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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齋先生古今黈卷之四

  王摩詰送元安西詩云。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其後送別者。多以此詩附腔。作小秦王唱之。亦名古陽關。予在廣寧時。學唱此曲于一老樂工某乙云。渭城朝雨 【 和刺里離賴。】 浥輕塵。客舍青青 【 和刺里離賴。】 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 【 不和。】 西出陽關 【 和剌里來離來。】 無故人。當時予以為樂天詩有聽唱陽關第四聲。必指西出陽關無故人一句耳。又誤以所和剌里離賴等聲。便謂之疉。舊稱陽關三疉。今此曲前後三和。是疉與和一也。後讀樂天集。詩中自注云。第四聲謂勸君更盡一杯酒。又東坡志林亦辨此云。以樂天自注驗之。則一句不疉為審。然則勸君更盡一杯酒前兩句中。果有一句不疉。此句及落句皆疉。又疉者不指和聲。乃重其全句而歌之。予始悟曏日某乙所教者未得其正也。因博訪諸譜。或有取古今詞話中所載。疉為十數句者。或又有疉作八句而歌之者。予謂詞話所載。其辭麤鄙重複。既不足采。而疉作八句。雖若近似。而句句皆疉。非三疉本體。且有違于白注。蘇志亦不足徵。乃與知音者再譜之。為定其第一聲云。渭城朝雨浥輕塵。依某乙中和而不疉。第二聲云。客舍青青柳色新。直舉不和。第三聲云。客舍青青柳色新。依某乙中和之。第四聲云。勸君更盡一杯酒。直舉不和。第五聲云。勸君更盡一杯酒。依某乙中和之。第六聲云。西出陽關無故人。及第七聲云。西出陽關無故人。皆依某乙中和之。止為七句。然後聲諧意圓。所謂三疉者。與樂天之注合矣。

  俗語有心避謗還招謗。無意求名卻得名。此孟子語也。孟子云。有不虞之譽。有求全之毀。俗語有任真省氣力。弄巧費功夫。此周官語也。周官云。作德心逸日休。作偽心勞日拙。

  蕭望之傳。鄭朋楚志怨恨。張晏曰。朋、會稽人。會稽并屬楚。蘇林曰。楚人脃急也。治謂二說皆非。楚志、猶痛心也。楚者謂若捶楚然。

  後漢臧洪傳。洪年十五。以父功拜童子郎。注云。漢法。孝廉試經者拜為郎。續漢書曰。左雄奏徵海內名儒為博士。使公卿子弟為諸生。有志操者加其俸祿。及汝南謝廉、河南趙建年始十二。各能通經。雄並奏拜童子郎。於是負書來學者。雲集于京師。案。范史左雄傳備錄此事。然雄前此嘗上言。請孝廉年不滿四十。不得察舉。若有茂材異行。自可不拘年齒。帝從之。班下郡國。明年。有廣陵孝廉徐淑。年未及舉。臺郎疑而詰之。對曰。詔書曰。有如顏子、子奇。不拘年齒。是故本郡以臣充選。郎不能屈。雄詰之曰。昔顏回聞一知十。孝廉聞一知幾。淑無以對。乃遣卻郡。雄之始為四十之請。所以求合往古強仕之制。且恐白面少年之亂政。繼之過抑徐淑。深加詰呰者。欲以自行其言。不少假借也。而身忽自舉謝、趙二兒為郎。何耶。豈初志太銳。迤邐至此而忘之耶。抑謝、趙二兒,聞一知十。果與顏氏等耶。何其所言所行。前後自相違戾。若是其甚也。蓋雄之意。始上言時。惟患天子之不我聽也。已而班下郡國矣。猶患天下之不我喜也。故因徐淑之舉。深詰而卻絕之。及其所請之盛行也。珍材奇璞。亦頗沈鬱於下。雄始洒然自悟嚮者之請。有近於苛。乃奏徵鴻碩居博士職。且使公卿子弟為諸生。又見物議無他。於是汲引廉、建。奏之天子。而拜為郎焉。凡以自開而自闔之。自奪而自與之。初無一髮為己私計。上之為公是。中之正士風。下之合輿情。但其幾甚微。權甚密。有似於繳繞耳。史籍具在。載究載復。則舉主之得失。與夫所舉者之當否。又得而言焉。三子未必有優劣。雄意未必有厚薄。始終之時異。逆順之情遷。首低所以生末昂。舊詰所以激新奏也。

  史記扁鵲傳。扁鵲者。渤海郡鄭人也。 【 徐廣曰。當為鄭。】 姓秦氏。名越人。而不著扁鵲為官爵為諡若字。以為官爵。則前未始聞。以為諡。則尤非其體。若以為字。則史家無言。首標其字。而續書姓名者。閒有之矣。必在他傳附見。或以字行者。亦皆以姓冠其首。此單稱扁鵲。則斷非其字也。又禮經言。古人始生命名。既冠而後有配名之字。五十而後有伯仲之字。夫扁鵲之稱。既不與越人相干。又略無伯仲等意。意者其為越人之號歟。書傳不著。又不敢以自必。每每問人。人無知者。頃讀道藏經、軒轅本記。乃始知扁鵲已為前世名醫。案本紀云。得岐伯。帝乃作內外經。又有雷公炮製方。又有扁鵲、俞附二臣定脈經。然則軒轅時已有此號。今為越人之藝。獨冠當代。故亦以此號之。初非越人之自稱也。

  天體正圓如彈丸。地體未必正方。令地正方。則天之四游之處。定相窒礙。竊謂地體大率雖方。而其實周帀亦當圓渾如天。但差小耳。又地體凝然不動。顯著直方之德。亦得謂之方也。故乾卦不言天圓。而說卦則云為天為圓。說卦不言地方。而坤卦則云直方大。

  法華經說五欲。曰淫慾。曰睡眠。曰飲食。曰自恣。曰貪欲。由此五欲遂生一切煩惱。故維摩詰云。汝等已發道意。有法樂可以自娛。不應復樂五欲。此言五欲可厭。正法可樂。雖則云然。終不能免愛著之病。故佛說世閒五欲樂。或復諸天樂。比之愛盡樂。萬分不及一。一切愛盡。雖復正法。亦不足樂。況諸天樂乎。況世閒五欲樂乎。

  東坡書韓幹二馬云。赤髯碧眼老鮮卑。迴策如縈獨善騎。按晉書。王湛乘其姪濟馬。姿容既妙。迴策如縈。善騎者無以過之。此善騎之騎。自合作去聲讀之。書傳中言善騎射者多矣。今押作平聲。定誤。

  老杜詩。文思憶帝堯。杜牧之詩。文思天子復河湟。東坡詩。文思天子師文母。皆用堯典聰明文思語。思字舊兩音。實作平聲用為優。

  賈島詩云。長江風送客。孤館雨留人。此固無可取者。然倒其三二字云。孤館留人雨。長江送客風。則便入詩家閫域矣。又俚俗壁閒語。風吹前院竹。雨灑後庭花。其鄙猥甚者也。若倒云。後庭花灑雨。前院竹吹風。雖不能佳。亦粗可道也。乃知作詩鍊句為先。

  小說載明皇游月宮聽樂事。人多疑之。以跡即心。此固無可疑者。明皇喜仙而嗜樂。性習體服。與物合而為一。彼其霄漢之舉。絲竹之音。雖不寘想於一時。而方寸之所固有者。己去來於夢寐之中也。然先夢月宮而後夢聲樂者。神仙之事固在於有無之閒。而聲樂者。乃其平昔所好。所謂淪於肌膚。藏於骨髓。而不能自已者也。當其始夢之時。於其疑似之念。乍萌於靈府。故忽然神交於望舒之庭。及其心適意暢之極。則胸中固有之物。不覺自至。故卒聞杳眇之音焉。此事槩可推見。而世俗悠悠者。因之附以怪誕之說。則繆矣。

  近世李致美作白雲亭詩云。白雲亭上白雲秋。桂棹蘭槳記昔游。往事已隨流水去。青山空對夕陽愁。案廣韻。槳、檝屬。即兩切。更無他音。而李今作平聲用。誤也。東坡赤壁賦云。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泝流光。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李必以槳、方、光皆叶。不容有別韻。遽認作平聲讀之耳。

  太史公載。宰我與田常作亂。以夷其族。而李斯上書二世云。田常因取齊國。殺宰予于庭。是宜蘇子擿遷之妄也。史筆承疑。一時誤錄。容或有之。然孔子弟子傳與李斯傳。所繫者大。非若游俠、貨殖之比。自可審擇而詳攷之。而于一人之身。既以為叛臣。又以為節士。使後人何所取信哉。

  老泉既破揚雄太玄。以為無得於心而侈於外。又以為樂天為之名。以僥倖於聖人而已。是謂雄之玄。無一而可取也。然老泉乃復作太玄總例。何哉。玄既不取。則總例亦不作可也。今作為總例。而無取於玄。是疑其父而信於子也。可乎。老泉之意。豈不以太玄實贅於易。其書當廢。而雄既立例矣。又不可以盡廢之。惟其總例必如此而後可耳。噫。言廢則廢。言舉則舉。既欲廢之。又欲舉之。吾不知其說也。

  痀僂丈人之承蜩也。自謂我有道也。五六月累丸。二而不墜。則失之者錙銖。累三而不墜。則失之者十一。累五而不墜。猶掇之也。 【 見莊子達生篇。】 郭象謂累三而不墜。則失之者十一。為所失愈多。非也。此乃謂所失愈少耳。前累丸二而不墜。則失之者錙銖。失者錙銖。謂其取蟬常失於錙銖之閒。習之漸久。累三不墜。則承蜩之失。十僅有一。至於累五與物化。則承蜩之時。恆若掇取。此所謂用志不分。乃凝於神也。郭既誤以錙銖為少。故反以此十一為多。

  列禦寇為伯昏無人射。引之盈貫。措杯水其肘上。發之。適矢復沓。方矢復寓。注云。適、去也。箭適去。復歃沓也。方、方去也。箭方去未至的。復寄杯於肘上。言其敏疾之妙。疏云。適、往也。沓、重也。寓、寄也。弦發矢往。復重沓前箭。所謂■〈辟上甘下〉 【 作臂】 括而大者。箭方適垜。未至於的。復寄杯水。李子曰。注疏前後俱通。惟方矢復寓此一句不通。蓋適矢已往之矢也。方矢將發之矢也。去矢復沓前括。而後矢之括。已寓諸其弦上矣。今郭謂方矢為方去未至於的。義既詭激。而且云復寄杯水於肘上。則元所措之杯。果在何處乎。 【 見田子方篇。】

  胥易伎係。於應帝王疏則云。胥徒勞苦。改易形容。於天地篇疏則云。以是非更相易奪。皆不得其說。蓋胥易者、以才智妄易是非。伎係者、以伎藝自為拘係。故其下文繼以為勞形怵心者也。胥、上聲。

  歐陽公不信周易繫辭。而於序卦則未嘗置論。豈於十翼舉皆不信。略摘其一二而言之歟。將各有其說。或閒有可否於其中也。夫六十四卦。固有伏見翻置者。亦有彼此對待者。必以為聖人一一而次第之。則殆有牽強之累。必以為後人所述。特託孔子之名。以取信於世。則是輕以誣聖牘也。與其誣之。毋寧信之。此蓋孔子見古之易書。其諸卦前後相聯。悉已如是。因而次第之。以為目錄云耳。初非大易之極致也。或者欲以此為羲文之深旨。則謬矣。

  老杜寄高適岑參詩云。高岑殊緩步。沈鮑得同行。 【 休明、文遠。】 意愜關飛動。篇終接混茫。舉天悲富駱。 【 富嘉蟇。】 近代惜盧王。似爾官仍貴。前賢命可傷。以此詩證戲為等篇。則此老未嘗鄙四傑也。

  葛洪稚川。自號抱朴子。著內篇二十卷。外篇數十卷。內篇則多述仙人丹藥神變之事。外篇則文字雜著而已。唐藝文志錄內篇於道家。而神仙類闕之。其外篇正宜歸之道家。而列於雜家類中。蓋皆攷之不精也。

  柳子厚為伯祖妣李夫人墓志銘。末云。艮之山。兌之水。靈之車。當返此。子孫百代承麟趾。誰之言者青烏子。青烏子、葬書也。李夫人葬時。未必專據此書。但文勢至此。因而用之耳。然柳之抒意。亦或用翟方進傳。陂當復、兩黃鵠語乎。案地理新書云。孫李邕撰葬範。引呂才葬書所論偽濫者一百二十家。奏請停廢。自爾無傳。且具列偽書名件。而青烏子葬經亦在其閒。則知子厚時。此書復行於世也。

  楚潘尪之黨與養由基蹲甲而射之。徹七札焉。札、甲葉也。射貫七札。言其能陷堅也。晉呂錡射楚共王。中目。王召養由基。與之兩矢。以一矢復。言其射必中也。事俱見左傳成十六年。然養字前後無音。則自合如字讀之。而世俗皆從去聲。其必有所本乎。不爾則妄作者也。

