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齋先生古今黈逸文一
伊川易傳曰。下愚而能革面。何也。曰。心雖絕於善道。其畏威而寡罪。則與人同也。惟其有與人同。所以知其非性之罪也。李子曰。下愚畏威而寡罪。為與人同。而知其非性之罪。則聖人之生知。賢人之克己。亦非性之功也。由是言之。性無與於賢愚。惟盡性者有能與不能耳。
屋甚渠。庭甚除。拱兩手而閒居。何樂如之。顧無所事於閒。乃伐屋而瀦之。犁庭而茨之。抇抇焉。敝筋骨而胝手足。我既無廬。人且無以途。是人也。是果何為者也。詩皇皇者華云。每懷靡及。每懷靡及。止言常恐不及耳。而毛以為雖懷中和。猶自以為無所及。鄭以為每人懷私。則於事無所及。之二先生者。豈非無所事於閒。而瀦屋茨庭者乎。鄭雖引春秋外傳以為說。吾以為外傳亦各自為說耳。
古者登車有和鑾之音。謂馬動則鑾鳴。車動則和應也。鑾或作鸞。其義皆同。鸞以其有聲。鑾以其金為之也。杜預左傳注云。鸞在鑣。和在衡。而毛氏詩傳云。在軾曰和。在鑣曰鸞。軾乃車內所憑之物。和在於軾。車動未必能鳴。衡軛之閒。與馬相比。動則有聲。此當以杜說為正。
左傳。鄭子家與晉趙宣子書曰。鋌而走險。急何能擇。杜注。鋌、急走貌。孔疏云。鋌文連走。故為疾走貌。治曰。鋌之為文。安得為疾走之貌乎。孔說以連文言之。曲矣。鋌、挺古字通用。挺、勁健也。勁捷即疾走之貌。
昧爽丕顯。後世猶怠。解者以為昧旦未明之時。已大明其德。此說恐非。葢古先明主。憂勞政治。當其昧爽之時。曰茲已大明矣。祖宗勤勞如此。而子孫猶復怠惰。今說乃云。未明之時。能大明其德。豈大明其德。又有時乎。 【 卷一。五段。】
修身莫大乎事親。事親莫大乎致養。致養莫大乎養志。盡天地之精微。竭水陸之多品。而或不得其所欲者。祇以養口腹耳。養之下也。怡聲順色。先意承志。雖復菽水之約。而有以得其歡心。是則養之至也。孔、孟之言詳矣。內則言事親。則歷數饘酏、酒醴、棗、栗、飴、蜜、堇荁、粉、榆、兔、薧、滫、髓、脂膏之屬。及夫羹、齊、醬、醢之目。膳羞調和之宜。脫肉、作魚、膽桃、攢柤之名。麋菹、豕軒、辟雞、宛脾之別。其事卑鄙煩猥。大類世所傳食纂。而辭費辭贅。則又若上林子虛之誇。甚非所以闡明禮經之旨也。竊意漢儒雜采周禮燕饗所用。及當時飲食所尚。簉合曲禮。王制。揎釀竹帛。以射時取資耳。
子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史記云。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繫象、說卦、文言。讀易韋編三絕。曰。假我數年。若是。我於易則彬彬矣。或以加、假聲得相借。或以五十作卒。皆無然之說也。大抵論語所載。則是未繫易時語。而司馬遷所記。則作十翼時言之也。言本不同。乃欲強比而同之。宜乎若是之紛紛也。二說雖不同。然而謙抑之詞則一焉耳。夫聖人生知。寧復有大過耶。寧復有不至於彬彬者耶。猶有是言者。所以為學者法也。張籍書與韓退之曰。吾子所論。排釋、老之說。不若著書。退之答曰。化當時莫若口。傳來世莫若書。又懼吾力之未至。至之而不能也。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吾於聖人既過之猶懼不及。矧今未至。固有所不能耳。請待五六十然後為之。冀其少過也。退之於二家攘斥之切。曾不肯以蹔舍。而顧待五六十然後為之。其亦善學孔子者歟。
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又曰。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萬物皆備於我。則安知萬物之中。不有至惡者存乎。動心忍性。則焉知一性之內不有不善者存乎。此與性善之說殆若胡越焉者。何也。葢謂萬物皆有效善之質。一心獨為持性之主云耳。不深探孟子之旨。而徒為性善之說。是誤父之而不知其氏者。雖終身學。而吾以為未嘗學也。
左右二字。從上聲則為兩實。從去聲則為從己。此甚易辨者也。今人皆混而為一。不惟不辨其聲音之當否。至於禮數儀制。亦復倒錯。而世俗悠悠。皆不恤也。為禮之家。欲以左為上則左之。欲以右為上則右之。原其所以然。亦從來遠矣。
一飛沖天。志在沖天。鸞鳳沖霄。沖霄之舉。沖本蟲音。古今人悉用為充音。二字古必通用。不然。則前人既誤。後人不加省察。狃而承之耳。 【 卷二。五段。】
奎十六星在西方。天之武庫也。一曰天豕。一曰封豕。主以兵禁暴。又主溝瀆。其象與圖書文章等全不相干。
老子傳。君子得時則駕。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蓬累者、謂逐隊而趨。若蓬顆然。隨風積聚而東西也。一曰。累平聲。讀謂累累然。累累亦積累之意。說者或以為戴笠而行。亦何紕繆之甚。
廉頗三遺矢。或謂所挾之箭三度遺之。或謂矢、陳也。欲有所陳。三度遺忘。或謂矢即矢溺之矢。一飯之中凡三遺矢。言在坐不能自禁其污穢狼藉。三說皆謬。廉頗智將。非鬬將。時方閒處。兼同使者餐飯。不應三遺箭也。皋陶矢厥謀。矢雖訓陳。要之史筆貴於辭達。三遺陳已不成語。況以矢轉訓陳乎。惟矢溺之說為最近。然非在坐不能自禁也。只是比及飯畢。三次登溷耳。誣其老而氣弱、臟腑虛滑云。
父命子亦得謂公。晁錯更令三十章。諸侯諠譁。錯父聞之。從潁川來。謂錯曰。上初即位。公為政用事。侵削諸侯。疏人骨肉。口語多怨。公何為也。錯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廟不安。父曰。劉氏安矣。而晁氏危。吾去公歸矣。遂飲藥死。曰。吾不忍見禍逮身。後十餘日。吴、楚七國俱反。以誅錯為名。錯時為御史大夫。三公官也。錯父謂錯為公。豈以子貴而呼之歟。抑公亦而汝之類也。
漢元字。前書一見。後書三見。前書則平帝元始五年。詔曰。宗室子。自漢元至今。十有餘萬人。其令郡國各置宗師以糾之。致教訓焉。後書則安帝時。耿、宋、閻氏貴盛。翟酺上疏曰。今外戚寵幸。功均造化。漢元以來。未有等比。又桓帝時。郭泰常舉有道不就。同郡宋沖素服其德。以為自漢元以來。未見其匹。常勸其仕。又靈帝時。竇武白太后。欲悉誅宦官。太后曰。漢元以來故事。世有宦官。但當誅其有罪者。豈可盡廢元始也。漢元以來。謂漢始得天下以至於今也。其後書三見。略皆一時語。其前書所見。則予竊有少疑焉。高祖即位元年乙未。至元始五年乙丑。總二百一十一年。古今以三十年為世。此纔七世耳。而宗室子至十有餘萬人。支庶蕃衍。一何如是之多耶。豈天家子孫有異於凡人歟。不然。何為六七世之閒。而生息之夥。至十有餘萬也。物窮則變。數極則反。新莽閒起。九服雲擾。卯金之裔。百不一存。葢亦理勢之極焉耳。
漢書刑法志。中刑用刀鋸。其次用鑽鑿。韋昭曰。鑽、臏刑也。鑿、黥刑也。師古曰。鑽、鑽去其臏骨也。鑽音子端反。予謂鑽鑿二物。皆施之於臏也。韋以鑿為黥刑。誤矣。黥復何事於鑿。又顏讀鑽為平聲亦誤。志所陳刀鋸鑽鑿等。莫非指器物而言。鑽作平聲讀。則非器也。乃用器耳。鑽去聲讀之為是。
溝洫志。元光中。河決瓠子。後二十餘歲。上自臨決河。令羣臣從官自將軍以下負薪填之。是時東郡燒草。以故薪柴少。而下淇園之竹以為揵。晉灼曰。淇園、衞之苑也。如淳曰。樹竹塞水決之口。稍稍布插按樹之。水稍弱。補令密。謂之揵。以草塞其裏。乃以土填之。有石。以石為之。師古曰。揵音其偃反。志又云。上既臨河決。悼功之不成。乃作歌。其末曰。隤林竹兮揵石菑。宣防塞兮萬福來。師古曰。隤林竹者、即上所說下淇園之竹以為揵也。石菑者謂臿石立之。然後以土就填塞也。菑亦臿耳。音側其反。義與插同。又史記河渠書云。頹林竹兮楗石菑。如淳曰。河決。楗不能禁。故言菑。韋昭曰。楗、柱也。木立死曰菑。治曰。楗誠如如淳之注。如復云。有石。以石為之。謂以石為楗也。楗字前漢作揵。史記作楗。古字通用。無所不可。然作楗者為優。按韻書。楗、門建、鍵同音。乃關閉之義。今填塞河決。以竹為楗。正與此意相應。故韋昭以楗為柱也。菑有三說。師古以為臿。韋昭以為木立死。如淳雖無說。而謂河決楗不能禁。故言菑。是作災字讀也。如說亦長。顏、韋俱短。歌所謂林竹者。即上竹楗也。所謂隤者。即竹楗為水所摧倒。竹楗既倒。而石楗亦被災也。來字又與災字協。此說為長。顏意以隤為翦伐。伐得此竹以為楗。且臿石焉。此意雖通。而楗石臿之。辭既不可得而通。兼菑字實不訓臿。韋意亦以為伐竹作楗。楗閒著石。如立椔然。來字音離。椔字亦得為協。此義雖通。而石字則贅矣。故予以為二說俱短。
司馬長卿、揚子雲皆蜀人。能文而吃。玉壘、銅梁之氣。於茲二人獨厚之。以游、夏之才。而又吝於宰我、子貢之舌。何歟。美之所鍾。吝於其際。雖聖智無得而兼之。卿、雲而有予、賜之辨。則造物必不復予之以言、卜之學矣。曰。吾為游、夏乎。吾為予、賜乎。曰。其亦游、夏而已矣。晉世太叔以辨洽稱。摯仲以辭翰聞。每至公坐。叔談。仲不能對。退著文難叔。復不能答。相與紛然。然叔也無可紀。而仲也多所錄。於是仲為勝。由叔、仲論之。卿、雲之吶吶。雖無取於一時。而黼黻河漢。固無廢於千萬祀之文章也。
趙充國奏言。羌本可五萬人軍。定計遺脫與煎鞏、黃羝俱亡者不過四千人。羌靡志等自詭必得。請罷屯兵。奏可。京房為魏郡太守。去至新豐。因郵上封事曰。今臣得出守郡。自詭效功。恐未效而死。惟陛下毋使臣塞涌水之異。當正先之死。為姚平所笑。充國、房皆有自詭語。自詭、妄意也。葢謙辭。
漢延熹三年所立孫叔敖碑云。楚相孫君。諱饒。字叔敖。本是縣人也。六國時。期思屬楚。楚都南郢。南郢即南郡江陵縣也。又云。莊王欲加封其子。子辭父有命。如楚不忘亡臣社稷。圖而欲有賞。必於潘國下溼墝埆。人所不貪。遂封潘鄉。即固始也。三九無嗣。國絕嗣廢。固始令段君。夢見孫君。就其故祠。為架廟屋。立石銘碑。春秋烝嘗。明神報祚。即歲遷長■〈彳戔〉太守。 【 案。即嵗二字。據碑文增入。】 及期思縣宰段君諱光。字世賢。魏郡鄴人。庶慕先賢。體德允恭。篤古遵舊。奉履憲章。欽翼天道。五典興通。攷籍祭祠。祗肅神明。臨縣一載。志在惠康。葬枯廩乏。愛育黎烝。討掃醜類。鰥寡是矜。杜偽養善。顯忠表仁。感想孫君。乃發嘉訓。興祀立壇。勤勤愛敬。念意自然。刻石銘碑。又云。福祐期思。縣興士熾。如碑所言。則是孫叔敖生於期思。而其子孫居於固始也。按後漢郡國志。期思、固始皆屬汝南郡。志又曰。期思有蔣鄉。故蔣國。又云。固始侯國。故寢也。光武中興更名有寢邱。注引史記曰。楚莊王以封孫叔敖子。此自與碑相合。然碑中前言。即其故祠。架廟銘碑。後云。福祐期思。則此當在期思而不在固始也。碑稱段君以固始令遷某郡太守。及期思縣宰段君云云。語句似不相貫。又碑載孫君諱饒。按左傳。叔敖乃蒍賈伯嬴之子。又謂之蒍艾獵。而此謂諱饒。則必他有所據。當竢博雅君子問之。
