罗士道:“敝国尼罗河一带,所有居民,能泅水者颇多,所以某部下的军士,多能泅水。请问元帅有何用处?”黄之盛道:“就是焚烧敌舰之用,请将军明日挑选一百名来,交与本帅差遣。”居罗士听说,答应了几个是,便告辞而退。次日,居罗士依言,委一个队长,带领埃兵百名过来,听黄之盛号令,黄之盛就命左右将金凌霄小姐与万图南两人邀到,教凌霄取出十六架日光镜来,交与万图南,仍前驾了气球,并带了流质电射灯十余枚,前往苏伊士河北口,准于正午时候,将电射灯从空掷下,并用日光镜映射于各敌舰之上,以便同时发火,将敌舰焚毁一空,不可有误。金凌霄与万图南两人奉了将令,立刻照办去了。黄之盛又把刘绳祖用剩的药水取出,交给埃兵,告以用法,随即将秦监传上来,教用侦探舰,将一众埃兵运载至苏伊士河北口,限午初时到,不可有误。秦监听说,也招呼一众埃兵立刻动身去了。黄之盛号令已毕,便把居罗士邀到自己坐舰之上,置酒高会,专候捷音不提。

  却说麦克到了苏伊士河之后,连日造营垒,造铁屋,往来指挥,苦无片暇。这日稍获余闲,特地往见昂飞的安查探中国舰队的消息。昂飞的安道:“此处地当赤道,天气酷热,想黄之盛此时得了热病,不能照常军事了。”麦克道:“这怕未必。”

  道犹未了,左右报称正南方有气球一大队,飞驶而来,请元帅作速准备。麦克听说,忙走出舱面,举头观看,果然看见正南方半空中,有星数十点,迎面而至,慌得急急走进舱间,取出大小玻璃瓶几百个排列在舱面之上,请昂飞的安与一众兵舰上军士,概行避入舱中,然后将瓶盖一一揭开。正是:不待日光成一炬,已看毒雾透重霄。毕竟不知将瓶盖揭开时里面是些什么东西,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万图南失利丧红海金景澄冒险陷冰房

  话说那瓶子里盛贮的,原来就是麦克从空气中取出的炭气,这炭气没有用药水制成肥料的时候,还是只有气味而无形质,那气味异常毒烈,比从驴马粪中取出的阿摩尼亚的气味,还要毒烈几分。人若闻了这气味,登时脑筋肿胀,七窍流血而死。

  所以这东西的力量,直抵得绿气炮,闲话休提。

  且说麦克在舱面上,亲自动手,把瓶盖尽行揭开,顷刻之间,那有气无形的炭气,都从瓶子内氤氲而出,冲入九霄,弥漫于上下五六里之间。在麦克自家,是鼻子管里早已塞了辟除炭气的药条,没有什么妨害,可怜那万图南正带子气球队,由苏伊士河南口,横空而至,还没有到敌舰队顶上,那气球里面的军士,只觉得有一股奇臭的气味,触着鼻子,直透脑筋,便一齐昏晕过去,有的从云端里吊将下来。万图南在后面瞥见,猜不出是什么缘故,正欲朝后退走,忽然自己一个头晕,也跌在气球之内,于是全队五十具气球里面的兵士一时都中了炭气之毒,连那日光镜、电射灯等纷纷然都落在海中。那气球失了自由的运动,有的飘至苏伊士河的岸上,有的就落在海中,霎时间满天的气球,被炭气收拾罄荆麦克在下面见了,说不出满心欢喜。此时瓶子里的炭气,已尽行冲入空中,毫无余剩,人立在瓶子旁边,已无妨碍了。便入舱中,请了昂飞的安出来,告诉他适才中国气球队落海的情形,又把水面上飘的气球指与他看。昂飞的安便要教左右军士放下舢板,入海打捞。麦克连忙止住道:“中国人心思叵测,须防他在水底用什么化水为火之法,来此暗算。请从速传令,教各国兵舰立刻起碇,开到对岸过去停泊,以防损害。”昂飞的安听说,便依言传出令去,教各舰驶开。内中有两艘塞尔维亚的兵舰,带这兵舰的统领,名叫仆路斯,见中国气球已经残灭,昂统领还要教各舰远避,不知是何用意,因而俄延了半响,直待昂飞的安二次令下,方才起碇,所以这两艘兵舰,独落后单行。仆路斯坐舰正行之间,看见前面水面上有一具气球,迎面漂至,仆路斯不晓得这时秦监运来的埃兵,早已把药水倾在水面,因为一时高兴,从怀中取出手枪来,对准了这气球开了一枪,不料枪声未绝,那水面上的火,早已烈焰腾腾的冒将起来,仆路斯见了大惊,忙弃了手枪,教司机的兵工,开足了电机,速速奔避。可怜已奔避不及,瞬息之间,两艘兵舰都葬身火窟。麦克与昂飞的安在前面远远望见,知道这火是中国军士放的,只得相与顿足叹气了一番,想不出方法救援,只好罢了。

