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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一

河東山西,

河東、山西,一地也。唐之京師在關中,而其東則河,故謂之河東。元之京師在薊門,而其西則山,故謂之山西,各自其畿甸之所近而言之也。【楊氏曰】此據河山言之耳,如顧氏言,當說成東河西山矣。

古之所謂山西即今關中。史記太史公自序,蕭何填撫山西。方言,自山而東五國之郊。郭璞解曰,六國惟秦在山西。王伯厚地理通釋曰,秦漢之間,稱山北、山南、山東、山西者,皆指太行,以其在天下之中,故指此山以表地勢。正義以為華山之西,非也。【王氏曰】後漢鄧禹傳,禹率諸軍大破樊參、王匡等軍,遂定河東。光武使使持節拜禹大司徒,策曰,前將軍禹斬將破軍,平定山西。是謂河東為山西也。漢河東、太原、上黨諸郡皆在太行之西,即今山西省太原、平陽、蒲州、潞安、汾州、澤州等府,自漢以來,名稱不易。或謂惟河東一郡在山西,殊非。又鄭興說更始曰,陛下一朝,建號山西,雄傑爭誅王莽,開關郊迎云云,注,山西謂陝山以西也。陝,隘也。侯夾切。大約即謂關中,今陝西西安等府是。若吳蓋陳臧傳論,山西即定,威臨天下。注謂,誅隗囂、公孫述。則隴蜀皆得名山西,又不但如興傳以關中謂山西矣。【汝成案】說文,陝,弘宏農陝也。夾聲。陝,隘也。夾聲。王氏引陝,隘也。侯夾切。是誤以陝為陝,蓋二字俗舛久矣。

陝西

續漢郡國志,陝縣有陝陌,【原註】即今之陝州。二伯所分,故有陝東、陝西之稱。水經註,河水,又東得七里澗,澗在陝西七里。宋書,柳元景傳龐季明率軍向陝西七里谷。北史魏孝武帝紀,高昂率勁騎及帝於陝西。舊唐書太宗紀,貞觀十一年九月丁亥,河溢,壞陝西河北縣。【原註】今平陸縣。肅宗紀,乾元三年四月庚申,以右羽林大將軍郭英乂為陝州刺史、陝西節度潼關防禦等使。肅宗諸子傳,杞王倕可充陝西節度大使。李渤傳,澤潞節度使郗士美卒,渤充吊祭使,路次陝西。【原註】按其疏云,已至閿鄉縣。回紇傳,廣平王副元帥郭子儀,領回紇兵馬,與賊戰於陝西。皆謂今陝州之西。後人遂以潼關以西通謂之陝西。

晉時以關中為陝西。晉書宣帝紀,西屯長安,天子命之曰,昔周公旦輔成王,有素雉之貢。今君受陝西之任,有白鹿之獻。張實傳,憋帝末,拜都督陝西諸軍事。張華祖道。梁王肜應詔詩,二跡陝西,實在我王是也。東晉則以荊州為陝西。南齊書曰,江左大鎮,莫過荊、揚。周世,二伯總諸侯,周公主陝東,召公主陝西,故稱荊州為陝西也。【原註】宋書荊州刺史下云,王敦治武昌。陶侃前治沔陽,後治武昌。王虞治江陵。庾亮治武昌。庾翼進襄陽,復還夏口。桓溫治江陵。桓沖治上明。王說還江陵,此後遂治江陵。而晉孝武於襄陽僑立雍州。考之於史,桓沖為荊州刺史,安帝詔曰,故太尉沖,昔藩陝西,忠誠王室。毛穆之傳,庾翼專威陝西。劉毅為荊州刺史,安帝詔曰,劉毅推轂陝西。南史宋文帝紀,命王華知州府留鎮陝西。宋書,蔡興宗為輔國將軍,南郡太守行荊州事。袁顗曰,舅今出居陝西。鄧琬傳,晉安王子勛檄曰,前將軍荊州刺史,臨海王子頊練甲陝西,獻徒萬數是也。

亦有稱陝東者。晉書載記,劉聰署石勒大都督陝東諸軍事,又加崇為陝東伯。【原註】慕容暐載記,秦揚兵講武,運粟陝東。唐太宗為秦王時,拜使持節陝東道大行臺。【楊氏曰】又晉愍建興元年,以琅邪王睿為左丞相,都督陝東諸軍事。

山東河內

古所謂山東者,華山以東。管子言,楚者,山東之強國也。史記引賈生言,秦併兼諸侯山東三十餘郡。後漢陳元傳言,陛下不當都山東。【原註】謂光武都洛陽。蓋自函谷關以東,總謂之山東,【原註】唐人則以太行山之東為山東。杜牧謂山東之地,禹畫九土曰冀州是也。而非若今之但以齊魯為山東也。【錢氏曰】漢書儒林傳,伏生教齊魯之間,齊學者由此頗能言尚書,山東大師亡不涉尚書以教。酷吏傳,御史大夫弘曰,臣居山東,為小吏,時甯成為濟南都尉。【錢氏又曰】今山東乃宋之京東東西路,金改為山東。【王氏曰】河北之山莫大於太行,故謂太行以東為山東。鄧禹傳,光武安集河北,在鄴。及王郎起兵,光武自薊至信都,使禹別攻樂陽,從至廣阿。以上所說皆在今河北之彰德、大名、廣平、真定等府。而其下文則言,赤眉西入關,光武籌長安必破,乘釁並關中。而方自事山東,未知所寄。是謂河北為山東也。下至李唐,尚有河北為山東之言。鄭興傳,更始諸將皆山東人。勸留洛陽,弗遷都長安。大約亦是指陝山以東而言,與禹傳據太行分西、東自別。【汝成案】蓋唐之河南,今之河南、山東是也。唐之河北,今之直隸。是自關中而言,統謂之山東可矣。顧氏注杜牧云云,似謂專指今之山西,亦未盡。通鑒綱目分注晉王曰,吾以數萬之眾,平定山東。是時晉王並有河北,所謂山東者,太行、常山之東也。晉主再命知遠會兵山東,皆不至。是時知遠在晉陽,所謂山東者,亦太行之東也。五代史義兒傳,晉已得澤、潞,歲出山東,與孟方立爭邢、洺、磁。死事傳,晉已先下全燕,而鎮定皆附於晉,自河以北山以東皆歸晉。此山東亦謂太行山之東,即以河北為山東也。大約自秦漢以來之謂山東、西者,隨時異稱,不能畫一,非若今之有定地矣。古所謂河內者,在冀州三面距河之內。史記正義曰,古帝王之都多在河東、河北,故呼河北為河內,河南為河外。又云,河從龍門南至華陰,東至衛州東北入海,曲繞冀州,故言河內。蓋自大河以北總謂之河內,而非若今之但以懷州為河內也。【閻氏曰】按戰國策,黃歇說秦昭王曰,王大舉甲兵而攻魏,杜大梁之門,舉河內。注,屬司隸。正義,即懷州也。在河南之北,西河之東,東河之西。是古未嘗不專以懷州為河內也。漢書地理志,河內郡有懷縣。注,莽曰河內。是莽已以懷為河內。

吳會

宋施宿會稽志曰,按三國志,吳郡會稽為吳、會二郡。張紘謂,收兵吳會,則荊揚可一。孫賁傳云,策已平吳會二郡。朱桓傳云,使部伍吳會二郡。全琮傳云,分丹陽、吳、會三郡險地為東安郡是也。前輩讀為都會之會,殆未是。錢康功曰,今平江府署之南名吳會坊。漢書吳王濞傳,上患吳會輕悍。按今本史記、漢書並作上患吳、會稽,不知順帝時始分二郡,【原註】順帝紀,永建四年,分會稽為吳郡。漢初安得言吳會稽?當是錢所見本未誤,後人妄增之。【原註】本傳,吳有章郡銅山。亦為後人於章上妄增一豫字,正與此同。【錢氏云】范成大吳郡志,世多稱吳門為吳會,意謂吳為東南一都會也。自唐以來已然,此殊未穩,今客館有吳會亭,尤誤。天下都會之處多矣,未有以其地名冠於會之一字而稱之者。吳本秦會稽郡,後漢分為吳、會稽二郡。後世指二浙之地,通稱吳會,謂吳與會稽也。諸葛亮曰,荊州北據漢沔,西通巴蜀,南則吳與會。皆指兩地為說。南連吳會,通言二浙江南形勢,豈謂荊州獨連吳門一郡乎?莊子釋文浙江注云,浙江,今在餘杭郡。後漢以為吳、會分界,今在會稽錢塘。其言分界,則言兩地尤明。褚伯玉,吳郡錢塘人。隱居剡山。齊太祖即位,手詔吳、會二郡以禮迎遣。此證尤切。六朝時亦有下吳、會兩郡,各造船若干者。如此類甚多。灌嬰傳,渡江,破吳郡,長吳下,得吳守,遂定吳、豫章、會稽郡。是漢初固有吳郡也。【又曰】巴、蜀,二郡名。則吳、會,亦二郡名也。魏文帝詩,吹我東南行,行行至吳會。陳思王求自試表曰,撫劍東顧,而心已馳於吳會矣。晉文王與孫皓書曰惠矜吳會,施及中土。魏元帝加晉文王九錫,文曰,掃平區宇,信威吳會。阮籍為鄭沖勸晉王箋曰,朝服濟江,掃除吳會。陳壽上諸葛亮集曰,身使孫權求援吳會。羊祜上疏曰,西平巴蜀,南和吳會。荀勖食舉樂東西廂歌曰,既禽庸蜀,吳會是賓。左思魏都賦曰,覽麥秀與黍離,可作謠於吳會。武帝問劉毅曰,吾平吳會,一同天下。石崇奏惠帝曰,吳會僭逆,幾於百年。石勒表王浚曰,晉祚淪夷,遠播吳會。慕容廆謂高瞻曰,翦鯨豕於二京,迎天子於吳會。丁琪諫張祚曰,先公累執忠節,遠宗吳會。此不得以為會稽之會也。【錢氏曰】以上所引諸吳會事,未見其必非指會稽之會。蓋漢初元有此名,如曰吳都云爾。【原註】胡三省通鑒辨誤,太史公謂吳為江南一都會,故後人謂吳為吳會。若孫賁、朱桓傳則後人之文偶合此二字,不可以證吳王濞傳也。【趙氏曰】西漢初,會稽郡治本在吳縣,故項梁殺會稽守,舉吳中兵八千人,渡江而西。守所駐在吳,故殺守即起吳兵。又朱買臣本吳人,出為會稽守,即其鄉郡也。是西漢時所謂吳會本已讀作會稽之會矣。【梁氏曰】昔人以錢塘為吳、越之界,唐釋處默詩有到江吳地盡,隔岸越山多之句,宋陳師道亦有句云吳越到江分,蓋為史記楚世家盡取故吳地,至浙江句所誤,以春秋內外傳考之,吳地止於松江,非浙江也。浙江乃越地,故國語曰,句踐之地,北至御兒,西至姑蔑。