為言不難。而文為難。為文不難。而作史為最難。史有體有要。體要具而後史成焉。體要不具。而徒文之騁。史乎史乎。而非千萬世之法也。篇翰流傳。鏘耳赫目。可以入文苑矣。而不可以入儒林。經術粹精。洞貫古今。可以入儒林矣。不可以入儒行。班固則凡有文字者。悉載之本傳之中。別以明經者入儒林。范蔚宗則既傳儒林。而後文苑繼之。皆得其體要者也。雖然吾猶恨其不為儒行一篇。以為儒林文苑之首焉。能尊其書而不能尊其身行之人。是信其名而不信其實也。吾窮居陋處。固不在筆削之位。而輒為是說。冀乎後之人。知尊其為儒之身。有愈於知尊其為儒之書耳。非故為妄也。 【 卷三。十一段。】
魏杜恕為散騎黃門侍郎。在朝八年。出為弘農太守。數歲轉趙相。以疾去官。起家為河中太守。又傅嘏為黃門侍郎。何晏等與嘏不平。因微事以免嘏官。起家拜滎陽太守。又王基為安豐太守。以疾徵還。起家為河南尹。起家者、葢在家中牽復而起為此職也。
士大夫大節。不必觀其所為。但觀其所不為足矣。魏高貴鄉公欲去司馬昭。夜召王沈、王業、王經。出懷中黃素詔以示之。戒嚴俟旦。沈、業馳告於昭。昭召賈充等為之備。遂弒高貴鄉公。夫晉、魏之賊也。凡為晉之忠臣者。皆魏之賊也。當髦之圖昭之際。使沈、業如經之不言。則髦必當得志。昭必先誅。魏祚必不傾。司馬氏亦無自而王也。成敗之機。在於呼吸。而沈、業二鼠子背國佐賊。賊因得以肆其毒焉。反覆變詐若沈、業者。真二國之賊也。沈、業以泄謀為姦賊。則王經之不洩。信為有魏之忠臣矣。昭是以恨經而殺之。則是賊殺魏之忠臣也。夫忠臣之死於賊。則死於王事者也。於斯時也。魏之國如綴旒。魏之主如委裘。誠不暇於甄錄已死之人也。然其秉董狐之筆者。可不特為一傳。以勸後世人乎。或謂經之行蹟不多見。自不足以立傳。曰。君子之為己為人為天下。必待世閒之可稱美者。載諸一身而無孑遺。然後為得哉。雖聖人亦不能爾。而謂君子者能之耶。觀專車之骨。則防風氏之長為可知。魏史不為經傳。過矣。雖然魏史不傳王經。晉史為傳沈等。而千載而下。終不能廢經之美。而沈等之臭惡。借東海之波。亦莫得而濯之。
郤正釋譏云。九方考精於至貴。注引淮南子云。秦穆公謂伯樂曰。子姓有可使求馬者乎。對曰。臣有所與共儋纆采薪九方堙。此其相馬非臣之下也。凡注解文字。其所援據有重複者。止當引用前人。而其在後者略之可也。其或前後差池。有須訂正。則自不害兩舉而互明之。他無所發而併引之。已屬冗長。苟復舍先傳而取後聞。乃所謂不知其本者也。九方相馬。事具列子。列子前淮南子數百年。但列子作九方皋。淮南子作九方堙耳。今裴松之解釋郤文。專據淮南子而不識列子。非也。
孫權傳。黃龍元年注權告天文。末云。謹擇元日。登壇燎祭。即皇帝位。惟爾有神饗之。爾汝后帝。殆失文字之體。豈吴無一人耶。其後與漢為盟文亦曰。明神上帝。是討是督。山川百神。是糾是殛。俾墜其師。無克胙國。于爾大神。其明鑒之。此雖泛及山川。終是先言上帝。葢與前告文同出一手云。或曰。書武成云。予小子其承厥志。底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過名山大川。其下云。惟其士女。篚厥玄黃。昭我周王。天休震動。用附我大邑周。惟爾有神。尚克相予。以濟兆民。無作神羞。上併陳皇天后土。名山大川。後併舉惟爾有神。則雖天亦得以爾之。子何獨病于吴之文耶。曰。武成與此不同。武成在前併數天地山川。而其下先言天休震動。乃復言惟爾有神。則有神者正謂山川之屬。不謂天也。書又云。無作神羞。若以此神為天。天固不得以言羞。況武成一篇。先儒咸謂本經脫錯。文無次第。又豈可全以為據乎。
吴志。張昭子承。能甄識人物。勤于長進。篤于物類。凡在庶幾之流。無不造門。又顧雍子邵。好樂人倫。自州郡庶幾及四方人士。往來相見。或言議而去。或結厚而別。風聲流聞。遠近稱之。二傳中皆用庶幾字。庶幾者、所謂凡有可以成材者皆是也。
晉天文志。荊州占。載妖星凡二十一。其十九日長庚如一匹帛著天。見則兵起。詩大東云。東有啟明。西有長庚。毛傳云。日旦出。謂明星為啟明。日既入。謂明星為長庚。庚、續也。毛不謂長庚為妖星。然則長庚自有二星也。但同名耳。志又云。瑞星有四。其三曰含譽。光耀似彗。其四曰格澤。如炎火。下大上銳。然妖星如火而下大上銳者甚多。今而格澤似之。古今史書中所載星變為凶災者莫過于彗。今而含譽似之。諸若此類。其果為瑞耶。其果為妖耶。
晉惠帝時。劉頌上疏云。法欲必奉。故令主者守文。理有窮塞。故令大臣釋滯。事有時宜。故使人主權斷。又熊遠上疏于瑯琊王睿曰。凡為駮議者。皆當引律令經傳。若開塞隨宜。權道制物。此是人君之所得行。非臣子所宜專用也。二子之言相合。為人臣者不可不知。故表而出之。
晉書索綝傳。劉曜入長安。時三秦人尹桓等數千人家。盜發漢霸、杜二陵。多獲珍寶。帝問綝曰。漢陵中物何乃多耶。綝對曰。漢天子即位一年而為陵。天下貢賦。三分之一供宗廟。一供賓客。一供山陵。漢武帝享年久長。比崩而茂陵不復容物。其樹皆已可拱。赤眉取陵中物不能減半。于今猶朽帛委積。珠玉未盡。此二陵是儉者耳。應劭風俗通義。載霸陵薄葬。亦被發掘。而其陵中物。乃與前書本紀絕不同。據劭、綝之言。知霸陵所謂薄葬者。乃特比餘陵差少耳。劭說與前書不同者。前書葢從史筆。劭說葢從所聞見。容有一誤。然質諸晉書。劭說為得其實。
高洋時。能委任楊愔。時人皆言主昬於上。政清於下。主既昬矣。政安得而清乎。吾但聞元首明。股肱良。庶事康。未聞主昬于上。政清于下也。此乃當時史官曲筆。巧譽柄臣。後人信以為然耳。明主正當於此時察之。
北齊高緯時。穆提婆、韓長鸞聞壽陽陷。握槊不輟曰。本是彼物。從其去所。通鑑注云。槊、長矛也。治曰。槊雖得為長矛。然言之齊事則非。此葢棊槊之槊。長行局所用之馬也。長行局即今之雙陸。
李白子伯禽。為嘉興徐浦鹽官。慢侮廟神以死。伯禽之狂悖有以哉。白自一生蹇傲。視禮法如木索。任放浪為特達。然氣豪才壯。有所為而然。則尚可言也。彼伯禽者何為者也。狃習所見。強吾之所無而亦為是。幾何其不自絕于天耶。吾謂慢神而得死。非神殛之。其所以取之者。葢已久矣。夫為人之子也。得為白也後。則人之大幸也。不肖之子反以得大不幸。悲夫。
通鑑。魏明帝太和三年。改平望觀曰聽訟觀。初。魏文侯師李悝。著法經六篇。蕭何定律。益為九篇。後稍增至六十篇。又有令三百餘篇。決事比九百六卷。世有增損。錯糅無常。後人各為章句。以至于魏。所當用者。合二萬六千二百七十二條、七百七十三萬餘言。衞顗于是奏請置律博士。從之。此云蕭何定律為九篇。而前漢刑法志則云。蕭何捃摭秦法。作律九章。按高祖紀。高祖入關。約法三章。說者謂一條為一章。今何作律九章。亦當為九條而已。一則以為九篇。一則以為九章。則其數相懸遠矣。豈當時所作律九章。與所定法經九篇。各自為書耶。決不得以一章為一篇也。
郡守官府亦得稱朝。劉寵為會稽守。徵為將作大匠。山陰縣有五六老叟。人齎百錢以送寵。曰。未嘗識郡朝。又汝南太守宗資。以范滂為功曹。南陽太守成瑨。以岑晊為功曹。皆委心聽任。使之褒善糾違。肅清朝府。夫朝者、天子諸侯王之所居也。而郡守亦得以稱之者。一郡之守。一郡之君主也。有民人焉。有社稷焉。凡臣屬者。謂守寺為朝。無嫌也。葢古者不獨於府寺為朝。雖私家亦得言之。鄭伯有嗜酒。為窟室而夜飲。擊鐘焉。朝至未已。朝者曰。公焉在。其人曰。吾公在壑谷。皆自朝布路而罷。自朝而罷。乃伯有私家之朝也。
自昔上衣下服皆有緣。今皆無緣。非其制也。無緣則古犯者大辟之服。傳曰。犯黥者皂其巾。犯劓者丹其服。犯髕者墨其體。犯宮者雜其屨。大犯之罪。殊刑之極。布其衣裾而無領緣。
應奉讀書。五行俱下。宋孝武省讀書奏。能七行俱下。葢言其敏也。五行七行俱下。猶云一息讀竟耳。
范書論引易曰。人之所助者順。不誣矣。順當作信。此非蔚宗之誤。後人傳寫者誤耳。 【 卷四。十六段。】
●敬齋先生古今黈逸文二
三緘其口。謂緘其口者凡三處也。故今人多以三緘連言之。或曰。有金人焉三斷句。則指三人也。亦通。
蠏八足而二螯。天下人無不識者。而荀卿子謂蠏六跪而二螯。楊倞云。跪、足也。韓子以刖足為刖跪。螯蠏首上如鉞者。許慎說文亦云。蠏六足而二螯。荀卿趙人。仕齊三為祭酒。後適楚為蘭陵令。趙、齊皆有蠏。而楚又蠏之鄉也。荀子大儒而謂蠏六跪。何耶。許叔重嘗撰五經異義。當時號為博物。而亦以蠏為六足者。非不識蟹。盖循荀子之說而忘其所以為誤耳。蠏之為物。至賤而甚廣者也。荀說之誤。至損八足而六之。乃知移符坊州索杜若者。未足多誚也。
王符潛夫論曰。小兒多病。傷于飽。又曰。哺乳多則生癎病。良以小兒氣血未完。其大腸如蔥。其小腸如筋。食飲稍過度。易致病癖也。然符之此言。但知節食耳。不知衣食之豐。亦受病之源也。俗諺有之。小兒欲得安。無過飢與寒。飢寒之者。非故以瘠而損之。所以撙節之而已。亦非謂飢之寒之。可保其無疾也。但撙節之。則疾必差少也。是故富家兒多病。貧家兒多安。豈富家之養不及于貧素者哉。正以所奉者病之耳。近世一醫師謂貧兒誤得安樂法。誠良言也。貧兒誤安則是富兒誤求病也。慈幼者可不知此言乎。曲禮曰。童子不衣裘裳。鄭云。裘太溫。消陰氣。使不堪苦。衣不裘裳且便易。內則曰。子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學書計。衣不帛襦袴。鄭云。不用帛為襦袴。為太溫。傷陰氣。謂十歲。則已踰于髫齔矣。謂童子。則已望于成人矣。猶不敢以成人之體畜之者。凡以為安樂法也。必待二十。而後聽與長者均焉。慎之至也。故內則云。二十而冠。始學體。可以衣裘帛。孔穎達云。二十成人。血氣強盛。無慮損傷。故可以衣裘帛也。古人之慈幼者如此。魏明帝屢失皇子。王朗上疏有云。人少小時。常恐被褥泰溫。泰溫則不能便柔膚弱體。是以難可防護。而易用感慨。若常令少小之縕袍。不至于甚厚。則必咸保金玉之性。而比壽于南山矣。夫朝廷之尊。君臣之嚴。獻替之際。猶且以此為深慮。則夫有子者。徒知養之。不知所以安之。是真愛子而賊之者也。
聖人之心如日。賢人之心如燭。又其次。煨燼中微明耳。日中照天下。片雲翳之。暖然以昏。椽燭煌煌。盲風滅之。離婁無所睹焉。為日而曖然以昏。為燭而無所睹。其日與燭之罪歟。有物以賊之。雖有六龍之駕。十圍之炬。顧不如煨燼之中之微明也。蘊微明于煨燼之中。似有而若無也。似無而若有也。是固無所取者。有能推而廣之。或可以燎原。或可以亙天。此莊生所謂滑疑之曜。聖人之所圖者也。聖人則知所以圖之。衆人則惟有任之而已。任之之久。必將以堅白之昧。終吾如微明焉。何哉。