  不说苏伊士河北口起火,且说黄之盛自从气球队起程之后,与居罗士饮了几杯酒,便走出舱外,用测远镜看了一看,又走进舱中举杯再饮。饮了一会,那壁上的对时钟已鸣过十二下,黄之盛因放心不下,又走出舱外,用测远镜仔细再看,忽然失声叫道:“阿呀不好,气球队此番失利了。”居罗士与合舰的军士听说,都走出来观看,果然西北角天上,已不见一个气球踪影,于是大众议论纷纷,猜详了半响,忽然又看见西北角天上,起了几阵浓烟,好似焚烧敌舰的光景。黄之盛正看之间,左右报知秦监回来缴令。黄之盛见了秦监,便问他气球队的消息,秦监道;“某在水底并未曾上岸,是以不得而知。”这日黄之盛等至天晚,不见气球队驶回,料已无望,到了次日,方由侦探队探知气球队覆没与塞尔维亚军舰被焚的确信。黄之盛听说,心下着实感伤,暗想敌军屡用这种杀人最烈之物,有背平和会禁约,现在气球队已覆亡,金凌霄的日光镜已无用处,刘绳祖的化水为火药水又罄尽无余,敌舰既不得近身,就是流质电射灯也一无所用,不得已传令教把各舰的统领以及参谋文案等官,传到自己坐舰上,商量破敌之策。金景澄道:“敌人所用炭气杀人之法,某也略略晓得些,只要用火油将外罩衣服湿透,便可辟除他那炭气。请元帅将军衣发出数百件,交某用火油制好,俟下次开战时,便命军士穿了这衣去临阵,自然无妨。”

  黄之盛道:“你这法子系从何处得来?曾经试验过没有?”金景澄道:“前此一百年孟买石叻等处,因为暑天街衢间炭气太甚,有妨卫生,有人教把火油倾泼街上,以灭炭气,试之果然,因此就传下此法。某也会试过几次,确是有效。”黄之盛道:“既然你有这个法子,那就很好,只要这衣制成,那就可以设法与敌人开战了。”这日黄元帅便命管军械的官,发出一千件军衣,交与金景澄。过了两日,金景澄已经将火油衣制好,缴上请验。

  黄之盛遍问军中,谁敢着了这衣,到敌军屯泊的地方搦战。大众都说,敌人炭气厉害,恐这火油衣未必济事。问了半天,无人敢往。金景澄听说,不觉气满胸膛,自己来见黄之盛,说请元帅将梭鷟那里得来的水上步行器,发下二十三具,军中常用的头号炸弹,也发下五六十颗,交某拿去,任凭某在军中,邀二三十个胆大的同志,前往搦战,管教轰坏他几艘铁甲转来,教大众明白某这火油衣的功用。黄之盛听说,便点头应允,命管军械库的官,把步行器、炸弹两样照数发交金景澄。金景澄立刻邀了军中的勇士三十名,人人乘了水上步行器,怀了炸弹,辞了黄之盛,径向苏伊士河北口而进。

  这日是十月二十八日,麦克与昂飞的安见中国舰队寂无动静,料是去调援兵了,所以也没有什么准备。到了晚上初更以后,金景澄和众人已抵了敌人舰队之旁,仰见各兵舰都灯火明灭,不曾将电灯光放出来,水面上漆黑的,并无一艘巡察的舢板,便悄悄的走到各敌舰之下,将炸弹抛将上去。霎时间只听得各舰上乒乓震响,这壁厢炸坍了舵楼,那壁厢炸断了桅木。

  昂飞的安与麦克,听得军士们喧哗,各舰上响声不绝,慌忙走出来查看,只见迤南一带军舰上火星乱迸,麦克猜着是敌兵来到,要想仍旧用炭气抵御,无如炭气只能上升,不能下降,莫说金景澄等穿有火油衣,炭气不能加害,就使果能加害,那兵舰离水面总有一二丈高,金景澄等立在舰下,岂是炭气所能及,所以昂飞的安与麦克两人俱慌了手脚,急传令各舰,一齐起碇朝后退避。昂飞的安亲自动手,放出电光,向河面映视,金景澄看见,防他开炮,忙招呼大众,急急避向两岸。须臾,昂飞的安率领众兵舰,退往北方,有十余里之遥,才次第下了碇。