  旅卦。九三。上九。□□旅之時。各以陽剛居物之上。俱遭焚毀。故九三之象則云。以旅與下。其義喪也。上九之象則曰。以旅在上。其義焚也。謂三上兩爻。義當如是耳。王輔嗣曰。三居下體之上。與二相得。以寄旅之身。而為施下之道。與萌侵權主之所疑。故次焚僕喪而身危也。王說雖近。而說不明。與者相與為親比也。三居旅泊之時。以孤子之陽。下比二陰。喪亡之義也。今止謂思及於二。則王之說褊矣。

  周顗歎重桓彝云。茂倫嶔崎歷落。可笑人也。渭上老人以為古人語倒。治以為不然。蓋顗謂彝為人不羣。世多忽之。所以見笑於人耳。此正言其美。非語倒也。

  張祜詠薔薇花云。曉風抹盡燕支顆。夜雨催成蜀錦機。當晝開時正明媚。故鄉疑是買臣歸。薔薇花正黃。而此詩專言紅。蓋此花故有紅黃二種。今則以黃者為薔薇。紅紫者為玫瑰云。

  嚴武巴嶺答杜二見憶云。可但步兵偏愛酒。也知光祿最能詩。步兵謂顏延年。非阮籍也。沈約宋書曰。顏延年領步兵。好酒疏誕。不能斟酌當時。劉湛言於彭城王。出為永嘉太守。光祿則謝莊希逸也。仕至光祿大夫。

  詩序。國史明乎 【 至】 以風其上。疏曰。明曉得失之迹。哀傷而詠性情者。詩人也。非史官也。民勞、常武。公卿之作。黃鳥、碩人。國人之風。然則凡是臣民。皆得風刺。不必要其國史所為。此文特言國史者。鄭答張逸云。國史采眾詩時。明其好惡。令瞽矇歌之。其無作主。皆國史主之。令可歌。如此言。是由國史掌書故託文史也。苟能制作文章。亦可謂之為史。不必要作史官。史官自有作詩者。不盡是史官為之也。言明其好惡。令瞽矇歌之。是國史選取善者。始付樂官也。言其無作主。國史主之耳。其有作主。亦國史主之耳。李子曰。凡詩之去取。皆關乎國史之手。序因論變風變雅。故下文復言風雅皆本於人之情性。風雅無正無變。雖皆出於人之情性。亦由國史明乎得失之迹。知作者之志。所傷者人倫之廢也。所哀者刑政之苛也。吟詠情性。將以風上也。又知作詩者。近能達於事變。遠能懷其舊俗。是以詩之去取。無一之不當焉。故曰。發乎情。止乎禮義。夫其始也。一出於人情。而其終也。常止乎禮義。非洞達作者之旨。何以及此哉。子夏所以不推作者之功。而於風雅之體。禮義所止。一歸諸其國史也。言詩若子夏者。抑可謂深於詩者矣。今鄭氏乃謂詩無作主。皆國史主之。令可歌。故讀稱國史。孔氏又謂凡人苟能制作文章。亦可謂之為史。不必要作史官。是何言歟。

  又鄭答張逸曰。國史採眾詩時。明其好惡。令瞽矇歌之。李子曰。鄭說誠有據。然未審令瞽矇歌時。先已有其聲耶。悉使之創其聲耶。只如鄭說。則是初得詩時。略無其聲。國史去留既定。而後樂工造作新聲。以配其辭也。竊以為不必皆然。觀今所傳三百五篇。雖其辭之多寡不同。而章句大率相類。不容併以所得之篇徧付瞽矇。令隨其辭而為之歌也。蓋採詩者初得辭時。或有有其聲者。亦或有無其聲者。其辭之去留。則在乎史官。其美者錄之。惡者棄之。其聲之去留。則在乎樂工。視其合者因之。其不合者改之。或因或改。皆求合其正聲而已。若夫元無其聲。或失其聲者。則樂工始創為聲調。以配其辭耳。

  六義疏曰。周禮太史言六詩。彼注云。風、言聖賢治道之遺化。賦之言鋪。直鋪陳今之政教善惡。比、見今之失。不敢斥言。取比類以言之。興、見今之美。嫌於媚諛。取善事以勸諭之。雅者、正也。言今之正者以為後世法。頌之言誦也。容也。誦今之德。廣以美之。彼雖各解其名。以詩有正變。故互見其意。疏又云。其實美刺俱有比興。又云。既見賦比興於風之下。明雅頌亦同之。又云。凡詩文直陳其事不譬諭者。皆賦辭也。又云。鄭司農云。比者、比方於物。諸言如者。皆比辭也。司農又云。興者、託事於物。則興者起也。取譬引類。起發己心。詩文諸舉鳥獸草木以見意者。皆興辭也。李子曰。比興之為譬諭等耳。論語。詩可以興。孔安國云。可以引譬連類。引譬連類。非比而何。比興雖等為譬諭。中閒自有小別。亦不敢直為一等也。但前說主以比為刺。興為美。則乖矣。孔疏概言其實美刺俱有比興。蓋有見於此也。然則前說亦胡為專以善惡為言乎。故鄭司農以比為比方。以興為興起己心意。此誠得子夏之旨也。穎達明悟前說不暢。因復辨云。比顯而興隱。故比居興先。尋穎達此語。特解駮鄭司農意耳。校之兩說。後說為優。但興字乃有兩讀。讀從去聲。則為興起之情。讀從平聲。只為興起己意。

  四始正為國風大小雅及三頌耳。鄭云。始者。王道興衰之所由。是也。詩緯汎歷樞云。大明在亥。水始也。四牡在寅。木始也。嘉魚在巳。火始也。鴻雁在申。金始也。此圖讖家語。顧何足信乎。故鄭解四始。專以人事言之。不以詩緯為據。誠得之矣。及作六藝論。引春秋緯演孔圖說。詩含五際。則復以汎歷樞推云。午亥之際為革命。卯酉之際為改正。辰在天門。出入候聽。是何耶。

  乖角猶言乖張。蓋俗語也。然唐人詩有之。獨孤及酬于逖畢曜問病云。救物智所昧。學仙願未從。行藏兩乖角。蹭蹬風波中。

  蜀志。馬良與諸葛亮書曰。此乃管弦之至。牙、曠之調也。雖非鍾期。敢不擊節。晉書。謝尚作鸜鵒舞。王導令坐者撫掌擊節。尚俯仰其中。旁若無人。又樂志云。魏晉之世。有孫氏善彈舊曲。宋識善擊節唱和。蓋節者、節奏句讀也。擊節猶今節樂拍手及用拍版也。故樂家以拍版為樂句。馬良書稱敢不擊節。謂敢不賞音也。吴諸葛恪乞佃廬江、皖口。襲舒。以圖壽春。孫權以為不可。赤烏中。魏司馬宣王謀欲攻恪。權方發兵應之。望氣者以為不利。於是徙屯於柴桑。恪與丞相陸遜書曰。楊敬叔傳述清論。方今人物凋盡。守德業者不能復幾。宜相左右。更為輔車。上熙國事。下相珍惜。又疾世俗好相謗毀。使已成之器。中有損累。將進之徒。意不歡笑。聞此喟然。誠獨擊節。恪意以楊所論述切中時病。既聞此語。使己喟歎。然當時之人。誠無知者。己獨擊節以稱賞之耳。

  皮日休七愛詩房杜二相國云。骯髒無敵才。磊落不世遇。美矣名公卿。魁然真宰輔。黃閤三十年。清風一萬古。案魏晉舊制。三公黃閣廳事始得置鴟尾。陳後主以蕭摩訶為侍中。特詔開黃閣廳事寢室並置鴟尾。然則黃閣鴟尾皆宰相所居之制也。自唐以來亡之矣。今人舉皮詩。往往以黃閣作黃閤。徧攷書傳。宰相無有黃閤故事。

  李太白送李女真 【 至】 曡。曡然也。凡曡、嵬、纏 【 去聲】 、會、平、匾、凹、尖、口、掌、腦、團、固、陀、隖、汊。皆取其地勢而名之。

  內則。馬黑瘠而般 【 音班。】 臂漏。鄭注云。漏當為螻。如螻蛄臭也。螻蛄之臭。大抵為土氣也。居土者多以此為名。故以蛙為螻蟈。蟻為螻蟻。

  洛言洛下。稷言稷下。相言相下。敖倉言敖下。吴郡言吴下。又今人言都下縣下。言稱下者。猶言在此處也。

  句當二字。自唐有之。德宗時。神策軍又特置監句當以寵宦者。貞元十二年。改監句當為護軍中尉。以命竇文場、霍仙鳴。至炎宋過江後。以避諱改句當為幹當。則幾於喫口令矣。

  黃霸為潁川太守。宣布詔令。令民咸知上意。使郵亭鄉官皆畜雞豚。以贍鰥寡貧窮者。然後為條教。置父老師師佐長。班行之於民閒。勸以為善防姦之意。及務耕桑。節用殖材。種樹畜養。去食穀馬。米鹽靡密。初若煩碎。然霸精力能推行之。聰明識事。吏民不知所出。咸稱神明。姦人去入他郡。盜賊日少。霸力行教化而後誅罰。務在成就全安長吏。治為天下第一。前後八年。郡中愈治。鳳皇神爵數集郡國。潁川尤多。天子下詔稱揚。以為田者讓畔。道不拾遺。吏民嚮於教化。興于行誼。可謂賢人君子矣。其賜爵關內侯。黃金百斤。及代丙吉為丞相。總綱紀。功名損於治郡。時張敞舍鶡雀飛集丞相府。霸以為神爵。議欲以聞。敞奏霸。以為挾詐干名。霸又薦史高可太尉。天子使尚書召問。且令受丞相對。霸自是後不敢復有所請。李子曰。聖賢不能違時而能順時。苟非其時而強為之。不仆必顛。觀霸之始為潁川也。其用志亦遠矣。既為丞相。蓋將使天下之廣為一潁川之治也。而宣帝之心則有異于是焉。宣帝為政。務欲使天下之人。雖一毫髮之細。蔑敢有欺于我。生殺予奪。惟我所欲。是則宣帝之心也。霸乃欲班布教化。一如潁川時。則所謂東南兕而西北矢也。庸烏得而合乎。若張敞之刻峭。則真與宣帝同之。故出一言以劾霸。而霸不復振。亦理勢之常也。敞舍鶡雀飛集丞相府。霸以為神爵。欲以聞。而敞遽奏之。帝遽信之。而霸以是疏。何帝之不諦如是甚耶。夫霸之神鶡雀也。此亦微瑕細纇。初不足咎。況欲以聞之而實未以聞乎。帝乃以此罪霸。至召上計吏。使侍中臨飭。如敞指意。則宣帝之于大臣。恩亦薄矣。蓋宣帝之心與霸本殊。雖以一時之譽而相之。其論議大事。必多有以忤意。特無以為名誚之耳。一聞敞言。則謂霸之所為。皆無事實。張皇布濩。祇以虛名撼我。今又以鶡雀自為治政美應。則其佹僪欺君。其來審矣。可不黜之乎。此所以疏霸而無疑也。噫。常人之情。與己少同則親。與己少異則疏。自古及今。其孰不然。何獨漢宣帝一人而已哉。吾姑借霸行事。以明夫人情同異之別云。

  世之勸人以學者。動必誘之以道德之精微。此可為上性言之。非所以語中下者也。上性者常少。中下者常多。其誘之也非其所。則彼之昧者日愈惑。頑者日愈媮。是其所以益之者。乃所以損之也。大抵今之學非古之學也。今之學不過為利而勤為名而修爾。因其所為 【 去聲。】 而引之。則吾之勸之者易以入。而聽之者易以進也。求之前賢。蓋得二說焉。齊顏之推家訓云。自荒亂以來。諸見俘虜。雖百世小人。知讀論語、孝經者。尚為人師。雖千載冠冕。不曉書記者。莫不耕田養馬。以此觀之。安可不自勉耶。若能常保數百卷書。終不為小人也。諺曰。積財千萬。不如薄技在身。則今人所謂良田千頃。不如薄藝隨身者也。韓退之為其姪符作讀書城南詩云。金璧雖重寶。費用難貯儲。學問藏之身。身在即有餘。則今世俗所謂一字直千金者也。古今勸學者多矣。是二說者。最得其要。為人父兄者。蓋不可以不知也。

  ●敬齋先生古今黈卷之五

  離卦。六五。象曰。六五之吉。離王公也。疏謂進王而言公。取其便文以合韻。本經未必有此意。王公亦一體也。王公階級雖殊。然五等之爵。以公為最貴。公侯不嫌為君。但俾為王耳。又疏以離為附著。釋文離字音作去聲。必當與麗同之。

  大壯。上六。羝羊觸藩。不能退。不能遂。注云。有應於三。故不能退。懼於剛長。故不能遂。疏云。退謂退避。遂謂進往。觀注疏大意。當謂外卦以向上為退。向下為進。又象曰。不詳也。疏以詳為祥。云。祥者、善也。注及釋文俱無所發。經疏詳祥不別。豈古字通用乎。然伊川易傳解此爻云。六以陰處震終而當壯極。其過可知。如羝角之觸藩籬。進則礎身。退則妨角。進退不能。是其自處之不詳慎也。此說為優。

