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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台纪闻  明·陆深

  孔子曰:“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夫闻见难矣。多又难也,多而能择又难也,能择而能从识之又难也。”此非圣人之神不足以与此。予忝登朝为史官,记载职也。偶有所得,辄书漫之。盖目乙丑之夏,讫于戊辰九月。录为一卷,题曰:金台纪闻,藏之庶以便目考焉尔,江东陆深书于静胜轩。

  弘治癸亥,兰溪章先生德懋起为南京国子祭酒,一见予遂蒙顾待,尝以事见。辄慰谕之曰:“大凡为礼贵敬而和,不必太促缩,令人气索。”孟子曰:“说大人则藐之。凡见一有爵位者,须自量我胸中所有。苦不在其人之下,何为畏之哉!”比为庶吉士,与座主刘学士司直忠先生偶道此,先生微哂曰:“此老失言矣。孟子所谓藐者,是藐其势位。若如所云,是藐其人矣!”章公接引之至,刘公析理之精,前辈风度如此。

  世所传张仙像者,乃蜀王孟昶挟弹图也。初花蕊夫人入宋宫,念其故主,偶携此图,遂悬于壁,且祀之谨。一日,太祖幸而见之,致诘焉。夫人跪答之曰:“此我蜀中张仙神也。祀之能令人有子,非实有所谓张仙也。”蜀人刘希召秋官向余如此说。苏老泉时去孟蜀近,不应不知其事也。

  李少卿子阳曼自南京来,与余论纲目数事。其论书“新莽”云:莽操温之徒,皆篡弑之贼。于魏书太祖,于梁书太祖,于新独斥之莽者何?实录也。何以谓之实录?各因当时之文也。新者国也,莽者名也。魏梁之继世,皆有天下。庙号偃然。而莽死于乱兵之手,美恶无一定之谥。将从何书?书其国系之名尔。此春秋据事直书之旧例也,其言有理。又谓莽大夫杨雄死,与晋征士陶潜卒。则为赘笔,春秋之法,大夫致仕卒而不书。若曰借二人以为汉晋起例,则孔子何以不得卒于春秋云?

  北人验时,以天明三星入地为河冻之候。正月丙寅,冬至在十一月廿八日,都下寒最迟,而河亦迟冻。是月望日与诸吉士早朝,共试观之。黎明三星正入地,而河冰亦适合云。

  天妃宫江淮间滨海多有之。其神为女子三人,俗传神姓林氏,遂实以为灵素三女。太虚之中,惟天为大,地次之。故制字者谓一大为天,二小为示,故天称皇,地称后。海次于地者,宜称妃耳!其数从三者,亦因一大二小之文。盖所祀者海神也。元用海运,故其祀为重。司马温公则谓水阴类也,其神当为女子,此理或云宋宣和中,遣使高丽,挟闽商以往,中流遭风,赖神以免。使者路允迪上其事于朝,始有祀(丘濬碑)。

  东白先生张吏侍廷祥云:自余登朝,而内阁待中官之礼凡几变。英庙天顺间,李文达公贤为首相,司礼监巨珰以议事至者,便服接见之,事毕揖之而退。后彭文宪时继之。门者来报,必衣冠见之,与之分列而坐。阁老面西,太监面东。太监第一人位对阁老第三人,常虚其上二位。后陈阁老文则送之出阁,后商阁老辂又送之下阶。后万阁老安又送至内阁门矣。今凡调旨议事,则掌司礼者间出,其余或使少监并用事者传命而已。

  闸口上以石凿兽置两傍,状似蜥蜴,首下尾上,其名曰“■〈虫八〉■〈虫夏〉”。昔鸱鸮氏生三子,长曰蒲牢好声,以饰钟,今之钟纽是也。次曰鸱吻好望,以饰屋,今之吻头是也。次曰■〈虫八〉■〈虫夏〉好饮,即今闸口所置是也。

  郡县河滩上有乱石,随手碎之。中有石鱼长可二三寸,天然鳞鬣,或双或只不等。云藏衣笥中能辟蠹鱼。又平阳府侯马驿浍河两岸仄土上,皆妇人手迹,或掌或拳,俨然若印,削去之其中复然。又大同山中有人骨,在山之腰,上下五六十丈皆石耳。惟中间一带可四五尺,皆髑髅胫节龈龈然。关中之山数处亦尔。余闻之陕西举人张守,后以访之士大夫云果然。造化变幻,何所不有也!

  蚯蚓粪能治蜂螫。余少时摘黄柑,为游蜂所毒。急以井泉调蚯蚓粪涂之,其痛立止。闻之昔人纳凉檐际,见石蜂为蜘蛛所罥,蛛出取蜂,受螫而堕。少苏爬沙墙角,以后足抵蚯蚓粪掩其伤,须臾健行。卒啖其蜂于网,信乎物亦有知也。沈存中《笔谈》亦记一事,与此相类。但谓以芋梗耳!姑试之。

  偷桃事有两:一说王母献桃于武帝,东方朔从旁窃视之。王母指之曰:“此儿已三度偷吾桃矣。”一说武帝时,东方之国贡小人至,使朔辨之。朔曰:“王母种桃三千岁一结子,此儿已三度偷桃矣。”未知孰是。