  这里河面之上,黑洞洞的已无一人,金景澄因大众在水面上立的脚酸,便商量上岸去小憩片时。此时各人身上怀的炸弹,已用完了,只各带短刀一柄,上得岸来,把步行器搁在一旁,走了几步,忽见前面有一座大铁屋,规模甚是宏敞,但是四围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什么人居住,又找不着门在什么地方,金景澄还疑这屋子是敌军屯粮的所在,只为方才敌军败退,把看守的军士吓走了,所以这般冷静。道犹未了,看见西北角上开有一个门,金景澄是细心的人,因为大众要进门去观看,便留下五六个人,教他在门外看守,其余的随着自己同走进这门。原来门以内,乃是弯弯曲曲的一条长街,众人走进这街,不到一百步,只听见地下喝咚一声,踏着了一块铁板,金景澄听得,连忙止步不前,招呼大众由原路出去,不想走到门口,那两扇铁门,不知何时已关上了,而且四面光光的一些缝都没有。金景澄只吓得目瞪口呆,连声叫道:“如何是好!”众人也异常发急,有的把火柴点起来照照看,果然那门与两面铁板相平,直似天衣之无缝,有的便拔出佩刀来,向门底下乱撬,那里撬得动分毫。大众乱了一会,金景澄渐渐觉得身上冷飕飕的,像是要穿棉衣的模样,不觉失声叫道:“阿呀,这里是地中海相近,无论冬夏都是热极的地方,那里有这般冷法,一定这里面有蹊跷。”一面说,一面回转身来,仍旧走进这长街,一直走过那块铁板,觉得里边空洞洞的,忽然宽阔起来。众人身上愈觉冷了,停了片时,似乎屋中的中间,微微的有些风声,金景澄走向前面,摸出火柴来一照,见有一个铁管,从屋顶上垂下来,那铁管足有六七寸的口径,金景澄道:“哦,我们身上冷的缘故就在这里了。”便将这铁管口子用衣服塞住,无奈这管口倒悬空际,离地有八九尺高,人的手断乎撩不着,内中有一个最胆大的人,向众人说道:“请诸君都立在这铁管之下,待我站在诸君的肩上,去塞这铁管,就是失足掉将下来,有诸君相扶,也跌不到地。”于是众人便攒立在一处,这人先把身上的军衣腰带,与足上的皮鞋一概脱下,然后慢慢的爬在一个人肩膊之上,站稳了身子,立将起来,随手把军衣包住铁管的口子,用腰带箍住铁管的四围,用力扎紧。金景澄恐怕一层军衣,还要泄气,便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带子,也脱了下来,交给这人,教他再拿来包在铁管上。包扎已毕,然后这人才跳下地来,大家都席地而坐,金景澄道:“若不将这铁管遮没,少时把屋子里空气抽尽,我们大家就要变成了一个冰人,现在虽然将铁管遮没,然而一两日以后,屋中的空气,也要吸尽,又断了饮食,我们大家也总是一个死。”说罢,连连叹息。众人也随着叹息,坐以待毙。不提。

  且说适才守在这铁屋门外的五六个人,见大众进门之后,少时忽听得轰然一声,两扇铁门一齐阖上,不觉相顾错愣,道犹未了,只见前面火光一片,有一群军士,从铁屋之后走出来。

  正是:为恃油衣轻大敌,谁从冰屋救英雄。毕竟不知金景澄能出险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图进取黄元帅移兵犯艰险金夫人赴敌

  原来这所铁房子,就是麦克新造起来,预备擒兵捉将的陷阱。这晚河里的军舰虽然受了炸弹,暂时避开,那岸上看守铁房子的兵弁,却没有移动。此时房子内的铁板,被金景澄等踹了一脚,引动了机关,惊动了外面的兵弁,所以这些兵弁,估着房子里面已经捉着了人,一面派人摇动了抽空气的电机,一面点起火来,到房子的前面巡视巡视,可有敌兵到来没有。这里和金景澄同来的五六个人,见火光渐渐到了面前,恐怕寡不敌众,连忙拽开脚步,望着河边上就走,到了前头上岸的所在,回头一看,见火光已在后面紧紧追来,慌得把岸侧所有步行器,都拿来藏在水中,此外一人驾了一具,飞也似的望着河心逃走。