江西廣東廣西

江西之名殆不可曉,全司之地並在江南,不得言西。考之六朝以前,其稱江西者並在秦郡、【原註】今六合。歷陽、【原註】今和州。廬江、【原註】今廬州府。之境。蓋大江自歷陽斜北下京口,故有東西之名。【原註】胡三省通鑒注,大江東北流,故自歷陽乏濡須口皆謂之江西,而建業謂之江東。史記項羽本紀,江西皆反。揚子法言,楚分江西。三國志魏武帝本紀,進軍屯江西郝溪。吳主傳,民轉相驚,自廬江、九江、【原註】今壽州。蘄春、廣陵,戶十餘萬,皆東渡江,江西遂虛,合肥以南惟有皖城。孫瑜傳,賓客諸將多江西人。晉書武帝紀,安東將軍王渾出江西。穆帝紀,江西乞活,郭敞等執陳留內史劉仕而叛。【原註】時分北譙置陳留郡。郗鑒傳,拜安西將軍、兗州刺史、都督揚州江西諸軍事,鎮合肥。桓伊傳,進督豫州之十二郡,揚州之江西五郡軍事。今之所謂江北,昔之所謂江西也。【王氏曰】項羽本紀曰,江西皆反。陳涉世家,發間左適戍漁陽九百人,屯大澤鄉,涉為屯長。徐廣注,大澤鄉在沛郡蘄縣。然則所云江西,乃指江北言。項梁收會稽兵,得八千人,召平矯立梁為上柱國,曰,江東已定,急引兵西擊秦。梁乃以八千人渡江而西。羽軍敗,欲渡烏江,烏江亭長曰,江東雖小,亦足王也。臣瓚曰,烏江在牛渚以上。則所言江東指今之江寧、鎮江、常州、蘇州,松江、嘉興、湖州等府,而江西則古人西北通稱,非以對東乃得稱之。若三國志,曹公恐江濱郡縣為權所略,征令內移,自廬江、九江、蘄春、廣陵戶十餘萬,皆東渡江,江西遂虛。則所云江東、江西,約略可見。要皆據大勢言之,非有擘分定界。故晉地理志以廬江、九江自合肥以北至壽春,皆謂之江西。【原註】南齊書州郡志,左僕射王儉啟江西,連接汝、潁。今人以江、饒、洪、吉諸州為江西,是因唐貞觀十年,分天下為十道,其八曰江南道。開元二十一年,又分天下為十五道,而江南為東西二道,江南東道理蘇州,江南西道理洪州,後人省文,但稱江東、江西爾。【原註】始見於舊唐書李峘傳,乾元初,兼御史大夫、持節都統淮南江東江西節度宣慰觀察處置等使。德宗紀,建中三年十月辛亥,以嗣曹王皋為洪州刺史、江西節度使。劉禹錫和吳方之詩,今歲洛中無雨雪,眼前風景是江西。亦是中唐以後始有此稱。【閻氏曰】南史文學祖皓傳,大同中,為江都令,後拜廣陵太守。侯景陷臺城,皓在城中。將見害,乃逃歸江西。百姓感其遺惠,每相蔽匿。是今揚州亦名江西。則江西有三,顧氏僅知其二。今之作文者乃曰大江以西,謬矣。

今之廣東、廣西亦廣南東路、廣南西路之省文也。文獻通考,太宗至道三年,分天下為十五路,其後又增三路,其十七曰廣南東路,其十八曰廣南西路。

四川

唐時,劍南一道止分東、西兩川而已。至宋,則為益州路、【原註】後改為成都府路。梓州路、【原註】後改為潼川府路,即今潼川州。利州路、【原註】今保寧府廣元縣。夔州路,謂之川峽四路,後遂省文名為四川。

史記菑川國薛縣之誤

漢魯國有薛縣。史記公孫弘傳,齊菑川國薛縣人也。言齊,又言菑川,而薛並不屈二國,殊不可曉。正義曰,表云,菑川國,文帝分齊置,都劇。括地志云,故劇城在青州壽光縣南三十一里,故薛城在徐州滕縣界。地理志,薛縣屬魯國。按薛與劇隔兗州及泰山,未詳。今考儒林傳言,薛人公孫弘。是弘審為薛人,上言齊菑川者誤耳。【錢氏曰】漢書本傳,菑川薛人也。元光元年,徵賢良文學,菑川國復推上弘,弘謝不能,國人固推弘。汲黯詰弘,稱齊人多詐而無情。五鳳中,青州刺史奏菑川王終古禽獸行,請逮捕。有詔,削四縣。薛縣當即所削四縣之一。

續漢郡國志,薛,本國。注引地道記曰,夏車正奚仲所封,冢在城南二十里山上。皇覽曰,靖郭君冢在魯國薛城中東南陬。孟嘗君冢在城中向門東。向門。出北邊門也。詩云,居常與許。鄭玄曰,常或作嘗。在薛之旁,為孟嘗君食邑。史記越世家,願齊之試兵南陽莒地,以聚常、郯之境。索隱曰,常,邑名。蓋田文所封者。魏書地形志,薛縣,彭城郡,有奚公山、奚仲廟、孟嘗君冢。水經註,今薛縣故城側猶有文冢,結石為郭,作制嚴固,瑩麗可尋。而史記孟嘗君傳正義曰,薛故城在徐州滕縣南四十四里。今淄川縣志據公孫弘傳之誤文,而以為孟嘗君封邑,失之矣。【原註】路史云,公孫弘生山,今淄川南四十里。亦誤。

又按地理志,菑川國,三縣,劇、東安平、樓鄉。劇在今壽光縣西南,東安平在今臨淄縣東南一十里,樓鄉未詳所在。又高五王傳,武帝為悼惠王冢園在齊,乃割臨淄東圜悼惠王冢園邑,盡以予菑川。足明菑川在臨菑之東矣。今之淄川不但非薛,並非漢之菑川,乃般陽縣耳。以為漢之菑川,而又以為孟嘗君之薛,此誤而又誤也。

曾子南武城人

史記仲尼弟子傳,曾參,南武城人。澹臺滅明,武城人。同一武城,而曾子獨加南字,南武城故城在今費縣西南八十里石門山下。正義曰,地理志,定襄有武城,清河有武城,故此云南武城。春秋襄公十九年,城武城。杜氏注云,泰山南武城縣。然漢書泰山郡無南武城,而有南成縣,屬東海郡。續漢志作南城,屬泰山郡。至晉始為南武城。【錢氏曰】晉志雖稱南武城,而羊祜傳仍作南城。此後人之所以疑也。宋程大昌澹臺祠友教堂記曰,武城有四,左馮翊、泰山、清河、定襄,皆以名縣。而清河特曰東武城者,【原註】史記平原君傳,封於東武城。以其與定襄皆隸趙,且定襄在西故也。若子游之所宰,其實魯邑。而東武城者,魯之北也,故漢儒又加南以別之。史遷之傳,曾參曰南武城人者,創加也。子羽傳次曾子,省文但曰武城,而水經註引京相璠曰,今泰山南武城縣,有澹臺子羽冢,縣人也。可以見武城之即為南武城也。孟子言,曾子居武城,有越寇。或曰,寇至,盍去諸?曰,無寓人於我室,毀傷其薪木。新序則云,魯人攻鄪,【原註】即費字。曾子辭於鄪君曰,請出,寇罷而後復來,毋使狗豕入吾舍。【原註】仁山金氏言,曾子書有此事,作魯人攻費。戰國策甘茂亦言,曾子處費。則曾子所居之武城,費邑也。【雷氏曰】或以曾子居武城即是南武城,是祖宗邱墓之鄉,一旦寇至,竟可委而去之,此實大誤。哀公八年傳,吳代我。子泄率故道險從武城。又曰,吳師克東陽,而進舍於五梧。續漢志云南城有東陽城,引此為證。【原註】今費縣西南七十里關陽鎮。又可以見南城之即為武城也。南城之名見於史記,齊威王曰,吾臣有檀子者,使守南城,則楚人不敢為寇。東取泗上,十二諸侯皆來朝。漢書但作南成,孝武封城陽共王子貞為南成侯。而後漢王符潛夫論云,鄗畢之山,南城之冢。章懷太子注,南城,曾子父所葬,在今沂州費縣西南。此又南成之即南城,而在費之證也。【原註】晉書南武城縣屬泰山郡。費縣屬琅邪郡。成化中,或言嘉祥之南武山有曾子墓,有漁者陷入其穴,得石碣而封志之。【原註】疑周世未有石碣,科斗古文亦非今人所識。【錢氏曰】嘉祥,漢任城縣地。南武山,當因武氏所居得名。漁者所見殆即武氏石室也。嘉靖十二年,吏部侍郎顧鼎臣奏求曾氏後,得裔孫質粹於吉安之永豐,遷居嘉祥。【孫氏曰】大戴禮衛將軍文子篇注云,曾參,魯南武城人。澹臺滅明,魯東武城人。其方兩地判然。東武城亦單稱武城,左傳、論語、孟子所言皆是在今費縣。南武城自在嘉祥縣,於曲阜為西南,與費縣之在曲阜東北者不同,故加南以別之。十八年,授翰林院五經博士,世襲。夫曹縣之冉堌,為秦相穰侯魏冉之冢。【原註】史記,穰侯卒於陶,因葬焉。水經註濟水,又東逕秦相魏冉冢南。而近人之撰志者,以為仲弓如此之類,蓋難以盡信也。

漢書二燕王傳

漢書燕王定國傳,殺肥如令郢人。按地理志,肥如自屬遼西郡,不屈燕。武帝本紀,元朔元年秋,匈奴入遼西,殺太守。諸侯王表言,武帝下推恩之令,而藩國自析,長沙、燕代雖有舊名,皆亡南北邊矣。然則肥如令之殺於燕,必在元朔以前,未析邊郡之時也。【楊氏曰】肥如即不屬燕,定國亦取而殺之。燕王旦傳,發民會圍大獵文安縣,以講士馬。其上云,武帝時,旦坐臧匿亡命,削良鄉、安次、文安三縣。是文安已削。不屬燕。又云,昭帝立,大將軍霍光秉政,褒賜燕王錢三千萬,益封萬三千戶。昭帝本紀亦云,始元元年,益封燕王、廣陵王及鄂邑長公主各萬三千戶。然則文安縣之仍屬於燕,必在益封萬三千戶之後也。此皆史文之互見者,可以參考而得之也。

徐樂傳

漢書,徐樂,燕郡無終人也。地理志無燕郡,而無終屬右北平。考燕王定國,以元朔二年秋。有罪自殺,國除。而元狩六年夏四月,始立皇子旦為燕王,而其間為燕郡者十年,而志軼之也。徐樂上書當在此時,而無終以其時屈燕,後改屬右北平耳。

水經註大梁靈丘之誤

左傳桓九年,梁伯伐曲沃。注廣,梁國在馮翊夏陽縣。郤芮曰,梁近秦而幸焉是也。漢書地理志云,馮翊夏陽縣,故少梁也。水經註乃曰,大梁,周梁伯之居也。梁伯好土功,大其城,號曰新里。民疲而潰,秦遂取焉。後魏惠王自安邑徙都之。竹書紀年,粱惠成王六年四月甲寅,徙都於大梁是也。是誤以少梁為大梁,而不知大梁不近秦也。【原註】續漢志,河南尹,梁故國,伯翳後。注引博物記曰,梁伯好土功,今梁多有城。亦誤。漢書,代郡靈丘。應劭曰,趙武靈王葬其東南二十里,故縣氏之。水經註曰,史記趙敬侯二年敗齊於靈丘。則名不因靈王也。按史記田敬仲完世家,齊威王元年,三晉困齊喪來伐我靈丘。【原註】六國表及趙、魏、韓世家並同。趙世家,惠文王十四年。相國樂毅將趙、秦、韓、魏、燕攻齊,取靈丘。十五年,趙與韓、魏、燕共擊齊,湣王敗走,燕獨深入取臨淄。而孟子謂蚳竃曰,子之辭靈丘而請士師。此別一靈丘,必在齊境,後入於趙。【原註】胡三省以為即漢清河郡之靈縣,今之高唐、夏津皆其故地。于欽齊乘則云,今滕縣東三十里明水河之南,有靈丘故城。未知何據。趙岐孟子注但云,靈丘,齊下邑。而孝成王以靈丘封楚相春申君,益明其不在代郡矣。水經註云云,是誤以趙之靈丘為齊之靈丘,而不知齊境不得至代也。【原註】孟子正義引地理志,代郡有靈丘縣。史記正義曰,靈丘、蔚州縣。並誤。

三輔黃圖

漢西京宮殿甚多,讀史殊不易曉。三輔黃圖敘次頗悉,以長樂、未央、建章、北宮、甘泉宮為綱,而以其中宮室臺殿為目,甚得體要。但其無所附麗者悉入北宮及甘泉宮下,則舛矣。【原註】雍錄駁此書思子宮、萬歲宮隸甘隸之誤,而謂元書已亡,此出唐人所作,誠然。今當以明光宮、太子宮二宮別為一條,為長安城內諸宮。永信宮、中安宮、養德宮別為一條,為長安宮異名。長門宮、鉤弋宮、儲元宮、宣曲宮別為一條,為長安城外離宮。昭臺宮、犬臺宮、扶荔宮、蒲萄宮別為一條,為上林苑內離宮。宜春宮、五柞宮、集靈宮、鼎湖宮、【原註】湖當作胡,見漢書揚雄傳。思子宮、黃山宮、池陽宮、步壽宮、萬歲宮、梁山宮、回中宮、首山宮別為一條,為各郡縣離宮。【原註】程大昌曰,思子宮在湖,萬歲官在汾陰,今皆以隸甘泉,與史不合。別有明光宮,不知其地,附列於後。而梁山宮當併入秦梁山宮下。則區分各當矣。

大明一統志

永樂中。命儒臣纂天下輿地書。至天順五年乃成,賜名曰大明一統志,御製序文,而前代相傳如括地志、太平寰宇記之書皆廢。今考其書,舛謬特甚,略摘數事以資後人之改定云。

一統志,三河,本漢臨泃縣地。今考兩漢書,並無臨泃縣。唐書地理志幽州范陽郡潞縣下云,武德二年,置臨泃縣。貞觀元年,省臨泃。而薊州漁陽郡三河下云,開元四年,析路縣置。故知本是一地,先分為臨泃,後分為三河,皆自唐,非漢也。

一統志引古事舛戾最多,未有若密雲山之可笑者。晉書石季龍載記,段遼棄令支奔密雲山,遣使詐降,季龍使征東將軍麻秋迎之。遼又遣使降於慕容皝曰,彼貪而無謀,吾今請降求迎,彼不疑也。若伏重兵要之,可以得志。皝遣子恪伏兵於密雲。麻秋統兵三萬迎遼,為恪所襲,死者什六七,秋步遁而歸。是段遼與燕合謀而敗趙之眾也。今一統志云,密雲山在密雲縣南一十五里,亦名橫山。昔燕趙伏兵於此,大獲遼眾。是反以為趙與燕謀而敗遼之眾,又不言段,而曰遼,似以遼為國名。豈修志諸臣並晉書而未之見乎?