  正德二年八月十四日,加恩诸元老内阁。则西涯李公时以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加俸一级。守静焦公以太子太保吏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升少傅兼太子太傅谨身殿大学士;吏书如故守溪王公以户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升少傅兼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学士;户书如故冢宰许公进、司马刘公宇、俱太子少保、宗伯李公杰、司寇屠公勋、司徒顾公佐、司空李公鐩、皆赐玉带;余尝闻前辈云,本朝文班玉带不过五条。余初登朝,所见亦止五条:为内阁刘少师健、李东阳、谢迁二太保、冢宰马少师文升、司寇闵太保珪,皆官至一品云,今上登极。明年五月马少师致仕时,守静焦公以吏侍进吏书,不久遂赐玉。十月,刘谢二公致仕,焦公以吏书入阁。文班才三条。既而守溪公被赐,曾司空以进呈奉天殿毛毯被赐,复如五条之数。数日曾公卒。阅两月闵公致仕,自是六卿无腰玉者。又三月许冢宰刘司马同日被赐,复如五条之数。时四明屠公滽以太子太傅吏书起复兼都察院左都御史,适过其数。今至十玉,盛矣哉!景泰初九列皆加太子少保,而盐山王公翱泰和王公直并为吏书。时有满朝皆少保,一部两尚书之语。弘治末学士最多,而谢阁老木斋,鸿胪寺卿贾斌,太常寺卿崔志端,俱带礼书。时有翰林十学士,礼部四尚书之语。今可谓六乡皆玉带,吏部四尚书矣!内阁李焦二公,与左都御史屠公,俱吏书。但二王公并莅天官,而今则带衔云。

  公谷文法悉著何字,尝与汪检讨器之论及。必当时口相讲授,作答问语,而其徒录之者也。故其间文有极拙者,非必如左氏操觚为之。近见元儒郝文忠经伯常三传折衷序亦云:公谷二氏口授其义,而为之传,故其文约。其辞切,其辨精,反复曲折,使圣人微婉之旨。可推而见云:乃知古人先有以此求之者。文忠又有与友人论文法书,亦前人所未道者。其书曰:古之为文,法在文成之后。辞由理出,文目辞生,法以文著,相因而成也。非先求法而作之也,后世之为文也则不然。先求法度,然后措辞以求理。若握杼轴,求人之丝枲而织之。经营比次,络绎接续,以求端绪,未措一辞,钤制夭阏,惟恐其不工而无法。故后之为文,法在文成之前。以理从辞,以辞从文,以文从法。资于人而无我,是以愈工而愈不工,愈有法而愈无法。秪为近世之文,弗逮乎古矣!

  友人王瑄,字莹中,江浦人。与定山庄孔易同里,尝往来定山之门。为余谈白沙陈公甫来访定山,定山桡舟送之。有维扬一士人同汛数十里,士人素滑稽。是日极肆谈锋,尽衽席亵昵之事,人不堪闻,故以是为二老困。定山怒不能忍,几至厉声色,迨明日余恨犹未已。白沙则当其谈时,若不闻其声,及其既去。若不识其人,定出大服之。

  孝庙人才之盛,好事者取其父子同朝作对联云:一双探花父,两个状元儿。时张宗伯升己丑状元子恩,王礼侍华辛丑状元子守仁,俱为兵部主事。户部郎中刘凤仪则己未探花龙之父,兵部员外李瓒则壬戍探花廷相之父也。一时乔梓,前此未之有也。

  金华戴元礼,国初名医。尝被召至南京,见一医家迎求溢户,酬应不间。元礼意必深于术者,注目焉。按方发剂,皆无他异。退而怪之,日往观焉,偶一人求药者既去,追而告之曰:“临煎时下锡一块。”麾之去。元礼始大异之。念无以锡入煎剂,特叩之。答曰:“是古方尔。”元礼求得其书,乃饧字耳。元礼急为正之。呜呼!不辨饧锡而医者,世胡可以弗谨哉!

  杨文贞公云:“东坡之竹妙而不真,息斋之竹真而不妙。”

  尝闻西域人算日月食者,谓日月与地同大。若地体正掩日轮上,则月为之食。传注家谓月蚀为暗虚所射者,余未敢信以为然。

  袁凯字景文,别号海叟,有《海叟集》行于世。国初诗人之冠冕,吾乡人,仕为御史。太祖高皇帝尝欲戮一人,皇太子恳释之。召凯问曰:“朕欲刑之,而东宫欲释之,孰是?”凯对曰:“陛下刑之者法之正,东朝释之者心之慈。”太祖怒,以为凯持两端下之狱。凯下狱三日不食。太祖遣人劝之食,已而宥之。每临朝见凯,尝曰:“是持两端者。”凯一日趋朝过金水桥,诡得风疾仆不起。太祖曰:“风疾当不仁,命以木钻钻之。”凯忍死不为动,以为蹋茸不才,放归田里。凯归以铁索锁项,自毁形骸。太祖每念之曰:“东海走却大鳗鲡,何处寻得?”遣使即其家起为本郡儒学教授乡饮为大宾。凯瞠目熟视使者,唱《月儿高》一曲。使者复命,以为凯诚风矣!遂置之。闻之都主事玄敬穆,余少闻故老谈景文既以疾归,使家人以炒面搅沙糖从竹筒出之,状类猪犬下。潜布于篱根水涯,景文匍匐往取食之。太祖使人觇知,以为食不洁矣!岂所谓自免于祸者耶?