  那群兵弁追到河边,见前面的人,都踏浪而走了,只得相顾错愕一番,怏快而回。这里河面上五六个人,驾着步行器,驶了一个小时,正值东方发白的时候,到了中国舰队屯泊的所在,便一齐前诣黄之盛舰上请见,黄之盛问知金景澄没有回来,心下大为吃惊,立刻就传见了。这些人见了黄元帅,便把昨晚所有的情形,备细禀知。黄之盛因为金景澄是自己的妻舅,不能不分外关切,今听得金景澄陷在铁屋之中,又听说敌舰距离那铁屋甚远,铁屋四旁,并没有什么大兵驻守,便传令教大小各舰,一齐起碇,只留下埃将居罗士照旧扼守苏伊士河南口地方,其余都向北进发。此时全部舰队旌旗招展的驶行了四个多钟头,到了昨晚敌军屯泊的河岸,黄之盛登上舵楼一看,那座铁屋,就高峙在西岸的口上,不过三丈余高,周围数十丈宽阔,铁屋的左近,却是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黄之盛便传令教吾雄飞、何懋功两人带了两千兵携了五十们巨炮,上岸向铁屋中去救金景澄。吾何两统领奉了将令,不敢怠慢,立刻点齐了军士,上得岸来,迤逦沿河岸而行。本来这苏伊士的两岸,都是最繁盛的商场,现因画为战地,早已拆毁殆尽了。吾何两统领走到铁屋之前,举目观看,那铁屋造得如无缝天衣一般,四面光溜溜的并不留一丝缝道,若用人力,断不能动他分毫,若用炮轰,又恐怕轰坏屋里面的人。左思右想,真个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不得已将军士屯在屋外,差一名队长,带一百人赶回舰中,取了几根极长的木料,和铁线软梯绳索等项,并招呼工程队,派了十几个人,同到这铁屋之下,七手八脚,登时造起一乘软梯来,教几名军士,从这软梯爬到铁屋之上,见上面却有几个厚玻璃嵌的天窗,其余仍是光溜溜的无一丝缝道。军士们看过了,下来告诉了吾何两统领。两统领便命将那天窗先行击破,看我军昨晚派出的金景澄,还在里面没有。军士们答应一声,立刻用枪头把窗上的玻璃击碎了两块,低头探看,见屋中黑洞洞的,也看不清楚,便开口叫了一声金先生,此时金景澄正与大众在那里束手待毙,忽听得天窗上有中国人口音,料着黄之盛派兵前来搭救,就连忙答应道:“我还在这里呢,你们快快设法救我出去罢。”军士们下来告知两个统领,吾何两人也无计可施,只得先教人从天窗口内抛些食物下去,为他们救饥,一面指挥工程队,用开矿机器,就屋外开掘地道,以便通到铁屋当中,救金景澄等出来。谁知正在动手开掘,忽然正北角上土山之中,旌旗飘荡,冲出一彪军来,何懋功见了,便命军士开炮,迎头痛击,那边的敌军也开炮抵御,两下鏖战有一小时之久,敌军支持不住,向后退走。何懋功挥动军士,上前追杀,一气追了十余里,因为心悬着救人的事,虽然带有地图,不敢穷追,便收队仍回原处,监视各工兵开掘地道。这日到了三更时分,才将铁屋地底凿通,把金景澄救了出来,金景澄得了性命,连夜去见黄之盛,叩谢救命之恩。黄之盛见敌兵已战败,料目下必不敢再来,就教吾何两统领,驻扎西岸。到了次日,又命参谋官万家殷,去见居罗士,请他派一队埃兵,来到西岸,协同扼守。部署已毕,然后将自己坐舰,开向东岸,拟亲身上岸巡视一番,以便派兵上岸扼守,成为犄角之势。此时各国派来助战的兵弁,见黄之盛要亲身上岸,巡视安营之地,便也纷纷请示,愿随同派兵上岸,以免意外,黄之盛颇为欣慰。

  这日是十一月初一日,黄之盛到东岸巡视一过而后,见东岸地方尽是一片高原,其间林木参差,又有敌军遗下的营垒一座,若以之屯驻军兵,足可与西岸遥遥相应,截住敌军出苏伊士河的路。当下便定了主意,传令各舰所有军士,俱派出三成,随着自己在这高原上驻扎。各国助战的海军如愿相随,事同一律。此令一下,所有军中参谋文案等官,暨黄种各国的海军统领,都纷纷然随着黄之盛上岸,到那高原上驻扎。只留下三分之二的军士,在各军舰上堵住航路不提。

  却说麦克与昂飞的安,退至距苏伊士河口十里地方,名叫瓦格的,把军舰都下了碇。过了一宵,次日早间,忽然西岸上看守铁屋的军士,前来通信,说铁屋内已捉着几名中国兵将,现在已摇动收吸空气的电机,顷刻就要丧命了。昂飞的安听说,就与着麦克贺功。到了午后,又突然有侦探来报,说中国舰队已一概进迫苏伊士河的北口,现在正派兵士千人,在那里拆毁铁屋。麦克道:“拆毁铁屋也无益,人已经死了。”到了第三日,又报称中国军士已有三分之一,由黄之盛率领,上了东岸,在一片高原上安下营寨。麦克听说,满心欢喜道:“此番要落在我手里了。”便与昂飞的安计议,把所有各军舰上的兵,派分三起,一起带了几百瓶炭气,用潜水鱼雷艇运到中国舰队的前边,将鱼雷艇浮出水面,放出瓶内的炭气,拦截住中国兵舰,不许他上岸;一起也用潜水鱼雷艇,同时运到东岸,突然进至高原,先将电机制动,发出电气,围住中国营寨,然后择要安营,以便拦截中国的援兵。现在中国的气球队,已经扫荡无余,不能腾空逃出,黄之盛军中的粮食,料也未必尽行屯在东岸,只要围困他一月,包管黄之盛全营的军士,必尽为饿殍。但是这两起兵士,都要个个给与塞鼻孔的药条,都要等半夜拔队前往;还有一起,就留他看守各舰,免得舰上空虚。昂飞的安深服麦克的韬略,便依了他的言语,将所有军舰上兵弁,分作三大队。到晚二更以后,把药水药条等按名分给,用潜水鱼雷艇,分头载运前往不提。