大抵人不能常動。亦不能常靜。常動則膠于陽而有以失于陰。常靜則膠于陰而有以失于陽。陰陽偏勝則傷之者至矣。流俗蚩蚩。乃欲制動以求靜。靜者未至而動者先與吾敵。則其病又豈止于偏勝也耶。吾將見百骸之不理。四體之不舉也。吾能持一靜于萬動之中。寓萬動于一靜之中。是終日動而未嘗動。終日靜而未嘗靜也。而又何病焉。司馬子微有言曰。束心太急。令人發狂。東坡題靜勝軒亦云。鳥囚不忘飛。馬繫不忘馳。靜若不自勝。不如聽所之。皆所以斥偏勝之患也。然束心太急。則所謂揠苗者也。聽其所之。則所謂不耘苗者也。若夫交相為養。則所謂與時偕行者矣。至其終日動靜而未嘗動靜。則又非時之所能囿也。其乾道變化者乎。其鼓之舞之以盡神乎。
讓、幾于偽而非偽也。然亦有偽為者。王安石辭修起居注。力自陳愬。章七八上。然後朝廷許之。而司馬溫公亦然。一起居注非貴仕也。而二公退避如此。此果偽也而非歟。後之君子當必有辨之者。
天下之病。莫病于似然而實不然。然則天下之病。不病不仁。病在于似夫仁者之害吾仁。不病不義。病在于似夫義者之害吾義。不仁不義。人得而砭之。似仁似義者。既自不受和、扁之砭。而和、扁之精。亦未以易窺見置砭之處。
健羡、健忘、健倒。健者。敏速絕甚之謂。莊生之屏健羡。則孟子之寡欲。老子之弱其志也。健羡非必為惡。凡有所甚欲。皆謂之健羡也。
商鞅為秦築冀闕宮庭于咸陽。徙都之。令父子兄弟同室內息者有禁。同室內息謂同居一家。家中有子息而無所務者有刑。其所務者。則必兵農二者而已。近觀商子之書。則又得其詳焉。商子賞刑篇曰。聖人為教也。一賞。一刑。一教。一教者。雖曰聖智巧佞厚樸。皆不能以非功罔上利。然富貴之門。要存戰而已矣。父子昆弟。知識婚姻合同者。皆曰務之所加。戰而已矣。故壯者務戰。老弱務守。死者不悔。生者務勸。此臣之所謂一教也。然則商鞅之禁。特主兵事言之。兵事畢足。然後及于農也。 【 卷五。九段。】
西清詩話。辨瘞鶴銘華陽真逸撰。為陶隱居無疑。而以為歐陽公謂為顧況道號、及蘇子美謂為右軍書皆非。子美論其書為右軍筆。恐自出一時所見。歐陽公博古。謂華陽真逸顧況道號。語必不妄。古人名稱同者甚多。豈陶、顧二公偶同此號耶。
予家舊蓄米帖四十有五。裝為大看策。其中一幅載筍簡法甚妙。大概每一簡用筍葉兩片。雜膠鰾髹漆等黏連其背。復用漆押其邊。又一幅前有圖書印章十餘枚。皆古文或玉箸篆。有曰天水米芾者。有曰米芾元章者。有曰火宋米芾者。有曰米芾及單芾字者。有曰辛卯者。有曰甲寅者。有曰丙午、丁未及癸酉者。後有數十語云。正人端士名字皆正。至于所紀歲時亦莫不正。前有水宋。故以火宋別之。
日者李君顯道。號稱鹿山人。瞽而慧。論人間事極有理致。因歎風俗之偷。乃曰。吾欲使天下無目之人有靈識。略依在古。皆習為樂師伶人。其少壯有力而不屑為伶倫者。可官給碓磑。使自食其力。不必如我輩以口舌為衣食。此亦正風俗之一端也。李覃懷人。
湧泉穴在足心之上。溼氣皆從此入。日夕之間。常以兩足赤肉。更次用一手握指。一手摩擦。數目多時。覺足心熱。即將腳指略略動轉。倦則少歇。或令人擦之亦得。終不若自擦為佳。先公每夜常自擦至數千。所以晚年步履輕便。僕性則嬾。每臥時。祇令人擦至熟睡即止。亦覺得力。向來鄉人鄭彥和。自太府丞出為江東倉使。足弱不能陛辭。樞筦黃繼道教以此法。數月即能拜跪。又見霅人丁邵州致遠。病足半年。不能下牀。遇一道人亦授此法。久而即愈。偶記憶得。因筆于冊。用告病者。豈曰小補之哉。
江南野錄載韓熙載服朮。食桃李。瀉十數朮人。長寸餘而卒。此未必然。予友人張君者。服蒼朮幾三十年。尤喜食桃李。未聞有此異也。熙載之敗。此自根本不固耳。李後主疑北人。往往賜死。韓縱酒。多蓄婢妾。常隨後房歌伎乞丐。此其所以來朮人也。多食桃李。何損于朮耶。嘉祐本草。蒼白二朮不別出。但于蒼朮條下引藥性論云。白朮忌桃李、雀肉、菘菜、青魚。豈熙載所服者乃白朮。非蒼朮而然歟。
黃庭經。含漱金醴吞玉英。保灌玉廬以自償。玉廬、一身也。保、保養也。灌、澆灌也。言脾胃為倉廨之宮。能保灌一身。使之安樂。而還以自償耳。自償者、謂養身亦所以自養也。 【 卷六。六段。】
文選云。乘茵步輦。惟所息宴。善曰。應劭漢官儀曰。皇后婕妤乘輦。餘皆以茵。四人輿以行。劉良以為後宮或行于茵。或載于輦。如良所說。則乘茵謂行茵褥之上。如應劭之說。于餘皆以茵之下。始云四人輿以行。則茵亦輦轎之屬。詩。文茵暢轂。前漢周陽由傳。同車未嘗敢均茵憑。茵、葢車中之物。或因之以取名也。吐茵亦同。
阮籍詠懷云。李公悲東門。蘇子狹三河。張銑曰。蘇秦本洛陽人。洛陽、三川之地。則三河也。沈約曰。河南、河東、河北。秦之三川郡。古人呼水皆為河耳。故黃魯直送顧子敦為河北轉運詩云。西連魏三河。東盡齊四履。謂河南河東通為三河也。阮又云。平生少年時。輕薄好絃歌。西游咸陽市。趙李相經過。娛樂未終極。白日忽蹉跎。驅馬復來歸。反顧望三河。向日。晉文王河內人。故託稱三河。又魯直劉明仲墨竹賦云。三河少年。禀生勁剛。春服楚楚。游俠專場。亦用阮語也。是則河南、洛陽、河東、河南、河北。皆得稱之為三河也。然沈約注云。河南河東河北。秦之三川郡。古人呼水皆為河。而張銑亦承沈說。謂三川為三河。則謬矣。凡近河者。皆呼水為河。猶近江者。皆呼水為江。固也。今取三川以釋三河。毋乃疏乎。按史記。秦惠王時。司馬錯欲伐蜀。張儀曰。不如伐韓。王問其說。儀曰。親魏善楚。下兵三川。以臨二周之郊。據九鼎。按圖籍。挾天子以令于天下。天下莫敢不聽。此王業也。又曰。臣聞爭名者于朝。爭利者于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市朝也。迨至莊襄王之元年。卒使蒙驁伐韓。韓獻成皋、鞏。秦界至大梁。初置三川郡。韋昭曰。有河、洛、伊。故曰三川。如史遷所記。韋昭所解。三川之與三河大不相類者。謂伊水、洛水并河為三耳。
陶淵明讀書不求甚解。又蓄素琴一張。弦索不具。曰。但得琴中趣。何勞弦上聲。此二事。正是此老自得處。俗子不知。便謂淵明真不著意。此亦何足與語。不求解則如勿讀。不用聲則如勿蓄。葢不求甚解者。謂得意忘言。不若老生腐儒為章句細碎耳。何勞弦上聲者。謂當時弦偶不具。因之以為得趣。則初不在聲。亦如孔子論樂于鐘鼓之外耳。今觀其平生詩文可概見矣。答龐參軍云。衡門之下。有琴有書。載彈載詠。爰得我娛。豈無他好。樂是幽居。歸去來辭云。說親戚之情話。樂琴書以消憂。與子儼等疏云。少學琴書。偶愛閒靜。開卷有得。便欣然忘食。使果不求甚解。不取弦上之聲。則何為載彈載詠以自娛耶。何為樂以消其憂耶。何為自少學之以至于欣然而忘食耶。癡人前不得說夢。若俗子輩。又烏知此老之所自得者哉。
李白詩堯祠送別云。朝策犂眉騧。舉鞭力不堪。犂牛、駮也。騧、黃馬黑喙也。然則犂眉騧者、黃馬黑喙而眉斑駮者耳。
李太白送李女真歸廬山詩云。一往屏風疉。乘鸞著玉鞭。謂其地形疉疉然也。
顏真卿放生池碑銘序云。謹緣皋陶、奚斯歌虞頌魯之義。述天下放生池碑銘一章。所用奚斯。葢承班固之誤也。班固兩都賦序云。皋陶歌虞。奚斯頌魯。同見采于孔氏。按魯頌閟宮云。松桷有舄。路寢孔碩。新廟奕奕。奚斯所作。奚斯乃作新廟者也。而非作頌之人也。班固何得以與皋陶為配乎。此雖班固之失。葢又先承揚雄之誤也。法言學行篇曰。正考父常睎尹吉甫矣。公子奚斯常睎正考父矣。按大雅崧高云。吉甫作誦。其詩孔碩。其風肆好。以贈申伯。烝民詩云。吉甫作誦。穆如清風。仲山甫永懷。以慰其心。又商頌那序云。微子至于戴公。其閒禮樂廢壞。有正考父者得商頌十二篇。于周之太師。以那為首。吉甫固作頌者。若正考父者。但為得頌之人。奚斯則但為頌中所稱之人。三人了不相關。揚雄所謂常睎者。為睎何事乎。此雖揚雄之失。葢又先承太史公之誤也。史記謂商頌為正考父所作。雄既承馬遷之誤。復誤以奚斯亦為作詩之人也。司馬遷、揚雄、班固。號稱漢大儒。而謬誤若此。況後之學者乎。
退之論三子云。孟氏醇乎醇者也。荀與揚大醇而小疵。然即韓之言。而求韓之情。所謂荀、揚之疵亦自不免。退之乎生挺特。力以周孔之學為學。故著原道等篇。觝排異端。至以諫迎佛骨。雖獲戾一斥。幾萬里而不悔。斯亦足以為大醇矣。奈何惡其為人。而日與之親。又作為歌詩語言。以光大其徒。且示己所以相愛慕之深。有是心則有是言。言既如是。則與平生所素蓄者。豈不大相反耶。若送惠師詩云。惠師浮屠者。乃是不羈人。送靈師云。飲酒盡百錢。嘲諧思愈鮮。送文暢云。已窮佛根源。麤識事輗軏。送無本云。老嫩無鬬心。久不事鉛槧。欲以金帛酬。舉室常顑 【 苦感反。】 頷。聽穎師彈琴云。嗟予有兩耳。未省聽絲簧。自聞穎師彈。起坐在一牀。送澄觀云。皆言澄觀雖僧徒。公才吏用當今無。別盈上人云。山僧愛山出無期。俗士牽俗來何時。廣宣上人頻見過云。久為朝士無裨補。空愧高僧數往來。又有送文暢高閑等序。招大顛三書。皆情分綢繆。丁寧反覆。密于弟晜。又其與孟■〈閒〉書。則若與人訟于有司。別白是非。過自緣飾。以是而摘其疵。何特荀、揚已乎。文公而猶若是。自其下者。葢又不足道矣。
神祠名之閟宮者。謂嚴邃之宮也。名之清□宮者。謂清凈之宮也。而亦得以為明宮。韓愈南海神廟碑云。明宮齋廬。上雨旁風。無所葢障。亦得以為壽宮。崔融啟母廟碑云。壽宮澹兮不擾。葢明宮則神明之所宅。壽宮則死而不忘之義也。
柳子厚游朝陽巖詩。惜非吾鄉土。得以蔭菁茆。又禪室云。法池結菁茆。團團抱虛白。構屋用茆。自是常事。必言菁茆者。當是彼土所出。別有名為菁茆者也。按尚書禹貢荊州云。包匭菁茆。孔安國云。匭、匣也。菁以為菹。茅以縮酒。疏云。周禮醢人。有菁菹鹿臡。故知菁以為菹。鄭云。菁、蓂菁也。蓂菁處處皆有。而令此州貢者。葢以其末善也。左傳僖四年。齊桓公責楚云。爾貢包茅不人。王祭不供。無以縮酒。是茅以縮酒也。禮郊特牲云。縮酒用茅。明酌也。周禮甸師云。祭祀供蕭茅。鄭興云。蕭字或為莤。讀為縮。束茅立之。祭前沃酒其上。酒滲下若神飲之。故謂之縮。杜預解縮酒。全用鄭興之說。而安國言菁菹。亦本周禮也。史記齊桓公欲封禪。仲知其不可窮以辭。因設以無然之事云。古之封禪。江、淮之閒三脊茅以為藉。此乃拒桓公耳。非荊州所有也。鄭玄又以菁茅為一物。匭猶纏結也。菁茅、茅之有毛刺者。重之。故既包裹而又纏結也。據前諸說。孔安國以菁茅為二物。鄭康成以為一物。然鄭說菁為蓂菁。則不說茅。說菁茅為一物。則不說蓂。其意亦以菁與菁茅為二物也。是則子厚詩所用菁茅。豈鄭玄所謂茅之有毛刺者歟。