  国初高启季迪侍郎,与袁海叟皆以诗名。而云间与姑苏近,殊不闻其还往唱酬,若不相识然何也。玄敬尝道季迪有赠景文诗曰:“新清还似我,雄健不如他。”今其集不载是诗。玄敬得之史鉴明古,史得之朱应祥岐凤。岐凤吾松人,以诗自豪于一时。为序在野集者,其事虽无考,然两言者。盖实录云。

  周元素,太仓人,善画。太祖一日命画天下江山图于便殿壁。元素顿首曰:“臣粗能绘事,天下江山,非臣所谙。陛下东征西伐,熟知险易,请陛下规模大势,臣从中润色之。”太祖即援毫左右挥洒毕,顾元素成之。元素从殿下顿首贺曰:“陛下江山已定,无所措手矣!”太祖笑而颔之。

  后唐明宗长兴三年,令国子监校定《九经》,雕印卖之。其议出于冯道,此刻书之始也。石林叶少蕴以为雕板印书始冯道,此不然。但监本《五经道》为之尔。《柳玭训》序言其在蜀时,尝阅书肆,云字书小学,率雕板印纸,则唐固有之矣。石林时印书以杭州为上,蜀本次之,福建最下。京师比岁印板殆不减杭州,但纸不佳。蜀与福建多以柔木刻之,取其易成而速售,故不能工。福建本几遍天下,然则建本之滥恶,盖自宋已然矣!今杭绝无刻,国初蜀尚有板。差胜建刻,今建益下,去永乐宣德间又不逮矣!唯近日苏州工匠稍追古作可观。

  古书多重手抄。东坡于李氏山房记之甚辨。比见石林一说云:唐以前凡书籍皆写本,未有模印之法。人不多有,而藏者精于仇对,故往往有善本。学者以传录之艰,故其诵读亦精详。五代时冯道始奏请官镂板印行,国朝淳化中复以《史记》前后汉付有司摹印,自是书籍刊镂者益多。士大夫不复以藏书为意,学者易于得书。其诵读亦因灭裂,然板本初不是正,不无讹谬。世既一以板本为正,而藏本日亡。其讹谬者遂不可正,甚可惜也。其说殆可与坡并传,近日昆陵人用铜铅为活字,视板印尤巧便,而布置间讹谬尤易,夫印已不如录,犹有一定之义。移易分合,又何取焉?兹虽小故,可以观变矣!

  胜国时郡县俱有学田,其所入谓之学粮,以供师生廪饩,余则刻书以足一方之用。工大者则纠数处为之,以互易成帙,故仇校刻画颇有精者。初非图鬻也,国朝下江南郡县,悉收上国学。今南监十七史诸书,地里岁月勘校工役并存可识也。今学既无田,不复刻书,而有司间或刻之,然以充馈赆之用。其不工反出坊本下,工者不数见也。善乎胡致堂之论明宗曰:命国子监以木本印书,所以一立义,去舛讹,使人不迷于所习善矣,邠之可也,鬻之不可也。或曰:天下学者甚众,安得人人而邠之。曰:以监本为正,俾郡邑皆得为焉,何患于不给?国家浮费不可胜计,而独靳于此哉!此冯道赵凤之失也。

  廷宴余物怀归,起于唐宣宗。时宴百官罢拜舞,遗下果物。怪问,咸曰:“归献父母,及遗小儿。”上敕太官今后大宴文武官,给食两分,一与父母,别给果子与男女,所食余者听以帕子怀归。今此制尚存,然有以怀归不尽而获罪者。

  鲁司业铎振之欲乙终养还,戊辰四月中即谋之,夜梦幞头骑青羊乃去。占者以为当乙末日得请,是时六月廿九日得乙未,振之屈指以为是其期也。时禁方严,因循遂过。其期后乙未乃八月三十日,以为不至是。八月六日已得旨矣!俄为吏部覆寝,众以前梦不验,振之遂再请旨。从中许之。明日谢恩,适当八月之乙未。振之公服入直房待漏,众共异之。

  本朝舆地,前古无比,猗与盛哉!然有可疑者二事:尧舜时以冀州为皇畿,四方皆二千五百里。今冀州之北能几何耶?三吴在古不入职方,其民皆断发文身,以与蛟龙杂处。若空其地,然为最下也。今财赋日繁,而古之遗迹不异。其水不为害者,天幸尔。万一洚水,不知何以处之?区区开筑,难以言善。

附錄:

臺紀聞二卷(内府藏本)

明陸深撰皆深官翰林時襍記正德乙酉至戊子四年中朝廷故事及友朋論說(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小說家類存目)

金臺紀聞  (明)陸深 撰

  ●金臺紀聞上

  (四庫全書·子部·雜家類·雜編之屬·儼山外集卷七)

  孔子曰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夫聞見難矣多又難也多而能擇又難也能擇而能從識之又難也此非聖人之神不足以與此予忝登朝為史官記載職也偶有所得輒漫書之蓋自乙丑之夏訖于戊辰九月録為二卷題曰金臺紀聞藏之庶以便自考焉爾江東陸深書于靜勝軒

  弘治癸亥蘭谿章先生徳懋起為南京國子祭酒一見予遂蒙顧待甞以事見輒慰諭之曰大凡為禮貴敬而和不必太促縮令人氣索孟子曰説大人則藐之凡見一有爵位者須自量吾胷中所有若不在其人之下何為畏之哉比為庶吉士與座主劉學士司直忠先生偶道此先生微哂曰此老失言矣孟子所謂藐者是藐其勢位若如所云是藐其人矣章公接引之至劉公析理之精前輩風度如此

  世所傳張僊像者乃蜀王孟昶挾彈圗也初花蕊夫人入宋宮念其故主偶擕此圖遂縣於壁且祀之謹一日太祖幸而見之致詰焉夫人跪答之曰此吾蜀中張僊神也祀之能令人有子非實有所謂張僊也蜀人劉希召秋官向余如此説蘇老泉時去孟蜀近不應不知其事也