  且说黄之盛,统率部下三成军士,在东岸安下营寨,就把敌人旧筑之土垒木屋,作为中军营房,又饬工程兵在两边起造军械所、粮饷所数十座,以为持久之计。不想各项工程,还在那里丈量绘图,没有动手,忽然将台上的兵官,于夜间十二点钟左右,察得河岸之侧,似有人马行动之声,忙用德律风报入中军。黄之盛听说,立刻亲到将台,放出电光来观看,因为相隔太远,看不清楚。黄之盛便派温燃带了五百名军士,到河岸左近一带巡哨。温燃奉了将令,便点齐军士,立刻出营。谁知才走了七八里路,前面的军士,忽然触着电气,躺在地下。温燃见了诧异,命左右挽扶起来,送到随营军官那里去医治。这里温燃就缩转身来,向南方而走,走不上半里,前面军士又触着电,躺下几名。温燃急了,再往西方走,也是如此,于是慌慌张张回见黄之盛说,敌兵已用电气围住我军四面,令内外隔绝,请元帅定夺。黄之盛听说,吃了一惊,慌得亲身出营验视,果然与温燃说话相符。这时营内除文案参谋及几个统领而外,只有赫连震、诸述祖、尹家衡、沈作霖四个人,相随左右,其余都还在各舰上。黄之盛无可为力,只得打电教自家兵舰,急来救援,岂知无线电行在空际的,都与麦克的电气化合,竟不能达。黄之盛等到天明,见河里的舰队,尚无覆电,料是外面并未曾接到。幸喜暹罗大将魏起鹏,此时也安有营寨在中国军队一处,黄之盛便问他借了一只递信鸽,教文案官缮具一道告急公文,捎在鸽子身上,寄出外面。果然那鸽子飞得甚高,触不着电气,过了两个小时,就带了覆文回来了。黄之盛拆开了一看,只见上面具名的是金景澄,说是昨晚敌军忽用潜水鱼雷艇在河面潜放炭气,毒毙我军兵弁不少,今始知其因防我军前来救援之故,是以下此毒手。然而麦克电学颇精,某等实无法可以破之,现在不得已已电知中国政府,请选派精于电学之士,速乘气球前来救援,请元帅安心少待等语。黄之盛因为军中沈作霖、尹家衡两人所造的煤薪粮食两项此时已勉强可以敷用,只得耐着性子,专盼外来的救兵不提。

  且说这天中国舰队各统领,接得鸽子传到的公文,因为昨晚被敌军放出炭气,毒毙军士多名,万不能前往赴援,只得教一同去见居罗士,请他发电告知埃王,借几具气球,前往救出黄元帅。谁知居罗士答称敝国向无此物,请诸公向他国去借。

  各统领又去和金景澄商量,金景澄晓得这电围厉害,自己没有破他的方法,喜得黄元帅军中尚有人造的粮食煤薪,不虞断爨。

  便将黄之盛被困情形,电知政府,请饬下各省,在电气学堂选派精于电学之士,星夜乘坐气球,来营破敌。中国政府接电之后,由金作砺奏闻大皇帝,奉旨著照所奏办理。金作砺便飞电各省总督,请行文各处电学学堂,从速选举。此时黄之盛的夫人金景嫄,正在家盼望黄之盛的捷音,忽家人传到这个信息,不觉惊骇欲绝,忙请人到中条山,请了黄之强来到家中,权理家务,自己把光学器具,概行带在身边,即日趁了火车,由同蒲铁路转入芦汉铁路到了武昌,上书湖广总督,借了一个气球队里的气球,将器具从人一切搁在气球里面,起在空中,无日无夜的向西行驶。正是:一战造成新世界,半天飞到女英雄。

  不知金夫人要到什么地方去,且看下回分解?

  ?