玉川子月蝕詩云。歲星主福德。官爵奉董秦。忍使黔婁生。覆尸無衣巾。東坡云。詳味此詩。則董秦當時無功而享厚祿者。董秦、李忠臣也。天寶末驍將。屢立戰功。雖麤官亦頗知忠義。代宗時。吐蕃犯闕。徵兵。忠臣即日赴難。攷其終始。非無功而享厚祿者。不知玉川子何以有此句。李子曰。盧仝以黔婁對董秦。則初不論功。但論其德之何如耳。東坡乃謂秦驍勇有戰功。無乃失評甚歟。忠臣之節度淮西也。貪殘好色。將吏妻女美者。多逼淫之。悉以軍政委妹婿節度副使張惠光。惠光挾勢暴橫。軍州苦之。忠臣復以惠光子為牙將。暴橫甚于其父。都虞候李希烈。忠臣之族子也。因衆心怨怒。殺惠光父子而逐忠臣。忠臣之所為如此。歲星主福德。乃以官爵奉之。玉川子所以涕泗而訟之天也。玉川之詞直。而東坡曲之。其亦誤矣。然則有功如秦者。不當官耶。非也。以有功而官之為當。則國家之權也。以無德而祿之為不當。則君子不易之論也。二者各自有道。而妄欲一之。則非其道也。東坡稱忠臣頗知忠義。始終有功。意以為大曆中。君父在難。不擇日而行。為可尚也。此為可尚。獨不念建中之變乎。建中末。朱泚僭逆。乘輿播越。忠臣久懷觖望。望風投泚。其所謂知忠義而始終有功者。果安在哉。且舍功而論德。德則殘賊矣。舍德而議功。功則叛人矣。兩無所取。而東坡猶深惜之。殆見堁而不見空者也。莫細于堁。莫大于空。見莫細而不見其莫大者。有物蔽之而然耳。 【 卷七。十段。】
司空表聖詩喜用韻字。春晚云。憑高憐酒韻。引滿未能已。漫題云。率怕人書謹。閒宜酒韻高。以韻與酒。前人不道也。又光啟四年春云。小欄花韻午晴初。撫事寄同游云。春添茶韻時過寺。紅茶花云。豈憐高韻說紅茶。又王宮云。風荷似醉和風舞。沙鳥無情伴客閑。是物此中皆有韻。更堪微雨半遮山。
皮日休鹿門隱書曰。舟之有仡。猶人之有道也。仡、不安也。舟之行匪仡不進。是不安而行安也。人之行也。猶舟之有仡。匪道不行。是不行而行也。夫秦氏仡於項。項遺仡於漢。是聖人之道。不安其所安。小人之道。安其所不安也。其自注云。仡、五勃反。舟動貌。按韻書及尚書注釋皆云。仡仡為壯勇貌。仡。許乞魚乙二切。音訓俱與皮說不同。又徧尋字書。俱無音五勃反。而解為舟動貌者。此必扤字之誤。詩云。天之扤我。如不我克。傳曰。扤、動也。五忽反。
韓偓詩安貧云。窗裏日光飛野馬。案頭筠管長蒲盧。又劉師道詩歎世云。野馬飛窗日。醯雞舞甕天。所用野馬字皆不當。按莊子。鵬之徙于南溟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野馬乃澤中之氣耳。今二詩皆以野馬為遊塵。誤矣。
羅隱說石孝忠事李愬。愬信任與家人伍。元和中。蔡人不恭。天子用裴丞相計。以丞相征蔡。若愬者、光顏者、重胤者皆受丞相指揮。明年蔡平。天子快之。詔刑部侍郎韓愈撰平蔡碑。將所以大丞相功業于蔡州。孝忠一旦熟視其文。大恚怒。因作力推去其碑。僅傾陊者再三。吏執詣節度使。悉以聞。天子方以東北事倚諸將。聞是卒也。甚訝之。命具獄。將斃于碑下。孝忠伺吏隙。舉枷尾拉一吏殺之。天子怒。使送闕下。因召見孝忠。孝忠頓首曰。平蔡之日。臣從在軍前。吴秀琳、蔡之姦賊也。而愬降之。李祐、蔡之驍將也。而愬擒之。蔡之爪牙脫落于是矣。及元濟縛。雖丞相與二三輩不能先知也。蔡平之後。刻石紀功。盡歸與丞相。而愬第其名與光顏、重胤齒。愬固無所言矣。不幸更有一淮西。其將略如愬者。復肯為陛下用乎。賞不當功。罰不當罪。非陛下所以勸人也。臣所以推去碑者。非以明愬之功。且將為陛下正賞罰也。臣不推碑。無以為吏擒。不殺吏。無以見陛下。臣死不容時矣。請就刑。憲宗多其意。遂赦之。因號曰烈士。復召翰林段學士撰淮西碑。一如孝忠語。今韓、段二碑具在。其敘李愬入蔡事。韓止三十餘字。段則近三百言。盖段承憲宗之旨。攄孝忠之憤。不得不大為鋪張誇詡也。然細攷韓筆。其三十餘字。與段之三百言者。大略亦不異。但文昌所作。稍加絢麗而已。李義山稱退之。謂公之斯文若元氣。先時已入人肝脾。宋世詩人亦有云。千載斷碑人膾炙。祇今誰數段文昌。則二公文字之優劣。不難判也。憲宗亦何為以卒隸之一言。遽命剗磨舊作。再更新製乎。予以退之之平生攷之。葢有由焉。李漢序昌黎先生文曰。時人始而驚。中而笑。且排先生益堅。終而翕然。遂以定。先生亦自以為公不見信于人。私不見助于友。跋前疐後。動輒得咎。退之所為。每為世所阻抑。當淮西之平。鴻功鉅業。歌頌洋洋。將貽千萬世而無斁。事體之重。譬之九鼎。而先生獨以一手扛之。當時必有以私意指摘者。羣囂隊譟。踵之以孝忠之舌。衆喣所漂。泰山一羽。其勢無足怪者。然則為憲宗者。當如何哉。要察所聞之言為何如耳。如其言可諒韓筆不能以盡偏裨士卒之勞。自應別錄名氏。列之碑陰足矣。亦不可以輕信人語。劃然而改章也。如其事無甚遺逸。而孝忠以一介抗天子。而殺人蔑王法。以暴狠求雄名。曰。吾欲勸天下之為人下者。是為兄尺寸之地而奪乃父乃祖之天也。盍磔之獨柳之下。與元濟同尸。顧義而赦之。賞罪人為烈士。又用其騰口之說。以輕易星斗之文。為憲宗者。不亦惑甚矣乎。春秋書齊豹為盜。說者曰。為惡求名而有名章徹。則作難之士誰或不為。今羅隱次孝忠事。惟恐不傳于後。則于春秋之義乖矣。
東坡漱茶帖云。茶性暗中損人為不少。吾有一法。每食已。輒以濃茶漱口。煩膩既去。而脾胃不知。此說亦未盡得。茶性固多損。漱茶則牙齒固利。脾胃固不傷。然不知齒自屬腎。茶入齒罅。氣味之所蒸。全歸腎經。脾胃雖不覺。而腎則覺之。消陽助陰。漱啜無異。或謂啜之與漱。啜之為力甚多。而漱之為力甚少。漱滌之損。終輕于啜。此亦不然。飲啜則氣歸于脾胃。而後始傳于餘臟。今而漱之。則其氣獨歸于腎。是其力多少適相等耳。若脾胃。則漱實勝于啜也。
東坡蓄墨。墨文有文公檜鼯臘墨六字者。且自言不知其所謂。予以為此亦易曉。文公檜、當是作者之姓名耳。鼯臘、則所造之歲月。鼯、鼠也。當是歲陽值子。臘、則十二月也。
王詵晉卿建寶繪堂。以前後所得法書名畫盡貯其中。東坡為作記云。桓靈寶之走舸。王涯之複壁。皆留意之禍也。東坡又嘗謂其弟子由之達。自幼而然。每獲書畫。漠然不甚經意。若坡所論。真所謂寓物而不留物者也。然烏臺詩話所載款狀。與晉卿往還者。多以書畫為累。是豈真能忘情者哉。世所傳洪覺範鐙蛾詞云。也知愛處實難拚。覺範特指蟲蟻言耳。人之逐欲而喪軀者。抑有甚於此。此深可以為士君子之戒也。
人情譽之則喜。訾之則怒。喜不于其譽。于其榮也。怒不于其訾。于其辱也。小人則不然。反甘心于得惡聲。既不以為辱。而更自以為榮焉。夫小人亦人也。亦人之心也。榮辱與人同之。而其美惡之閒。盡與人相反者。何哉。吾之所利者。在此焉耳。彼世之所謂榮辱者。非吾所恤也。唐穆宗時。李逢吉之黨潛貶戶部侍郎李紳為端州司馬。逢吉仍率百官表賀。既退。百官復詣中書賀。逢吉乃與張又新語。門者弗內。良久。又新揮汗而出。旅揖百官曰。端溪之事。又新不敢多讓。衆駭愕辟易憚之。夫衆之所以憚又新者。憚其惡聲也。又新之所以獲衆憚者。賣其惡聲也。吾方賣之。惟恐惡聲之不四馳也。利作于辱。辱吾榮也。又何辱之云乎。人君之所以理世。人之所以處世。惟榮與辱兩端而已。榮辱兩無所施。則賊君戕父。無所不至矣。人亦安得而不憚之哉。頃有一人焉。才而甚□稍親要路。常于廣坐颺言曰。吾之力薄。誠不能與人為福。惟是朝夕議論之閒或能與人為禍。吁。此又學為又新而市惡聲者也。賈者必珍其貨而後市。小人則惡其聲而後市。一鬨之市。厥有如此。
人言山谷之于東坡。常欲抗衡而常不及。故其詩文字畫。別為一家。意若曰。我為汝所為。要在人後。我不為汝所為。則必得以名世成不朽。此其為論也隘矣。凡人才之所得。千萬而蔑有同之者。是造物者之大恆也。鳧自為短。鶴自為長。鳧豈為鶴而始短吾足。鶴豈為鳧而始長吾脛也哉。近世周戶部題魯直墨蹟云。詩律如提十萬兵。東坡直欲避時名。須知筆墨渾閒事。猶與先生抵死爭。周深于文者。此詩亦以世俗之口。量前人之心也。閒讀周集。因為此說。以喻世之不知山谷者。
介甫詠韓退之詩云。紛紛易盡百年身。舉世無人識道真。力去陳言誇末俗。可憐無補費精神。又集唐百家選。其自序云。廢目力于此。良足惜。此其為言。可以為達矣。求其用心。可以為遠矣。然撰著字說及三經新議。前人論議皆斥去不用。一出新義。必使天下學者皆吾之從。顧不知自謂費精神費目力否也。文字固不足道。觀其得君柄國。專以財賦為己任。至謂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卒以召朋黨相煽之禍。此豈非言語自為一人。而其事業又自為一人乎。
陳無己詩寄晁以道云。十年作吏仍餬口。兩地為鄰闕寄聲。注云。顏魯公帖曰。闔門百口。幾至餬口。按左傳。鄭莊公曰。寡人有弟。不能和協。而使餬其口於四方。杜預云。餬、粥也。粥乃貧家所食。陳詩自謂仕久而貧。因用鄭莊公語。而顏真卿謂其家幾至餬口。則其意與左氏異。豈以餬口謂都無所食乎。
米元章治第潤州。有小軒面西山。用王徽之朝來致有爽氣語。名致爽。石林先生以為世以致字為學以致其道之致。非也。魏晉以來。多以致為語助。似是訓甚。李子曰。以致爽之致為致其道之致。固謬。又云。似是訓甚。則其言義含糊。模稜手耳。致自為甚。致爽自得以名軒。此亦何必深論。若以致為語助。則大段乖剌矣。
張本孝叔為孔毅夫雜說序云。其言漢景免笞人背。明皇親擇守令。宣宗立太子。不委宰相而屬宦官。至言祥瑞風鑒不可憑。議論甚韙。其引父命亦得為勑。母亦可稱大人。傳或有之。不可為後世法。則近贅言焉。孝叔謂後二事不可為後世法。非也。毅夫錄此者。葢見前史有此語。因而表出之。初不定以為後世法也。而孝叔以此為贅。何不量己之贅耶。
詩二雅及頌前三卷題曰。某詩之什。陸德明釋云。歌詩之作。非止一人。篇數既多。故以十篇編為一卷。名之為什。今人以詩為篇什。或稱譽他人所作為佳什。非也。
古文用韻。鄰傍上下。凡聲音之近似者。俱得相與為協。若東、冬、江為協。旨有語協。歌、麻、陽、哿、馬、屋、角之類皆得通用。至入聲則有兼用五六韻者。葢古人因事為文。不拘聲病。而專以意為主。雖其音韻不諧。不恤也。後人則專以浮聲切響論文。文之骨格。安得不弱。
諸樂有拍。惟琴無拍。祇有節奏。節奏雖似拍而非拍也。前賢論今琴曲已是鄭衞。若又作拍。則淫哇之聲。有甚于鄭衞者矣。故琴家謂遲亦不妨。疾亦不妨。所最忌者惟其作拍。而能改齋漫錄論胡笳十八拍。引謝希逸琴論云。平調明君三十六拍。胡笳明君二十六拍。清調明君十三拍。閒絃明君九拍。蜀調明君十二拍。吴調明君十四拍。杜瓊明君二十一拍。七曲皆言拍。果是希逸語否。在琴操其實不當言拍。止可言幾奏也。今琴譜載大小胡笳十八拍或十九拍者。乃後世琴工相傳云爾。 【 卷八。十六段。】
●附錄
內翰李文正公 【 蘇天爵元名臣事略。】
公名冶。字仁卿。真定欒城人。金正大末登進士第。壬辰北渡。居太原。藩府交辟皆不就。至元二年召拜翰林學士。明年以疾辭歸。居元氏之封龍山。十六年卒。年八十八。