  文章兩字之學。兩字之體。變變不已。遂至於無窮。然用沈存中括棊局法求之。亦自可盡。沈謂棊局之多。非世閒名數可紀。但連書萬字五十二。即是局之大率。彼局路止於三百六十一。而其變動已無名數可紀。況數字之多乎。今謂其數可盡者。世閒字書。固有限量。其變雖多。亦不容以無盡也。常試以一二字約之。其數遂無所逃。一二字既已得之。則雖多至百千萬。皆可以得之矣。且以一字為主。而欲括盡世閒多言之變者。以一字乘舉世所有之字而倍之。復虛減元數畀一是也。所以盡乘字數而倍之者。既立一字為主。別得一字。則主客之中一正一倒也。所以虛減元數羃者。正倒之外。又有所重也。

  長發。受小球大球。為下國綴旒。荷天之休。傳云。球、玉。綴、表。旒、章。箋云。綴、猶結也。旒、旌旗之垂者也。小玉、尺二寸。圭也。大玉、珽也。執圭搢珽。以與諸侯會同。結定其心。如旌旗之旒縿著。擔負天之美譽。為衆所歸鄉。疏云。毛以為湯受二玉。以作天子。為下國諸侯之表章。鄭以為湯受二玉。與諸侯會同。而諸侯心繫天子。如旌旗之旒。綴著於縿。又云。春秋襄十六年。公羊傳云。君若綴旒然。言諸侯反繫屬於大夫也。此言綴旒。文與彼同。明以旌旗為諭。故易傳以猶結也。秋官大行人及攷工記說旌旗之事。皆云九旒七旒。爾雅說旌旗之練旒九。是旌旗垂者名為旒也。李子曰。案襄公十六年。公羊傳云公會 【 云云】 于溴梁。戊寅。大夫盟。諸侯皆在是。其言大夫盟何。信在大夫也。何言乎信在大夫。徧刺天下之大夫也。曷為徧刺天下之大夫。君若贅旒然。何休曰。旒旗旒贅。繫屬之辭。若今俗名就壻為贅壻矣。以旗旒諭者為下所執持東西旒者其數名。禮記玉藻。天子旂十有二旒。諸侯九。卿大夫七。士五。據公羊傳與毛鄭二說。其實三家俱各不同。而詩疏援引公羊之語者。以綴贅同音。強為說耳。世之為文之士不復用古詩說。凡言人主之危難便言綴旒。甚失義理。釋文。綴、陟劣反。又張衞反。縿、所銜切。絳帛。韻又史炎切。旗幅為繆。今孔疏依鄭說云。如旌旗之旒。綴著於縿。則縿正當從史炎切讀之。而釋文止音所銜反。計兩音義必不殊。

  臣工篇。命我衆人。庤乃錢鎛。奄觀銍艾。注。庤、具。錢、銚。鎛、鎒。銍、穫。箋云。奄、久。觀、多也。教我庶民。具女田器。終久必多銍艾觀之也。疏。釋文云。錢銚、古田器。世本云。垂作銚。宋仲子注云。銚、刈也。然則銚。刈物之器也。鎛、鉏類。或云鋤也。銍、穫禾短鐮也。疏又引管子云。一農之事。必有一銍一鎒一銚。然後成農。疏又云。鄭讀爾雅以淹為奄。故云久也。王肅云。奄、同也。李子曰。鎛、鋤類。銍、穫禾鐮。此二物無疑。惟錢銚為刈物之器。其義頗昧。說文止言古田器。不言所用。而宋仲子注云。銚、刈也。疏因宋注。遂以銚為刈物之器。以詩意求之。銚必開墾之器。或種蒔所用。決非刈物之器也。何者。農事耕穫。悉有次第。必先耕種。然後鋤耨。既堅既好。然後收穫。故錢也。鎛也。銍也。詩人以次言之。若以銚為刈物之器。銍又為穫禾之器。刈即穫也。穫即刈也。兩句之內。前後重復。而復雜言鎛耨。此詩不亦太猥亂乎。乃知銚為耕墾所須。但古今器用不同。名號隨時屢改。不可攷耳。奄觀字。鄭氏讀奄為淹。以淹為久。既不可從。又以觀為多。亦不可曉。王肅解奄為同。孔安國注書。亦以奄為同。則奄字當從同義。觀者止是觀漁觀稼之觀。此詩葢謂命我衆農。具女錢鎛等物以趨事。候秋成時。同汝共觀。見其銚刈之功也。

  前李廣傳。廣將四千騎出右北平。張騫將萬騎。與廣異道。匈奴將四萬騎圍廣。漢兵死者過半。廣以大黃射其裨將。殺數人。明日。復力戰。而博望侯軍亦至。匈奴乃解去。歸。漢法。博望侯後期。當死。贖為庶人。廣軍自當。亡賞。師古曰。自當。謂為虜所勝。又能勝虜。功過相當也。顏說非是。先言漢兵死者過半。明日。復力戰。不言勝負。何得為虜所勝。又能勝虜乎。葢廣敗衂當誅。以騫失期。後至。而廣獨與虜戰。其功過相補。此謂自當亡賞。

  又李陵傳。搏戰。如淳曰。手對戰也。黈曰。搏戰。若鳥獸之攫搏而戰也。如淳言手對戰。自何言歟。戰自相對。

  又吾士氣少衰而鼓不起者。何也。軍中豈有女子乎。師古曰。繫鼓進士而士氣不起也。一曰。士卒以有妻婦。故聞鼓音而不時起也。李子曰。謂士氣不起。及士身不時起。皆非。正謂鼓音不起耳。不起、不振起也。李賀詩云。霜重鼓寒聲不起。葢用此語。

  又人持二升糒。一半冰。如淳曰。半讀曰片。或曰五升曰半。師古曰。半讀曰判。判、大片也。時冬寒有冰。持之以備渴。黈曰。倉卒之際。人各持冰一片以備渴。若曰人須五升。此甚無理。顏以半為判。謂判為大片。亦太繳繞。半字從片音讀為是。

  又田蚡傳。蚡為人貌侵。生貴甚。服虔曰。侵、短小也。師古曰。生貴甚。謂自尊高示貴寵也。黈曰。侵與寢同。古字通用。寢、不揚也。服說短小非。生猶身也。貴甚、貴重之地。生貴甚。言身居丞相之位也。不與上文為人相屬。顏說自尊高示貴寵非。

  又蚡以肺附為相。非痛折節以禮屈之。天下不肅。師古曰。舊解云。肺附。如肝肺之相附著也。一說。肺、折木札也。喻其輕薄附著大材也。痛猶甚也。言以尊貴臨之。皆令其屈節而下己也。肺附二說。以上下文斷之。其後說為優。肺附二字。此一卷凡三見。此與灌夫傳。天下幸而安樂無事。蚡得為肺附。又韓安國謂田蚡曰。君當免冠解印綬歸。曰臣以肺附幸得待罪。固非其任。披尋語意。皆是過自卑抑。若以肝肺為解。卻見親密之甚。其下非痛折節 【 至】 天下不肅數語。顏說頗乖。此謂非痛自折節。以禮屈下於人。則天下不敬重己。故下文云。薦人或起家至二千石。是上禮屈於人之一端也。其上文亦云。蚡新用事。卑下賓客。進名士家居者貴之。此其前後之意極明白也。師古解以禮屈之。翻謂屈己為屈人。是何說邪。師古意必以為其下文有坐其兄北鄉。自坐東鄉事。而此言折節以禮屈之。當是使人屈節以下己也。殊不知蚡始則折節下士耶。漸權移人主。其終驕恣。至於如此耳。

  灌夫傳。太后怒。不食。曰。我在也。而人皆藉吾弟。令我百歲後。皆魚肉之乎。且帝寧能為石人耶。此特帝在。即碌碌。設百歲後。是屬寧有可信者乎。師古曰。石人徒有人形耳。不知好惡也。一曰。石人者、謂常存而不死也。碌碌者、循衆也。石人二說。當從後說。碌碌言循衆。非也。碌碌。苟且意。此之一字。指田蚡也。是屬即汲黯、鄭當時之屬。太后既自言百歲後。人皆魚肉吾弟。故又言景帝寧能為石人而不死邪。此田蚡特以帝在。即得碌碌苟活。設爾百歲後。是汲、鄭之屬。寧有可信者乎。師古以碌碌為循衆。則指言景帝。汝在尚循衆也。其說雖通。殊為牽強。

  又田蚡怒韓安國曰。與長孺共一禿翁。何為首鼠兩端。服虔曰。禿翁。言嬰無官位版授。張晏曰。嬰年老。又嗜酒。頭禿。言當共治一禿翁也。師古曰。服說是。黈曰。服說非。張說是。張說雖是。亦頗鑿。禿翁祇謂年老髮少耳。不必言嗜酒而禿也。

  又劾嬰瀆矯先帝詔害。罪當棄市。鄭氏曰。矯詔有害不害也。黈曰。矯先帝詔書。以為國家害也。

  東坡大全集所載漁樵閒話凡十一事。萬回言明皇五十年太平天子。一也。李蟜真才子。二也。霓裳曲誕妄惑人。三也。妃子竊吹寧王玉笛。四也。田承嗣殺舞馬。五也。李忠化虎。六也。王轂玉樹曲。七也。聶隱娘為劍俠。八也。長慶中人見倀鬼。九也。李尚書以皮城守五原死求德政碑。十也。李義山賦三怪物。十一也。其言論頗涉粗淺。恐非坡筆。縱是坡筆。決其少作。然獨記倀鬼一說。為能曲盡小人之所為。雖百世不可廢也。又載艾子雜說。凡四十一事。雖俱俳優俚俗之語。而所託諷。大有切中於時病者。卻應真出坡手。

  又坡集中。有詩評兩卷。引據叢雜。殊可鄙笑。葢中閒既有坡說。而復有後人論坡者。一切以坡語槩之。不知其纂集者誰也。

  地理新書載三字姓。宮音曰步六孤。商音曰可足渾。角音曰侯莫陳。羽音曰赤小豆、郁久閭。此等已不可攷。而又載三字闕五音者。曰。破六韓、阿逸多等。凡六十姓。前步六孤等皆有音。而此悉闕之。豈前步六孤等五姓可配以五音。而此六十姓俱無所屬乎。夫有是姓則有是言。有是言則有是音。而此六十姓無音者。當是昔人以五音姓氏相配時。未始知之耳。且三字姓其無音者尚如此之多。況自死獨膊、井強六斤等。以四字為姓者耶。以是知音姓相屬。真同戲論。

  用爽厥師。則爽為明。女也不爽。則爽為昧。父母昆弟。則昆為長。垂裕後昆。則昆為後。驩虞如也。則虞為喜。閒於憂虞。則虞為懼。貴介公子。則介為大。憂悔吝者存平介。則介為小。亂臣十人。則亂為治。亂邦不居。則亂為危。媚茲一人。則媚為忠。取媚於上。則媚為佞。秉心塞淵。則塞為實。茅塞子心。則塞為蔽。飲酒溫克。則克為良。克伐怨欲。則克為很。降之百祥。則祥為吉。毫有祥桑。則祥為凶。汩作。則汩為治。汩陳五行。則汩為亂。擾兆民。則擾為安。庸人擾之。則擾為煩。必有忍其乃有濟。則忍為恕。忍人殘忍。則忍為暴。皇極。則極為大中至正之道。六極。則極為貧窮大惡之稱。因知古人文字。字無定論。惟所從言之異。 【 案此條見卷一。第少釋虞塞祥汩五字。】

  今人以有書借人。借書還人為二癡。此出於殷芸小說。云。杜預書告兒。古詩。有書借人為可嗤。借書送還亦可嗤。雖癡嗤兩字不同。而意則同之。

  李白寄遠云。一日望花光。往來成白道。注云。一作日日采蘼蕪。上山成白道。小本云。百里望花光。往來成白道。三聯意各不同。予謂前聯為勝。

  東坡詩。安得道人殷七七。不論時節使花開。按古今詩話云。韋七七每醉歌云。解醞逡巡酒。能開頃刻花。又詩史載殷七七事云。七七有異術。嘗與客飲。云。某有藝成賓主歡。即顧屏上畫婦人曰。可唱陽春曲。婦人應聲隨歌曰。愁見唱陽春。令人離腸結。郎去未歸家。柳自飄香雪。如此者十餘曲。然則使花開者乃韋七七。非殷七七也。東坡此詩。誤以韋為殷耳。不然。二事所載。果有一誤也。

  淵明責子詩云。雖有五男兒。總不好紙筆。又云。天命苟如此。且進杯中物。而杜子美以為陶潛避俗翁。未必能達道。黃魯直書淵明責子詩後乃云。觀淵明之詩。想其為人。豈弟慈祥。戲謔可觀也。俗人便謂淵明諸子皆不肖。而淵明愁歎於詩。可謂痴人前說不得夢也。如魯直此言。則子美為俗人。淵明而果未達道乎。子美而果俗人乎。乃知子美之言。亦戲言耳。陶、杜兩公之詩。本皆出於一時之戲。誠不可以輕議也。當為知者言之。