一統志,楊令公祠在密雲縣古北口,祀宋楊業。按宋史楊業傳,業本太原降將,太宗以業老於邊事,遷代州,兼三交【原註】今陽曲縣。駐泊兵馬都部署。會契丹入雁門,業領麾下數千騎,自西京而出,由小徑至雁門北口,南向背擊之,契丹大敗,以功遷雲州觀察使。雍熙三年。大兵北征,以忠武軍節度使潘美為雲應路行營都部署,命業副之。以西上閣門使蔚州刺史王侁、車器庫使順州團練使劉文裕護其軍。連拔雲、應、寰、朔四州,師次桑幹河。會曹彬之師不利,諸路班師,美等歸代州。未幾,詔遷四州之民於內地,令美等以所部兵護之。時契丹復陷寰州,侁令業趨雁門北川。業以為必敗,不可。侁逼之行,業指陳家谷口曰,諸君於此張步兵強弩,為左右翼以援。美即與侁領麾下兵陳於谷口。自寅至巳,侁使人登托邏臺望之,以為契丹敗走,欲爭其功,即領兵離谷口。美不能制,乃緣交河西南行二十里。俄聞業敗,即麾兵卻走。業力戰,至谷口,望見無人,即拊膺大慟。再率帳下士力戰,身被數十創,士卒殆盡,業猶手刃數十人,馬重傷不能進,為契丹所擒。不食三日死。是業生平未嘗至燕。況古北口又在燕東北二百餘里,地屬契丹久矣,業安得而至此?且史明言雁門之北口,而以為密雲之古北口,是作志者東西尚不辨,何論史傳哉。又按遼史聖宗紀,統和四年七月丙子,樞密使斜軫奏復朔州,擒宋將楊繼業。耶律斜軫傳,繼業敗走,至狼牙村,眾軍皆潰。繼業為飛矢所中,被擒。與宋史略同。密雲縣志,威靈廟在古北口北門外一里,祀宋贈太尉大同軍節度使楊公。成化十八年,禮部尚書周洪範記引宋史全文,而不辨雁門北口之非其地。丰潤縣志,令公村在縣西十五里,宋楊業屯兵拒遼於此。有功,故名。並承一統志而誤。

一統志,遼章宗陵在三河縣北五十五里。考遼無章宗,其一代諸帝亦無葬三河者。

一統志,金太祖陵、世宗陵俱在房山縣西二十里三峰山下。宣宗陵、章宗陵俱在房山縣西大房山東北。按金史海陵紀,貞元三年三月乙卯,命以大房山雲峰寺為山陵,建行宮其麓。五月乙卯,命判大宗正事京等如上京,奉遷太祖、太宗梓宮。十一月乙巳朔,梓宮發丕承殿。戊申,山陵禮成。正隆元年七月己酉,命太保昂如上京,奉遷始祖以下梓宮。八月丁丑,如大房山,行視山陵。十月乙酉,葬始祖以下十帝於大房山。閏月己亥朔,山陵禮成。又太祖紀,太祖葬睿陵。太宗紀,太宗葬恭陵。世宗紀,世宗葬興陵。章宗紀,章宗葬道陵。又熙宗紀,帝被弒,葬於皇后裴滿氏墓中。貞元三年,改葬於大房山蓼香甸,諸王同兆域。大定初,追上謚號,陵曰思陵。二十八年,改葬於峨眉谷,仍號思陵。又海陵紀,葬於大房山鹿門谷。後降為庶人,改葬於山陵西南四十里。又睿宗紀,大定二年,改葬於大房山,號景陵。顯宗紀,大定二十五年十一月庚寅,葬於大房山,章宗即位,號曰裕陵。是則金代之陵自上京而遷者十二帝,其陵曰光、日熙、曰建、曰輝、曰安、曰定、曰永、曰泰、曰獻、曰喬、曰睿、曰恭。其崩於中都而葬者二帝,其陵曰興、曰道。被弒者一帝,其陵曰思。追謚者二帝,其陵曰景、曰裕。被弒而降為庶人者一帝,葬在兆域之外。而宣宗則自即位之二年遷於南京。三年五月,中都為蒙古所陷,葬在大梁,非房山矣。今一統志止有四陵,而誤列宣宗,又躋於章宗之上,諸臣不學之甚也!

漢書地理志,樂浪郡之縣二十五,其一曰朝鮮。應劭曰,故朝鮮國,武王封箕子於此。志曰,殷道衰,箕子去之朝鮮。山海經曰,朝鮮在列陽東,海北山南。注,朝鮮,今樂浪縣,箕子所封也。在今高麗國境內。慕容氏於營州之境立朝鮮縣,魏又於平州之境立朝鮮縣,但取其名,與漢縣相去則千有餘里。一統志乃曰,朝鮮城在永平府境內,箕子受封之地。則是箕子封於今之永平矣。當日儒臣,令稍知今古者為之,何至於此?為之太息。【沈氏曰】京東考古錄有通鑒朝鮮令孫泳,非箕子朝鮮十二字。

一統志登州府名宦下云,劉興居,高祖孫,齊悼惠王肥子。誅諸呂有功,封東牟侯。惠澤及於邦人,至今廟祀不絕。考史記、漢書本紀、年表,興居以高后六年四月丁酉封。孝文帝二年冬十月,始令列侯就國。春二月乙卯,立東牟侯興居為濟北王。其明年秋,以反誅,是興居之侯於東牟僅三年,其奉就國之令至立為濟北王,相距僅五月,其曾到國與否不可知,安得有惠澤及人之事歷二千年而思之不絕者乎?甚矣,修志者之妄也!

王文公虔州學記,虔州江南地最曠,大山長谷,荒翳險阻。以曠字絕為一句,谷字絕為一句,阻字絕為一句,文理甚明。今一統志贛州府形勝條下,摘其二語曰,地最曠大,山長谷荒。句讀之不通,而欲從事於九丘之書,良真可為千載笑端矣。

交阯

大學衍義補曰,阯本秦漢以來中國郡縣之地,【原註】秦為象郡地。漢武帝平南越,置交阯、九真、日南三郡。【王氏曰】水經葉榆水篇注,●冷縣,漢武帝元鼎六年開都尉,治交阯郡及州本治於此。然則交郡太守及交州刺史與都尉皆同治此縣也。此南蠻地新開者,不可以一例論。五代時,為劉隱所並。至宋初,始封為郡王,然猶授中國官爵勛階,如所謂特進檢校太尉、靜海軍節度觀察等使及賜號推誠順化功臣,皆如內地之臣,未始以國稱也。其後封南平王,奏章文移猶稱安南道。孝宗時,始封以王稱國,而天下因以高麗、真臘視之,不復知其為中國之郡縣矣。李氏傳八世,陳氏傳十二世,至日焜為黎季犛所篡。季犛上表竄姓名為胡一元,子蒼易名奆。詐稱陳氏絕嗣,奆為甥求權署國事,太宗皇帝從其請。逾年,陳氏孫名添平者始遁至京,訴其實。季犛乃表請迎添平還國,朝廷不逆其詐,遣使送添平歸。抵其境,季犛伏兵殺之,並及使者。事聞,太宗遍告於天地神祇,聲罪致討,遣征夷將軍朱能等征之。能道卒,命副將張輔總其兵。生禽季犛及其子蒼、澄,獻俘京師。詔求陳氏遺裔立之,國人咸稱季犛殺之盡,無可繼者。僉請復古郡縣,遂如今制,立交阯都、布、按三司及各府州縣衛所諸司,一如內地。其後有黎利者,乃彼中幺麽小醜耳,中官庇之,遂致猖肆,上表請立陳氏後。宣宗皇帝謂此皇祖意也,遂聽之,即棄其地,俾復為國。嗚呼!自秦並百粵、交阯之地已與南海、桂林同入中國。漢武立嶺南九郡,而九真、日南、交阯與焉。在唐中葉,江南之人仕中國顯者猶少,而愛州人姜公輔【原註】唐書,姜公輔,愛州日南人。已仕中朝,為學士、宰相,與中州之士相頡頏矣。柰何世歷五代,為土豪所據。宋興,不能討之,遂使茲地淪於蠻夷之域,而為侏●藍縷之俗三百餘年,而不得與南海、桂林等六郡同為衣冠禮樂之區,一何不幸哉!按交阯,自漢至唐為中國之地,在宋為化外州,雖貢賦版籍不上戶部,然聲教所及皆邊州帥府領之。永樂間,平定其地,設交阯都指揮使司。布政使司、按察司各一,衛十,千戶所二,府十二,【原註】六年十月,自州昇為府者二。州四十一,縣二百八,市舶提舉司一,巡檢司百,稅課司局等衙門九十二。而昇遐之後,上尊謚議,以復交阯郡縣於數千載之後,驅漠北殘寇於數萬里之外為言,既述武功之成,亦侈輿圖之廣,後以兵力不及而棄之。乃天順中修一統志,竟以安南與占城、暹羅等國同為一卷。【原註】天順八年七月實錄,寧遠州,本中國地,國初屬雲南布政司。宣德初,黎利叛,朝廷予之故地,乃並寧遠州及廣西太平府之祿州為所佔。當時有司失於檢察,今遂陷於夷。嗟乎,巴、濮、楚、鄧,吾南土也。狃域中之見,而忘無外之規,吾不能無議夫儒臣者。

大明清類天文分野書,洪武十七年閏十月進。其中如上都、大寧、遼東諸郡縣並載前代沿革,而云本朝未立。內地如河間府之莫州、莫亭、會川、樂壽亦具前代沿革,而云本朝未立。不以一時郡縣之有無,而去歷代相因之版籍,甚為有體。

漢書,薊,故燕國,召公所封。後漢書,薊,本燕國刺史治。自七國時,燕都於此。項羽立臧荼為燕王,都薊。高帝因之,為燕國。元鳳元年,燕刺王旦自殺,國除,為廣陽郡。本始元年,為廣陽國。建武十三年省,屬上谷。永平八年,【原註】一作永元六年。復為廣陽郡。晉復為燕國。魏為燕郡。隋開皇初,廢。大業初,置涿郡。唐天寶元年,更名范陽郡,並治薊。水經濕水,過廣陽薊縣北,又東至漁陽雍奴縣。注,今城內西北隅有薊丘,因丘以名邑也。後漢書彭寵傳,寵反漁陽,自將二萬餘人攻朱浮於薊。晉書載記,魏圍燕中山、清河,王會自龍城遣兵赴救。建威將軍余崇為前鋒,至漁陽,過魏千餘騎,鼓噪直進,殺十餘人,魏騎潰去,崇亦引還。會乃上道徐進,始達薊城。即此三事,可見薊在漁陽之西。唐書地理志,幽州范陽郡,治薊。開元十八年,析置薊州漁陽郡,治漁陽。及遼,改薊為析津縣,因此薊之名遂沒於此而存於彼。今人乃以漁陽為薊,而忘其本矣。史記樂毅書,薊丘之植,植於汶篁。【沈氏曰】京東考古錄下有一統志云,城西北隅即古薊門,舊有樓館,並廢。但門外存二土阜,旁多林木,頗為近之三十三字,無下一句。此即水經註所言薊丘。