公幼讀書。手不釋卷。性穎悟。有成人之風。既長。與河中李欽叔、龍山冀京甫、平晉李長源為同年友。屏山李先生令代作墓銘數篇。一夕而就。屏山大加賞異。正大七年登詞賦進士第。調高陵簿。未上。從大臣辟權知鈞州事。時調度方殷。公掌出納。無規撮之誤。壬辰正月城潰。公微服北渡。流落忻、崞間。人所不能堪。公處之自若也。 【 事跡。】
先生才大而雅。識遠而明。閎於中而肆於外。葢將以斯文鳴斯道者也。在河南時。文聲已大振。及壬辰北渡。隱于崞山之桐川。聚書環堵中。閉關卻埽。以涵泳先王之道為樂。雖飢寒不能自存。亦不卹也。是後由崞而之太原。之平定。之元氏。流離頓挫。亦未嘗一日廢其業。手不停披。口不絕誦。如是者幾五十年。先生之於學。其勤至矣。人品既高。真積之力斯久。所以優柔饜飫。深造自得。兼衆人之所獨。經為通儒。文為名家。其名德雅望。又為一時衣冠之龍門也。退然自以為不足。嘗曰。名為吾眼中之昧。葢先生性喜退密。恥於近名。所學所行。切於為己。而非以為人也。 【 門生集賢焦公撰文集序。】
世祖方居潛邸。嵗丁巳五月。遣按忒木兒、董文用馳傳來召。且曰。素聞仁卿學贍才優。潛德不耀。久欲一見之。切毋他辭。既至。帝問汝在河南居官者誰最佳。公對曰。百餘年間。人才未易數。在今日論之。其險夷一節。則完顏仲德甚可嘉尚。又問仲德讀書否。對曰。仲德策論進士。觀其以國忘家。以主忘身。實自讀書中來。又問完顏合答及蒲瓦何如。對曰。二人將略俱短少。帝任之不疑。此金所以亡也。又問魏徵、曹彬何如。對曰。徵忠言讜論。知無不言。實為唐朝名臣第一。彬伐江南。未嘗妄殺一人。當在方叔、召虎之列。韓、白、衞、霍。在所不論。又問今居官之人有如魏徵者否。對曰。今之人側媚成風。欲比魏徵。實多愧矣。又問人材。對曰。天下未嘗乏材。求則得之。舍則失之。理勢然耳。且今之儒生如魏璠、王鶚、李獻卿、蘭光廷、趙復、郝經、王博文輩。皆可用之材。又皆賢王之所素知。已嘗聘問者也。舉而用之。何所不可。但恐用之不盡耳。夫四海之內。曷止此數子哉。誠能廣延於外。將見雲集輻湊於朝廷矣。又問回鶻之人可用否。對曰。漢人中有君子小人。回鶻人亦有君子小人。但其人貪財嗜利。廉謹者少。在國家擇而用之耳。又問天下當何如而治。對曰。夫治天下。欲難則難於登天。欲易則易於反掌。葢有法度則治。控名責實則治。進君子退小人則治。如是而治天下。豈不易於反掌乎。無法則亂。有名無實則亂。進小人退君子則亂。如是而治天下。豈不難於登天乎。且為治之道。不過立法度。正紀綱而已。紀綱者、上下相維持。法度者、賞罰示懲勸。今則大官小吏。下至編民。皆自縱恣。以私害公。是無法度也。有功者未必得賞。有罪者未必被罰。甚則有功者或反受辱。有罪者或反獲寵。是無賞罰也。法度隳。紀綱壞。天下不變亂。已為幸矣。又問昨者地震何如。對曰。天裂為陽不足。地動為陰有餘。地道。陰也。陰太盈。則變常矣。今之震動。或姦邪在側。或女謁盛行。或讒慝弘多。或刑獄失中。或征伐驟舉。五者必有一於此矣。然天之愛君。如愛其子。故出此以警之。苟能辨姦邪。去女謁。屏讒慝。減刑獄。止征伐。上當天心。下合人意。則可變咎證為休徵矣。 【 王庭問對。】
先生平生愛山嗜書。餘無所好。晚家元氏。買田封龍山下。以供饘粥。學者稍稍從之。嵗久。從游者日益多。所居不能容。鄉人相與言曰。封龍山中。有李相昉讀書堂故基。兵革以來。荊棘堙廢不治。若芟而葺之。令先生時憩杖履而栖生徒。豈不為吾鄉之盛事哉。以告先生。先生欣然從之。則相與聚材鳩工。日增月積。講堂齋舍。以次成就。舊有大成殿。弊漏傾敧。又重新之。未幾。朝廷聞先生賢。安車聘之。既至。奏對稱旨。欲處以清要。先生謝曰。老病非所堪也。懇求還山。朝廷知不可留。遂其意。後四年。詔立翰林院於燕京。再以學士召。仍勑真定宣慰司驛騎齎遣先生起。就職纔期月。又以老病尋醫去。 【 王文忠公撰書院記。○按公與翰苑諸公書云。諸公以英材駿足。絕世之學。高躡紫清。黼黻元化。固自其所。而某也孱資瑣質。誤恩偶及。亦復與吹竽之部。律以廉恥。為幾不韙耶。諸公愍我耄昏。教我不逮。肯容我竄名玉堂之署。日夕相與。刺經講古。訂辨文字。不即叱出。覆露之德。寧敢少忘哉。但翰林非病叟所處。寵祿非庸夫所食。官謗可畏,幸而得請投跡。故山木石與居。麋鹿與游。斯亦老朽無用者之所便也。】
翰林視草。惟天子命之。史館秉筆。以宰相監之。特書佐之流。有司之事耳。非作者所敢自專。而非非是是也。今者猶以翰林史館為高選。是工諛譽而善緣飾者為高選也。吾恐識者羞之。 【 敬齋泛說。】
吾聞文章有不當為者五。苟作一也。徇物二也。欺心三也。蠱俗四也。不可以示子孫五也。今之作者。異乎吾所聞矣。不以為所不當者之為患。惟無是五者之為患。 【 泛說。○公著述有文集四十卷。壁書叢削十卷。泛說四十卷。古今黈四十卷。測圜海鏡十二卷。益古衍段三卷。其他雜書又十餘卷。】
或問學。李子曰。學有三。積之之多。不若取之之精。取之之精。不若得之之深。 【 泛說。】
李子年二十以來。知作為文章之可樂。以為外是無樂也。三十以來。知搴取聲華之可樂。以為外是無樂也。四十以來。知究竟名理之可樂。以為外是無樂也。今五十矣。覆取二十以前所讀論孟六經等書讀之。乃知曩諸所樂。曾夏蟲之不若焉。尚未卜自今以往又有樂於此也以否。 【 泛說。】
初。聶侯珪以土豪歸國帥平定者最久。雅親文儒。聞敬齋李公之名而賢之。輦至郡舍。會遺山元公還太原過之。為數日留。因追憶閑閑、文獻二老。作詩云。百年喬木鬱蒼蒼。耆舊風流趙與楊。為向榆關使君道。郡中合有二賢堂。聶侯起謝曰。此珪志也。方經始而聶侯卒。至元二年。劉侯天祿繼守是州。為屋數楹。置趙、楊、元、李四公像其中以事之。惟閑閑、文獻以道德文章為一代宗師。昔在禮部翰林對持文柄。時號趙楊。遺山、敬齋皆二公門下客。自南郡時。才名已相埒。北渡後常往來西州。寓志於文字間。賡唱迭和。世亦謂之元李。海內之人。識與不識。往往誦其詩。讀其書。敬仰其人。葢所謂聞而不得見。見而不得親者。獨是一郡閑閑之桐鄉。文獻之梓里也。人歌清靜之政。家服孝友之化。而又接見遺山、敬齋。凡僚吏士庶。每話及中州耆舊。必以四賢為稱首。堂而祠之。宜矣。 【 太常徐公撰四賢堂記。】
永樂大典一書。顛倒篇章。割裂文句。誠淺夫之所作也。然其時舊本已亡。搜采殊富。故今人多從此伐山而拾瀋焉。梓而傳之。率世所罕覯者。即如金儒李仁卿敬齋古今黈一書。聚珍版刻凡八卷。先時讀之。驚其上下千古。博極羣書。欣所未見。而名臣事略不詳卷目。比在吴門張訒庵家得見元書。係舊鈔足本。凡十一卷。前後序跋皆無。為明萬曆庚子武林書室蔣德盛梓行者。核其目。計四百五十八則。取聚珍版校之。僅得十之六。尚遺其四。至所引文中。前後顛亂。遺脫不少。其脫前者三則。 【 三卷馬援上。又約輕上。五卷通鑑文上。】 脫後者十一則。 【 一卷三百下。又國風下。二卷灌夫下。又石林下。又中原下。三卷齊梁下。又大宛下。五卷草可下。七卷淵明下。又延年下。□卷鄰韻下。】 中脫者一則。 【 六卷法帖條。】 前後俱脫者三則。 【 一卷長發條。三卷祕監條。四卷臣工條。】 間脫者三則。 【 一卷喓喓條。四卷應劭條。七卷典論條。】 大不同者一則。 【 三卷黃霸條。】 其誤皆自大典。非聚珍之過。因勸訒庵將足本校而刻之。終以仁卿生於間代。祇見諸元遺山桐川太白等詩。其行事罕詳。為告之曰。元人蘇天爵名臣事略所引碑文記序。載李文正事甚備。且攷其名而重有慨焉。仁卿生於大定庚子。至正大庚寅登收世科。 【 同榜自詞賦李瑭、經義孟德淵外。有劉從禹虞卿、孟攀麟駕之、任亨甫嘉言、龐漢茂宏。】 已五十有一歲。授高陵主簿。辟推鈞州。金亡。北渡講學著書。祕演算術。獨能以道德文章。確然自守。至老不衰。即其中統召拜後與翰林諸公書云云。其本意大可見。葢在金則為收科之後勁。在元則占改曆之先幾。生則與王滹南、李莊靖同為一代遺民。沒則與楊文獻、趙閑閑並列四賢祠祀。嗚呼。其學術如是。其操履又如是。何後人不察。謬改其名。呼治為冶。乃與形雌意蕩之女道士李季蘭相溷。吁。可悲已。今其言具在。其名亦正。倘能付諸剞劂。傳示當世。庶使抱殘守缺者得見全璧。豈非大惠後學哉。 【 施國祁禮耕堂叢說。】
武英殿本敬齋古今黈八卷。輯自永樂大典者。為世間未見之書。道光甲申。張月霄復購得士禮居所藏舊鈔李氏原書十二卷。首尾俱完。惟十一卷後即接十二卷終。而誌刊刻年月姓氏二行。疑此二卷兩有殘闕。一失其尾。一失其首。遂誤連為一卷耳。是書今歸嫏嬛仙館。夏月假讀。從殿本逐條對勘一過。始知永樂大典中亦據此本收入者也。攷是編。史本傳著有四十卷。想係先時未定之目。迨後定本則為十二卷。又鈔帙僅存。至萬曆間始一刊刻。仍流傳未廣。故自來藏書家皆未著錄。今按殿本八卷。計二百九十二條。見於原本者計二百二十四條。殿本外增多二百五十五條。其殿本有而原本闕者六十九條。使全書果為四十卷。則大典中零篇彙輯。不應於此十二卷中已得十之八。而於三十卷中僅得十之一二。以此證之。則大典所收即此十二卷之本無疑。其殿本多出之條。即為此本十一、十二卷之闕葉。數適符合也。竊念是書自明以來久無傳本。幸際右文之代。睿藻褒題。海內學者始獲睹李氏之書。然猶惜其僅存五之一而不無所歉。何幸一旦原本復出。雖少有殘闕。得大典本補之。遂成完書。並知此書之卷帙止有此數。而不必致嘅於四十卷之亡佚過半也。葢沈晦幾五百年。至昭代而全書復顯於世。夫豈偶然。不可謂非藝林中增一快事也。緣衰年目昏手鈍。艱於繕寫。祇取殿本所闕者。按卷錄為二冊。復即原書篇次。輯為總目附後。俾異日可合殿本依目重錄。以還舊規。或謹依四庫例分類成續編。附殿本之末。願以俟後之君子讀是書者。道光丁亥閏月下澣。海虞後學黃廷鑑書。