  李少卿子陽旻自南京來與余論綱目數事其論書新莽云莽操温之徒皆簒弑之賊於魏書太祖於梁書太祖於新獨斥云莽者何實録也何以謂之實録各因當時之文也新者國也莽者名也魏梁之繼世皆有天下廟號儼然而莽死於亂兵之手美惡無一定之諡將從何書書其國繫之名爾此春秋據事直書之舊例也其言有理又謂莽大夫揚雄死與晉徵士陶潛卒則為贅筆春秋之法大夫致仕卒而不書若曰借二人以為漢晉起例則孔子何以不得卒於春秋耶

  北人驗時以天明三星入地為河凍之候正德丙寅冬至在十一月廿八日都下寒最遲而河亦遲凍是月望日與諸吉士早朝共試觀之黎明三星正人地而河冰亦適合云

  天妃宫江淮間濱海多有之其神為女子三人俗傳神姓林氏遂實以為靈素三女太虚之中惟天為大地次之故製字者謂一大為天二小為示故天稱皇地稱后海次於地者宜稱妃耳其數從三者亦因一大二小之文蓋所祀者海神也元用海運故其祀為重司馬溫公則謂水隂類也其神當為女子此理或然或云宋宣和中遣使高麗挾閩商以往中流遭風賴神以免使者路允迪上其事於朝始有祀(丘濬碑)

  東白先生張吏侍廷祥云自余登朝而内閣待中官之禮凡幾變英廟天順間李文達公賢為首相司禮監巨璫以議事至者便服接見之事畢揖之而退後彭文憲時繼之門者來報必衣冠見之與之分列而坐閣老面西太監面東太監第一人位對閣老第三人常虚其上二位後陳閣老文則送之出閣後商閣老輅又送之下堦後萬閣老安又送至内閣門矣今凡調旨議事則掌司禮者間出其餘或使少監并用事者傳命而已

  牐口上以石鑿獸置兩傍狀似蜥蜴首下尾上其名曰■〈虫八〉■〈虫夏〉昔鴟鴞氏生三子長曰蒲牢好聲以飾鐘今之鐘紐是也次曰鴟吻好望以飾屋今之吻頭是也次曰■〈虫八〉■〈虫夏〉好飲即今牐口所置是也

  郿縣河灘上有亂石隨手碎之中有石魚長可二三寸天然鱗鬛或雙或隻不等云藏衣笥中能辟蠧魚人平陽府候馬驛澮河兩岸仄土上皆婦人手跡或掌或拳儼然若印削去之其中復然又大同山中有人骨在山之腰上下五六十丈皆石耳惟中間一帶可四五尺皆髑髏脛節齦齦然闗中之山數處亦爾余聞之陜西舉人張守後以訪之士大夫云果然造化變幻何所不有也

  平江伯陳睿好飲涼酒京師童謡曰平江不飲熱酒怕火腮弘治庚申北敵入邊其大酋號火篩長偉赤頰驍勇善戰兵勢頗張孝廟遣平江禦之臨軒掛印平江畏怯失措跌而失印孝廟不樂後竟以逗留削爵家居未幾卒

  正徳二年六月二十九日自翰林晩退吏適來報云明早入朝俱須早赴但云出院長劉先生仁仲之命叵測明早奉天門駕退中使宣旨府部堂上官科道掌印官翰林院官皆待命闕下未幾左順門開出一朱櫃中使六七人作傳宣狀余等皆立内閣門外北望洶洶適勑房中舍過云昨進呈通鑑纂要書札忤旨今特布示時西涯在告焦王二公皆請罪須臾中官復出手持若詔旨於是衆皆叩頭謝而退即日科道官舉劾而修書官自西涯以下皆待罪明日有旨内閣三公不問外自禮侍劉公機少卿費宏學士劉春侍讀徐穆編修王瓉皆罰俸書寫則光禄卿周文通等皆罰俸中書沈世隆吳瑶等二十餘人悉放為民外議藉藉以為是舉也意不出於主上當有主之者(是時劉瑾正擅威福力行之)時蔣諭徳冕先期數日聞内艱衆皆惜其不與進書之列故事書成奏御必有恩賚或遷官加俸至是蔣公獨得免塞翁之喻豈不誠然

  蚯蚓糞能治蜂螫余少時摘黄柑為遊蜂所毒急以井泉調蚯蚓糞塗之其痛立止聞之昔人納涼簷際見石蜂為蜘蛛所罥蛛出取蜂受螫而墮少甦爬沙墻角以後足抵蚯蚓糞掩其傷須臾健行卒啖其蜂於網信乎物亦有知也沈存中筆談亦記一事與此相類但謂以芋梗耳姑試之