禮記樂記,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車,而封黃帝之後於薊。【原註】史記及水經註並云堯後。疏云,今涿郡薊縣是也。即燕國之都。孔安國、司馬遷及鄭皆云,燕祖召公,與周同姓。按黃帝姓姬,召公蓋其後也。【原註】穀梁傳曰,燕,周之分子也。皇甫謚因謂召公為文王之庶子,而范甯注又以為成王所封。然考左傳富辰之言,不敘及燕。按此以薊、燕為一國,而召公即黃帝之後。史記周本紀,武王封帝堯之後於薊,封召公奭於北燕。正義曰,按周封以五等之爵,薊、燕二國俱武王立,因燕山、薊丘為名,其地足自立國。後薊微燕盛,乃並薊居之。其說為長。【王氏曰】說文邑部,●,周封黃帝之後於●也。從邑,契聲,讀若薊。上谷有●縣。樂記釋文云,黃帝姓姬,君奭蓋其後也。又云,或黃帝後封薊者滅絕,而更封燕乎?考成王崩後,召公尚在朝,未就封,則武王未下車,所封必非召公矣。又群書皆作薊,而說文獨作●,雖讀若薊,漢志上谷郡皆無●縣,而既云黃帝之後所封,似●即薊矣。乃不云廣陽,反云上谷,亦不可解。

夏謙澤

晉書載記,慕容寶盡徙薊中府庫北趨龍城魏石河,興引兵追及之於夏謙澤。胡三省通鑒注,夏謙澤在薊北二百餘里。恐非。按水經註,鮑丘水東南流,徑潞城南,又東南入夏澤。澤南紆曲渚一十餘里,北佩謙澤,眇望無垠也。下云,鮑丘水又東與泃河合。三河志,鮑丘河在縣西二十五里。源自口外,南流徑水莊嶺,過密雲,合道人溪,至通州之米莊村,合沽水,入泃河。今三河縣西三十里,地名夏店,舊有驛,鮑丘水徑其下。而泃河自縣城南至寶坻,下入於海。疑夏店之名因古夏澤,其東彌望皆陂澤,與水經註正合。自薊至龍城,此其孔道。寶以丙辰行,魏人以戊午及之,相距二日,適當其地也。

石門

後漢書公孫瓚傳,中平中,張純與烏桓丘力居等入寇,瓚追擊戰於屬國石門,大敗之。注,石門山在今營州柳城縣西南。而水經註云,灅水又東南徑石門峽,山高嶄絕,壁立洞開,俗謂之石門口。漢中平五年,公孫瓚討張純,戰於石門,大破之。今薊州東北六十里石門驛,即水經註之石門是也。按史本紀但言石門,而傳言屬國石門,明有兩石門。【原註】北齊書,皮慶賓,正光中,因使懷朔,遇世亂,遂家廣寧之石門縣。水經註所指乃漁陽之石門,非遼東屬國之石門。當以柳城為是,通典柳城有石門山。

無終

玉田,漢無終縣。漢書地理志,故無終子國,浭水西至雍奴入海。史記,項羽封韓廣為遼東王,都無終。後漢書,吳漢將二十騎,先馳至無終。韋昭國語解,無終,山戎之國,今為縣,在北平。水經註,藍水出北山,東屈而南流,徑無終縣故城東。故城,無終子國也。魏氏土地記曰,右北平城西北百三十里有無終城。無終之為今玉田,無可疑者。然左傳襄公四年,無終子使孟樂如晉,因魏莊子納虎豹之皮,以請和諸戎。昭公元年,晉中行穆子敗無終及群狄於太原。漢書樊噲傳,擊陳狶,破得綦毋印、尹潘軍於無終廣昌。則去玉田千有餘里,豈無終之國先在雲中代郡之境,而後遷於右北平與?【原註】左傳正義曰,釋例土地名以北戎、山戎、無終三名為一。北平有無終縣,太原即太原郡晉陽縣是也。計無終在太原東北二千許里,遠就太原來與晉戰,不知其何故也,蓋與諸戎近晉者相率而來也。

柳城

【汝成案】下引遼史龍山之南,諸本皆誤作龍城,今改。此云龍山之西,考載記無此文,豈史即遼史歟?

史言,慕容皝以柳城之北,龍山之西,福德之地,乃營立宗廟宮闕,命曰龍城。一統志,柳城,在永平府西二十里,龍山在府西四十里。永平府舊志,柳城在昌黎縣西南六十里。漢末為烏桓所據,曹操滅之。歷魏、晉,為慕容氏父子所據。隋置縣,屬遼西郡。唐置營州。元省入昌黎,為靜安社。其說與史不同。今府西二十里全無遺跡,而靜安社則嘉靖三十一年立為堡,然皆非柳城之舊也。按唐書營州柳城郡下云,城西四百八十里有渝關守捉城。又云,西北接奚,北接契丹。通典營州柳城郡下云,東至遼河四百八十里,南至海二百六十里,西至北平郡七百里,北至契丹界五十里,東南到安東府二百七十里,西南到北平郡七百里,西北到契丹界七十里,東北到契丹界九十里。而平州北平郡下云,東至柳城郡七百里,西至漁陽郡三百里,東北到柳城郡七百里。是柳城在今永平之東北七百里,而慕容氏之龍城、昌黎及魏以後之營州並在其地。唐萬歲通天元年,為契丹所陷。聖暦二年,僑治漁陽。開元五年,又遠治柳城。【原註】舊唐書宋慶禮傳,初,營州都督府置在柳城,控帶奚、契丹。則天時,都督趙文翽政理乖方,兩蕃反叛,攻陷州城,其後移於幽州東二百里漁陽城安置。開元五年,奚、契丹各款塞歸附,玄宗乃詔慶禮及太子詹事姜師度、左驍衛將軍邵宏等充使,更於柳城築營州城,興役三旬而畢。詔書見冊府元龜。而今之昌黎乃金之廣寧縣,大定二十九年改為昌黎,名同而地異也。

三國志,魏武帝用田疇之言,上徐無山,塹山堙谷五百餘里,經白檀,歷平岡,涉鮮卑庭,東指柳城。徐無山在今玉田,則柳城在玉田之東北數百里也。北齊書,顯祖伐契丹,以十月丁酉至平州,從西道趨長塹。辛丑,至白狼城。壬寅,至昌黎城。是昌黎在平州之東北,齊主之行急,猶五日而後至也。隋書,漢王諒伐高麗,軍出臨渝關,至柳城。唐書,太宗伐高麗還,以十月丙午次營州,詔遼東戰亡士卒駭骨併集柳城東南,命有司設太牢,上自作文以祭之。丙辰,皇太子迎謁於臨渝關。關在今撫寧之東,則柳城又在其東。太宗之行遲,故十日而後至也。

遼史載柳城曰,興中府。古孤竹國,漢柳城縣地。慕容皝以柳城之北,龍山之南,福德之地,乃築龍城,構宮廟,改柳城為龍城縣,而遷都之,號曰和龍宮。慕容垂復居焉。【原註】垂都鄴,其子寶始遷龍城,非垂也。後為馮跋所滅。【原註】高雲滅慕容氏,馮跋代高雲,非跋滅慕容氏也。【楊氏曰】雲初亦姓慕容氏,本文不誤。【又曰】雲之篡亦跋之謀,謂跋滅慕容,無可易。魏取之,為遼西郡。隋平高寶寧,置營州。煬帝改柳城郡。唐武德初,改營州總管府,尋為都督府。萬歲通天元年,陷李萬榮。神龍初,徙府幽州。開元四年,復治柳城。八年,徙漁陽。十年,還柳城。【原註】舊唐書奚傳,李大輔與契丹首領李失活,請於柳城依舊置營州都督府,從之。後為奚所據。太祖平奚,及俘燕民,將建城,命韓知方擇其處,乃完葺柳城,號霸州彰武軍節度。重熙十年,昇興中府。有太華山、小華山、香高山、麝香崖,天授皇帝刻石在焉。駐龍峪、神射泉、小靈河。統州二,縣四。其一日興中縣,本漢柳城縣地。太祖掠漢民居此,置霸城縣。重熙中,置府,更名。此文述柳城之故頗為詳備。元世祖至元七年十月己丑,降興中府為州,以地圖案之,當在今前屯衛之北。但唐書平州下云,又有柳城軍,永泰元年置。蓋唐時柳城之地,屢被陷沒,移徙無常。此其在平州者,或即今之靜安社未可知,【原註】通典,醫無閭山,在遼東,今於柳城郡東置祠遙禮。此即是移置之柳城。然不可以永泰元年之柳城為古之柳城也。

一統志采輯諸書,不出一人之手。如柳城廢縣,既云在府城西二十里矣,而於土產則云人參、麝香、豹尾,俱廢柳城縣出。今府西二十里,乃灤河之西,洞山之南,沙土之地,其能出此三物乎?按唐書,營州柳城郡,貢人參、麝香、豹尾皮骨●。志本引之,而不知所指府西二十里,廢柳城縣之誤也。

昌黎

按昌黎有五,漢書遼西郡之縣其八曰交黎,渝水首受塞外南入海,東部都尉治。應劭曰,今昌黎。【王氏曰】按地理志遼西郡交黎縣,應劭注曰,今昌黎。昌黎之名始見於此,而西漢實無昌黎縣。應劭於後漢雖言昌黎,而郡國志亦無此縣。唐貞觀八年置此縣,隸營州都督,地在異域,茫昧難知。今之昌黎縣隸永平府者,則金所改移之名,又非唐之昌黎也。若漢遼東之西部都尉治無慮縣,不治交黎縣,郡國志注以漢遼西交黎之名被之遼東,殊誤。水經註,白狼水又東北徑昌黎縣故城西。地理志曰,交黎也。通鑒注,昌黎,漢交黎縣,屬遼西郡,後漢屬遼東屬國都尉。魏齊王正始五年,鮮卑內附,復置遼東屬國,立昌黎縣以居之,後立昌黎郡。晉書武帝紀,太康二年,慕容廆寇昌黎。二年,安北將軍嚴詢敗慕容廆於昌黎。成帝咸康二年,慕容皝自昌黎東踐冰而進,凡三百餘里,至歷林口。是則在渝水下流而當海口,此一昌黎也。晉書載記,慕容皝徙昌黎郡。又云,破宇文歸之眾,徙其部人五萬餘落於昌黎。及慕容盛之世,有昌黎尹張順、劉忠。高雲以馮素弗為昌黎尹。馮跋之世,有昌黎尹孫伯仁。以史考之,當去龍城不遠,此又一昌黎也。魏並柳城、昌黎、棘城於龍城,而立昌黎郡。【楊氏曰】按文直以龍城為昌黎爾,魏人從之,非別置。志云,有堯祠、榆頓城、狼水。而列傳如韓麒麟、韓秀、谷渾、孫紹之倫皆昌黎人,即燕之舊都龍城,此又一昌黎也。齊以後,昌黎之名廢。至唐太宗貞觀三年,更崇州為北黎州,治營州之東北廢陽師鎮,八年,復為崇州,置昌黎縣,後淪於奚。遼史,建州永康縣,本唐昌黎縣地。此又一昌黎也。遼太祖以定州俘戶置營州鄰海軍,其縣一曰廣寧。金世宗大定二十九年,改為昌黎,相沿以至於今,在永平府城東南七十里。此又一昌黎也。郭造卿永平志辨昌黎有二,而不知其有五,今序而列之,論古者可以無惑焉。

韓文公多自稱昌黎。唐書載韓氏世系則云,漢弓高侯頹當裔孫世居潁川,徙安定、武安、常山、九門,而生安定桓王茂,為公之六世祖,與昌黎之韓支派各別,故先儒以為公之自稱本其郡望。宋元豐七年,封公為昌黎伯,亦是取其本望,【原註】唐宋封爵必取本望。元和中,朔方帥天水閻某者封邑太原,乃自言非本郡,上謂宰相李吉甫曰,有司之誤,不可再也。宜使儒生條其源系,考其郡望,子孫職任,並總輯之,每加爵邑,則令閱視。乃命林寶譔次元和姓纂十一卷。明初亦如之,太平忠臣祠追封花雲東丘郡侯、許瑗高陽郡侯、王鼎太原郡侯是也。如韓長鸞、韓建封昌黎王,韓擇木封昌黎伯,韓偓封昌黎男之比。若昌黎之韓最著於魏,如麒麟、顯宗,史明言其為昌黎棘城人,又非今之昌黎也。然則文公之沒二百六十年而始封昌黎伯,又一百六年而始立今之昌黎縣,以金之縣而合宋之封,遂謂文公為此縣之人,其亦未之考矣。【王氏曰】韓文公自稱昌黎,舊唐書亦云昌黎人,而韓實南陽人。