元儒李仁卿 【 治】 敬齋古今黈一書。館臣從永樂大典輯成八卷。編入四庫。又交武英殿以聚珍版印行。久已風行海內。後見愛日精廬藏書志有此書十一卷足本。心焉慕之。戊子冬日。在滬肆收得仁和勞季言手鈔黃琴六本。為明萬曆庚子武林書室蔣德盛梓行者。前後無序跋。核其目。計四百五十八則。乙未。在武昌刻入叢書。而輯聚珍所存原書所缺為補遺二卷。己亥又獲愛日精廬所臧明鈔本。即黃本所自出。細心讐校。聚珍版之誤。施北研跋詳言之。黃本之誤。卷一。無爽之一字。一則。 【 已見卷五。】 卷四。張祜詠薔薇花。下脫家語觀周篇。太祖后稷之廟。廟堂右階之前有金人焉。三緘其口。而銘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三緘其口。謂緘其口者凡三處也。故今人多以三緘連言之。或曰。有金人焉三斷句。則指三人也。亦通。一則。 【 今聚珍本脫家語至慎言人也。】 卷六。約輕齎。絕大幕。下脫師古曰。輕齎者。公以輜重自隨。而所齎糧食少也。一曰齎字與資同。謂資裝也。三十字。卷八。兩都賦一則。夷、言陵夷也。下脫又賦云。乘茵步輦。惟所息宴。繕曰。應劭漢官儀曰。皇后婕妤乘輦。餘皆以茵。四人輿以行。劉良以為後宮或行于茵。或載于輦。如良所說。則乘茵謂行茵褥之上。如應劭之說。于餘皆以茵之下。始云四人輿以行。則茵亦輦轎之屬。詩。文茵暢轂。前漢周陽由傳。同車未嘗敢均茵憑。茵葢車中之物。或因之以取名也。吐茵亦同。一百二十字。卷九。阮嗣宗下脫阮籍詠懷云。李公悲東門。蘇子狹三河。張銑曰。蘇秦本洛陽人。洛陽、三川之地。則三河也。沈約曰。河南、河東、河北。秦之三川郡。古人呼水皆為河耳。故黃魯直送顧子敦為河北轉運詩云。西連魏三河。東盡齊四履。謂河南、河東通為三河也。阮又云。平生少年時。輕薄好絃歌。西游咸陽市。趙李相經過。娛樂未終極。白日忽蹉跎。驅馬復來歸。反顧望三河。向曰。晉文王河內人。故託稱三河。又魯直劉明仲墨竹賦云。三河少年。稟生勁剛。春服楚楚。游俠專場。亦用阮語也。是則河內、洛陽、河東、河南、河北。皆得稱之為三河也。然沈約注云。河南、河東、河北。秦之三川郡。古人呼水皆為河耳。而張銑亦承沈說。謂三川為三河。則謬矣。凡近河者。皆呼水為河。猶近江者。皆呼水為江。固也。今取三川以釋三河。毋乃疏乎。按史記。秦惠王時。司馬錯欲伐蜀。張儀曰。不如伐韓。王問其說。儀曰。親魏善楚。兵下三川。以臨二周之郊。據九鼎。按圖籍。挾天子以令于天下。天下莫敢不聽。此王業也。又曰。臣聞爭名者于朝。爭利者于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迨至莊襄王之元年。卒使蒙驁伐韓。韓獻成皋、鞏。奏界至大梁。初置三川郡。韋昭曰。有河、洛、伊。故曰三川。如史遷所記。韋昭所解。三川之與三河大不相類者。謂伊水、洛水并河為三耳。一則。卷十。宋明帝下脫應劭風俗通義。載霸陵薄葬。亦被發掘。而其陵中物。乃與前書本紀絕不同。晉書索綝傳。劉曜入長安。時三秦人伊桓、解武等數千家。盜發漢霸、杜二陵。多獲珍寶。帝問綝曰。漢陵中物何乃多耶。綝對曰。漢天子即位一年而為陵。天下貢賦。三分之一供宗廟。一供賓客。一供山陵。漢武帝享年久長。比崩而茂陵不復容物。其樹皆已可拱。赤眉取陵中物不能減半。于今猶朽帛委積。珠玉未盡。此二陵是儉者耳。據劭、綝之言。知霸陵所謂薄葬者。乃特比餘陵差少耳。劭說與前書不同者。前書葢從史筆。劭說葢從所聞見。容有一誤。然質諸晉書。劭說為得其實。一則。卷十。詩曰。人涉卬否。下脫日者李君顯道。號稱鹿山人。瞽而慧。論人間事極有理致。因歎風俗之偷。乃曰。吾欲使天下無目之人有靈識。略依在古。皆習為樂師伶人。其少壯有力而不屑為伶倫者。可官給碓磑。使自食其力。不必如我輩以口舌為衣食。此亦正風俗之一端也。李覃懷人一則。卷十一。後漢光武紀。下衍葛稚川一則。業已刻成。識誤於此。此書蘇天爵名臣事略作四十卷。元史因之。黃琴六以十二卷為足本。以大典所收在此本外者。疑為十一卷之尾。十二卷之首脫文之中。然此書每卷止十四五葉。十一、十二并卷亦十四葉。補遺兩卷共二十八葉。似非兩半卷所能容。荃孫疑四十為十四之誤。則多寡相稱。明刻缺後兩卷。又無序跋。似非完本。傳鈔時又誤合十一、十二卷為一耳。施北研跋。以為李治非李冶。荃孫考元王惲中堂紀事卷三。徵君李治。授翰林學士。知制誥。同修國史。 【 注。李仁卿。欒城人。前進士。】 金少中大夫程震碑。欒城李治題額。石本作治。為北研得兩佳證。可訂諸書傳寫之失。光緒壬寅上元後一日。江陰繆荃孫跋。
又案。元遺山集寄庵碑。先生子男三人。長曰澈。方山抽分窯冶官。次曰治。正大中收世科。徵仕郎。高陵主簿。次曰滋。兄澈弟滋。偏旁皆從水。則仁卿名治。更無可疑者。癸卯春三。荃孫再跋。
敬齋古今黈 (元)李治撰;劉德權點校 學術筆記叢刊 北京:中華書局,1995
附錄:
測圓海鏡十二卷(編修李潢家藏本)
元李冶撰冶字鏡齋欒城人金末登進士入元官翰林學士事蹟具元史本傳其書以勾股容圓爲題自圓心圓外縱橫取之得大小十五形皆無竒零次列識别雜記數百條以窮其理次設問一百七十則以盡其用探賾索賾參伍錯綜雖習其法者不能驟解而其草則多言立天元一按立天元一法見於宋秦九韶九章大衍數中厥後授時草及四元玉鑑等書皆屢見之而此書言之獨詳其關乎數學者甚大然自元以來疇人皆株守立成習而不察至明遂無知其法者故唐順之與顧應祥書謂立天元一漫不省爲何語顧應祥演是書爲分類釋術其自序亦云立天元一無下手之術則是書雖存而其傳巳冺矣明萬厯中利瑪竇與徐光啟李之藻等譯爲同文算指諸書於古九章皆有辨訂獨於立天元一法闕而不言徐光啟於勾股義序中引此書又謂欲說其義而未遑是此書巳爲利瑪竇所見而猶未得其解也迨我國家醲化翔洽梯航鱗萃歐邏巴人始以借根方法進呈聖祖仁皇帝授蒙養齋諸臣習之梅瑴成乃悟卽古立天元一法於赤水遺珍中詳解之且載西名阿爾熱巴拉【案原本作阿爾熱巴達謹據西洋借根法改正】卽華言東來法知卽冶之遺書流入西域又轉而還入中原也今用以勘騐西法一一脗合瑴成所說信而有徵特錄存之以爲算法之秘鑰且以見中法西法互相發明無容設畛域之見焉(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七·子部十七·天文算法類)
益古演叚二卷(永樂大典本)
元李冶撰據至元壬午硯堅序稱冶測圓海鏡旣已刻梓其親舊省掾李師徵復命其弟師珪請冶是編刋行是成在測圓海鏡之後矣其曰益古演叚者葢當時某氏算書【案冶序但稱近世有某是冶已不知作者名氏】以方圓周徑冪積和較相求定爲諸法名益古集冶以爲其藴猶匿而未發因爲之移補條目釐定圖式演爲六十四題以闡發奥義故踵其原名其中有草有條叚有圖有義草卽古立天元一法條叚卽方田少廣等法圖卽繪其加減開方之理義則隨圖解之葢測圓海鏡以立天元一法爲根此書卽設爲問答爲初學明是法之意也所列諸法文皆淺顯葢此法雖爲諸法之根然神明變化不可端倪學者驟欲通之茫無門徑之可入惟因方圓冪積以明之其理猶屬易見故冶於方圓相求各題下皆以此法歩之爲草俾學者得以易入自序稱今之爲算者未必有劉李之工而褊心跼見不肯曉然示人惟務隱互錯糅故爲溟涬黯黮惟恐學者得窺其彷彿云云可以見其著書之旨矣至其條叚圖義觸類雜陳則又以必習於諸法而後可以通此法故取以互相發也其書世無傳本顧應祥唐順之等見測圓海鏡而不解立天元一法遂謂祕其機以爲奇則明之中葉業已散佚今檢永樂大典尙載有全編特錄存之俾復見於世以爲算家之圭臬硯堅序稱三卷今約畧篇頁釐爲二卷其文則無所增損惟傳寫訛謬者各以本法推之咸爲校正焉(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七·子部十七·天文算法類)
敬齋古今黈八卷(永樂大典本)
元李冶撰冶有測圓海鏡已著錄此書原目凡四十卷其以黈名者案漢書東方朔傳黈纊充耳所以塞聰顔師古注曰示不外聽冶殆以專精覃思穿穴古今以成是書故有取於不外聽之義歟元史本傳邵經邦宏簡錄黃虞稷千頃堂書目俱作古今難當因字形相似傳寫致訛文淵閣書目題作宋人則併其時代亦誤矣其書皆訂正舊文以考證佐其議論詞鋒駿利博辨不窮其說毛詩草蟲阜螽一條云師說相承五經大抵如此學者止可以意求之膠者不卓不膠則卓矣是其著書之大旨也其中如謂蚩尤之名取義於蚩蚩之尤謂内則一篇卑瑣凡猥大類世所傳食纂謂中庸索隱行怪乃素餐之素謂孟子兄戴蓋爲一句祿萬鍾爲一句戴蓋卽乘軒之義或不免於好爲僻論橫生别解又如淳化閣帖漢章帝書干字文米芾書史黄伯思法帖刊誤秦觀淮海集俱以爲僞帖而冶據以駁千字文非周興嗣作太平廣記載徐浦鹽官李伯禽戲侮廟神其事在貞元中具有年月而冶卽以爲李白之子伯禽亦偶或失考然如辨史記微子面縛左牽羊右把茅乃其從者牽之把之司馬遷所記不謬孔頴達書正義所駁爲非辨鄭語收經入行姟極謂經卽京姟卽垓韋昭不當注經爲常辨論語五十以學易謂論語爲未學易時語史記所載則作十翼後語不必改五十字作卒辨孟子龍斷卽列子所謂冀之南漢之北無龍斷焉辨史記自敘甌駱相攻謂當爲閩越相攻辨張耒書鄒陽傳後謂韓安國實兩見長公主漢書不誤而耒誤辨衞靑傳三千一十七級謂級字蒙上斬字顔師古誤蒙上捕字遂以生獲爲級辨魏志穿方蒙土謂卽算經之立方定率辨吳志孫權告天文謂不當呼上帝爲爾辨通鑑握槊不輟謂胡三省誤以長行局爲長矛以及辨古者私家及官衙皆可稱朝引後漢書劉寵成瑨及左傳伯有事爲證辨佝僂丈人承蜩所以供食引内則鄭元注苟子楊倞注爲證辨吳都賦子長嘯當作長笑引山海經爲證皆具有根據要異乎虛騁浮詞徒慿臆斷者矣至於所引戰國策蔡聖侯因是已君王之事因是已二已字今本並作以而證以李善註阮籍詠懷詩所引實作已字足以考訂古本又大學絜矩今本章句作絜度也冶所見本則作絜圍束也蘇軾赤壁賦今本作而吾與子之所共適冶所見本則作共食而駁一本作共樂之非亦足以廣異聞有元一代之說部固未有過之者也雖原本久佚今採掇於永樂大典者不及十之四五然菁華具在猶可見其崖畧謹以經史子集依類分輯各爲二卷以備考證之資焉(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二十二·子部三十二·雜家類六)
李冶【字仁卿欒城人金進士亂後流落忻崞間聚書環堵處之裕如也元世祖即位聘為學士期月以老疾辭所著書百數十卷行世】(四庫全書·史部·地理類·都會郡縣之屬·畿輔通志卷七十九)
測圓海鏡
作者:李治(字仁卿;號敬齋) (元) 撰
部:子 類:天文算法類 屬:算書之屬
參考資料:(《四庫大辭典》)