  周天十二次二十八宿。有以兩宿為一次者。有以三宿為一次者。或者謂四正之位。其所據不得不大。故占三宿。其餘各居一偏。故止二焉。此果有定論否。前律曆志云。東方七十五度。北方九十八度。西方八十度。南方一百一十二度。東方七宿至少較南方少三十七度。又逐宿較之。觜宿不及井宿者三十二度。雖其測望之時。遠近疏密之不同。上下旁側之有異。亦不應相懸如是之甚也。月令。仲春之月。日在奎。昬弧中。旦建星中。按天文志。弧星在輿鬼南。建星在斗上。今不取鬼、斗而取弧、建者。孔穎達云。弧星近井。建星近斗。以井斗度多。其星體廣。不可的指昬星之中。故舉弧、建定為中也。審如孔說。則星有相近於正中者。皆得與于四七之列也。夫古先聖哲以天體本無可驗。于是但視諸星運轉。即謂之天。凡十二舍、二十八宿、三百六十五度及九道之類。率皆強名之。故謂其術為綴術。所謂綴者。非實有物。但以數強綴輯之。使相聯絡。可以求得其處所而已。故星之近乎赤道。當乎正中。取易見而可以指名者。而強名之曰。此二十八宿也。不如是。無以考七緯。殷四時。亦既名之為宿矣。又從而分配四方為鳥獸之象焉。此所以各占之度。或以甚多。而或以甚少也。是則天體可以強占。天星可以強分。其于二十八宿之內。亦可以減之。而其外。亦可以增之也。設令今人有自我作古者出。分周天為二十四宿。方別居六。定之為九十度有奇。次別居二。定之為三十度有奇。其誰曰不可。若然。則次舍乃更易分。中星乃更易見。弧、建之類。皆可以為列宿。而列宿之度數。亦必不至於多寡之懸絕也。然而聖人不為是截然易曉之術。而反立參糅難明之數。何者。葢其妙達無方。以神道設教。奇耦錯綜。中有深意。于其測望之時。略取其易見者而強名之。以韶後世耳。

  月令。日在營室。疏。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辰有三十度。總三百六十度。餘有五度四分度之一。度別為九十六分。總五度有四百八十分。又四分度之一。為二十四分。并之為五百四分。十二辰分之。辰各得四十二分。則是每辰有三十度九十六分度之四十二。計之日月實行。一會惟二十九分過半。若通均一歲會數。則每會有三十度九十六分度之四十二。李子曰。度不別為一百分而別為九十六者。取分下之全數耳。若以一度為一百分。則五度四分度之一。通分內得五百二十五。卻以十二辰分之。則辰各得四十三分七釐五毫。亦為四十三分四分分之三也。曆法雖有小分小杪。然此四分度之一。本以零數難計。故分割之時。欲得全分。今於分下又帶零數。則無再分。必欲再分。則其數轉煩。所以度別為九十六分。而於除之時。每辰之下。各得其全數也。

  屈原傳。原勸楚懷王殺張儀。其事纖悉備盡。楚世家載勸殺張儀者。乃謂昭睢。而屈原沒不復見。若以為■〈閒〉冊繁多。要使姓名互著。則在左氏春秋傳有之。在遷史故無此例。若以為昭睢本主此事。原特副之。則屈原傳略無昭睢一言。而原之事跡明白乃爾。兩者皆無所據。何耶。此葢舊史去取失當。馬遷筆削時。不暇前後照顧。隨其所載。各自記之。遂使世家與列傳異辭。

  乘輿之乘。經史音釋俱去聲讀。老杜詩巴山云。巴山遇中使。云自陝城來。盜賊還奔突。乘輿恐未迴。而乘字作平聲用之。似誤。

  詩采芑篇。伐鼓淵淵。振旅闐闐。淵淵自為鼓聲。闐闐自為軍旅衆多之狀。闐闐猶俗所謂駢闐也。而鄭氏以為戰止將歸。又振旅伐鼓闐闐然。詩意恐不其然。

  雨無正篇。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處休。鄭以巧言為善言。謂以事類風切凱微之言。非也。此乃巧言篇所謂巧言如簧。顏之厚矣之巧言也。巧言中。蛇蛇碩言。出自口矣。此乃當篇所謂往來行言。心焉數之之行言也。而毛以蛇蛇為淺意。鄭以碩言為言不顧行。皆非也。

  信南山。疆埸翼翼。自是疆畔比次整齊之意。毛以翼翼為讓畔。疏又以為所生百穀之處。其農人理之。使疆埸之上翼翼然開整讓畔。然則下文黍稷彧彧。亦當云黍稷所生之地。其農人皆彧彧然有文禮也。尋文觀義。寧有如是之理乎。

  角弓。無教猱升木。如塗塗附。君子有徽猷。小人與屬。猱之性善登。教之登木。則登必高。塗之性善附。以之附物。則附必固。以喻小人之性喜讒佞。而幽王好之。則讒佞必愈甚。故詩人曉之曰。王其勿教猿猱之升木也。若教之升木。是猶以塗塗物。豈有不附著者乎。言小人不可昵近。惟當信任君子耳。今王不知其然。於其九族之中。號為君子。有徽美之道者。可親而不親。乃於讒諂邪佞之小人與之連屬也。鄭氏箋以為人心皆有仁義。教之則進。又謂君子得聲譽。小人樂與連屬。實所未喻。

  白華篇。嘯歌傷懷。念彼碩人。實勞我心。正指申后為碩人。如碩人其頎。衣錦絅衣。皆指美者而言。理明白而辭婉順。無一毫可疑。而說者乃以為襃姒。一何所見之偏耶。

  詩大明篇。會朝清明。毛云。會、甲也。疏謂會值甲子之朝。不終此一朝。而伐殺虐紂。天下乃大清明。無復濁亂之政。毛云會甲者。非訓會為甲。以會朝為會甲也。以會朝為會甲者。謂共會于甲子之朝也。泰誓曰。惟十有三年春。大會於孟津。又曰。羣后以師畢會。皆會集之明文也。會朝清明。言所會甲子之朝。不待前徒倒戈。已翦殷殺紂。天下翕然。變濁亂而為清明也。疏謂甲子之朝。則誠是。而云會值。則與毛傳悖矣。

  生民。或簸或蹂。毛云。或簸糠者。或蹂黍者。箋云。蹂之言潤也。舂而杵出之。簸之又潤溼之。將復舂之。趨於鑿也。疏。孫毓云。詩之敍事。率以其次。既簸糠矣。而傳以蹂為蹂黍。當先蹂乃得舂。不得先舂而後蹂也。既蹂即釋之烝之。是其次也。箋義為長。李子曰。孫毓之言非也。蹂者、挼挱之也。今之舂者。既已簸去其糠矣。必須重為蹂挼。然後復投臼中而舂之。先蹂後蹂。自為次第。然今蹂字次簸而言。則是未簸以前。將舂之際。蹂雖不舉。其蹂自明。又既簸且蹂。必將復舂。再蹂舂。足以見趨鑿之意矣。孫取鄭說為長。則必以蹂為潤溼當之。以蹂為潤。匪治攸聞。

  既醉篇。威儀孔時。君子有孝子。孝子不匱。永錫爾類。李子曰。羣臣助祭之時。更相攝歛。濟濟然威儀其是。可謂人有士君子之行矣。羣臣所以皆然者。豈非君子之成王。有孝子之行。以感動之乎。成王之有孝子之行也。無有匱竭。常能錫予汝之族類。德教所漸。天下成風。故使羣臣化之。威儀如此。今鄭氏以為王之羣臣。威儀甚得其宜。皆為君子之人。皆有孝子之行。則此說失之矣。其實經中君子皆斥王而言。鄭祇以序稱人有士君子之行。遂誤箋此句。直指羣臣。若必謂之羣臣。則下云其類維何。室家之壺。君子萬年。永錫祚胤。果何屬歟。疏家既申毛說。復與鄭同。又以謂羣臣有此孝行。不有匱竭。能以此道轉相教化。則天長賜予汝王以善道。意謂臣行大孝。天錫人君。以理推之。一何乖異。葢天子之孝。莫大於使天下太平。以此錫類。則宜乎當世人有士君子之行。此詩之本意也。

  愆、過、尤。皆甚之之辭。故愆從衍從心。詩云。不愆不忘。率由舊章。不愆、非揠苗也。不忘、非舍田也。茲成王所以為令德也夫。

  卷阿篇。似先公酋矣。鄭云。嗣先君之功而終成之。說者曰。成王之所繼嗣者先王也。而云先公。公是君之別名。說者之言非也。士、事也。公、功也。先達例有此解。葢先公即是先王之功。

  揚子重黎篇。或問淳于越。曰。伎曲。請問。曰。始皇方虎列而梟磔。噬士猶腊肉也。越與抗眉。終無橈辭。可謂伎矣。仕無妄之國。食無妄之粟。分無妄之橈。自令之閒而不違。可謂曲矣。黈曰。始皇之世。是古非今者族。而越請之事。援古證今。可謂有才技矣。然而君子之出也。必仕無妄之國。食無妄之粟。則然後可以分無妄之橈也。令、美也。閒、際也。違、去也。始皇自謂德兼三皇。功備五帝。所謂自美者也。於此之際。越不違去之。則亦不直矣。自令舊注。李軌謂越自令與始皇并以為無道。宋咸謂秦無道如是。越自使令之閒。不能違去於秦。皆非。

  桓帝時。渤海王悝多不法。史弼上書事曰。陛下隆於友于。不忍遏絕。恐鄭滋蔓。為害彌大。據隆於友于一句。似不成語。今詞賦家用此等。謂之透字。俚俗人道此等。謂之歇後。是皆破碎之極。輕佻之甚。固非為文者之所貴也。況君臣相與都俞之際。可如是之俳乎。史筆此章。若曰隆友于之情。則猶為典雅也。

  東坡贈王子直詩首云。萬里雲山一破裘。杖端閒挂百錢游。其第三聯云。水底笙歌蛙兩部。山中奴婢橘千頭。晉阮修字宣子。常步行。百錢挂杖頭。至酒店。便獨酣暢而飲。今改云杖端。葢避下句橘千頭之頭也。孔稚圭門庭之內。草萊不翦。中有蛙鳴。或問之。曰。欲為陳蕃乎。稚圭曰。我以此當兩部鼓吹。何必效蕃耶。鼓吹者。所謂鹵簿之鼓吹也。稚圭自以蛙鳴為鼓吹。今以蛙鳴為笙歌。亦似與本事不類。

  相於、相為也。俚俗語耳。而老杜詩兩用之。贈李八祕書云。此行雖不濟。良友昔相於。奉贈盧五丈參謀云。老矣逢迎拙。相於契託饒。

  馬援傳。乘下澤車。注云。周禮曰。車人為車。行澤者為短轂。行山者欲長轂。短轂則利。長轂則安也。然則短轂則狹車也。下澤車。言低且狹也。又御款段馬。注云。款猶緩也。言形段遲緩也。注非是。款段葢連緜語。猶今世俗言骨董云耳。

  五星聚。非吉祥。乃兵象。故高祖入關。五星聚于東井。則為秦亡之應。攷之書傳。五星之聚。不獨漢世有之。在唐世為尤多。武德元年七月。鎮星、太白、辰星聚于東井。二年三月復然。是年關中分裂。天寶九載八月。五星聚于箕尾。燕分也。占曰。無德則殃。至德二載四月。嵗星、熒惑、太白、辰星聚于鶉首。元和十年六月。四星復合于東井。皆占中外相連以兵。乾元元年四月。熒惑、鎮星、太白聚于營室。太史南宮沛奏其地戰不勝。營室、衞地。大曆三年七月壬申。五星並出東方。占曰。中國利。中國利則四夷被兵也。貞元四年五月。歲星、熒惑、鎮星聚于營室。占曰。其國亡。地在衞分。元和十一年十二月。鎮星、太白、辰星聚于危。危、齊分。又十四年八月。歲星、太白、辰星聚于軫。軫、楚分。占曰。兵喪。開成四年正月。熒惑、太白、辰星聚于南斗。推曆度在燕分。占曰。內外兵喪。改立王公。咸通中。熒惑、鎮星、太白、辰星聚于畢、昴。在趙魏之分。詔鎮州王景崇被袞冕。軍府稱臣以厭之。文德元年八月。歲星、鎮星、太白聚于張。張、周分。占曰。內外有兵。為河內、河東地。大約星聚少則其用兵少。星聚多則其用兵多。天變人事有若符契焉。或曰。星變偶然耳。隨變隨應未必然也。或者之言非也。姑以唐事驗之。其大者有徵。則其餘槩可見矣。太宗貞觀年中。天下太平。不聞有星聚之異。天寶九年。五星聚燕。後數歲。安史煽禍。中國塗炭。至累世不息。是何得為偶然哉。

  ●敬齋先生古今黈卷之六

  渭上翁公論史記子政說云。邯鄲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時生子政。期音基。大期者。周歲十二月也。太史公傳特著此者。所以證諸侯之史之妄。世傳之非。李子曰。大期之期。止當如字讀。不當音基。期謂生產時限耳。今音基而解作十二月。甚與本文相戾。渭上翁長于史學者也。所著公論。誠公不誣。但此段可削去。