石城

漢右北平郡之縣十六,其三曰石城。後漢無之,蓋光武所並省也。至燕分置石城郡。考之通鑒及晉載記,得二事。慕容寶宿廣都黃榆谷,清河王會勒兵攻寶。寶帥輕騎馳二百里,晡時至龍城。會遣騎追至石城,不及。是廣都去龍城二百里,而石城在其中間也。慕容熙畋於北原,石城令高和與尚方兵於後作亂。注云,高和本為石城令,時以大喪,會於龍城。是石城去龍城不遠也。魏書地形志廣興下云,有雞鳴山、石城、大柳城。此即漢之石城矣。魏太平真君八年,置建德郡,治白狼城。領縣三,其一曰石城,有白鹿山祠,其二曰廣都。水經註,石城川水出西南石城山,東流徑石城縣故城南,北屈徑白鹿山西,即白狼山也,又東北入廣成縣東。廣成即廣都城,燕之石城在廣都之東北,而此在廣都之西南,是魏之石城非燕之石城矣。隋書始無石城,云北齊廢之。而唐書平州石城下云,本臨渝。武德七年省,貞觀十五年復置,萬歲通天二年更名。有臨榆關,有大海,有碣石山。是武后所更名之石城又非魏之石城矣。【原註】舊唐書回紇傳,追躡史朝義至平州石城縣,梟其首。遼史灤州統縣三,其三曰石城。下云,唐貞觀中,於此置臨榆縣。萬歲通天元年,改石城縣。在灤州南三十里。唐儀鳳石刻在焉。今縣又在其南五十里,遼徙置,以就鹽官。是遼之石城又非唐之石城矣。今之開平中屯衛自永樂三年徙於石城廢縣,在灤州西九十里,乃遼之石城。而一統志以為漢舊縣,何其謬與!

木刀溝

新樂縣西南三十里有水名木刀溝。新唐書地理志新樂下云,東南二十里有木刀溝。有民木刀,居溝旁,因名之。【原註】予過新樂,林君華皖見示所修縣志,以木刀為不典,改為木鐸。因取笥中唐志示之,林君爽然自失。憲宗紀,元和五年四月丁亥,河東節度使范希朝、義武軍節度使張茂昭及王承宗戰於木刀溝,敗之。【原註】范希朝傳同。張茂昭傳,承宗以騎二萬逾木刀溝,與王師薄戰。茂昭躬擐甲為前鋒,令其子克讓、從子克儉與諸軍分左右翼繞戰,大破之。沙陀傳,王承宗眾數萬,伏木刀溝,與朱邪、執肩,遇飛矢雨集,執宜提軍橫貫賊陣鏖鬥,李光顏等乘之,斬首萬級。而舊書李光進傳,范希朝引師救易、定,表光進為步都虞候。戰於木刀溝,有功。此溝在鎮定二節度之界,古為戰地。

江乘

古時未有瓜洲。蔡寬夫詩話潤州大江本與今揚子橋對岸,而瓜洲乃江中一洲耳,今與揚子橋相連矣。以故,自古南北之津,上則由采石,下則由江乘,而京口不當往來之道。史記,秦始皇登會稽,還,從江乘渡。正義云,江乘故縣在今潤州句容縣北六十里。吳徐盛作疑城,自石頭至江乘。晉蔡謨自土山至江乘,鎮守八所,城壘幾十一處,皆以沿江為防守之要。今其地在上元縣東北五十里。唐肅宗上元元年,李峘辟北固為兵場,插木以塞江口。劉展軍於白沙,設疑兵於瓜洲,多張火鼓,若將趨北固者。如是累日,峘悉銳兵守京口以待之。展乃自上流濟,襲下蜀。胡三省通鑒注云,此自白沙濟江也昇異州東北九十里至句容縣有下蜀戍,在句容縣北,近江津。今江乘去江幾二十里以外,皆為洲渚,而渡口乃移於龍潭。又瓜洲既連揚子橋,江面益狹。而隋唐之代復以丹陽郡移治丹徒,於是渡者捨江乘而趨京口。【原註】舊唐書張廷賞傳,邊江之瓜洲,舟航湊會,而懸屬江南。延賞奏請以江為界,人甚便之。宋乾道四年,築瓜洲南北城,而京口之渡至今因之。

瓜洲得名,本以瓜步山之尾生此一洲故爾。舊唐書齊澣傳,潤州北界隔江,至瓜步尾紆彙六十里,船繞瓜步,多為風濤漂損。澣乃移漕路子京口塘下直渡江二十里,又開伊婁河二十五里,即達揚子縣。【原註】胡三省通鑒注,今之揚子橋,或是唐之揚子縣治所,橋以此得名也。自是免漂損之災,歲減腳錢數十萬。又立伊婁埭,官收其課,迄今利濟焉。此京口漕路繇瓜洲之始。玄宗紀載此事則謂之瓜洲浦。而五行志,開元十四年七月,潤州大風,從東北海濤奔上沒瓜步洲,損居人。永王磷傳,李承式使判官評事裴茂,以步卒三千拒於瓜步洲伊婁埭。則此洲本亦謂之瓜步洲也。【王氏曰】瓜步鎮在六合縣東南二十五里,瓜步山下是也。自開邗溝,江淮已通,道猶淺狹。六朝皆都建業,南北往來,以瓜步就近為便,故不取邗溝與京口相對之路。庚子山集將命使北始渡瓜步江詩倪皤注,隋志,江都六合有瓜步山。述異紀,水際謂之步。瓜步在吳中,吳人賣瓜子江畔,因以名焉。鮑昭瓜步山楬文有曰,鮑子辭吳客楚,指兗歸揚,道出關津,昇高問途云云。即此觀之,則南北朝之以瓜步為通津明矣。隋既大開邗溝,加浚深闊。至唐,皆南北混一,無所事於建業,而都在關中,自宜取邗溝自江入淮,自淮入汴,以溯河渭,乃猶因循瓜步之舊,直至齊澣始改。滯雖改道,卻於京口遙領。張延賞,代宗時為揚州刺史、淮南節度觀察等使,邊江之瓜洲舟航湊會,而懸屬江南,延賞奏請以江為界,人甚為便。延賞以瓜洲本在江北,而反屬江南之潤州,為不便,故請改屬揚州。此與瓜步何涉?沒瓜步洲,拒於瓜步洲,步字蓋衍文。【又曰】宋書索虜傳,劉遵考與左軍將軍尹宏守橫江,少府劉興祖守白下,建威將軍黃門侍郎蕭元邕守裨州,羽林左監孟宗嗣守新洲上,建武將車秦容守新洲下,征北中兵參軍事向柳守貴州,司馬到元度守蒜山。時魏主在六合瓜步,與南岸采石對,而橫江即采石也。自橫江以下六地名,皆自采石至今京口幾百里中地名。如以今瓜洲為瓜步,則與蒜山相對,其上安得更容六地名哉。

郭璞墓

晉書郭璞傳,璞以母憂去職,卜葬地於暨陽,去水百步許,人以近水為言,璞曰,當即為陸矣。其後沙漲,去墓數十里,皆為桑田。王惲集乃云,金山西北大江中亂石間,有叢薄,鴉鵲棲集,為郭璞墓。按史文元謂去水百步許,不在大江之中,且當時即已沙漲為田。而暨陽在今江陰縣界,不在京口。又所葬者璞之母,而非璞也。世之所傳皆誤。【原註】世說載璞詩曰,北阜烈烈,巨海混混,壘壘三墳,惟母與昆。則璞又有二兄同葬。【楊氏曰】既云母葬江陰,則璞不妨在京口。王惲之言未可駁。

蟂磯

蕪湖縣西南七里大江中蟂磯,相傳昭烈孫夫人自沈於此,有廟在焉。按水經註,武陵孱陵縣故城,王莽更名孱陸也。劉備孫夫人,權妹也,又更修之。則是隨昭烈而至荊州矣。蜀志曰,先主既定益州,而孫夫人還吳。又裴松之注引趙雲列傳曰,【楊氏曰】列當是別字之訛。先主入益州,雲領留營司馬,時孫夫人以權妹,驕豪,多將吳吏兵,縱橫不法。先主以雲嚴重,必能整齊,特任掌內事。權聞備西征,大遣舟船迎妹,而夫人欲將後主還吳,雲與張飛勒兵截江,乃得後主還。【孫氏曰】據此則孫夫人之還吳與沈江俱未可知,不宜竟斷為妄。且黃山谷文云,磯有靈澤夫人廟,相傳蜀先主夫人葬此。元林坤誠齋雜記,先主入蜀,權遣船迎妹,妹回至焦磯,溺水而死。今俗呼為焦磯娘娘。則自來元以來相傳久矣。是孫夫人自荊州復歸於權,而後不知所終,蟂磯之傳殆妄。

胥門

史記,吳王既殺子胥,吳人為立祠於江上,號曰胥山。水經註引虞氏曰,松江北去吳國五十里,江側有丞、胥二山,山各有廟。魯哀公十三年,越使二大夫疇無餘、謳陽等伐吳。吳人敗之,獲二大夫,大夫死,故立廟於山上,號曰丞、胥二王也。胥山上今有壇石,長老云,胥神所治也。一以為子胥,一以為越大夫。今蘇州城之西南門曰胥門。陸廣微吳地記云,本伍子胥宅,因名。非也。趙樞生曰,按吳越春秋,吳王夫差十三年,將與齊戰,道出胥門,因過姑胥之臺。則子胥未死已名為胥門。愚考左傳哀公十一年艾陵之戰,胥門巢將上軍。胥門,氏。巢,名。蓋居此門而以為氏者,如東門遂、桐門右師之類。【原註】周禮大司馬,帥以門名。注,古者軍將,蓋為營治於國門,魯有東門襄仲,宋有桐門右師,皆上卿為軍將者也。則是門之名又必在夫差以前矣。淮南子,句踐甲卒三千人,以擒夫差於姑胥。越絕書,吳王起姑胥之臺,五年乃成。姑胥,山名也,不可知其所始。其字亦為姑蘇。國語,吳王帥其賢良與其重祿以上姑蘇。史記,越伐吳。敗之姑蘇。伍被對淮南王,言見麋鹿游姑蘇之臺。古胥、蘇二字多通用。【原註】戰國策以包胥為勃蘇,詩山有扶蘇傳日,扶蘇、扶胥。

潮信

白樂天詩,早潮才落晚潮來,一月周流六十回。白是北人,未諳潮候。今杭州之潮,每月朔日以子、午二時到。每日遲三刻有餘,至望日則子潮降而為午,午潮降而為夜子。以後半月復然。【原註】西興江岸上有候潮碑。故大月之潮一月五十八回,小月則五十六回,無六十回也。水月皆陰之屬,月之麗天,出東入西,大月二十九回,小月二十八回,亦無三十回也。所以然者,陽有餘而陰不足,自然之理也。

晉國

晉自武公滅翼,【原註】今翼城縣。而王命曲沃伯以一軍為晉侯,其時疆土未廣,至獻公始大。考之於傳,滅楊、【原註】今洪洞縣。滅霍、【原註】今霍州。滅耿、【原註】在今河津縣。滅魏、【原註】在今蒲州。滅虞。【原註】在今平陸縣。重耳居蒲,【原註】在今隰州。夷吾居屈,【原註】在今吉州。太子居曲沃,【原註】在今聞喜縣。而公都絳,【原註】在今太平縣。不過今平陽一府之境。【原註】國語,宰孔謂晉侯,景霍以為城,而汾、河、涑、澮以為淵是也。而滅虢、【原註】在今陝州。滅焦,【原註】今陝州。則跨大河之南。【原註】史記晉世家言,獻公時,晉強,西有河西,與秦接境。北邊翟,東至河內。索隱曰,河內,河曲也。內音汭。蓋即今平陸、芮城之地。至惠公敗鈽之後,秦征河東,則內及解梁。【原註】在今臨晉縣。狄取狐廚,【原註】在今鄉寧縣。涉汾,而晉境稍蹙。文公始啟南陽,得今之懷慶。襄公敗秦於殽,自此惠公賂秦之地復為晉有,而以河西為境。若霍太山以北大都皆狄地,不屬於晉。文公作三行以禦狄,襄公敗狄於箕,而狄患始稀。悼公用魏絳和戎之謀,以貨易土。【原註】在文公後六十年。平公用荀、吳,敗狄於太原,於是晉之北境至於洞渦、洛陰之間,而鄔、祁、【原註】並今祁縣。平陵、梗陽、【原註】今清源縣。塗水、【原註】在今榆次縣。馬首、盂【原註】今盂縣。為祁氏之邑,晉陽【原註】今太原縣。為趙氏之邑矣。若成公滅赤狄潞氏,而得今之潞安。頃公滅肥、滅鼓,而得今之真定,皆一一可考。吾於杜氏之解綿上箕而不能無疑,並唐叔之封晉陽亦未敢以為然也。