  第二十回

  终战事黄白分胜负定和局世界息纷争

  话说金夫人在半空中,飞行了半个月,居然竟到了苏伊士河,从云端里俯身下视,只见前面河岸上绿树之中,隐隐有龙旗招展,金景嫄把气球驶到近边看时,果然是中国的营寨,便将气球落至地下。此时营中兵弁,忽见半天落下一个气球,早已报知黄之盛出来观看,比及金景嫄走出气球来时,黄之盛早已认得是自己的妻子,又惊又喜,上前握手相见。金景嫄见丈夫依然无恙,顿觉放心,便偕黄之盛步入营帐,与各官一一相见,见毕,问起敌人有何举动,黄之盛就把自己受困情形述了一遍,并说敌人目下不过欲饿毙我军,别无举动。金景嫄道:“妾在家中起程的时候,大伯子曾说是前此寄来的行军电器之内,有吸收电气的方法,还有吸收炭气的方法,俱有专书藏在一行箧之中,按法用之,便可破敌。”黄之盛听说,立刻命左右取出黄之强的行箧来,寻出这书,仔细观看,岂知书的说话,甚为玄妙,不易解说。金景嫄接来看了,也不明白。黄之盛道:“此间水陆各军,都被敌人的炭气隔断,彼此消息不通,有了夫人这具气球到来,以后就容易办事了。”说罢,便命文案官曾造凤、参谋官耿光、一同乘了气球,到自己舰队,和西岸吾何两统领营中,问有无意外的事,并将黄之强的书携出,与金凌霄、金景澄两人观看,可否依着书中的方法,收尽敌人的电气、炭气,以便与昂飞的安一决胜负。曾造凤、耿光两人奉了将令,便携了黄之强的书,驾着气球队去了。这里黄之盛与金景嫄夫妇两人,谈谈讲讲,过了三小时。曾耿两人依旧驾着气球,回来复命,说是金凌霄小姐与金景澄一见了书,便教某等回禀元帅,说书中所言已经明白,即日当用引电各物,造成一种消电药水,军士们倘用这药水洒在身上,便可出入电气之中,毫无妨碍。至于吸收炭气的方法,乃系挪威国柏克兰传留下来,亦易仿效,请元师限他十天,包管把两样法子学会,以便元帅驱策罢了。某等又查问我军各舰队与敌人有无冲突,据说敌军只天天放些炭气,使我军不能越雷池一步,此外并无冲突。过后又到西岸,询问吾何两统领,据两人所言,亦仿佛相同,不过军用粮草,都已乏绝,故急盼元帅设法破敌要紧。黄之盛听毕,便与金景嫄商议出险破敌之策,金景嫄道:“妾有一种宝物,名曰追魂砂,乃光学家之秘宝,尽即五金质内之坚光也,其法系百年前独国化学师伦敦所传,伦敦尝取此光质大如粟粒者,以照鼠子,三日而毙,此光质长年明亮不灭,较煤电等光,尤为夺目。妾曾即其法反复研求,遂将此物制成一宝,名曰追魂砂,如在深夜开战,敌人眼睛被迫魂砂光线射着了,便张不开,其光线与厄克斯光线无异,能透过物质。此项宝物,临敌时大可取用。”黄之盛道:“如此甚好,且俟令弟与金小姐药水等造成,再作计较。”

  过了十天,这天是十一月廿九日,金景澄与金凌霄的引电药水,与吸电气炭气方法,俱已完备,药水共造有一万瓶,吸炭气电机,共造有数十具。此时中国政府,选派来营的精于电学之士,也有多名乘着气球,驶至军前,来见黄之盛。黄之盛教把金景澄与金凌霄所造的引电药水,与电气吸炭气方法,与这些人研究,都说是造得合法,必可破敌,但是黄之盛甚盼望早日脱险。这天便与金景嫄同驾着气球驶出外面,到自家舰队,与各统领会晤,并请居罗士议事。金景澄与金凌霄,此时方与金景嫄晤面,彼此亲热一番,便禀知黄之盛,说引电药水,与吸炭气电机,都已造成,验过可用。黄之盛道:“今天就请金小姐于三更时分,携带所有吸炭气电机,将敌舰所放炭气,吸收尽净。”金凌霄满口答应,黄之盛又教金景澄,将所有药水一半洒在各舰军士的军衣之上,命各统领,将舰中军士派出三成,于三更时分潜上东岸,将敌军击退,并将余下一半药水送入中军。又与居罗士商量,令所有鳄鱼拖带的舰队,潜往瓦格,俟华兵上岸时候,即用焚烧敌人舰队。又命温燃、秦监,率领侦探舰,梭巡瓦格一带地方河面,倘然敌将昂飞的安战败,凫水逃走,便立刻捕来。又命赫连震、诸述祖着了泅水衣,戴了软玻璃眼镜,驾了潜水鱼雷艇,先行伏在敌舰之旁,倘然敌将从海底潜逃时,也立刻捕至。又教助战的各国军舰,一半仍前扼守河口,一半待炭气收吸尽净后,驶往瓦格,攻击敌舰。分派已毕,便依旧与金景嫄驾了气球,仍回东岸营寨,专候三更以后,舰上派出的军士,将引电药水送到时,把军衣洒了药水,突出电围,与军舰上派赴东岸之兵,合而为一,并攻敌人屯扎东岸之兵。

  这晚到二更左右,东岸营寨中军士,已装束完备,严阵以待,此时温燃、秦监也早早到了瓦格,把侦探舰伏在水中,金凌霄也早将敌人潜水鱼雷艇上放出的炭气收尽,通知居罗士,请他将鳄鱼队先行起程,又去通知各国助战的舰队,同时起碇北驶,只有东岸的敌军,与河中的敌舰,尚在睡梦之中,毫无警备。金景澄将军士们的军衣,用药水一一洒透,便命各舰一齐驶至岸测,携着余下的药水,悄悄的上了东岸,果然炭气一经收尽,各舰便往来自由了。各国助战的军舰,与赫连震等所坐的潜水鱼雷艇,见中国舰队已经驶开去了,便也起碇北驶。