  晉書。王獻之為謝安長史。太極殿新修成。欲使獻之題其牓。難言之。試謂曰。魏時凌雲殿牓未題。而匠者誤釘之。乃使韋仲將懸橙書之。比訖。鬚髮盡白。裁餘氣息。還語子弟。宜絕此法。獻之揣知其旨。正色曰。仲將。魏之大臣。寧有此事。使其若此。有以知魏德之不長也。書法錄云。魏明帝淩雲臺初成。令韋誕題牓。高下異好。就點正之。因危懼。以戒子孫。無為大字楷法。王僧虔名書錄云。魏明帝起淩雲臺。誤先釘牓。而未之題。籠盛韋誕。鹿盧引上書之。去地二十五丈。誕甚危懼。乃戒子孫絕此楷法。李子曰。魏明帝之為人。人主中俊健者也。興工造事。必不孟浪。況淩雲殿非小小營構。其為匠氏者。必極天下之工。其為將作者。亦必極當時之選。樓觀題牓。以人情度之。宜必先定。豈有大殿已成。而使匠石輩遽挂白牓哉。誤釘後書之說。萬無此理。而名書錄載之。晉史又載之。是皆好事者之過也。名書錄又謂去地二十五丈。以籠盛誕。鹿盧引上書之。事果可信耶。晉書雖引此事。而復著獻之語。謂寧有此事。則亦自不信也。書法錄言高下異好。令就點定。誕因危懼。以戒子孫。則此說其或有之。晉書又稱誕書比訖。鬚髮盡白。此尤不可信者。前人記周興嗣一夕次千文成。鬚髮變白。已屬繆妄。而誕之書牓。特茶頃耳。危懼雖甚。安能遽白乎。

  世本云。奚仲作車。或謂虞書云。車服以庸。奚仲。夏之車正。乃在唐、虞之後。何以謂之始作車乎。予以為不然。葢奚仲以前雖已有車。殆皆椎輪制。至奚仲則加改而新之。亦得謂之作也。

  八音曰金、石、絲、竹、匏、土、革、木。若金、石、竹、匏、土、革、木七音。乃世閒自有之物。惟絲不然。必蠶於桑者之手而後成焉。世本及桓譚、許慎皆云神農作琴。而蔡伯喈琴操云。伏羲作琴。夫有琴則必有弦。有弦則必有絲。絲之為用。當不專於弦索。葢以織縑帛。製衣服。而為之主也。易曰。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說者曰。軒轅以前衣皮。其制短小。今衣絲麻布帛。所作衣裳。其制長大。故云垂衣裳也。然則羲、農之世。其無絲也審矣。此時無絲。又焉得以為弦索者乎。吾謂蔡邕及世本諸家之說皆妄也。弦索之音。必自夫黃帝時有之。或者難予曰。羲、農之世果無絲。則易胡云乎庖羲氏作結繩而為網罟。曰。邃古悠遠。是之與非。非我輩所能悉。大概曩之所為繩。非若今之所為繩也。菅蒯之類皆得為之。豈可以網罟而擬弦索哉。

  相如上林賦曰。丹水更其南。紫淵徑其北。終始灞滻。出入涇渭。酆鎬潦潏。紆餘逶迆。經營乎其內。蕩蕩乎八川分流。相背而異態。然後灝溔潢漾。安翔徐回。翯乎滈滈。東注太湖。衍溢陂池。李善曰。太湖在吴縣。尚書所謂震澤也。沈存中駁之曰。按八水皆入大河。如何得入震澤。渭上老人蕭公復為辨云。此自賦客誇大之辭。廣張瑰瑋奇怪之說。以動蕩人心。然後列其諫諷之言耳。固非法度之言也。安可以圖經地志。責其物產所生成、山川所終始哉。沈存中獨譏相如。亦自強解事也。李子曰。沈存中雖似強作解事。相如亦自強為文。蕭公亦與強出理。文人誇誕。固其常態。然要不可以悖理。賦雖主于華掞。何至使秦川之水。曲折行數千里。以入東南之震澤乎。存中以正譏之。而蕭公以權直之。吾見直者之私而譏者之公也。

  滹南王先生病淵明歸去來辭樂琴書以消憂。謂既云樂琴書矣。復何憂之可消乎。王先生亦過論矣。論語述而篇。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子曰。女奚不曰。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孔子自言樂以忘憂。自謂樂道以忘憂也。孔子樂道以忘憂。淵明樂琴書以消憂惡乎不可。

  為政篇。居其所而衆星拱之。疏云。衆星共尊之。故釋文共音去聲。鄭玄作拱。俱勇反。鄭說實優。故學者皆讀從上聲。

  先行其言而後從之。孔曰。疾小人多言。而行之不周。疏曰。君子先行其言。而後以行從之。治曰。孔注是。邢疏非。此葢謂先德行而後言語也。先行斷句。其言而後從之者。猶云而後其言從之。邢乃謂先行其言。而後以行從之。殊無義理。

  奚其為為政。疏云。此外有何事其為為政乎。依疏此說。是二為字俱平音也。予謂不然。奚其為為政者。此言孝友便是為政之實。何必為人復為政乎。上為字于偽反。

  述而篇。子曰。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此言當時貴文章而賤德行。文。莫吾猶人也。猶言文章。吾不能如當時之人。身行君子之道者。則吾未之有得也。未之有得。猶言未之見也。

  史記。伊尹處士。湯迎之。五反。然後往從。湯以為相。李子曰。君子之道。或出或處。然則必有道而不肯以輕出者。謂之處士可也。中無所有。而尸處士之名者。索隱而行怪者也。故杜牧之送辥處士序云。處士之名何哉。潛山隱市。皆處士也。其在山也。非頑如木石也。其在市也。亦非愚如市人也。葢有大智不得大用。故羞恥不出。寧與市人木石為伍也。國有大智之人。不能大用。是國病也。故處士之名。自負也。謗國也。非大君子其孰能當之。論人若牧之。則所謂不失名實者矣。而今也。畫工鑷師。人人得而稱之。人人得而與之。彼其畫工鑷師。果皆伊尹之徒哉。

  前人辨開元通寶錢。為高祖時鑄。歐陽詢書。後來無再鑄者。此攷覈之不精也。案唐食貨志云。武德四年。鑄開元通寶錢。其文以八分、篆、隸三體。又云。乾封元年。改鑄乾封泉寶錢。徑寸。重二銖六分。以一當舊錢之十。踰年而舊錢多廢。明年以商賈不通。復行開元通寶錢。天下皆鑄之。又云。開元二十六年。宣、潤等州。初置錢監。兩京用錢稍善。米價益下。其後錢又漸惡。詔出銅所在置監。鑄開元通寶錢。京師庫藏皆滿。是則高祖時已置此錢。高宗時又鑄之。玄宗時又鑄之。不得獨云高祖時鑄此錢也。錢又舊有三等。曰八分。曰篆。曰隸。不得獨云歐陽詢書之也。今所存。止見詢書者。葢為分、篆二體者甚少耳。

  漢書李廣傳。元狩四年。大將軍等大擊匈奴。廣為前將軍。大將軍出塞。捕虜知單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廣并於右將軍軍。出東道。東道回遠。少水草。廣辭曰。臣部為前將軍。臣願居前。先死單于。大將軍陰受上指。毋令廣當單于。廣固辭。大將軍勿聽。令長史封書與廣之莫府。曰。急詣部。如書。廣不謝大將軍而起行。意象慍怒。又廣與右將軍食其合軍出東道。惑失道。後大將軍。大將軍還。使長史持■〈米冓〉醪遺廣。因問其失道狀。廣未對。長史急責廣之莫府上簿。廣曰。諸校尉亡罪。乃廣自失道。吾今自上簿。至莫府。謂麾下曰。廣結髮與匈奴大小七十餘戰。今幸從大將軍出接單于兵。而大將軍徙廣部行回遠。又迷失道。豈非天哉。且廣年六十餘。終不能復對刀筆之吏矣。遂引刀自剄。之莫府三字。凡兩見。顏師古注曰。之、往也。莫府。衞青行軍府。顏說非也。之語佐。此廣之莫府。謂李廣之莫府也。若以之為往。以莫府為衞青莫府。則何為曰急詣部如書也。其下文長史急責廣之莫府上簿。其意與此不殊。廣以長史責其莫府上簿。因拒之曰。諸校尉亡罪。乃自我失道。吾今自上簿。已而廣身至己莫府中。乃謂其麾下云云。前以廣不從。故令急詣部。後以廣失道。故令急上簿。長史之責廣者。此二事耳。俱非使廣親往大將軍府也。莫府雖將軍所居。其下諸校尉并參佐等皆得言之。上文莫府省文書是也。

  衞青父鄭季。以縣吏給事平陽侯家。平陽侯曹壽尚武帝姊陽信長公主。季與主家僮衞媼通。生青。青有同母兄衞長君及姊子夫。子夫自平陽公主家得幸武帝。衞媼長女君孺。次女少兒。次女則子夫。霍去病。青姊少兒子也。其父霍仲孺先與少兒通。生去病。及衞皇后尊。少兒更為詹事陳掌妻。史又云。子夫幸。有身。少兒故與陳掌通。上召貴掌。李子曰。衞、霍皆淫婦人所生。夤緣中宮為侍中。至封侯。乃知功名之來。初無分于君子小人。而恒在夫逢與不逢之閒。世之人有少才力。輒抗志自負。必期一日攫取富貴于霄漢之表。以致敗衂者多矣。寧知運有通塞。數有奇偶者乎。故孟堅備錄二子始終之事云。青為平陽侯家人。少時歸其父。父使牧羊。先母之子皆奴畜之。嘗至甘泉居室。一鉗徒相青曰。貴人也。官至封侯。去病所將常選。然亦敢深入。常與壯騎先其大軍。軍亦天幸。未嘗困絕。觀史筆所著。則二子之所遭遇。槩可見矣。

  衞青傳。斬輕銳之卒。捕伏聽者三千一十七級。師古曰。本以斬敵一首。拜爵一級。故謂一首為一級。因復名生獲一人為一級。治曰。生獲不當言級。此顧上斬字為文。而顏顧捕字為解。誤也。既言斬。復言捕者。先捕得而後斬耳。

  霍去病傳。為票姚校尉。服虔曰。音飄搖。師古曰。票音頻妙反。姚音羊召反。票姚、勁疾之貌也。荀悅漢紀作票鷂字。去病後為票騎將軍。尚取票姚之字耳。今讀者音飄遙。則不當其義也。師古雖破服音。然依服音讀。其義亦通。而顏直不取者。正用荀紀文耳。此二字集韻亦皆收入去聲。葢與顏意同也。老杜詩悉作平聲。則實用服注也。驃騎之驃。今世皆作去聲讀。又不作飄音。而直作票音。則又異于服音矣。

  又捕斬首虜過當。師古曰。言計其所將人數。則捕首虜為多。過於所當也。一曰漢軍失亡者少。而殺獲匈奴數多。故曰過當也。師古兩說俱通。然當字不著音切。後人無所適從。據當字亦有兩音。平聲讀者。謂其過相當之數。則師古之後說也。去聲讀者。猶今世俗言其太甚者。則師古之前說也。又下文殺傷太當。師古曰。各大相殺傷。治以為不然。殺傷太當。止是殺傷大率相當。此當字乃從平聲讀。

  捷首虜八千九百六十級。收休屠祭天金人。師率減十七。師古曰。祭天金人。今之佛像是也。屠音儲。師率減十七者。言其破敵。故匈奴之師十減其七也。一曰漢兵失亡之數。黈曰。捷、捷報也。首虜言級者。言虜得而斬之。師率減十七。言漢兵少而匈奴兵多也。去病能以少勝衆。故嘉之。師古謂師為匈奴之師。史法匈奴兵。不得言師。又謂所減為漢兵失亡之數。武帝此語本欲襃賞去病之功。不宜復言漢兵有失亡也。二說俱不安。

  渾邪王等謀歸漢。使人先要道邊。師古曰。道猶言也。先為要約來言之於邊界。黈曰。道音導。使人先要約。令漢軍導引入邊界。

  薄暮。單于遂乘六臝。壯騎可數百。直冒漢圍西北馳去。師古曰。臝者。驢種馬子。堅忍。單于自乘善走臝。而壯騎隨之也。治曰。今回紇人善畜騾。騾有日行七八百里。不必驢種馬子。乃自有騾種耳。其騾生時。須剖母腹。亦有不剖而生者。然其力不及殺母者。單于所乘必此輩也。以騾堅耐。馬易乏。故不乘馬而但乘騾也。臝字。按韻作驘。或者臝。與裸字同音。臝、驘聲又相近。故借用之。不爾乃印本之誤。