  偷桃事有兩一説王母獻桃於武帝東方朔從旁竊視之王母指之曰此兒已三度偷吾桃矣一説武帝時東方之國貢小人至使朔辨之朔曰王母種桃三千嵗一結子此兒已三度偷桃矣未知孰是

  正徳二年八月十四日加恩諸元老内閣則西涯李公時以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加俸一級守靜焦公以太子太保吏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升少傅兼太子太傅謹身殿大學士吏書如故守谿王公以户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升少傅兼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學士戶書如故冡宰許公進司馬劉公宇俱太子少保宗伯李公傑司冦屠公勲司徒顧公佐司空李公鐩皆賜玉帶余嘗聞前輩云本朝文班玉帶不過五條余初登朝所見亦止五條為内閣劉少師健李東陽謝遷二太保冡宰馬少師丈升司冦閔太保珪皆官至一品云今上登極明年五月馬少師致仕時守靜焦公以吏侍進吏書不久遂賜玉十月劉謝二公致仕焦公以吏書入閣文班才三條既而守谿公被賜曾司空以進呈奉天殿■〈艹眊〉毯被賜復如五條之數數日曾公卒閲兩月閔公致仕自是六卿無腰玉者又三月許冡宰劉司馬同日被賜復如五條之數時四明屠公滽以太子太傅吏書起復兼都察院左都御史適過其數今至十玉盛矣哉景泰初九列皆加太子少保而鹽山王公翺泰和王公直並為吏書時有滿朝皆少保一部兩尚書之語弘治末學士最多而謝閣老木齋鴻臚寺卿賈斌太常寺卿崔志端俱帶禮書時有翰林十學士禮部四尚書之語今可謂六卿皆玉帶吏部四尚書矣内閣李焦二公與左都御史屠公俱吏書但二王公並莅天官而今則帶銜云

  史記司馬相如傳賛云揚雄所謂曲終而奏雅云云雄後遷不應預引余常疑此傳非遷之舊不然此一賛必是班書竄入耳遷史甚多無謂若武帝本紀與封禪書不差一字亦豈應然且非紀體疑别自有武帝紀而不傳或以其為謗書故耶

  儼山外集卷七

  ●金臺紀聞下

  (四庫全書·子部·雜家類·雜編之屬·儼山外集卷八)

  公榖文法悉著何字嘗與汪檢討器之論及必當時口相講授作答問語而其徒録之者也故其間文有極拙者非必如左氏操觚為之近見元儒郝文忠經伯常三傳折衷序亦云公穀二氏口授其義而為之傳故其文約其辭切其辨精反復曲折使聖人微婉之旨可推而見云乃知古人先有以此求之者文忠又有與友人論文法書亦前人所未道者其書曰古之為文法在文成之後辭由理出文自辭生法以文著相因而成也非先求法而作之也後世之為文也則不然先求法度然後措辭以求理若握杼軸求人之絲枲而織之經營比次絡繹接續以求端緒未措一辭鈐制夭閼惟恐其不工而無法故後之為文法在文成之前以理從辭以辭從文以文從法資於人而無我是以愈工而愈不工愈有法而愈無法秖為近世之文弗逮乎古矣

  友人王瑄字瑩中江浦人與定山莊孔昜同里甞往來定山之門為余談白沙陳公甫來訪定山定山挐舟送之有維揚一士人同汎數十里士人素滑稽是日極肆談鋒盡衽席褻昵之事人不堪聞故以是為二老困定山怒不能忍幾至厲聲色迨明日餘恨猶未巳白沙則當其談時若不聞其聲及其既去若不識其人定山大服之

  孝廟人才之盛好事者取其父子同朝作對聯云一雙探花父兩箇狀元兒時張宗伯昇己丑狀元子恩王禮侍華辛丑狀元子守仁俱為兵部主事戶部郎中劉鳯儀則己未探花龍之父兵部員外李瓉則壬戌探花廷相之父也一時橋梓前此未之有也

  金華戴元禮國初名醫甞被召至南京見一醫家迎求溢戶酧應不閒元禮意必深於術者注目焉按方發劑皆無他異退而怪之日往觀焉偶一人求藥者既去追而告之曰臨煎時下錫一塊麾之去元禮始大異之念無以錫入煎劑法特叩之答曰是古方爾元禮求得其書乃餳字耳元禮急為正之嗚呼不辨餳錫而醫者世胡可以弗謹哉

  楊文貞公云東坡之竹妙而不真息齋之竹真而不妙

  甞聞西域人算日月食者謂日月與地同大若地體正掩日輪上則月為之食傳注家謂月蝕為暗虚所射者余未敢信以為然

  袁凱字景文别號海叟有海叟集行于世國初詩人之冠冕吾鄉人仕為御史太祖高皇帝甞欲戮一人皇太子懇釋之召凱問曰朕欲刑之而東宮欲釋之孰是凱對曰陛下刑之者法之正東宮釋之者心之慈太祖怒以為凱持兩端下之獄凱下獄三日不食太祖遣人勸之食已而宥之毎臨朝見凱甞曰是持兩端者凱一日趨朝過金水橋詭得瘋疾仆不起太祖曰瘋疾當不仁命以木鑚鑚之凱忍死不為動以為闒茸不才放歸田里凱歸以鐵索鎖項自毁形骸太祖每念之曰東海走却大鰻鱺何處尋得遣使即其家起為本郡儒學教授鄉飲為大賔凱瞠目熟視使者唱月兒高一曲使者復命以為凱誠瘋矣遂置之聞之都主事玄敬穆余少聞故老談景文既以疾歸使家人以炒麫攪沙糖從竹筒出之狀類豬犬下潛布於籬根水涯景文匍匐往取食之太祖使人覘知以為食不潔矣豈所謂自免於禍者耶

  國初髙啓季迪侍郎與袁海叟皆以詩名而雲間與姑蘇近殊不聞其還往唱酬若不相識然何也玄敬嘗道季迪有贈景文詩曰新清還似我雄健不如他今其集不載是詩玄敬得之史鑑明古史得之朱應祥岐鳳岐鳳吾松人以詩自豪於一時為序在野集者其事雖無考然兩言者蓋實録云