  那敌人派来专放炭气的潜水鱼雷艇,到此方知炭气业已无用,拟即收拾潜逃,居罗士的部下鳄鱼拖带的舰队,正在水底经过,一见敌舰有逃避之意,慌忙从水底发出几个炸弹来,将这几艘潜水鱼雷艇,一并轰爆了,然后直指瓦格地方前进。这里金景澄与各统领,各率所部兵士,上得岸来,衔枚疾走了十余里,将近黄之盛的大营,早被敌军在电光窥见,出河岸前来拦截。

  金景澄当将兵士分作二队,以三分之一与敌军搏战,以三分之一护送着药水,径至黄之盛军前交割。这时黄之盛正与金景嫄盼望药水来到,一接到药水,便立刻令诸军动手,洒在各人军衣之上,须臾洒毕,早见河岸火光烛天,金景澄已偕同众军队,与敌军在那里苦战,便命全营的步兵,携带炮械,出营去协同破敌。金景澄正因兵力单薄,恐要败北,忽见黄之盛的生力军来到,大众陡觉勇气百倍,加以黄之盛营中的军士,被电气围困月余,衔恨入骨,恨不得把敌人一气杀尽,所以两军相遇,无不以一当百,直杀得敌军弃炮遗枪,纷纷败退。华军见了,又四面围逼上去,渐渐的逼到河边,那些敌军因为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都跳在河中,溺水而死,并无一人投降。金景澄见了,颇为不忍,于是与黄之盛合兵一处,教部下军士,协同工兵,将敌军遗下的尸骸甲仗,分别掩理收拾不提。

  且说昂飞的安与麦克这天三更时分,已就枕安眠,忽左右前来禀报,说是前面东岸上,喊杀连天,火光一片,定是敌人与我军在那里开战。麦克大诧异道:“敌人水陆各军俱被我久困,那能出战。”道犹未了,只听得邻舰上大震一声,似是炸弹轰烈的声响,昂飞的安大惊失色,急走出舱外观看,又听得旁舰上接连又震了两声,昂飞的安见各舰火光迸射,果然是遭了炸弹,口中叫声不好,忙放下舢板,带了十几名贴身的亲兵,上了潜水鱼雷艇,入海逃命。这里各军舰,见统帅走了,登时大乱起来,四散奔逃。谁知各舰正在匆忙驶走,后面又有中国的大队军舰追到,那大小炮弹,如雨点般的飞来,可怜这些敌舰,除了被炸弹轰沉轰毁的以外,余下的都被炮弹击伤,有的击作两截,舰上的兵弁,半死于火,半死于水,有的击断桅木,有的击碎望楼,到了天明苏伊士河北口上,已无一艘敌舰的踪影,此番乃真得了全胜。黄之盛营里,只见水陆各军的统领,和各助战国的将弁,都纷纷前来报功,最后看见温燃、秦监两人,押解昂飞的安来至,说是在潜水鱼雷艇上拿着的。未几,又见赫连震、诸述祖押解麦克来至,说是麦克已由鱼雷艇上跳出水中,意在凫水而遁,被我等拿得的。还有敌军一千余名,都是潜水鱼雷艇队在洋面拿获,解来听候元帅发落。黄之盛听说,心中大喜,一面吩咐将昂麦两人,押到中国军舰上权时软禁,飞电到中国政府奏捷,一面命后营庖人,大张筵宴,酬酒椎牛,遍邀水陆中外各军将弁,及参谋以下各官,把酒贺功。