  右王迺去單于之號。師古曰。去、除也。音邱呂反。以是推之。去病之去。亦應上聲讀。而音發不著。葢闕。

  約經齎。絕大幕。治曰。絕字。李廣傳。南絕幕。師古曰。絕、渡也。

  去病在塞外。卒乏糧。或不能自振。而去病尚穿穴躢鞠也。服虔曰。穿地築鞠室也。師古曰。鞠。以皮為之。實以毛。蹙躢而戲也。躢音徒臘反。鞠音鉅六反。黈曰。鞠今之氣毬也。古質朴不解著氣。故但實之以毛。穿穴躢鞠者。穿地築作場穴。蹴躢毛毬其中。葢古軍中之戲。非若今世築毬之巧也。

  師古曰。最亦凡也。此說不通。下連言大將軍青凡七出。則最不得為凡。最者、功最之最。言功之最大者也。上文曰。詔青尚平陽主。與主合葬。起冢象廬山云。師古于此云字下發注。又以最字獨為一句。恐不合班固意。愚以為云字當下屬。不當上屬。云最者、云功之最大者也。故前最最大將軍。後最最票騎將軍。

  隋志云。晉自過江。凡貨賣奴婢馬牛田宅。有文券。率錢萬。輸估四百入官。賣者三百。買者一百。葢西晉未有此法也。于南渡後始有之。今世定稅錢。則每三十分中取一。與古不同。隋志云萬錢估四百。是三萬錢估一千二百也。據今法。三萬止取錢千。是今輕於古六分之一也。隋志又云。賣者三百。買者一百。今法亦與此不同。今則應有市易而漏稅者。有契坐買主。無契坐賣主。則今之法課之於古。大為緻密而詳盡也。葢古法意謂賣者得錢。故輸多。買者已費錢。故輸少。殊不知賣者為不足。且無所事券劑。故不當輸。而買者為有餘。且文契須在手。故當輸。至其買賣而無文契書。匿物不稅。則自是賣者之罪。此豈不為緻密而詳盡于古乎。

  揚子雲謂餘、耳光初。竇、灌凶終。此語頗不類。子雲所謂光初者。謂有昧於卒也。所謂凶終者。則必謂有吉於始也。皆指交友之難而言之。餘、耳初相與為刎頸交。可不先為光乎。其後迭相魚肉。是於卒甚昧昧也。若王孫、仲孺則有異為是矣。始嬰欲倚夫引繩排根生平慕之後棄者。夫亦得嬰通列侯宗室為名高。兩人相為引重。其游如父子。是其始相得甚驩也。厥後夫為嬰故。遂怒武安侯蚡。駡臨汝侯賢。 【 灌賢。】 至眾辱程將軍。 【 不識。】 夫既繫居室。蚡遣吏分曹逐諸灌氏。嬰媿。為資使賓客請。嬰之夫人諫嬰毋銳救夫。恐併得罪。嬰曰。終不令灌仲孺獨死。嬰獨生。迺匿其家。竊出上書。盛推夫善。且言蚡短。卒與俱棄市。是二人始終之閒。交友之分。無一毫之不盡也。若嬰之不知時變。夫之無術不遜。取禍之道。甚於自戕。則子雲謂之凶終亦宜矣。然是言也。特以答或者之問交也。不主為修身慎行而發。前既言餘、耳。則後不當以竇、灌承之。竊謂竇、灌之問。當為田、竇之問。則其言有緒可抽矣。葢嬰為大將軍。方盛。蚡纔為諸曹郎。往來侍酒嬰所。跪起如子姓。丞相綰病。議置丞相、太尉。蚡又從籍福之說。讓魏其為相。而己為太尉。又俱好儒術。推轂趙綰、王臧迎魯申公。欲設明堂。以禮為服制。以興一太平。此其始吉也。已而嬰一斥不復。墨墨不得意。蚡起為丞相。驕橫日甚。而灌夫粗疏。忿激其閒。及夫得罪。嬰之東朝。盛推夫善。言其醉飽得過。迺丞相以它事誣之。復因言丞相短。武安迺言魏其、灌夫日夜招聚豪傑壯士與論議。腹誹心謗。不仰視天。則俯畫地。辟睨兩宮閒。幸天下有變。欲有大功。而嬰竟以蒙顯戮。蚡竟以被鬼誅。此所謂田、竇之凶終也。雄著書以竇、灌比餘、耳。誤矣。

  素問說精食氣。則謂精從氣中來。道家言精生氣。則謂氣從精中來。究竟論之。精氣自是一物。正因變化不常。遂復判而為二。有能練是二者。復歸於一本。非古真人而何。

  道家三一說。上一。中一。下一。是謂三丹田。達道者能使三復為一。一復為三。葢三丹田。精氣神之舍也。曰下丹田。關元精之舍。中丹田。絳宮神之舍。則上丹田。泥丸為氣之舍也。而上丹田果非氣之舍也。曰下丹田為氣海。可為氣之舍。則精之舍安在哉。以精舍諸中丹田固不可。若以舍諸上丹田尤不可者也。乃知下丹田雖名氣海。實精舍也。況下丹田不專在氣海。葢在脾臍與兩腎之閒。以臍腎為人受命之始。則下丹田為精之舍可無疑也。又氣海有二。舊說氣海在臍下。素問則謂膻中氣海也。直兩乳閒。準素問所言。則中丹田為氣之舍可無疑也。精舍諸下丹田矣。氣舍諸中丹田矣。神不舍諸上丹田。將安所寓乎。此三一之正處也。道家雖以三丹田為精氣神之舍。而不著所處。故為別白之。

  黃太史莊子內篇論。不取向、郭。以為二子陷莊周為齊物之書。其為黃幾復墓志亦云。莊周雖名老氏訓傳。其斬伐俗學。以尊黃帝、堯、舜、孔子。自揚雄不足以知之。又曰。予嘗問以消遙游。幾復曰。嘗恨魏晉以來。誤隨向、郭。陷莊周為齊物。至謂尺鷃與海鵬。之二蟲又何知。是則魯直之得莊旨者深矣。然其內篇論首云。鵾鵬之大。鳩鷃之細。均為有累於物。則此言反與向、郭輩同之。是又何耶。葢將取彼以證此。舉粗以及精。而用意過差。賓主不明。遂使前後之辭自相為戾耳。讀者不可以不審思之。

  歐陽永叔作詩。少小時頗類李白。中年全學退之。至于暮年則甚似樂天矣。夫李白、韓愈、白居易之詩。其詞句格律各有體。而歐公詩乃具之。但嵗時老少差不同。故其文字亦從而化之耳。

  歐詩。歡時雖索寞。得酒便豪橫。老蘇詩。佳節屢從愁裏過。壯心還傍酒中來。二老詩意正同。

  歐公黃楊樹賦首云。若夫漢武之宮。叢生五柞。景陽之井。對植雙桐。疑此以前別有語。古人文字無有鑿空便云若夫者。禮記曲禮。於疑事勿質。直而勿有下即云。若夫坐如尸。立如齋。禮從宜。使從俗。鄭氏釋若夫云。言若欲為丈夫也。春秋傳曰。是謂我非夫。原鄭氏於此注釋者。意謂上下文本不相屬。無用此句相發。故別引先縠語。以夫為丈夫。鄭之此說亦強為解耳。其實若夫二字衍文耳。且曲禮汎說為人之禮。前已有語。尚不須此二字。況歐賦聲律文字。專以華藻鏗鏘為美。前無一言。遽以若夫一言為喚句。豈為文之體哉。歐公一代儒宗。定無此失。故予謂此賦。其若夫之前必別有語也。

  又準詔言事書。論禦戎之策曰。契丹與朝廷通好。僅四十年。不敢妄動。今一旦發其狂謀者。其意安在。葢見中國頻為元昊所敗。故敢啟其貪心。伺隙而動耳。今若敕勵諸將。選兵秣馬。疾入西界。但能痛敗昊賊一陣。則吾軍威大振。而虜計沮矣。此所謂上兵伐謀者也。此策前既言中國頻為元昊所敗。而後云但能痛敗昊賊一陣。則軍威大振。何其言之戾耶。此殆繫鈴卻猫之說。為可哂也。而公言之者。知西北二敵通謀。急於隳壞兩國之勢。不覺言之之失也。又以此為上兵伐謀。亦非是。此乃伐交者也。

  就吏有二說。蕭望之傳。弘、石建白。非頗詘望之於牢獄。塞其怏快心。則聖朝無以施厚恩。上曰。蕭太傅素剛。安肯就吏。此就吏。謂從有司追攝繫囚也。晉阮籍傳。太尉蔣濟辟之。籍詣都亭奏記云。乞回繆恩。以光清舉。濟遣卒迎之。而籍已去。濟大怒。鄉親共喻之。乃就吏。此就吏。謂入仕也。

  石林過庭錄第四卷。說虞仲有三。而其第九卷論語。虞仲乃仲雍也。仲雍初本隱者。然則虞仲有二人矣。葢貪論議之多。所以前後自相亂。

  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王滹南辨而有二字羡文。此說甚善。然有此二字亦通。葢二有止字皆繫上一不字為義。鮀之佞。巧言也。朝之美。令色也。苟無祝鮀之巧言。宋朝之令色。在於今世。必不能免。葢言時世濁亂。莫不惡君子而喜小人。而邢昺云。子魚有才。故時世貴之。朝美人而善淫。故時世疾之。如是則苟有祝鮀之佞者。便可以為子朝之淫矣。因文攷事。大害義理。

  易曰。天下雷行。物與無妄。史記。朱英曰。代有無望之福。亦有無妄之禍。揚雄法言。論淳于越曰。仕無妄之國。食無妄之粟。分無妄之橈。吴志王、樓、賀、韋、華傳評曰。此數子處無妄之世。而有名位。強死其理。得免為幸。朱英所謂無望。與易不同。揚雄所謂無妄。正用卦名。予既辨之矣。而陳壽所謂無妄之世。則當為傳寫之繆。王、樓等當孫皓昏酗之際。豈得為無妄之世哉。此正無望之時也。范曄博達之士。苟以無望為無妄。是進昏皓於三代令王之列也。寧有是理乎。以無望為無妄。其為傳寫之誤。較然可知矣。

  乾卦利見大人者二。此謂天下利見之也。以其龍見。 【 去聲。】 故天下得以利見之。或者以為二與五□相見。非其說也。

  詩序。哀窈窕云。哀葢字之誤也。當為衷。謂中心怒之。鄭康成箋詩。其所改字多矣。無如此說之疏。

  關關瞗鳩傳云。雎鳩。王雎也。鳥摯而有別。箋云。摯之言至也。謂王雎之鳥。雄雌情意。至而有別。按釋鳥注。郭璞曰。鵰類。今江東呼之為鶚。陸機云。幽州人謂之鷲。而揚雄、許慎皆曰。似鷹。尾上白。數家說雖不同。而俱以為搏擊之鳥也。摯、鷙古字通用。鷙鳥以搏鷙為雋。正雕鷹之屬也。今鄭轉以鷙為至。言雌雄情意。至而有別。然則亦穿鑿甚矣。決不可從。

  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毛以為后妃既有關雎之德。是幽閒貞專之善女。宜為君子之好匹。此正合詩人之旨。及此篇之序也。鄭乃謂善女能為君子和好眾妾之怨者。言皆化后妃之德。不嫉妬。謂三夫人以下。此說殊無巴鼻。序言后妃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則是窈窕淑女。宜為君子之嘉配也。毛傳極為明白。而鄭以三夫人九嬪化后妃之德。又能為君子和好眾妾之仇怨。此其為辭。無乃太宛轉而不明乎。且君子好逑一句。何緣該此數節。後之言詩者。復不當致疑於其閒也。

  又左右流之。流者、流之於水中也。荇菜流在水中。可以為薦宗廟。如淑女居幽閒之處。可以配君子。故后妃寤寐之時。常且求之。毛萇直以流為水。無此義。

  又思服之服。悠哉之悠。毛俱釋之為思。非也。悠、遠也。悠哉悠哉者。言所思之遠又遠。而莫之得焉。悠葢思之意。而非思也。鄭說寤寐思服之服。事也。求賢女而不得。覺寐則思己職事。當誰與共之乎。此說是。

  ●敬齋先生古今黈卷之七

  近世宋九嘉自言。平生有三恨。一恨佛老之說不出于孔氏前。二恨詞學之士多好譯經潤文。三恨大才而攻異端。佛老異端。固所當恨。至于學士大夫譯經潤文。雖有異于顏子之若愚。曾子之一唯。本諸故訓。開釋奧義。是亦儒學之所先務。又何足訾乎。今飛卿一切以此為恨。殆見世之為文之士。大章短篇。略無自己一字。第剝削詩書中一二語。重摹而複寫之。以為文之至。則此誠可恨耳。所見有疑似。所恨有當否。吾恐後生輩泥飛卿之說。便以為準繩。則必有棄經之實。而專從事于詞藻之華者。故為別白之。

  陶淵明夏日臥北窗下。清風颯至。自謂羲皇上人。羲皇上人謂宓羲以上人。杜子美陪鄭廣文游何將軍山林詩云。看君用幽意。白日到羲皇。葢用陶語也。杜詩本或作白日到羲黃。謂伏羲黃帝時。意亦同之。近世劉迎無黨題歸去來圖云。餘子風流空魏晉。上人談笑自羲皇。劉所謂上人者。果何等語耶。又以羲皇對魏晉。則亦疏矣。編纂時有如此者。便可削去。