  周元素太倉人善畫太祖一日命畫天下江山圖於便殿壁元素頓首曰臣粗能繪事天下江山非臣所諳陛下東征西伐熟知險易請陛下規模大勢臣從中潤色之太祖即援毫左右揮灑畢顧元素成之元素從殿下頓首賀曰陛下江山已定臣無所措手矣太祖笑而頷之

  後唐明宗長興三年令國子監校定九經雕印賣之其議出於馮道此刻書之始也石林葉少蘊以為雕板印書始馮道此不然但監本五經道為之爾栁玭訓序言其在蜀時甞閲書肆云字書小學率雕板印紙則唐固有之矣石林時印書以杭州為上蜀本次之福建最下京師比嵗印板殆不減杭州但紙不佳蜀與福建多以柔木刻之取其易成而速售故不能工福建本幾遍天下然則建本之濫惡蓋自宋已然矣今杭絶無刻國初蜀尚有板差勝建刻今建益下去永樂宣徳間又不逮矣唯近日蘇州工匠稍追古作可觀

  古書多重手抄東坡於李氏山房記之甚辨比見石林一説云唐以前凡書籍皆寫本未有模印之法人不多有而藏者精於讎對故往往有善本學者以傳録之艱故其誦讀亦精詳五代時馮道始奏請官鏤板印行國朝淳化中復以史記前後漢付有司摹印自是書籍刋鏤者益多士大夫不復以藏書為意學者易於得書其誦讀亦因滅裂然板本初不是正不無訛謬世既一以板本為正而藏本日亡其訛謬者遂不可正甚可惜也其説殆可與坡並傳近時毘陵人用銅鉛為活字視板印尤巧便而布置間訛謬尤易夫印已不如録猶有一定之義移易分合又何取焉兹雖小故可以觀變矣

  勝國時郡縣俱有學田其所入謂之學糧以供師生廩餼餘則刻書以足一方之用工大者則糾數處為之以互易成帙故讎校刻畫頗有精者初非圖鬻也國朝下江南郡縣悉收上國學今南監十七史諸書地里嵗月勘校工役並存可識也今學既無田不復刻書而有司間或刻之然以充餽贐之用其不工反出坊本下工者不數見也善乎胡致堂之論明宗曰命國子監以木本印書所以一文義去舛訛使人不迷於所習善矣頒之可也鬻之不可也或曰天下學者甚衆安得人人而頒之曰以監本為正俾郡邑皆得為焉何患於不給國家浮費不可勝計而獨靳於此哉此馮道趙鳳之失也

  廷宴餘物懷歸起於唐宣宗時宴百官罷拜舞遺下果物怪問咸曰歸獻父母及遺小兒上勑太官今後大宴文武官給食兩分與父母别給果子與男女所食餘者聽以帕子懷歸今此制尚存然有以懷歸不盡而獲罪者

  魯司業鐸振之欲乞終養還戊辰四月中即謀之夜夢幞頭騎青羊乃去占者以為當乙未日得請是時六月廿九日得乙未振之屈指以為是其期也時禁方嚴因循遂過其期後乙未乃八月三十日以為不至是八月六日已得旨矣俄為吏部覆寢衆以前夢不驗振之遂再請旨從中許之明日謝恩適當八月之乙未振之公服入直房待漏衆共異之

  本朝輿地前古無比猗與盛哉然有可疑者二事堯舜時以冀州為皇畿四方皆二千五百里今冀州之北能幾何耶三吳在古不入職方其民皆斷髪文身以與蛟龍雜處若空其地然為最下也今財賦日繁而古之遺跡不異其水不為害者天幸爾萬一洚水不知何以處之區區開築難以言善

  儼山外集卷八

附錄:

金臺紀聞二卷(内府藏本)

明陸深撰皆深官翰林時襍記正德乙酉至戊子四年中朝廷故事及友朋論說(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小說家類存目)

金臺紀聞摘抄  (明)陸深 撰

  陸深

  孔子曰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夫聞見難矣多又難也多而能擇又難也能擇而能從識之又難也此非聖人之神不足以與此予忝登 朝為史官記載職也偶有所得輒漫書之蓋自乙丑之夏訖于戊辰九月錄為二卷題曰金臺紀聞藏之庶以便自考焉爾江東陸深書於靜勝軒

  弘治癸亥蘭谿章先生德懋起為南京國子祭酒一見予遂蒙顧待嘗以事見輒慰諭之曰大凡為禮貴敬而和不必太促縮令人氣索孟子曰說大人則藐之凡見一有爵位者須自量吾胷中所有若不在其人之下何為畏之哉比為庶吉士與座主劉學士司直忠先生偶道此先生微哂曰此老失言矣孟子所謂藐者是藐其勢位若如所云是藐其人矣章公接引之至劉公析理之精前輩風度如此

  北人驗時以天明三星入地為河凍之候正德丙寅冬至在十一月廿八日都下寒最遲而河亦遲凍是月望日與諸吉士早朝共試觀之黎明三星正入地而河冰亦適合云

  東白先生張吏侍廷祥云自余登朝而內閣待中官之禮凡幾變 英廟天順間李文達公賢為首相司禮監巨璫以議事至者便服接見之事畢揖之而退後彭文憲時繼之門者來報必衣冠見之與之分列而坐閣老面西太監面東太監第一人位對閣老第三人常虛其上二位後陳閣老文則送之出閣後商閣老輅又送之下堦後萬閣老安又送至內閣門矣今凡調 旨議事則掌司禮者間出其餘或使少監并用事者傳命而巳