  过了三日,黄之盛见苏伊士河全境,已无敌人只轮一骑了,便命居罗士统着埃兵,驻守河岸,命暹缅苏门答腊及大小亚齐五国军舰,驻守河中,自己统领着余下的舰队,一齐起碇,驶出地中海。于路行了四天,入了欧洲境,又一天,到了阿德利亚基克海,匈王闻得中国舰队到了,举国都欢呼万岁,升旗庆贺,匈王自己率领宰相大臣以下一百余人,亲身坐了游舰,迎接到黄之盛舰上,极表感激之忱。次日把黄之盛迎到宫中,盛筵款待。此时昂飞的安败没的消息,早已电传各国,各国政府又要再派代表,会议派兵复仇之事,忽然万国卫生会与万国红十字会的会长,相与联名十二万四千余人,电禀各国政府,说是黄白只管相持下去,遏绝商务,荼毒生灵,有乖上帝好生之仁,请从速与黄人议和,以谋世界之幸福。各国政府相商了一阵,都说黄之盛手下人才济济,军中并煤薪粮食,俱能自造,断难与敌,不若议和,于是公同发电,由英国、印度电局直接四川电局,请于中国政府,情愿讲和。中国大皇帝接电之后,即饬知议院里的议员长,决议此事。众议员届期会议,也是主和议的占多数,中国大皇帝就发电由印度英电报局覆各国政府,准如所请。各派议和全权大臣,就在印度地方议和。当下一面电知黄之盛,只管交兵,暂勿停战;一面与金作砺及众大臣磋商,特电召旧时宰相任其艰,授为中国议和头等全权大臣;又因外部左侍郎贺国兴熟悉外交,授为副全权大臣。任其艰固辞不获,只得趁了火车入京陛见。大皇帝当面慰劳一番,然后命与朝中各大臣及诸议员等,拟定议和时所有向各国要索各款。任其艰在京城住了五日就偕贺国兴一同登程,由京汉铁路转入川汉川藏藏印铁路,于路行走十日,到了锡兰。这时各国所派的议和头等全权大臣,就是万国卫生会会长威邻吞,副全权大臣就是万国红十字会会长拾尔斯。这两位全权,早已于前两日先到锡兰,任其艰与威邻吞两人相见之后,彼此换了国书,即于第二日开始会议。中国全权开出和款十二条,交与威邻吞。自此天天彼此会议,一连磋磨了十余日,始行议妥。由两面全权缮成和约,又彼此电知政府,俟政府核准之后,然后彼此签字。将和约携回,以便一面请中国大皇帝签字,一面请各国君主总签字,那和约上议定条款总目共是十二条:一自黄帝四千七百零七年正月即西历二千年三月起,各国俱承认中国有自保护匈耶律之权;二各国前此所有派往匈耶律之水陆军队,俱于一月内撤退,并认偿还匈耶律兵费银五十兆两;三此后与中国同种之国,均以黄帝纪元,其仅为黄种而非中国同种,有愿以黄帝纪元者,各国俱毋庸干涉;四各国当公认赔偿此次兵费银一千兆两,以五百兆归黄种各国,分作十年交清;五美澳非三洲内华人侨居之地方,俱画作华商租界,中国政府于各该租界内,应有治外法权;六新加坡、锡兰岛、孟买、苏伊士河、阿德利亚基克海峡等处,俱许中国屯泊军舰,并许中国军舰有航行苏伊士河及地中海之权;七中国人准在欧美两洲无论何国境内,传中国之孔子教,各该国政府当力任保护之责;八美澳两洲此次华民产业商务损失之款,各国当另偿银五千兆两,并予以巴拿马河通行航业之权利;九和约签字之日,中国即将现在阿德利亚基克海峡之舰队,撤回三分之一,余候初次赔款交割之后,再行撤退,各助战国之兵舰,亦照此办理;十和约签字之日,中国即将捕获之俘虏送还各国,各国当认还各项费用;十一此次和约告成之后,各国仍可派遣公使驻扎中国北京,中国亦可派遣公使驻扎各国,彼此重敦睦谊,与未战之前无异;十二此次和约,用华英两文缮写,计共两份,日后如有词义不甚明白之处,当以华文为凭。

  任其艰将和约签字之后,即偕同贺国兴,仍乘藏印铁路,转入中国铁路,遄返北京。此时洪继泉得了议和的信息,便命人用铁壳小艇,押解鲁总督,送至阿德利亚基克海,交还黄之盛。黄之盛自接得和议告成之电,已命人将从前所虏敌兵及梭阤昂飞的安诸人,以兵舰运至阿德利亚基克海峡。这日见洪继泉将鲁森送到了,便商请恶大利政府,托其将鲁森等一干俘虏,交与各国,然后定于十二月廿九日先将所部舰队,提出三分之二,预备亲自率领回国,以便与和约第九款相符。中国大皇帝与各大臣商议,拟待黄之盛凯旋之日,封黄之盛以头等伯爵,命镇守锡兰,扼住亚洲门户。其余自参谋官以下,俱一律优加升赏,所有阵亡之将校军士,俱从优抚恤。洪继泉功勋卓著,拟予以婆罗洲一带永远捕鱼之权。黄之强、刘绳祖不求闻达,拟饬各该地方之有司,模范铜像,以垂不朽。决定以明年为黄帝四千七百零九年,从此河清海偃,永享太平噫。不料事有意外,情有不测,各国君主总统于此次和约,已均一一签字,惟有英俄两国,不肯签字,说是签了这字,世界上的白种人就要做黄种人的奴隶,此时我等白种各国,科学家也车载斗量,那有不弱于中国之理,况且中国军队,仅进入地中海,于我等欧美两洲各同种之国,又并无损碍,那有签此最辱的和约之理。

  这几句话说了出去,各报馆便演成论说,一唱百和,数日间欧美各国所有国民都起了大风潮,与这和约反对,看小说的要知此后结果如果,且待暇时再行编辑。正是:

强弱由来无定许,全凭人力挽天行。

  等闲莫把天机泄,留待将来再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