綿上

左傳僖二十四年,晉侯賞從亡者,介子推不言祿,祿亦弗及,遂隱而死。晉侯求之不獲,以綿上為之田。杜氏曰,西河介休縣南有地名綿上。水經註,石桐水即綿水,出介休縣之綿山。北流經石桐寺西,即介子推之祠也。袁崧郡國志曰,介休縣有介山,有綿上聚子推廟。今其山南跨靈石,東跨沁源,世以為之推所隱。而漢魏以來,傳有焚山之事,太原、上黨、西河、雁門之民至寒食不敢舉火。石勒禁之,而雹起西河介山,大如雞子,平地三尺。前史載之,無異辭也。然考之於傳,襄公十三年,晉悼公蒐於綿上以泊兵,使士匄將中軍,讓於荀偃。此必在近闊都之地。又定公六年,趙筒子逆宋樂祁,飲之酒於綿上。自宋如晉,其路豈出於西河介休乎?況文公之時,霍山以北大抵皆狄地,與晉都遠不相及。今翼城縣西亦有綿山,俗謂之小綿山,近曲沃,當必是簡子逆樂祁之地。【原註】襄公二十九年,齊高竪致盧而出奔晉,晉人城綿而置●。綿或即綿山。今萬泉縣南二里有介山。漢書武帝紀詔曰,朕用事介山,祭后土,皆有光應。地理志,汾陰,介山在南。【原註】今萬泉,古汾陰地。楊雄傳,其三月,將祭后土,上乃帥群臣,橫大河,湊汾陰。既祭,行游介山,回安邑,顧龍門,覽鹽池,登歷觀陟西嶽,以望八荒。雄作河東賦曰,靈輿安步,周流容與,以覽於介山。嗟文公而愍推兮,勤大禹於龍門。水經注亦引此,謂晉太康記及地道記與永初記並言子推隱於是山而辨之,以為非然,可見漢時已有二說矣。

左傳僖公三十三年,狄伐晉,及箕。解曰,太原陽邑縣南有箕城。非也,陽邑在今之太谷縣,襄公時未為晉有。傳言狄伐晉及箕,猶之言齊伐我及清也,必其近國之地也。成公十三年,厲公使呂相絕秦,曰,入我河縣,焚我箕、郜。【原註】無解。又必其邊河之邑,秦、狄皆可以爭。而文公八年,有箕鄭父。襄公二十一年,有箕遺,當亦以邑氏其人者矣。

左傳昭公元年,遷實沈於大夏。定公四年,命以唐誥而封於夏虛。服虔曰,大夏在汾澮之間。杜氏則以為太原晉陽縣。按晉之始見春秋,其都在翼。括地志,故唐城在絳州翼城縣西二十里。堯裔子所封,成王滅之,而封太叔也。北距晉陽七百餘里,即後世遷都亦遠不相及。【原註】竹書紀年康王九年,唐遷於晉。宣王十六年,晉遷於絳。況霍山以北,自悼公以後始開縣邑,而前此不見於傳。又史記晉世家曰,成王封叔虞於唐。唐在河汾之東,方百里。翼城正在二水之東,而晉陽在汾水之西,又不相合。竊疑唐叔之封以至侯緡之滅,並在於翼。【全氏曰】或問,亭林謂唐叔所封以至翼侯之亡,疑皆在翼,而不在晉陽。然則燮父何以改國號曰晉乎?唐城畢竟安在?曰,既改唐曰晉,則其在晉陽可知。然亭林之言亦自有故,難以口舌辨也。括地志所述唐城有二,一在并州晉陽縣北二里,是太原之唐城。一在絳州翼城縣西二十里,是平陽之唐城,相去七百餘里。而史記晉世家謂唐叔封於河汾東,則當在平陽。張守節亦主此說。若太原,則在河汾之西矣。故亭林疑唐叔本封在翼者,以此故也。但燮父之改號曰晉以晉水,則自在太原。而詩譜明曰穆侯始遷於翼,則史記謂河汾之東者,未可信也。而平陽亦有唐城者,蓋必既遷之後,不忘其故而築之,如後此之所謂故絳、新絳,二絳異地而同名耳。至於晉自唐叔以後,靖侯以前,年數且不可考,何況其他。則其中必累遷而至翼,亦必無一徙而相去七百餘里也。亭林於括地志之唐城,引其一,遺其一,則稍未覈也。史記屢言禹鑿龍門,通大夏。呂氏春秋言龍門未辟,呂梁未鑿。河出孟門之上,則所謂大夏者,正今晉、絳、吉、隰之間,書所云維彼陶唐,有此冀方,而舜之命皋陶曰蠻夷猾夏者也,當以服氏之說為信。又齊桓公伐晉之師,僅及高梁,【原註】在今臨汾縣。而封禪陪述桓公之言,以為西伐大夏,大夏之在平陽明矣。【原註】漢書地理志注,臣瓚曰,所謂唐,今河東永安是也。師古以瓚說為是。按永安乃今之霍州,亦非也。

晉都

春秋時,晉國本都翼,在今之翼城縣。及昭侯,封文侯之弟桓叔於曲沃。桓叔之孫武公滅翼,而代為晉侯,都曲沃,在今聞喜縣。【原註】漢志,聞喜,故曲沃。其子獻公城絳,居之。在今太平縣之南,絳州之北。【原註】今太平縣南二十五里,城址尚存。歷惠,懷,文、襄、靈、成六公,至景公,遷於新田。在今曲沃縣,【原註】杜氏曰,新田,今平陽絳邑縣。是後魏始名曲沃。當汾澮二水之間。於是命新田為絳,而以其故都之絳為故絳。此晉國前後四都之故跡也。

晉自都絳之後,遂以曲沃為下國,【原註】僖公十年,狐突適下國。然其宗廟在焉。考悼公之立,【原註】成公十八年。大夫逆於清原,【原註】杜氏曰,河東聞喜縣北有清原。是次郊外。庚午,盟而入。辛巳,朝於武宮,是入曲沃而朝於廟。二月乙酉朔,即位於朝,是至絳都。而平公之立,【原註】襄公十六年。亦云改服修官,烝於曲沃,但不知其後何以遂為欒氏之邑。而欒盈之入絳,范宣子執魏獻子之手,賂之以曲沃,【原註】襄公二十三年。夫以宗邑而與之其臣,聽其所自為。端氏之封,屯留之徙,其所由來者漸矣。

晉有二瑕。其一,左傳成公六年,諸大夫皆曰,必居郇瑕氏之地。杜氏曰,郇瑕,古國名。水經註,涑水又西南逕瑕城。京相璠曰,今河東解縣西南五里,有故瑕城是也。【原註】杜以郇瑕為一地,酈以為二地。【江氏曰】解縣西南故瑕城,實為晉之瑕。所謂內及解梁城,瑕正是解梁間一邑也。焦在河外。燭之武於河外舉焦,內舉瑕,以二邑該其餘,亦臨文省便之法。顧氏謂晉有二瑕,以焦、瑕為河外五城之二,是志內及解梁城一句矣。求河外之瑕不可得,謂瑕有胡音,以湖縣當之,謬矣。在今之臨晉縣境。其一,僖公三十年,燭之武見秦伯、曰,許君焦、瑕,朝濟而夕設版焉。解,焦、瑕,晉河外五城之二邑。文公十二年,晉人、秦人戰於河曲,秦師夜遁,復侵晉入瑕。解以河曲為河東蒲阪縣南,則瑕必在河外。十三年,晉侯使詹嘉處瑕,以守桃林之塞。按漢書地理志,湖,故曰胡,武帝建元年更名湖。水經河水,又東逕湖縣故城北。酈氏注云,晉書、地道記、太康記並言,胡縣,漢武帝改作湖。其北有林焉,名曰桃林。古瑕、胡二字通用。禮記引詩,心乎愛矣,瑕不謂矣。鄭氏注云,瑕之言胡也。瑕、胡音同,故記用其字。是瑕轉為胡,又改為湖。而瑕邑即桃林之塞也,【原註】書,放牛於桃林之野。注云,在華山東。今為閿鄉縣治。而成公十三年,伐秦,成肅公卒於瑕。亦此地也。道元以郇瑕之瑕為詹嘉之邑,誤矣。【原註】左傳有三瑕,而郇瑕不與焉。桓公六年,軍於瑕以待之。注,瑕,隨地。成公十六年,楚師還,及瑕。注,瑕,楚地。昭公二十四年,王子朝之師攻瑕及杏,皆潰。注,瑕、杏,敬王邑。

僖公十五年,晉侯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東盡虢略,南及華山。正義曰,自華山之東,盡虢之東界,其間有五城也。傳稱焦瑕,蓋是其二。【原註】水經註,陝縣,故焦國。竹書紀年,幽王七年,虢人滅焦。

成公元年,晉侯使瑕嘉平戎於王。瑕嘉即詹嘉,以邑為氏。僖公十五年,瑕呂飴甥。當勸。同此,【原註】竹書紀年,惠王十九年,晉獻公滅虢,命瑕父呂甥邑於虢都。傳謂之陰飴甥者,陰亦虢地,或兼食之也。而解以瑕呂為姓,恐非。

九原

禮記檀弓,趙文子與叔譽觀乎九原。水經註以在京陵縣。漢志太原郡京陵,師古曰,即九京。因記文或作九京而傅會之爾。【原註】文子曰,是全要領以從先大夫子九京也。方氏曰,九京即九原,指其冢之高曰京,指其地之廣曰原。古者卿大夫之葬必在國都之北,不得遠涉數百里,而葬於今之平遙也。志以為太平之西南二十五里有九原山,近是。

昔陽

左傳昭公十二年,晉荀吳偽會齊師者假道於鮮虞,遂入昔陽。秋八月壬午,滅肥,以肥子綿皋歸。杜氏謂,鮮虞,白狄別種,在中山新市縣。【原註】今新樂縣。又謂,鉅鹿下曲陽縣西有肥梁城【原註】在今藁城縣西南七十里。是也。其曰,昔陽,肥國都,樂平沾縣東有昔陽城。則非也。疏載劉炫之言,以為齊在晉東,偽會齊師,當自晉而東行也。假道鮮虞,遂入昔陽,則昔陽當在鮮虞之東也。今按樂平沾縣在中山新市西南五百餘里,何當假道於東北之鮮虞,而反入西南之昔陽也?既入昔陽,而别言滅肥,則肥與昔陽不得為一,安得以昔陽為肥國之都也?昔陽既是肥都,何以復言鉅鹿下曲陽有肥纍之城?疑是肥名取於彼也。肥為小國,境必不遠,豈肥名取鉅鹿之城建都於樂平之縣也?十五年,荀吳伐鮮虞,圍鼓。杜云,鼓,白狄之別,鉅鹿下曲陽縣有鼓聚。炫謂,肥、鼓並在鉅鹿。昔陽即是鼓都,在鮮虞以東南也。二十二年傳曰,晉荀吳使師偽糴者,負甲以息於昔陽之門外,遂襲鼓,滅之。則昔陽之為鼓都斷可知矣。【原註】杜解,昔陽,故肥子所都。果爾,則其地已入晉,何用偽糴以息其門外乎?漢書地理志,鉅鹿下曲陽。應劭曰,晉荀吳滅鼓,今鼓聚昔陽亭是也。水經註,泜水東經肥纍縣之故城南,又東經昔陽城南,本鼓聚。十三州志曰,今其城昔陽亭是矣。京相璠曰,白狄之別也。下曲陽有鼓聚。其說皆同。【原註】水經注一卷中昔陽城兩見,一在下曲陽,一在沾縣,亦酈氏之誤也。史記趙世家,惠文王十六年,廉頗將攻齊昔陽,取之。夫昔陽在鉅鹿,故屬之齊,豈得越太行而有樂平乎?【原註】正義亦謬。