十二卷。元李冶(1192—1279)撰。李冶,原名李治,字仁卿,号敬斋,真定栾城(今河北栾城县)人。李遹次子。少时于元氏(今河北元氏县)求学。金正大七年(1230)词赋进士,任钧州(今河南禹县)知事。钧州为蒙古军所破后他微服北渡,隐居于崞山桐川(今山西崞县),于1248年著《測圓海鏡》十二卷。1251年回元氏封龙山隐居讲学,1261年李冶以老病辞忽必烈诏聘,1256年被召为翰林学士,一年后辞官回封龙山。著有《益古演段》三卷、《泛说》四十卷、《文集》四十卷、《壁书丛削》十二卷(后三种已失传)。《測圓海鏡》十二卷共一百七十问,所讨论的问题均为已知直角三角形三边上各个线段而求其内切圆、傍切圆直径之类的问题,其章目为卷一“总率名号”、“识别杂记”六百九二条;卷二“正率”十四问;卷三“边股”十七问;卷四“底勾”十七问;卷五“大股”十八问;卷六“大勾”十八问;卷七“明叀”前十八问;卷八“明叀”后十六问;卷九“大斜”四问,“大和”八问;卷十“三事和”八问;卷十一“杂糅”十八问;卷十二“之分”十四问。李冶自序云:“余自幼喜算术,恒病夫考圆之术,例出于牵强,殊乖于自然,……老大以来,得洞渊九容之说,日夕玩绎,而响之病我者,使爆然落去,而无遗余。山中多暇,客有从余求其说者,于是乎又为衍之,遂累一百七十问”。显见该书衍“洞渊九容”之说而成。“洞渊”为何已不可考。《測圓海鏡》卷一之首列“圆城图式”一张,该图分勾股形天地乾为十四个相似的勾股形,除两个相等之外,与原勾股合为十三率,并给出了各勾股形的名称。李冶于卷二之首写道:“假令有圆城一所,不知周径,四面开门,门外纵横各有十字大道,其西北十字道头定为乾地;其东北十字道头定为艮地;其东南十字道头定为巽地;其西南十字道头定为坤地;所有测望杂法,一一设问如后。”这是全书一百七十问的总图,凡建立天元式所用定理均可在此图得到几何解释。为了叙述图式中复杂的几何关系,李冶先立名号,即给出了定义,如“内率,明勾叀股相得”,“次差,明叀二差共”等等。然后列出了图中各线段之间以及各线段的和、差、乘积等等之间相互关系六百九十二条,内分:诸杂名目、五和五较、诸弦、大小差、诸差、诸率互见、四位相套等七个项目,各项目内容深浅不一,在演算过程中作用亦有差别。其中每一条都相当于一个几何定理,例如“诸杂名目”中最后十条是全书的基本公式,多数题目演算与之有关。李冶汇总这些条文列全书之首,名曰“识别杂记”,后人对此多有研究,清李锐认为:“杂记数百条,乃是全书之纲领,非此不能立算”。而当代中算史家梅荣照则认为这是“作者在研究‘洞渊九容’与演算《測圓海鏡》的题目过程中,随时记录所应用的结论,后稍经整理而成的”。(《宋元数学史论文集》)不应过分夸大其作用。经后人校算证明,这六百九十二条“杂记”误谬者仅八条。在卷二第一—十题作者给出十种容圆,亦即求三角形天乾地的内切圆直径的十个公式:勾股容圆(内切于大勾股形)、勾上容圆(圆心在勾上且切于弦和股)、股上容圆(圆心在股上且切于弦和勾)、弦上容圆(圆心在弦上且切于勾和股)、勾股上容圆(圆心在勾股交点且切于弦)、勾外容圆(切于勾与弦、股的延长线)、股外容圆(切于股与弦、勾的延长线)、弦外容圆(切于弦与勾、股的延长线)、勾外容圆半(心在股的延长线且切于勾、弦的延长线)、股外容圆半(心在勾的延长线且切于股、弦的延长线)。上述十种除勾股容圆已见于《九章》,余者称“洞渊九容之术”,是为全书的基础。《測圓海鏡》的主要价值,即李冶的主要目的是利用天元术来列出方程。在金元时期河北、山西一带已产生天元术,尚不完善,其表示法及天元式造法、运算尚不统一。李冶在此书中对天元术进行了总结和发展。在天元式表示法上,他取消了用地元表示负数次幂,只用一个天元,并采用“天在太上”的排列顺序(后在《益古演段》中他又将其颠倒过来)。对于天元式的加减乘除运算,李冶给出了完整的方法;在造天元式时,他灵活选择天元一所表示的数,以便简化演算过程,并采用求出半径幂的天元多项式方法,比较简便易行。李冶对自己的工作十分自信:“测圆海镜一书,虽九九小数,吾常精思致力焉,后世必有知者。”从明到清天元术几经失传,直至梅珏成悟得西洋借根方即立天元一时,天元术方又得光大。《測圓海鏡》是为金元天元术的代表作流传至今,在此基础上发展到四元术构成了我国独步天下的代数学,可知该书在世界数学史上地位。明清以来,为该书释术演草作图者甚众,主要著作有:明顧應祥《测圆海镜释术》十卷(1550),《测圆算术》四卷(1553);1797年清李锐校订后刻入《知不足斋丛书》;李善兰《测圆海镜图表》一卷、《测圆海镜解》一卷;张楚钟《测圆海镜识别详解》一卷(1873);李镠《测圆海镜法笔》二卷(1879);王鉴《海镜窥豹》一卷(1894);刘岳云《测圆海镜通释》四卷(1896);王泽沛《测圆海镜细草通释》十二卷(1898);叶耀光《测圆海镜图解》二卷(1898);杨兆鋆《九容演代》一卷(1898)。当代中算史家较有影响的成果有:李俨《测圆海镜研究历程考》(载《中算史论丛》第四集);梅荣照《李冶及其数学著作》(载《宋元数学史论文集》)。《測圓海鏡》主要版本有:《四库》本;1876年同文馆集珍版本;《古今算学丛书》本。
益古演段
作者:李治(字仁卿;號敬齋) (元) 撰
部:子 類:天文算法類 屬:算書之屬
參考資料:(《四庫大辭典》)
三卷。元李冶(详见《測圓海鏡》)撰。这是李冶写于1259年的关于天元术的普及著作。在自序中李冶称:“近世有某者,以方圆移补成编,号《益古集》,真可与刘李相颉颃。余犹恨其闭匿而不尽发,遂再为移补条段,细翻图式,使粗知十百者,便得入室啖其文。”显见《益古演段》是在蒋周(北宋人)《益古集》基础上写成的。该书三卷共六十四题,主要论述方圆组合问题,所求多为圆径、方边、周长之类,除四题(三十八、四十四、四十八、五十六)为一次方程外,余皆为二次方程。卷上二十二问专论正方形与圆;卷中二十问从正方形推广为长方形;卷下二十二问为各种较为复杂的图形。每题之后有答,答后有解释,包括“法”(即天元术)、“依条段求之”(即按条段法给出计算方程各项系数的算式)、“条段图”(即方程的几何图解)、“义”(图的说明)。其中二十三问有“旧术”,当为蒋周《益古集》的方法。书中新旧两术并列,新术为天元术,旧术即“条段法”。所谓“条段法”,即寻求题中各量的几何意义,画出条段图,通过面积图形的割补寻求等量关系,求得方程各项系数的方法。旧术虽建立了方程,却无立天元一的步骤,因此对于较复杂的问题或建立高次方程则无能为力。李冶此书新旧两术并列,完成了条段法向天元术的过渡,向人们揭示了条段法虽直观,但复杂多变,技巧性较高,而天元术虽抽象,但具有一般性,思维过程简单。《益古演段》中的“依条段求之”,其意义不同于条段法:“条段皆于立天元一内取出”,李冶在第五十六题的这句案语说明“依条段求之”乃是从天元术中提炼出来的。《益古演段》的问题虽然包括四五部分,但其核心部分是“法”,即说明如何用天元术列方程,其主要步骤为:立天元一(设某一未知量为x,在其边上注“元”字),找等值多项式(应包含天元),逐步相消。其中第二步最为关键。在运算过程中方程各项系数若出现分数或无理数,李冶采取化分数为整数、化无理数为有理数的办法来避免筹算无法表示无理数的麻烦。值得注意的是在第四十问中,李冶用了一种“连枝同体术”,即当二次项系数不为1时,为了方便开方,设一辅助未知数,令其与原未知数与二次项系数乘积相等,这样就将新未知数方程二次项系数绝对值化为1,这是对《測圓海鏡》数学理论的一个发展。另外李冶在推导方程中,通过各种等量关系减少未知数,无须用方程组。求出天元一后,其他量便可依关系求出。《益古演段》最大特点是通俗易懂,如砚坚序中所言:“说之详,非若溟涬黯黮之不可晓;析之明,非若浅近粗俗之无足观。”“颇晓十百,披而览之,如登坦途,前无滞碍。”成为一部图文并茂易于自学的教材,连同《測圓海鏡》一道为后世学者之指南,并建立了用天元术研究几何问题的模式,清张敦仁《缉古算经细草》便是仿《益古演段》而作。该书缺点是李冶只考虑方程正根,未用运算符号,有些题计算粗糙,过于繁琐(如第四十三、五十六问)。《益古演段》初刊本1282年刻出;后收入《四库全书》中;清李锐校订后收入《白芙堂丛书》本;清刘铎又据李本收入《古今算学丛书》中。
敬齋古今黈
作者:李治(字仁卿;號敬齋) (元) 撰
部:子 類:雜家類 屬:雜說之屬
參考資料:(《四庫大辭典》)
八卷。金末元初李冶(1192—1279)撰。李冶字仁卿,号敬斋,真定栾城(今属河北)人。生平事迹详见《測圓海鏡》。此书原分四十卷,后散佚,今传本仅八卷,分经、史、子、集四类,每类各二卷。《汉书·東方朔传》有“黈纩充耳,所以塞聪”之语,顏師古注曰:“示不外听”。李冶专精覃思,穿穴古今,以成是书,特取“不外听”之意,以定书名。是书专为考订经、史、子、集而作,遇有疑义,一一详辨,以考证佐其议论,词锋骏利,博辨不穷。其说经,自汉唐以来诸儒传疏,以至两宋程、朱绪论,皆折衷会通,无所偏主。其论史及论子书,于司馬遷、班固、范曄、司馬彪、令狐德棻、歐陽修等史学家记录之非,楊倞、李轨、宋咸、成元英、王砅等注释之误,无不剖别纠正。其评诗文,于训诂之异同、体制之正变,抉摘亦极为精审。书中说《毛诗》草虫阜螽一条云:“师说相承,五经大抵如此,学者只可以意求之,胶者不卓,不胶则卓矣。”是其著书之大旨。所考,可取之处颇多,如,辨《史記》微子面缚,左牵羊,右把茅,乃其从者牵之把之,司馬遷所记不谬,孔穎達书《正义》所驳为非;辨郑语收经入行姟极,谓经即京,姟即垓,韋昭不当注经为常;辨《论语》五十以学易,谓《论语》为未学易时语,《史記》所载,则作十翼后语,不必改五十字作卒;辨《孟子》龙断,即《列子》所谓冀之南、汉之北无陇断焉;辨《史記》自叙,瓯、骆相攻,谓当为闽、越相攻;辨张耒书邹阳传后,谓韩安国实两见长公主,《汉书》不误,而张耒误;辨《汉书》卫青传三千一十七级,谓级字蒙上斩字,顏師古误蒙上捕字,遂以活捉俘虏为级;辨《魏志》穿方负土,谓即《算经》之立方定率;辨《吴志》孙权告天文,谓不当呼上帝为尔;辨《資治通鑑》握槊不辍,谓胡三省误以长行局为长矛;辨古者私家及官衙皆可称朝,引《後漢書》刘宠、成瑨及《左传》伯有事为证;辨佝偻文人承蜩所以供食,引《内则》郑元注、《荀子》楊倞注为证;辨《吴都赋》子长啸当是常笑,引《山海經》为证,等等,皆具有根据。所引《戰國策》蔡圣侯因是已君王之事,“因是已”二已字,今本并作以,证以李善注阮籍《咏怀诗》所引,实作已字。足以考订古今本同异。又如,《大学》絜矩,今本章句作絜度,李冶所见本则作絜围束;蘇軾《赤壁赋》,今本作而吾与子之所共适,李冶所见本则作共食,而驳一本作共乐之非,等等,足以广闻见。书中又谓蚩尤之名,取义于蚩蚩之尤;谓《内则》一篇卑鄙烦猥,大类世所传食纂;谓《中庸》素隐行怪乃素餐之素;谓孟子兄戴盖为一句,禄万钟为一句,戴盖即乘轩之义。《四库全书总目》谓这几处议论“不免于好为僻论,横生别解。”其实,作为一家之言,不必苛责。书中亦有偶尔失考处,如,淳化阁帖汉章帝书千字文,米芾书史、黃伯思法帖刊误,秦觀淮海集俱以为伪帖,而李冶据以驳千字文非周兴嗣作;《太平广记》载徐浦盐官李伯禽戏侮庙神,其事在贞元中,具有年月,而李冶即以为李白之子李伯禽,疏于考证。综观全书,不失为考据精审之作,在宋元笔记小说中,其典核可比孙弈、王觀國,博赡可比洪邁、王應麟,有元一代未有能超过者,足资治经、史、文化者参考。原本四十卷,后散佚,见于《永乐大典》者不及十分之四五。清修《四库全书》时,从《永乐大典》中抄出,重新编为八卷。清人陆心源又辑有《敬斋古今黈拾遗》,可资参考。今传本尚有《武英殿聚珍版书》、《海山仙馆丛书》、《畿辅丛书》、《丛书集成初编》等丛书本。《藕香零拾》本作《敬齋古今黈》十二卷、《逸文》二卷、《附录》一卷。