  四氣調神大論曰。道者。聖人行之。愚者佩之。王砅注云。聖人心合于道。故勤而行之。愚者性守于迷。故佩服而已。砅說非也。佩、背也。古字通用。果能佩服于道。是亦聖人之徒也。安得謂之愚哉。

  景帝子傳。河閒獻王立毛氏詩、左氏春秋博士。黈曰。為朝廷立之。又被服儒術。師古曰。被服。言常居處其中也。黈曰。被服。其身衣被之也。非居處。又對三雍宮及語策所問三十餘事。其對推道術而言。得事之中。文約指明。黈曰。應劭于三雍宮下注云云。據書傳章句。當于三十餘事下注釋。

  又中山靖王勝傳。每聞幼眇之聲。不知涕泣之橫集也。師古曰。幼音一笑反。眇音妙。精微也。黈曰。幼音窈。眇如字。幼眇、猶言幽咽也。

  家語本姓解云。叔梁紇求婚于顏氏。顏氏有三女。其小曰徵在。顏父問三女。二女莫對。惟徵在曰。從父所制。已而生孔子。孔子三歲。而叔梁紇卒。葬于防。而史記孔子世家乃云。叔梁紇與顏氏女野合而生孔子。孔子聖人也。紇則聖人之父也。徵在則聖人之母也。其始成婚。家語載之如此其詳。司馬遷輕以所聞誣之。其罪大矣。

  又孔子十九娶于宋之并官氏。一嵗而生伯魚。伯魚年五十。先孔子卒。王肅注云。顏回死時。孔子年六十一。伯魚死時。孔子且七十。而論語云。顏回死。顏路請子之車以為之槨。子曰。鯉也死。有棺而無槨。或以為誤。李子曰。此非誤也。後人誤解論語耳。顏回死時。鯉實未死。孔子因路之請車。遂設言之。設使鯉死將葬。我但作棺而已。不必有槨也。孔子之志。亦未必然。但拒路之辭云然。

  春秋穀梁傳曰。雩之必待其時窮。人盡力。何也。雩者、為旱求者也。古人重請。何重乎請。人之所以為人者。讓也。請道去讓也。黈云。四時之雩。禮之常也。旱而雩。人之情也。以請為去讓。是賤雨而貴旱也。穀梁子之言。何若是迂耶。果以請為去讓。則雲漢之靡愛斯牲。噫嘻之祈穀上帝。孔子不當錄之于詩也。凡祀事有三。曰告。曰祈。曰報。今以祈請為非禮。則告之與報之者。舉皆棄之可也。借曰告則示其所以尊敬之至。報則示其所以酬賽之勤。若請則近于鬼。于褻。于貪。是以為不可也。以是言之。理愈乖矣。夫人事盡廢。惟怪之依。則鬼也。朝夕巫覡。男女雜沓。則褻也。妄意徼覬。禱非其福。則貪也。今而暵旱極矣。齋心滌慮。而請命于天。何為而不可也邪。穀梁以為人之所以為人者讓也。請道去讓。有是其迂哉。予于是乎不取。

  三山書解序曰。漢儒聞孔氏之書。有五十八篇。遂以張霸之徒所造偽書二十四篇。為古文尚書。晉齊之閒。真古文漸出。至隋開皇二年求遺書。然後始大備。而霸書遂廢。黈曰。按漢書儒林傳云。世所傳百兩篇者。出東萊張霸。分析合二十九篇以為數十。又采左氏傳、書敘為作首尾。凡百二篇。篇或數簡。文意淺陋。成帝時求其古文者。霸以為能百兩徵。以中書校之。非是。霸辭受父。父有弟子尉氏樊並。時大中大夫平當、侍御史周敞勸上存之。後樊並謀反。乃黜其書。儒林傳雖云其文淺陋。與中書不合。然霸所造書。初非鑿空。敢為臆說。要是綴緝諸家之言以成之。雖不得為純是。亦不得為純非。故平當、周敞勸上存之。徒以樊並謀反。迺黜其書。況其後真古文復出乎。真古文既出。則此書廢之可也。而直與之以偽造之名。霸亦屈矣。政以壁書未出。霸說先傳。一旦壁書復行。則此書不免為偽也。春秋三傳。董仲舒、劉向治公、穀。至向子歆始治左氏。左氏復立學官。而公、穀二傳。曾不以為偽而黜之也。三家至今卒以並行于世。何霸書泯歿而無傳。而公、穀竟與左氏鼎■〈由寺〉于今邪。亦幸不幸存乎其閒耳。始霸書以樊並反。故黜之。而其學者無或廢之也。何以驗之。趙岐之注孟子。杜預之注左傳。韋昭之注國語。至若劉歆之博聞。賈、馬、鄭、服之通經。未嘗有以一言偽霸者。迨乎壁書再耀。眾口囂囂。而因以偽之。則霸之書。豈真為偽哉。第見而知之。聞而知之。聞于所聞而知之。閒有異同及純駮而已。彼公、穀兩家。繆誤皦然。而世希復言之者。初不敢以訾公、穀。大率畏舒、向之名。而不敢以議之也。班固藝文志云。仲尼以載籍殘缺。思存先世之舊。故與左邱明觀魯史記。因興以立功。就敗以成罰。有所襃諱貶損。不可書見。口授弟子。弟子退而異言。邱明恐弟子各安其意。以失其真。故論本事以作傳。及末世口說流行。故有公羊、穀梁、鄒、夾之傳。然則公、穀乃道聽之學也。道聽之學而鼓行。幾何而不為偽也。以霸則未必偽而廢。以公、穀則道聽而與左氏並。此豈非幸不幸存乎其閒哉。

  政和本草盧會條下。本經云。俗呼為象膽。以其味苦如膽故也。雷公云。凡使。勿用雜膽。其象膽乾了。上有青竹艾班。此物是胡人殺得白象取膽。乾入漢中是也。而藥譜云。盧會、樹脂也。本草不細委之。謂之象膽。殊非也。藥譜破本草不細委。謂盧會為象膽為非。此說不明。本草正言俗以盧會味苦如膽。故呼象膽。則本草非指此物是象膽。特名象膽耳。其言盧會本胡人殺象取膽為之。凡使勿用雜膽者。乃雷公之謬也。而藥譜不專指雷公之謬。而但言本草之非。無別白甚矣。

  東坡論黃霸以鶡為神爵。云黃霸本尚教化。乃復用烏攫小數。陋哉。潁川鳳凰。葢可疑也。治以為不然。夫兩漢風俗。經■〈厤外心內〉五霸之雜、七雄之詐、孤秦之暴。仰望文、武、成康之世。猶之霄漢之邈。況欲求如堯、舜於變之時哉。有能以利和義、以智行仁、以權濟道者。君子所不棄也。班固云。南陽好商賈。召父富以本業。潁川好爭訟分異。黃韓化以篤厚。漢世親民之吏。以為治若黃次公者葢無幾。必謂化民成俗。不應用小小之智數。真過論矣。蓋亦思夫霸之時。得為稷、契之時乎。潁川之民。得為堯、舜之民乎。以時則五霸、七雄、孤秦之後。以民則率皆爭訟分異猾亂之俗。將以變而化之。使人人而為善人。不用小數以引以冀。何以抑其獷驁之氣。易其視聽之習哉。小數之假。所以為大道之歸也。蘇子以此陋霸。至以疑潁川之鳳。幾何其不為洗垢求痕歟。

  喓喓草蟲。趯趯阜螽。注云。興也。喓喓、聲也。草蟲、常羊也。趯趯、躍也。阜螽、蠜也。箋云。草蟲鳴。阜螽躍而從之。異種同類。猶男女嘉時以禮相求呼。疏曰。以興以禮求女者大夫。隨從君子者其妻也。正義曰。釋蟲云。草蟲、負蠜。郭璞曰。常羊也。陸璣云。小大長短如蝗也。奇音青色。好在茅草中。釋蟲又云。阜螽、蠜。李巡曰。蝗子也。陸璣云。今人謂蝗子為螽子。兖州人謂之螣。許慎云。蝗、螽也。蔡邕云。螽、蝗也。明一物。李子曰。草蟲正言草中蟲耳。阜螽即蝗類。草蟲喓喓而鳴。阜螽躍而從之。葢以類相求也。說者既以草蟲為螽。又以螽為蝗。又雜以常羊、負蠜、蠜、螣、蝗子之屬。卒無定名。師說相承。五經大抵如此。學者止可以意求之。膠者不卓。不膠則卓矣。又中華古今注曰。結草蟲一名結葦。好于草末折屈草葉以為巢窟。處處有之。

  又小星詩云。三五在東。注云。三心五噣。四時更見。疏云。柳五星。釋天。咮謂之柳。天文志云。柳。謂鳥喙。鳥喙者、柳星也。以其為星之口。故謂之喙。李子曰。三五者。言其星或三或五耳。天星三五者多矣。定以為心噣。非也。

  左思吴都賦。猿父哀吟。■〈犭軍〉子長嘯。李善曰。山海經曰。獄法之山有獸。狀如犬。人面。見人則笑。名■〈犭軍〉。治曰。山海經曰。■〈犭軍〉見人則笑。而賦言■〈犭軍〉子長嘯。當是常笑。而賦作長嘯者。板本錯。

  又吴都賦云。其竹則篔簹林箊。桂箭射筒。劉逵曰。箖是猿公、越女所與試劍者也。賦曰林箊。劉止解箖而不解箊字。箖箊必一物。或單稱箖。或單稱箊。而此賦板本。誤以箖為林耳。

  左傳僖公六年。許僖公見楚子。而縛銜璧。大夫衰絰。士輿櫬。楚子問諸逢伯。逢伯對曰。昔武王克殷。微子啟如是。武王親釋其縛。受其璧而袚之。焚其櫬。禮而命之。使復其所。又史記宋世家云。武王克殷。微子啟乃持其祭器。造于軍門。肉袒面縛。左牽羊。右把茅。膝行而前。武王乃釋微子。復其位如故。而孔穎達疏尚書。于微子之命。不信史記。以為遷之書辭多錯謬。面縛。縛手于後。故口銜其璧。又安得左牽羊。右把茅也。余以為穎達之言未必是。遷之言未必非。蓋大夫衰絰。非著衰絰。必齎持之也。許公使大夫齎衰絰、士與櫬。微子所以如是。則齎而輿之者。必其從者也。宋世家又謂持祭器造于軍門。所謂祭器者。雖不必備計。不一而足。亦當令從者持之。喪服、櫬柩、簠簋之類。皆屬諸從者。則左牽羊。右把茅。亦從者之事。決非微子兩手牽把之。穎達以手縛不能為用為司馬遷之失。此非遷之失。乃孔氏之失也。然史記與左傳所載不同者。葢其所采錄有或詳或略云耳。

  上古天真論曰。男子五八腎氣衰。髮墮齒槁。八八天癸竭。形體皆極。此謂古今之人皆然也。然復云。上古之真人。為能呼吸精氣。獨立守神。故壽敝天地。中古之至人。為能去世離俗。積精全神。亦歸于真人。其次有聖人者。以恬愉為務。以自得為功。則亦可以百數。前說男子四十已衰。六十已老。後說古之人皆壽。是豈古人之形神精氣其所禀受者與今人異耶。何壽夭相懸之甚也。竊嘗攷自黃帝、堯、舜以降。至于周之文、武之時。其君臣無不壽者。葢皆如素問所論。知道而能行者也。不惟壽考康寧。又其創功造事。以利于生民者。若與元化語。若與鬼神接。非後世人耳目心智所能彷彿者。是又何哉。余以謂。惟精與明能壽。惟得壽。故精者愈精。明者愈明耳。今之人一切反是。是亦可哀也已。

  濟南先生李廌方叔將心論曰。白起為將。以書攷之。不言斬首坑卒者勿論。論其直書斬首若干、坑卒若干而計之。凡殺敵國之兵八十四萬人。黈曰。兵固有實一而號十者。若起殺敵之類。恐皆計其所號者書之。敵始張虛名以待我。我既勝之矣。我又從而大吾之功。是以若此甚也。雖然就使以十為百、以百為千。起之所殺。猶近于十萬人。則亦酷矣。況其中亦有以實書者乎。詩人有勸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之句。以起言之。萬骨之枯。斯固無足卹者也。伐國不問仁人。仁人不可以伐國乎。伐人之國。雖曰能之。要非仁者之心也。俗人以材論將。方叔以心論將。方叔其仁哉。