晉之滅狄,其用兵有次第。宣公十五年,滅潞氏。十六年,滅甲氏及留吁。成公十一年,伐廧咎如。而上黨為晉有矣。昭公元年,敗無終及群狄於大鹵。而大原為晉有矣。然後出師以臨山東,昭公十二年,滅肥。二十二年,滅鼓。於是太行以南之地謂之南陽,太行以東之地謂之東陽。【原註】水經註引馬季長曰,晉地自朝歌以北至中山為東陽,自朝歌以南至軹為南陽。而晉境東接於齊,蓋先後之勤且八十年,而鮮虞猶不服焉,【原註】至魏文侯始克中山。平狄之難如此。

太原

太原府在唐為北都。唐書地理志曰,晉陽宮,在都之西北。宮城周二千五百二十步,崇四丈八尺。都城左汾右晉,潛丘在中。【原註】爾雅,晉有潛丘。注,在太原晉陽縣,今已不存。志曰,相傳宋修惠明寺浮屠,陶土為瓦用。長四千三百二十一步,廣三千一百二十二步,周萬五千一百五十三步,其崇四丈。汾東曰東城,貞觀十一年長史李勣築。兩城之間有中城,武后時築,以合東城。【原註】宋史太宗紀謂之連城。宮南有大明城,故宮城也。宮城東有起義堂,倉城中有受瑞壇。當日規模之閎壯可見。自齊神武創建別都,與鄴城東西並立。隋煬繼修宮室。唐高祖因以克關中,有天下。則天以後名為北都。五代李氏、石氏、劉氏三主皆興於此。及劉繼元之降,宋太宗以此地久為創霸之府。又宋主大火,有參辰不兩盛之說,於是一舉而焚之矣。宋史太宗紀,太平興國四年五月戊子,以榆次縣為新并州。乙未,築新城。丙申,幸城北御沙河門樓,盡徙餘民於新城,遣使督之,既出,即命縱火。丁酉,以行宮為平晉寺。陸游老學庵筆記曰,大宋太平興國四年,平太原,降為并州。廢舊城,徙州於榆次。今太原則又非榆次,乃三交城也。城在舊城東北三十里,亦形勝之地,本名故軍,又嘗為唐明鎮,有晉文公廟,甚盛。平太原後三年,帥潘美奏乞以為并州,從之。於是徙晉文公廟,以廟之故址為州治。又徙陽曲縣於三交,而榆次復為縣。然則今之太原府乃三交城,而太原縣不過唐都城之一隅耳。【王氏曰】武后名北都。中宗即位之初,已依舊改為并州大都督府矣。其遺文舊績,一切不可得而見矣。

舊唐書崔神慶傳曰,則天時,擢拜并州長史。先是并州有東西二城,隔汾水,【原註】唐張南史送鄭錄事詩,六月胡天冷,雙城汾水流。神慶始築城相接,每歲省防禦兵數千人,邊州甚以為便。此即志所云兩城之間有中城者也。【原註】僖宗乾符六年,河東軍亂,焚掠三城,以朱玫為三城斬斫使。汾水湍悍,古人何以架橋立城如此之易?【閻氏曰】按水經註汾水云,水上舊有梁,清汧殞於梁下,豫讓死於津側,亦襄子解衣之所在也。此即指晉陽縣。又按唐李勣、馬燧俱引晉水架汾河而東去,故汾河東有晉祠水利。如長安東、中、西三渭橋,昔為方軌,而今則咸陽縣每至冬月,乃設一版河陽驛,杜預所立浮橋,其遺跡亦復泯然。【原註】魏書崔亮傳,除安西將軍雍州刺史。城北渭水淺不通船,行人艱阻。亮謂寮佐曰,昔杜預乃造河梁,況此有異長河。且魏晉之日亦自有橋,吾今決欲營之。咸曰,水淺不可為浮橋,泛漲無恒,又不可施柱,恐難成立。亮曰,昔秦居咸陽,橫橋渡渭,以象閻道,此即以柱為橋。今惟慮長柱不可得耳。會天大雨,山水暴至,浮出長木數百根,藉此為用,橋遂成立,百姓利之,至今猶名崔公橋。北史于栗磾傳,為豫州刺史。明元帝南幸盟津,謂栗磾曰,河可橋乎?栗磾曰,杜預造橋遺事可想。乃編大船,構橋於野阪,六軍既濟,帝深嘆美之。蒲津鐵牛,求一僧懷丙,其人不可得。【原註】宋史方技傳。國有六職,百工與居一焉。不但坐而論道者不如古人而已。

春秋時,代尚未通中國。趙襄子乃言,從常山上臨代,代可取也。正義曰,地道記云,恒山在上曲陽縣西北一百四十里,北行四百五十里得恒山●,號飛狐口,北則代郡也。水經注引梅福上事曰,代谷者,恒山在其南,北塞在其北,谷中之地上谷在東,代郡在西。此則今之蔚州,乃古代國。項羽徙趙王歇為代王,歇更立陳餘為代王,漢高帝立兄劉仲為代王,皆此地也。【原註】今蔚州東二十里,相傳有代王城。十年,陳豨反。十一年,破豨,立子恒為代王,都晉陽。【原註】高祖紀。則今之太原縣矣。孝文紀則云都中都。【原註】陳豨傳同。而文帝過太原,復晉陽、中都二歲。【原註】如淳以為先都晉陽,後遷中都。又立子武為代王,都中都。則今之平遙縣矣。【原註】正義引括地志,中都故城在汾州平遙縣西南十二里。又按衛綰,代大陵人。大陵,今在文水縣北,而屬代,代都中都故也。代凡三遷,而皆非今代州。今代州之名自隋始。【閻氏曰】漢光武以盧芳為代五,居高柳。高柳故城在唐雲州定襄縣。晉愍帝以掎盧為代王城,盛樂為北都,修故平城為南都。拓跋珪立為代王,都雲中,在朔州北三百餘里。後徙都平城,置代尹。是代尚有四,不止如顧氏云三遷也。

闕里

水經註,孔廟東南五百步有雙石闕,故名闕里。按春秋定公二年夏五月壬辰,雉門及兩觀災。冬—卜月,新作雉門及兩觀。注,雉門,公宮之南門。兩觀,闕也。禮記,昔者仲尼與於蜡賓事畢,出游於觀之上。史記魯世家,煬公築茅闕門。蓋闕門之下,其里即名闕里,而夫子之宅在焉。亦謂之闕黨,魯論有闕黨童子,荀子,仲尼居於闕黨是也。後人有以居為氏者。漢書儒林傳有鄒人闕門慶忌注云,姓闕門,名慶忌。【原註】後漢書獻帝紀下邳賊闕宣,注,闕黨童子之後。讖文言,代漢者,當塗高。當塗而高者,闕也。故闕宣自稱天子。

杏壇

今夫子廟庭中有壇,石刻曰杏壇。闕里志,杏壇,在殿前,夫子舊居。非也。杏壇之名出自莊子。莊子曰,孔子游乎緇帷之林,休坐於杏壇之上。弟子讀書,孔子弦歌鼓琴。奏曲未半,有漁父者下船而來,鬚眉交白,被髮揄袂,行原以上,距陸而止,左手據膝,右手持頤,以聽曲終。又曰,孔子乃下求之,至於澤畔,方將杖掣而引其船,顧見孔子還,鄉而立,孔子反走,再拜而進。又曰,客乃刺船而去,延緣葦間。顏淵還車,子路授綏,孔子不顧。待水波定,不聞挐音,而後敢乘。司馬彪云,緇帷,黑林名也。杏壇,澤中高處也。莊子書凡述孔子皆是寓言。漁父不必有其人,杏壇不必有其地,即有之亦在水上葦間,依陂旁渚之地,不在魯國之中也明矣。今之杏壇,乃宋乾興間四十五代孫道輔增修,祖廟移大殿,於後因以講堂舊基甃石為壇,瓌植以杏,取杏壇之名名之耳。

徐州

史記齊太公世家,田常執簡公於徐州。田敬仲完世家,宣王九年,與魏襄王會徐州,諸侯相王也。十年,楚圍我徐州。魏世家,襄王元年,與諸侯會徐州。楚世家,威王七年,齊孟嘗君父田嬰欺楚,楚伐齊,敗之於徐州。越世家,勾踐已平吳,乃以兵北渡淮,與齊、晉諸侯會於徐州。魯世家,頃公十九年,楚伐我,取徐州。【原註】索隱曰,徐音舒。徐州,齊邑薛縣是也。非九州之徐。按續漢書志,薛本國,六國時曰徐州,在今滕縣之南薛河北。有大城,田文所築也。此與楚、魏二國為境。而威王曰,吾吏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則燕人祭北門,趙人祭西門,徙而從者七千餘家。蓋與梁惠王言,不欲斥魏,更以燕、趙誇之耳。

索隱曰,說文,●,邾之下邑,在魯東。又竹書紀年云,梁惠成王三十一年,邳遷於薛,改名曰徐州。則徐與●並音舒也。今讀為禹貢徐州之徐者,誤。齊世家,田常執簡公於徐州。春秋正作舒州。【汝成案】邳遷於薛,沈校本邳上有下字,蓋從史記索隱引紀年增也,今刪去,從元文。

春秋隱二年,莒人入向。杜氏解曰,譙國龍亢縣東南有向城。桓十六年,城向。無解。宣四年,公及齊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公伐莒,取向。解曰,向,莒邑,東海氶縣東南有向城。遠,疑也。襄二十年,仲孫速會莒人,盟於向。解曰,莒邑。按春秋,向之名四見於經,而杜氏注為二地,然其實一向也。先為國,後並於莒,而或屬莒,或屬魯,則以攝乎大國之間耳。氶縣今在嶧,杜氏以其遠而疑之,況龍亢在今鳳陽之懷遠乎?【原註】水經註於軹縣向城下引向姜不安於莒而歸,尤誤。齊乘以為今沂州之向城鎮,【原註】州西南一百里。近之矣。【汝成案】向地見經傳者凡六。隱二年,莒人入向。十一年,五與鄭人蘇忿生之田向。宣四年,公伐莒,取向。僖二十六年,公會莒子、衛寧速盟於向。襄十一年傳,諸侯會於北林,師於向。十四年,會吳於向。杜注於入向,以為古龍亢東南。於與鄭之向,云在軹縣西。於取向、盟向云莒邑。於師向云在潁川長社縣東北。於會向但云鄭地。古今地志書著向地者,漢書地理志,沛郡向縣,古向國。又郡國志,穎川長社縣有向鄉。于欽齊乘,沂州西南一百里有向城。太平寰宇記,莒縣西南有向城。龍亢之向,今鳳陽府懷遠縣地。長社之向,今開封府尉氏縣地。莒邑沂州之向,今莒州地。軹縣之向,今懷慶府濟源縣地,詩皇甫作都於向即此。杜氏沿漢志之說,以莒人入向為沛國之向,恐非是。春秋之莒即今莒州,距今懷遠且千里,蕞爾之莒豈能懸師遠入人國?竊意莒所入之向乃沂州之向,莒入向而兼其地,而魯復伐莒而取之,後遂為會盟所耳。沛國之向乃會吳之向,中國會吳皆就之於淮上,如鍾離,今鳳陽。善道,今盱眙。皆是也。

小穀

【汝成案】此已詳卷四城小穀條,可並入。

春秋莊三十二年,城小穀。左氏傳曰,為管仲也。蓋見昭公十一年,申無宇之言曰,齊桓公城穀,而置管仲焉,至於今賴之。而又見僖二年經書城楚丘之出於諸侯,謂仲父得君之專,亦可勤諸侯以自封也。是不然。仲所居者穀也,此所城者小穀也。春秋有言穀,不言小者,莊二十三年,公及齊侯遇於穀。僖二十六年,公以楚師伐齊,取穀。文十七年,公及齊侯盟於穀。成三年,叔孫僑如會晉荀首於穀。四書穀而一書小穀,別於穀也。范甯曰,小穀,魯地。然則城小穀者,內城也,故不繫之齊,而與管仲無與也。漢高帝以魯公禮葬項羽於穀城,即此魯之小穀。而注引皇覽。以為東郡之穀城,與留侯所葆之黃石同其地,其不然明矣。春秋發微曰,曲阜西北有小穀城。

泰山立石

【汝成案】漢紀注,應劭曰,立石三丈一尺。下云武帝封,廣丈二尺,高九尺。姜氏注殊舛誤。

嶽頂無字碑,世傳為秦始皇立。按秦碑在玉女池上,李斯篆書,高不過五尺,而銘文並二世詔書咸具,不當又立此大碑也。考之宋以前亦無此說,因取史記反覆讀之,知為漢武帝所立也。史記秦始皇本紀云,上泰山,立石封祠,祀其下。云,刻所立石。是秦石有文字之證,今李斯碑是也。封禪書云,東上泰山,泰山之草木葉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巔上。遂東巡海上。四月,還至奉高。上泰山封而不言刻石,是漢石無文字之證,今碑是也。續漢書祭祀志亦云,上東上泰山,乃上石,立之泰山巔。然則此無字碑明為漢武帝所立,而後之不讀史者誤以為秦耳。【姜氏曰】史記封禪書、漢書武帝紀注引風俗通曰,石廣二丈一尺,刻之曰,事天以禮,立身以義,事父以孝,成民以仁。四海之內,莫不為郡縣。四夷八蠻,咸來貢職。與天無極,人民蕃息,天祿永得云。此古制也。則武帝已用之矣。又後漢書張純傳,帝乃東巡岱宗,純從,上元封舊儀及刻石文。若無文字,則不當云刻石文矣。

始皇刻石之處凡六,史記書之甚明。於鄒嶧山則上云立石,下云刻石頌秦德。於泰山則上云立石,下云刻所立石。於之罘則二十八年云立石,二十九年云刻石。於琅邪則云立石,刻頌秦德。於會稽則云立石,刻頌秦德。無不先言立,後言刻者。惟於碣石則云刻碣石門,門自是石,不須立也。古人作史,文字之密如此。使秦皇別立此石,秦史焉得不紀。使漢武有文刻石,漢史又安敢不錄乎?