  郿縣河灘上有亂石隨手碎之中有石魚長可二三寸天然鱗鬣或雙或隻不等云藏衣笥中能辟蠹魚又平陽府侯馬驛澮河兩岸仄土上皆婦人手跡或掌或拳儼然若印削去之其中復然又大同山中有人骨在山之腰上下五六十丈皆石耳惟中間一帶可四五尺皆髑髏脛節齦齦然關中之山數處亦爾余聞之陜西舉人張守後以訪之士大夫云果然造化變幻何所不有也

  平江伯陳睿好飲凉酒京師童謠曰平江不飲熱酒怕火腮弘治庚申北虜犯邊其大酋號火篩長偉赤頰驍勇善戰兵勢頗張 孝廟遣平江禦之臨軒掛印平江畏怯失措跌而失印 孝廟不樂後竟以逗留削爵家居未幾卒

  正德二年六月二十九日自翰林晚退吏適來報云明早入 朝俱須早赴但云出院長劉先生仁仲之命叵測明早 奉天門駕退中使宣 旨府部堂上官科道掌印官翰林院官皆待 命 闕下未幾左順門開出一朱櫃中使六七人作傳宣狀余等皆立內閣門外北望洶洶適敕房中舍過云昨進呈通鑑纂要書札忤 旨今特布示時西涯在告焦王二公皆請罪須臾中官復出手持若 詔旨於是眾皆扣頭謝而退即日科道官舉劾而脩書官自西涯以下皆待罪明日有 旨內閣三公不問外自禮侍劉公機少卿費宏學士劉春侍讀徐穆編脩王瓚皆罰俸書寫則光祿卿周文通等皆罰俸中書沈世隆吳瑤等二十餘人悉放為民外議藉藉以為是舉也意不出於 主上當有主之者是時劉瑾正擅威福力行之時蔣諭德冕先期數日聞內艱眾皆惜其不與進書之列故事書成奏 御必有 恩賚或遷官加俸至是蔣公獨得免塞翁之喻豈不誠然

  蚯蚓糞能治蜂螫余少時摘黃柑為遊蜂所毒急以井泉調蚯蚓糞塗之其痛立止聞之昔人納凉簷際見石蜂為蜘蛛所罥蛛出取蜂受螫而墮少甦爬沙墻角以後足抵蚯蚓糞掩其傷須臾徤行卒啖其蜂於網信乎物亦有知也沈存中筆談亦記一事與此相類但謂以芋梗耳姑試之

  正德二年八月十四日加 恩諸元老內閣則西涯李公時以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加俸一級守靜焦公以太子太保吏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升少傅兼太子太傅謹身殿大學士吏書如故守谿王公以戶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升少傅兼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學士戶書如故冢宰許公進司馬劉公宇俱太子少保宗伯李公傑司寇屠公勳司徒顧公佐司空李公鐩皆賜玉帶余嘗聞前輩云 本朝文班玉帶不過五條余初登 朝所見亦止五條為內閣劉少師徤李東陽謝遷二太保冢宰馬少師文升司寇閔太保珪皆官至一品云 今上登極明年五月馬少師致仕時守靜焦公以吏侍進吏書不久遂賜玉十月劉謝二公致仕焦公以吏書入閣文班才三條既而守谿公被賜曾司空以進呈 奉天殿■〈艹毦〉毯被賜復如五條之數數日曾公卒閱兩月閔公致仕自是六卿無腰玉者又三月許冢宰劉司馬同日被賜復如五條之數時四明屠公滽以太子太傅吏書起復兼都察院左都御史適過其數今至十玉盛矣哉景泰初九列皆加太子少保而鹽山王公翺泰和王公直並為吏書時有滿朝皆少保一部兩尚書之語弘治末學士最多而謝閣老木齋鴻臚寺卿賈斌太常寺卿崔志端俱帶禮書時有翰林十學士禮部四尚書之語今可謂六卿皆玉帶吏部四尚書矣內閣李焦二公與左都御史屠公俱吏書但二王公並蒞天官而今則帶衘云

  友人王瑄字瑩中江浦人與定山莊孔易同里嘗往來定山之門為余談白沙陳公甫來訪定山定山拏舟送之有維揚一士人同汎數十里士人素滑稽是日極肆談鋒盡衽席褻昵之事人不堪聞故以是為二老困定山怒不能忍幾至勵聲色迨明日餘恨猶未已白沙則當其談時若不聞其聲及其既去若不識其人定山大服之

  孝廟人才之盛好事者取其父子同 朝作對聯云一雙探花父兩箇狀元兒時張宗伯昇已丑狀元子恩王禮侍華辛丑狀元子守仁俱為兵部主事戶部郎中劉鳳儀則巳未探花龍之父兵部員外李瓚則壬戌探花廷相之父也一時橋梓前此未之有也

  金華戴元禮 國初名醫嘗被 召至南京見一醫家迎求溢戶酧應不閒元禮意必深於術者注目焉按方發劑皆無他異退而怪之日往觀焉偶一人求藥者既去追而告之曰臨煎時下錫一塊麾之去元禮始大異之念無以錫入煎劑法特叩之答曰是古方耳元禮求得其書乃餳字耳元禮急為正之嗚呼不辦餳錫而醫者世胡可以弗謹哉