  許渾灞上逢元處士東歸詩云。何人更結王生韈。此客空彈禹貢冠。辥逢上崔相公云。公車未結王生韈。客路空彈禹貢冠。二人所對皆同。然許語似暢于辥。

  唐德宗嘗自謂本好推誠。亦能納諫。及與李泌語。則云。朕好與人較量理體。崔祐甫性褊躁。朕難之。則應對失次。朕常知其短而護之。楊炎氣色粗惡。難之則輒勃然怒。無復君臣之禮。所以每見令人發憤。餘人則不敢復言。盧杞小心。朕所言無不從。又無學。不能與朕往復。故朕所懷常不盡。惟與卿言。使朕中懷已盡而屈服不能不從。然李泌所論。與回紇可汗合骨咄祿和親。終不許。因乞骸骨。上乃曰。朕非拒諫。但欲與卿較理耳。 【 事在貞主元三年。】 黈曰。□哉。德宗之為君也。自謂好推誠而喜折難。□□以察察為明。自謂能納諫。而喜人之從己。以諾諾為小心。既不誠矣。既愎諫矣。復自謂與人較量理體。夫理所以定國是也。體所以正朝端也。欲定國是而正朝端。乃以非理而奪人之理。以非體而屈人之體。何如是悖乎。自古人君拒諫飾非者。代皆有之。未有如德宗之甚者也。

  張文潛書鄒陽傳云。鄒陽傳稱梁孝王用羊勝、公孫詭之說殺袁盎。事覺。孝王懼誅。使陽入關內求解。陽見齊人王先生。用其計。說王長君。長君入言之。及韓安國亦見長公主。事果得不治。此則陽與安國同救孝王殺袁盎事也。而韓安國傳所稱見長公主事。自以孝王僭天子游戲。天子聞之。心不喜。太后乃怒梁使者。弗見。按責梁王。安國為梁使。見大長公主而泣。長公主具以語太后。事乃解。其後安國坐法。久之。復用為梁內史。乃有勝、詭說王。殺袁盎等事。安國諫王。王乃殺勝、詭。漢使還報。梁事解。無安國見長公主事。此則安國見長公主。自以梁王游戲事在前。非勝、詭事也明矣。鄒陽傳中所載。誤記安國所解前事為今事耳。李子曰。凡人行事。有主之者。有簉從者。有遂事者。據二傳所載。葢安國兩見長公主。但所以見之者不同也。其救游戲事。必主安國。在他人無所與。故獨見于本傳。其求解殺盎事。必主鄒陽。而安國特遂事焉。故安國之見長公主。不具于本傳。而略附于鄒陽傳中也。宛邱以此為班固之誤。治以為不然。二事較然明白。班固良史。不應遺忘至此。

  陳後山送趙承議德麟云。林湖更覺追隨盡。巾帽猶堪笑語頻。此更字意。恰如近世李屏山所謂。更道劉王量如海。怎生容得辟陽侯。

  儒翟先生碑。其篆文作■〈學,豕代子〉。歐陽公疑之。以為■〈學,豕代子〉字無所出。治謂■〈學,豕代子〉乃學字之誤。故又轉而為翟也。為儒不得為翟。為翟不得為儒。豈以先生兼是二者。而當世從學者推美而稱之歟。無是理也。故予以學字為斷。

  陶穀詩。尖簷帽子卑凡厮。短靿鞲兒末厥兵。歐公云。末厥亦當時語。予景祐閒已聞此語。時去陶公未遠。人皆莫曉其意。王原叔博學多聞。見稱于世。最為多識前言者。亦云。不知為何說也。第記之。必有知者耳。治曰。末厥葢俗語也。歐公雖以此為當時語。亦自不知為何義。大抵末厥者。猶今俚語俗言木厥云耳。木厥者。木強刁厥之謂。

  歐公所撰王德用神道碑。康、邦、煩、人、衞、議皆同押。又晏元獻碑。氏、裔、洛、學、詔、後皆同押。歐公去今纔百餘年。其文律寬■〈閒〉。猶有古人風氣。今世作文。稍涉此等。便有譏議。乃知律度益嚴而其骨格益以弱也。

  卦有六爻。初、二、三、四、五、上也。卦有六德。剛、柔、仁、義、陽、陰也。自下而上。以之相配。則初爻剛、二爻柔、三爻仁、四爻義、五爻陽、六爻陰也。只以乾一卦推之。便盡此理。

  乾卦具四德。四德。元亨利貞。雖云四德。然元亨者又合而為一事也。利貞者又合而為一事也。故為文言。前段則云。元者。善之長。亨者。嘉之會。利者。義之和。貞者。事之幹也。而後段則云。乾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貞者。性情也。又坤之繇云。坤元亨。利牝馬之貞。是亦以此四德析之為兩事也。

  論語。朝聞道。夕死可矣。注曰。將至死不聞世之有道。疏云。此章疾世無道也。設若早朝聞世有道。暮夕而死。可無憾矣。黈曰。聞道。謂身自聞道耳。舊說以聞道為聞世有道。舛矣。然舊說云然者。意謂孔子天縱將聖。秉生知之質。豈不聞道乎。出此言者。葢因衰世敗俗發之。殊不知孔子之言。其為人者多。其為己者少。此實教人者之言也。而說者以為疾世。非也。

  子美送韋書記赴安西云。白頭無籍在。朱紱有哀憐。舊注云。無籍。謂無籍在朝列也。籍如通籍之籍。此說殊繆。葢籍在。顧賴之意。子美自言身已衰老。無所顧籍矣。而韋書記有哀矜于我也。籍在之籍。音去聲。若言無籍在為無籍在朝列。則何得以有哀憐為對耶。

  子美夔府書懷云。南內開元曲。常時弟子傳。法歌聲宛轉。滿座涕潺湲。按明皇雜錄云。天寶中。上命宮中女子數百人為梨園弟子。皆居宜春北院。然則弟子所傳者。乃天寶曲。非開元曲也。而子美謂為開元曲者。意以為其曲雖盛于天寶。而原其所自來。則開元時已有之矣。故雖天寶之曲。命為開元。亦自無傷也。

  陸賈傳。名聲籍甚。注云。狼籍甚盛。非是。籍甚。謂若編籍然甚隆盛也。狼籍。則猥亂之意。故孟子謂狼籍人也。于其名聲言之。非所以為美矣。

  內經言。腎者作強之官。技巧出焉。技雖不至于道。亦游于藝者之所貴。巧雖未至于神。亦妙萬物而為言。不作強則何以得之。故知作強者乃精力之謂。

  唐藝文志次第絕無法式。甲部經錄禮類中。載周禮、儀禮。自可以類推。而于樂類中。乃載崔令欽教坊記、南卓羯鼓錄。夫教坊、羯鼓。何得與雅樂同科。乙部史錄雜傳記類中。載圈稱陳畱風俗傳三卷。而于地理類中亦載之。崔豹古今注。于儀注類中言一卷。于雜家類中言二卷。世說則小說之屬也。劉義慶世說八卷。劉孝標續世說十卷。既載之小說類中矣。而王方慶續世說十卷。復載諸雜家類中。是不可曉也。丙部子錄道家類中。既載神仙三十五家。又載釋氏二十五家。無乃太汎濫歟。此等自合各立一類收之。又道家類中。既純載老子及列、莊、文、庚四輔等書。以符咒、修攝、靈驗、變化等為神仙。然于神仙類中。復載玄景先生老子道德要義五卷。賈參寥莊子通真論三卷。此又雜之甚者也。又道家類中載張志和玄真子十二卷。而于神仙類中載之則云二卷而已。張志和一人之身也。一人之口也。豈十二卷者惟說清淨無為。而此二卷者多說金丹大藥。飛昇隱化事。皆不可得而攷之也。

  豐卦。彖曰。豐。大也。注云。大音闡大之大。大止一音耳。至于是發音為闡大之大。豈大小之大別有反切乎。疏云。凡物之大有二種。一者自然之大。二者由人之闡弘使大。原孔疏意。祇是附王注云為之說耳。夫訓詁與音韻不同。王立此說。孔申此說。固無不可者。余但不知王所謂音者。何音也。

  琴賦。閒遼故音痺。弦張故徽鳴。所謂痺者。猶今之■〈先攵〉聲也。東坡志林。黈曰。嵇康賦琴。自說琴德。必不得說琴病。若謂音痺為■〈先攵〉撒。則正是說琴病耳。嵇旨必不其然。竊意閒遼為徽外。音痺為聲緩。其或近之。

  旅卦。六二。旅即次。懷其資。得童僕貞。王輔嗣以懷為來。以童僕貞為得童僕之所貞。疏因言懷來資貨。又得童僕之正。不同初六賤役。皆未為得。伊川以懷為蓄。以得童僕貞。為童僕亦盡其忠信。誠得之矣。于羈旅之中。懷蓄資貨。苟不有忠信之僕。則害或及之。惟得童僕之貞。故終無咎。

  又九四。得其資斧。輔嗣謂客于所處。不得其次。而得資斧之地。故其心不快。是也。伊川以為得貨財之資。器用之利。其義似短。既得貨財之資。器用之利。則我心奚為而不快乎。又以資斧為二字。大是牽強。資斧不相為對。

  又六五。射雉一矢。亡。終以譽命。羈旅于外。艱苦備嘗。其志意無所稱遂。是將射雉而忘其矢也。然六五有文明之德。每事居中。則其為矢也多矣。射雉而但亡一矢。餘矢尚多。故矢雖少詘。志不能伸。而終以譽而獲其爵命焉。晉重耳在外者十九年。而卒以得國。葢類此爻。始小亡而終大獲也。

  又上逮也。疏謂羈旅不可處盛位。然處文明之內。能照禍福之幾。不乘下以侵權。而承上以自保。故終得美譽而見爵命。此說解釋王注甚明。而伊川以為逮、與也。上逮則上下與之。且經止言上逮。初無及下之文。不知伊川何以發上下之義也。必不可從。

  又上九。象曰。喪牛于易。終莫之聞也。輔嗣謂喪稼穡之資。不在于難。而無有一言以告之者。伊川謂喪順德于躁易。而終不自聞知。程說喪順德於躁易。誠優於王。但以為終不自聞知。則卻與本文不合。其終莫之聞。此一句。葢對終以譽命為辭。六五上九。偶在羈旅之時。但六五則以柔處中。故終以見譽。上九則用剛過亢。故終以莫聞。上九言凶。而六五不言吉者。互文。

  巽卦。利見大人。王氏以為大人用選。其道愈隆。程氏以為巽順雖善道。必知所從。能巽順于陽剛中正之大人。則為利。如五二之陽剛中正。大人也。巽順不于大人。未必不為過。如王說則是利在于大人。如程說則是利在于見者。二說程氏為長。大人之號不一。或聖人。或君子。或長者。或王公。皆得稱之。

  又六四。悔亡。王氏。乘剛。悔也。程氏云。陰柔無援。而承乘皆剛。宜有悔也。李子曰。巽順之時。能乘乎剛。未必有悔。伹此六四乘三之剛。故有悔焉。二說王氏為長。

  又田獲三品。王氏云。三品。乾豆、賓客、充君之庖。程氏云。一為乾豆。一供賓客與充庖。一頒徒御。李子曰。三品具見于王制。葢一如王氏之說。而程氏乃于乾豆之外。併以賓客充庖為一品。又以徒御為一品。夫頒賚徒御。自當在獲禽之始。已而分為三品。若復以徒御參之為品。則是有四品也。恐不宜然。

  又九五。悔亡之悔。王謂以陽居陽。損于謙巽。故有悔。程謂柔順之道。所利在貞。此戒五也。程說長。

  又無初有終。王云。卒以剛直用加于物。故初皆不說。終于中正。邪道以消。故有終。程云。命令之出。有所變更也。無初。始未盡也。有終。更之使善也。若已善。則何用命。何用更乎。此說甚好。葢盼下文先庚後庚之語。

  又上九。喪其資斧。疏謂所用之斧是也。程氏。資、所有也。斧、以斷也。是以資斧為二物矣。葢程于旅卦。已解于貨財器用。于此不得不為是說耳。

  又貞凶。象曰。正乎凶也。王謂失其威斷。是正之凶。程謂過極于巽。至于自失。得為正乎。乃凶道也。李子曰。程于爻辭。已注正道為凶。則是與王意脗合。于象辭乃再改為疑而斷之之辭。葢止因乎字而發。

  巽之九二。以陽處陰。故曰巽在牀下。巽之上九。過極于巽。亦曰。巽在牀下。是皆以不得其位。雖于巽順而反獲其罪者也。但二以履正居中。故用巫而終吉。而上以損威失斷。故喪斧而貞凶。

  子罕言利與命與仁。注云。寡能及之。故希言是也。罕言非絕口不言。但希及之耳。三千之徒。惟顏子為能知十。曾子能悟一貫。雖子貢猶自言。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之。則夫羣弟子之中。可與言極而語至者。葢已少矣。性命之事。宜子言之罕也。然其子仁利。亦復罕言者。何哉。葢利有二。有便利之利。有利欲之利。二者雖不同。而莫逃于聖人之至道。仁有二。有愛人之仁。有克己之仁。二者雖不同。而莫外于聖人之至德。子罕言利與仁者。非罕言利與仁也。正罕言其道德云耳。而說者乃曰。利謂利益萬物。仁謂愛人及物。則夫利與仁者。一而已矣。安得而為二事乎。因知利者欲利周于天下。易所謂顯道。仁者克己復禮。以為萬善之長。易所謂神德行。

  晉書天文志說天徑者凡數家。皆言不及三十六萬里。而又有云。日徑千里。夫以天體之廣。不應東西相直。不能容三百六十日也。攷之度數。足知說者之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