李冶測圓海鏡十二卷又益古衍段三卷(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千頃堂書目卷三)
李冶羣書叢削十二卷又泛說四十卷又古今難四十卷(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千頃堂書目卷十二)
李冶敬齋文集四十卷(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千頃堂書目卷二十九)
内翰李文正公 (元)蘇天爵 撰
(四庫全書·史部·傳記類·總錄之屬·元名臣事略卷十三)
公名治字仁卿真定欒城人金正大末登進士第壬辰北渡居太原藩府交辟皆不就至元二年召拜翰林學士明年以疾辭居元氏之封龍山十六年卒年八十八
公幼讀書手不釋巻性頴悟有成人之風既長與河中李欽叔龍山兾京甫平晉李長原為同年友屏山李先生令代作墓銘數篇一夕而就屏山大加賞異正大七年登詞賦進士第調髙陵簿未上從大臣辟推知鈞州事時調度方殷公掌出納無圭撮之誤壬辰正月城潰微服北渡流落忻崞間人所不能堪公處之自若也【事蹟】
先生才大而雅識逺而明閎于中而肆于外盖將以斯文明斯道者也在河南時文聲已大振及壬辰北渡隱于崞山之桐川聚書環堵中閉闗却掃以涵泳先王之道為樂雖饑寒不能自存亦不卹也是後由崞山而之大原之平定之元氏流離頓挫亦未嘗一日廢其業手不停披口不絶誦如是者幾五十年先生之于學其勤至矣人品既髙真積之力斯乆所以優柔饜飫深造自得無衆人之所難經為通儒文為名家其名徳雅望又為一時衣冠之龍門也退然自以為不足嘗曰名為吾學中之累盖先生性喜退宻恥于近名所學所行切于為已而非以為人也【門生集賢焦公撰文集序】
世祖方居潜邸嵗丁巳五月遣阿爾特黙見董文用馳傳來召且曰素聞仁卿學贍才優潜徳不耀久欲一見之切母他辭既至帝問汝在河南居官者誰最佳公對曰百餘年間人才未易數在今日論之其險夷一節則完顔仲徳甚可嘉尚又問仲徳讀書否對曰仲徳策論進士觀其以國忘家以忠忘身實自讀書中來又問完顔合答及蒲九何如對曰二人將畧俱短少帝任之不疑此金所以亡也又問魏徵曹彬何如對曰徵忠言讜論知無不言實為唐朝名臣第一彬伐江南未嘗妄殺一人當在方叔召虎之列韓白衛霍在所不論又問今居官之人有如魏徴者否對曰今之人側媚成風欲比魏徵實多愧矣又問人材對曰天下未嘗乏材求則得之舎則失之理勢然耳且今之儒生如魏璠王鶚李獻卿蘭光庭趙復郝經王博文輩皆可用之材又皆吾王之所素知已嘗聘問者也舉而用之何所不可但恐用之不盡耳夫四海之内曷止此數子哉誠能廣延于外將見雲集輻輳于朝廷也又問囬鶻人可用否對曰漢人中有君子小人囬鶻人亦有君子小人但其貪財嗜利亷謹者少在國家擇而用之耳又問天下當何如而治對曰夫治天下欲難則難于登天欲易則易于反掌盖有法度則治按名責實則治進君子退小人則治如是而治天下豈不易于反掌乎無法度則亂有名無實則亂進小人退君子則亂如是而治天下豈不難于登天乎且為治之道不過立法度正紀綱而已紀綱者上下相維持法度者賞罰示懲勸今則大官小吏下至編民皆自縱恣以私害公是無法度也有功者未必得賞有罪者未必被罰甚至有功者或反受辱有罪者或反獲寵是無賞罰也法度隳紀綱壞天下不變亂已為幸矣又問昨者地震何如對曰天裂為陽不足地動為隂有餘地道隂也隂太盛則變生矣今之震動或姦邪在側或女謁盛行或讒慝弘多或刑獄失中或征伐驟舉五者必有一于此矣然天之愛君如愛其子故出此以警之茍能辨姦邪去女謁屏讒慝減刑獄止征伐上當天心下合人意則可變咎厲為休徴【王庭問對】
先生平生愛山嗜水餘無所好晚家元氏買田封龍山下以供饘粥學者稍稍從之歲久從游者日益多所居不能容鄉人相與言曰封龍山中有李相昉讀書堂故基兵革以來荆棘湮廢不治若芟而葺之令先生時憩杖履而栖生徒豈不為吾鄉之盛事哉以告先生先生欣然從之則相與聚材鳩工日増月積講堂齋舍以次成就舊有大成殿敝漏傾欹又重新之未幾朝廷聞先生賢安車聘之既至奏對稱旨欲處以清要先生謝曰老病非所堪也懇求還山朝廷知不可留遂其意後四年詔立翰林院於燕京再以學士詔仍勑真定宣慰司驛騎賫遣先生起就職纔期月又以老病尋醫去【王文忠公撰書院記 按公與翰院諸公書云諸公以英才駿足絶出之學髙揖紫清元化固自有所而某也孱資瑣質誤恩偶及亦復與吹竽之部律以亷耻為何如耶諸公慰我耄昏赦不速肯容我名玉堂之署日夕相與刺經古訂辨文字不即叱出之徳寧敢少忘哉但翰林非病叟所處寵祿非庸夫所食官謗可畏幸而得脱跡還山木石與居麋鹿與游斯亦老朽無用者之所便也】
翰林視草惟天子命之史館秉筆以宰相監之特書佐之流有司之事耳非作者所敢自専而非非是是也今者猶以翰林史館為髙選是工諛譽而善縁飾者為髙選也我恐議者羞之【敬齋泛說】
我聞文章有不當為者五茍作一也徇物二也欺心三也蠱俗四也不可以示子孫五也今之作者異乎我所聞矣不以為所不當者之為患惟無是五者之為患【泛說 公著述有文集四十巻壁書叢削十二卷泛説四十巻古今難四十巻測圖海鏡十二巻益古衍疑三十巻其他雜書又十餘卷】
或問學李子曰學有三積之之多不若取之之精取之之精不若得之之深【泛説】
李子年二十以來知作為文章之可樂以為外是無樂五十矣覆取二十以前所讀論孟六經等書讀之乃知曩諸所樂曾夏蟲之不若焉尚未卜自今以徃又有樂於此也與否【泛説】
初聶侯珪以土豪歸國帥平定者最久雅親文儒聞敬齋李公之名而說之延至郡舎會遺山元公還太原過之為數日留因追憶閑閑文獻二老作詩云百年喬木欝蒼蒼耆舊風流趙與楊為向榆闗使君道郡中合有二賢堂聶侯起謝曰此珪志也方經始而聶侯卒至元二年到侯天禄繼守是州為屋數楹置趙楊元李四公像其中以事之惟閑閑文獻以道徳文章為一代宗師者在禮部翰林對持文柄時號楊趙遺山敬齋皆二公門下自南都時才已相埓北渡以後徃來西川冩志于文字間賡唱迭和世亦謂之元李海内之人識與不識徃徃詠其詩讀其書敬仰其人盖所謂聞而不得見見而不得親者獨是一郡閑閑之桐鄉文獻之梓里也人歌清静之政家服孝友之化而又接見遺山敬齋凡長吏士庶毎語及中州耆儒必以四賢為稱首堂而祠之冝矣
李冶字仁卿欒城人金進士嘗知鈞州元初避地忻崞間世祖聞其賢召見之終不仕晩家元氏封龍山下至元初再以學士召就職期月以老病辭歸有敬齋集(四庫全書·集部·詞曲類·詞選之屬·御選歷代詩餘卷一百九)
李冶字仁卿正定欒城人登金進士第調髙陵簿未上辟知鈞州事壬辰城潰冶喪服北渡流落忻崞間聚書環堵人所不堪冶處之裕如也世祖在潛邸聞其賢遣使召之且曰素聞仁卿學優才贍潛徳不耀久欲一見其勿他辭及即位欲處以清要懇求還山冶晚家元氏買田封龍山下而渾源志謂冶與元好問張徳輝嘗遊龍山為龍山三老之一今兩存其説(四庫全書·史部·地理類·都會郡縣之屬·山西通志卷一百四十八)
李冶字仁卿欒城人金末進士知鈞州金亡不仕流落忻崞間聚書環堵人所不堪冶處之裕如也元世祖在潛邸聞其賢遣使召之且曰素聞仁卿學優才贍潛徳不耀久欲一見其勿他辭既至問今之人材冶以趙復郝經等為對又問天下當何以治之冶對有法度則治按名責實則治進君子退小人則治世祖嘉納之晚家元氏買田封龍山下學徒益衆及世祖即位復聘之欲處以清要冶以老病懇求還山至元二年再以學士召就職朞月以老病辭去卒于家年八十八所著有敬齋文集四十卷壁書藂削十二卷泛説四十卷古今難四十卷測圓鏡海十二卷益古衍疑三十卷元史有傳(四庫全書·史部·傳記類·總錄之屬·元儒考略卷一)
李冶字仁卿真定欒城人登進士第辟知鈞州事金亡冶微服北渡流落忻崞間世祖在潛邸聞其賢遣使召之既至問河南居官者孰賢對曰險夷一節惟完顔仲徳耳又問魏徴曹彬何如對曰徴忠言讜論知無不言以唐諍臣觀之徴為第一彬伐江南未嘗妄殺一人儗之方叔召虎可也又問今之臣有如魏徴者乎對曰今以側媚成風欲求魏徴之賢實難其人又曰今之人材賢否對曰天下未嘗乏材求則得之理勢然也今儒生如魏璠王鶚李獻卿蘭光庭趙復郝經王博文輩皆有用之才又皆賢王所嘗聘問者舉而用之何所不可但恐用之不盡耳又問天下當何以治之對曰為治之道立法度正紀綱而已紀綱者上下相維持法度者賞罰示懲勸今則大官小吏下至編氓皆自縱恣以私害公是無法度也有功者未必賞有罪者未必罰甚則有功者或被辱有罪者反獲寵是無法度也法度廢紀綱壊天下不變亂已為幸矣又問昨地震何如對曰天裂為陽不足地震為隂有餘夫地道隂也隂太盛則變常今之地震或姦邪在側或女謁盛行或讒慝交至或刑罰失中或征伐驟舉五者必有一于此矣夫天愛君如愛子故示此以警之茍能上當天心下協人意則可轉咎為休矣世祖嘉納之冶晩家元氏買田封龍山下及世祖即位復聘至欲處以清要冶以老病懇還山至元二年再以學士召就職尋辭去卒于家所著有敬齋文集四十卷壁書藂削十二卷泛説四十卷古今難四十卷測圓鏡海十二卷益古衍疑三十卷(四庫全書·史部·別史類·欽定續通志卷四百七十五)
李冶
李冶字仁卿真定欒城人登金進士第調髙陵簿未上辟知鈞州事歳壬辰城潰冶微服北渡流落忻崞間聚書環堵人所不堪冶處之裕如也世祖在潛邸聞其賢遣使召之且曰素聞仁卿學優才贍潛徳不耀久欲一見其勿他辭既至問河南居官者孰賢對曰險夷一節惟完顔仲徳又問完顔哈達及布哈何如對曰二人將略短少任之不疑此金所以亡也又問魏徵曹彬何如對曰徵忠言讜論知無不言以唐諍臣觀之徵為第一彬伐江南未嘗妄殺一人儗之方叔召虎可也漢之韓彭衛霍在所不論又問今之臣有如魏徵者乎對曰今以側媚成風欲求魏徵之賢寔難其人又問今之人材賢否對曰天下未嘗乏材求則得之舍則失之理勢然耳今儒生有如魏璠王鶚李獻卿蘭光庭趙復郝經王博文輩皆有用之材又皆賢王所嘗聘問者舉而用之何所不可但恐用之不盡耳然四海之廣豈止此數子哉王誠能旁求於外將見集於明廷矣又問天下當何以治之對曰夫治天下難則難於登天易則易於反掌蓋有法度則治控名責實則治進君子退小人則治如是而治天下豈不易於反掌乎無法度則亂有名無實則亂進小人退君子則亂如是而治天下豈不難於登天乎且為治之道不過立法度正紀綱而已紀綱者上下相維持法度者賞罰示懲勸今則大官小吏下至編氓皆自縱恣以私害公是無法度也有功者未必得賞有罪者未必被罰甚則有功者或反受辱有罪者或反獲寵是無法度也法度廢紀綱壊天下不變亂已為幸矣又問昨地震何如對曰天裂為陽不足地震為隂有餘夫地道隂也隂太盛則變常今之地震或姦邪在側或女謁盛行或讒慝交至或刑罰失中或征伐驟舉五者必有一于此矣夫天之愛君如愛其子故示此以警之耳苟能辨姦邪去女謁屏讒慝省刑罰慎征討上當天心下恊人意則可轉咎為休矣世祖嘉納之冶晩家元氏買田封龍山下學徒益衆及世祖即位復聘之欲處以清要冶以老病懇求還山至元二年再以學士召就職期月復以老病辭去卒于家年八十八所著有敬齋文集四十卷壁書藂削十二卷泛説四十卷古今難四十卷測圓鏡海十二卷益古衍疑三十卷(四庫全書·史部·正史類·元史卷一百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