  袁凱字景文別號海叟有海叟集行于世 國初詩人之冠冕吾鄉人仕為御史 太祖高皇帝嘗欲戮一人 皇太子懇釋之召凱問曰朕欲刑之而東宮欲釋之孰是凱對曰 陛下刑之者法之正東朝釋之者心之慈 太祖怒以為凱持兩端下之獄凱下獄三日不食 太祖遣人勸之食巳而宥之每臨朝見凱嘗曰是持兩端者凱一日趨 朝過金水橋詭得風疾仆不起 太祖曰風疾當不仁命以木鑽鑽之凱忍死不為動以為蹋茸不才放歸田里凱歸以鐵索鎖項自毀形骸 太祖每念之曰東海走卻大鰻鱺何處尋得遣使即其家起為本郡儒學教授鄉飲為大賓凱瞠目熟視使者唱月兒高一曲使者復 命以為凱誠風矣遂置之聞之都主事玄敬穆余少聞故老談景文既以疾歸使家人以炒麵攪沙糖從竹筒出之狀類豬犬下潛布於籬根水涯景文匍匐往取食之 太祖使人覘之以為食不潔矣豈所謂自免於禍者耶

  國初高啟季迪侍郎與袁海叟皆以詩名而雲間與姑蘇近殊不聞其還往唱酬若不相識然何也玄敬嘗道季迪有贈景文詩曰新清還似我雄徤不如他今其集不載是詩玄敬得之史鑑明古史得之朱應祥岐鳳岐鳳吾松人以詩自豪於一時為序在野集者其事雖無考然兩言者蓋實錄云

  周元素太倉人善畫 太祖一日命畫天下江山圖於便殿壁元素頓首曰臣粗能繪事天下江山非臣所諳 陛下東征西伐熟知險易請 陛下規模大勢臣從中潤色之 太祖即援毫左右揮灑畢顧元素成之元素從殿下頓首賀曰 陛下江山巳定臣無所措手矣 太祖笑而頷之

  後唐明宗長興三年令國子監校定九經雕印賣之其議出於馮道此刻書之始也石林葉少蘊以為雕板印書始馮道此不然但監本五經道為之爾柳琵訓序言其在蜀時嘗閱書肆云字書小學率雕板印紙則唐固有之矣石林時印書以杭州為上蜀本次之福建最下京師比歲印板殆不减杭州但紙不隹蜀與福建多以柔木刻之取其易成而速售故不能工福建本幾遍天下然則建本之濫惡蓋自宋巳然矣今杭絕無刻 國初蜀尚有板差勝建刻今建益下去永樂宣德間又不逮矣唯近日蘇州工匠稍追古作可觀

  勝國時郡縣俱有學田其所入謂之學糧以供師生廩餼餘則刻書以足一方之用工大者則糾數處為之以互易成帙故讎校刻畫頗有精者初非圖鬻也 國朝下江南郡縣悉收上國學今南監十七史諸書地里歲月勘校工役並存可識也今學既無田不復刻書而有司間或刻之然以充餽贐之用其不工反出坊本下工者不數見也善乎胡致堂之論明宗曰命國子監以木本印書所以一立義去舛訛使人不迷於所習善矣頒之可也鬻之不可也或曰天下學者甚眾安得人人而頒之曰以監本為正俾郡邑皆得為焉何患於不給國家浮費不可勝計而獨靳於此哉此馮道趙鳳之失也

  廷宴餘物懷歸起於唐宣宗時宴百官罷拜舞遺下果物怪問咸曰歸獻父母及遺小兒上敕太官今後大宴文武官給食兩分與父母別給果子與男女所食餘者聽以帕子懷歸今此制尚存然有以懷歸不盡而獲罪者

  魯司業鐸振之欲乞終飬還戊辰四月中即謀之夜夢幞頭騎青羊乃去占者以為當乙未日得請是時六月廿九日得乙未振之屈指以為是其期也時禁方嚴因循遂過其期後乙未乃八月三十日以為不至是八月六日巳得 旨矣俄為吏部覆寢眾以前夢不驗振之遂再請 旨從中許之明日謝 恩適當八月之乙未振之公服入直房待漏眾共異之

  本朝輿地前古無比猗與盛哉然有可疑者二事堯舜時以冀州為皇畿四方皆二千五百里今冀州之北能幾何耶三吳在古不入職方其民皆斷髮文身以與蛟龍雜處若空其地然為最下也今財賦日繁而古之遺跡不異其水不為害者天幸爾萬一洚水不知何以處之區區開築難以言善

  廣信府同知鄒潘校正

  推官方重校正

  臨江府推官袁長馭校正

  上饒縣學教諭余學申對讀

  湖州府後學吳仕旦覆訂

附錄:

儼山外集三十四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

明陸深撰深有南巡目錄巳著錄是編乃其劄記之文其子楫彚爲一集凡傳疑錄二卷河汾燕閒錄二卷春風堂隨筆一卷知命錄一卷金臺紀聞二卷願豐堂漫書一卷谿山餘話一卷玉堂漫筆三卷停驂錄一卷續停驂錄三卷豫章漫抄四卷中和堂隨筆二卷史通會要三卷春雨堂雜抄一卷同異錄二卷蜀都雜抄一卷古奇器錄一卷書輯三卷其中惟史通會要摭劉知幾之精華檃括排纂别分門目而採諸家之論以佐之凡十有七篇專爲史學而作同異錄爲進御之本採擇古人嘉言撮其大畧分上下二篇上曰典常下曰論述專爲治法而作古竒器錄皆述珍異書輯皆論六書八法其餘則皆訂正經典綜述見聞雜論事理每一官一地各爲一集部帙雖别體例則一雖讕言瑣語錯出其間而核其大致則足資考證者多在明人說部之中猶爲佳本舊刻本四十卷今簡汰南巡日錄大駕北還錄淮封日記南遷日記科場條貫平北錄六種别存其目故所存惟三十四卷焉(四庫全書總目·子部·雜家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