泰山都尉

【錢氏曰】漢書地理志,泰山有盧縣,都尉治。

後漢書桓帝紀,永興二年,泰山琅邪賊公孫舉等反,殺長史。永壽元年七月,初置泰山琅邪都尉官。延熹五年八月己卯,罷琅邪都尉官。八年五月壬申,罷泰山都尉官。金石錄載漢泰山都尉孔宙碑云,宙以延熹四年卒。蓋卒後四年官遂廢矣。然泰山都尉實不始於此,光武時曾置之。文苑傳,夏恭,光武時拜郎中,再遷泰山都尉。又按光武紀,建武六年,初罷郡國都尉官。恭之遷蓋在此年前也。

泰山自公孫舉、東郭竇、勞丙叔、孫無忌相繼叛亂,以是置都尉之官。以後官雖不設,而郡兵領於太守,其力素厚。故何進使府掾泰山王匡東發其郡強弩,而應劭、夏侯淵亦以之破黃巾,可見漢代不廢郡兵之效。而建安中,曹公表曰,泰山郡界曠遠,舊多輕悍。權時之宜,可分五縣為嬴郡。則其時之習俗又可知矣。

社首

【汝成案】此條從沈氏校本補。

史記,周成王封泰山,禪社首。唐書,高宗乾封元年正月庚午,禪社首。玄宗開元十三年十一月辛卯,禪社首。宋史,真宗大中祥符元年十月壬子,禪社首。今高里山之左有小山,其高可四五丈,志云即社首山。在嶽旁諸山中最卑小,不知古人何取於此?意者封於高,欲其近天。禪於下,欲其近地。且山卑而附嶽址,便於將事,初陟高之後不欲更勞民力邪?【沈氏曰】右一條見山東考古錄,當補此。

濟南都尉

漢濟南郡太守,治東平陵。而都尉治於陵者,以長白山也。【原註】今龍山驛東有東平陵城。後漢書侯霸傳注,於陵故城在今淄川長山縣南。魏書辛子馥傳,長白山連接三齊瑕丘數州之界,多有盜賊。子馥受使檢覆,因辨山谷要害宜立鎮戍之所。又諸州豪右在山鼓鑄,奸黨多依之,又得密造兵仗,亦請破罷諸冶。朝廷善而從之。隋大業九年,齊人孟讓、王薄等眾十餘萬,據長白山,攻剽諸郡。以張須陀、王世充之力不能滅,訖於隋亡。觀此二事,則知漢人立都尉治於陵之意矣。

鄒平臺二縣

漢書濟南郡之縣十四,一曰東平陵,二曰鄒平,三曰臺,四曰梁鄒。功臣表則有臺定侯戴野,梁鄒孝侯武虎,是二縣並為侯國。續漢志濟南郡十城,其一曰東平陵,其四曰盛,其七曰梁鄒,其八曰鄒平。而安帝紀云,延光三年二月戊子,濟南上言,鳳皇集臺縣丞霍收舍樹上。章懷太子注云,臺縣屬濟南郡,故城在今齊州平陵縣北。晏子春秋,景公為晏子封邑,使田無宇致臺與無鹽。水經註亦云,濟水又東北過臺縣北。尋其上下文句,本自瞭然。後人讀漢書誤從鄒字絕句,因以鄒為一縣,平臺為一縣。齊乘遂謂漢濟南郡有鄒縣,後漢改為鄒平。又以臺、平臺為二縣。此不得其句讀而妄為之說也。

漢以鄒名縣者五。魯國有騶,亦作鄒。膠東國有鄒盧。千乘郡有東鄒。與濟南之鄒平、梁鄒,凡五。其單稱鄒者,今兗州府之鄒縣也。亦有平臺,屬常山郡。外戚恩澤侯表,平臺康侯史元。後漢書邳彤傳,尹綏封平臺侯是也。有鄒平、有臺,而亦有鄒、有平臺,不可不辨也。

晉時縣名多沿漢舊,按史何曾傳,曾孫機為鄒平令。是有鄒平矣。解繫傳,父修,封梁鄒侯。劉頌傳,追封梁鄒縣侯。是有梁鄒矣。宋書言,晉太康六年三月戊辰,樂安、梁鄒等八縣隕霜,傷桑麥。文帝紀,元嘉二十八年五月乙酉,亡命司馬順則自號齊王,據梁鄒城。八月癸亥,梁鄒平,斬司馬順。則是宋有梁鄒矣。不知何故,晉書地理志於樂安國下單書一鄒字,此史之闕文。【錢氏曰】當是史誤脫梁字耳。而齊乘乃云,晉省梁鄒入鄒縣。夫晉以前,此地本無鄒縣,而何從入之乎?蓋不知而妄作者矣,

夾谷

春秋定公十年夏,公會齊侯於夾谷。傳曰,公會齊侯於祝其,實夾谷。杜預解及服虔注史記皆云在東海祝其縣。劉昭志、杜佑通典因之,遂謂夾谷山在今贛榆縣西五十里。按贛榆在春秋為莒地,與齊魯之都相去各五六百里,何必若此之遠?當時景公之觀不過曰遵海而南,放於琅邪而已,未聞越他國之境。金史云,淄川有夾谷山。一統志云,夾谷山在淄川縣西南三十里,舊名祝其山,其陽即齊魯會盟之處,萌水發源於此。水經註,萌水出般陽縣西南甲山。是以甲山為夾谷也。而萊蕪縣志則又云,夾谷在縣南三十里,接新泰界。未知其何所據。然齊魯之境正在萊蕪。東至淄川,則已入齊地百餘里。二說俱通。又按水經註萊蕪縣曰,城在萊蕪谷,當路岨絕兩山間,道由南北門。舊說云,齊靈公滅萊,萊民播流此谷,邑落荒蕪,故曰萊蕪。禹貢所謂萊夷也。夾谷之會,齊侯使萊人以兵劫魯侯,宣尼稱夷不亂華是也。是則會於此地,故得有萊人,非召之東萊千里之外也。【原註】萊人遷此已久,號其故國為東萊。不可泥祝其之名,而遠求之海上矣。【汝成案】司馬彪續漢志,劉昭注,文中間誤作後漢,今俱改。此云劉昭志,當脫郡國及注字。

濰水

濰水出琅邪郡箕屋山【原註】今在莒州西北九十里。書禹貢濰淄其道,左傳襄公十八年晉師東侵及濰是也。其字或省水作維,或省糸作淮,又或从心作惟,總是一字。漢書地理志琅邪郡朱虛下、箕下作維,靈門下、橫下、折泉下作淮,上文引禹貢惟甾其道又作惟,一卷之中,異文三見。【原註】馬文煒曰,漢書王子侯表,城陽頃王子,東淮侯類,封北海。按北海郡別無淮水,蓋亦濰宇之異文。通鑒梁武帝紀,魏李叔仁擊邢杲於惟水。【原註】胡三省注,惟當作濰。古人之文或省,或借其旁,並從鳥隹之隹則一爾。後人誤讀為淮沂其乂之淮,而呼此水為槐河,失之矣。【原註】按淮字當從佳人之佳,乃得聲,今本說文亦誤。【錢氏曰】淮從隹聲,亦可讀為惟。顧氏欲分而二之,乃謂淮泗之淮當從佳人之佳,妄矣。【梁氏曰】按字書無從佳之字,豈可以說文為誤乎。

又如三國志吳主傳,作棠邑涂塘,以淹北道。晉書宣帝紀,王凌詐言吳人塞涂水。武帝紀,琅邪王伷出塗中。海西公紀,桓溫自山陽及會稽,王昱會於涂中。孝武紀,遣征虜將軍謝石帥舟師屯涂中。安帝紀,譙王尚之眾潰逃於涂中。並是滁字,南史程文季傳,秦郡前江浦通涂水是也。古滁省作涂,與濰省作淮正同,韻書並不收此二字。

勞山

勞山之名,齊乘以為登之者勞,又云一作牢丘,長春又改為鰲,皆鄙淺可笑。按南史,明僧紹隱於長廣郡之嶗山。本草,天麻生太山、嶗山諸山。則字本作嶗,若魏書地形志、唐書姜撫傳、宋史甄棲真傳並作牢,乃傳寫之誤。【原註】魏書高祖紀、釋老志並仍作勞山。

詩山川悠遠,維其勞矣。箋雲,勞勞,廣闊。則此山或取其廣闊而名之。鄭康成,齊人。勞勞,齊語也。

山海經西山經功。有勞山,與此同名。

寰宇記,秦始皇登勞盛山望蓬萊,後人因謂此山一名勞盛山。誤也。勞盛,二山名,勞即勞山,盛即成山。史記封禪書,七曰日主,祠成山。成山斗人海。漢書作盛山,古字通用。齊之東偏,環以大海,海岸之山莫大於勞成二山,故始皇登之。史記秦始皇紀,令入海者齎捕巨魚具,而自以連弩,侯大魚至,射之。自琅邪北至榮成山,弗見。至之罘,見巨魚,射殺一魚。正義曰,榮成山即成山也。按史書及前代地理書,並無榮成山,予向疑之。以為其文在琅邪之下,成山之上,必勞字之誤。後見王充論衡引此,正作勞成山。乃知昔人傳寫之誤,唐時諸君亦未之詳考也,遂使勞山並盛之名,成山冒榮之號。今特著之,以正史書二千年之誤。

先生勞山圖志序略曰,勞山在今即墨縣東南海上,距城四五十里,或八九十里。有大勞、小勞,其峰數十,總名曰勞。志言秦始皇登勞盛山,望蓬萊,因謂此山一名勞盛,而不得其所以立名之義。漢書成山作盛山,在今文登縣東北,則勞盛自是二山。古人立言尚筒,齊之東偏,三面環海,其斗入海處,南勞而北盛,則盡乎齊東境矣。其山高大深阻,旁薄二三百里。以其僻在海隅,故人跡罕至。秦皇登之,是必萬人除道,百官扈從,千人擁挽而後上也。五穀不生,環山以外,土皆疏脊,海濱斥鹵,僅有魚蛤,亦須其時。秦皇登之,必一郡供張,數縣儲偫,四民廢業,千里驛騷而後上也。於是齊人苦之,而名之曰勞山,其以是夫?古之聖王勞民而民忘之,秦皇一出游而勞之名傳之千萬年。然而致此則有由矣。漢志言齊俗誇詐。自太公、管仲之餘,其言霸術已無遺策。而一二智慧之士倡為迂怪之談,以聳動天下之聽,不過欲時君擁篲,辯士詘服,為名高而已,豈知其患之至於此也!

楚丘

春秋隱公七年,戎伐凡伯於楚丘以歸。杜氏曰,楚丘,衛地,在濟陰成武縣西南。夫濟陰之成武,此曹地也,而言衛非也。蓋為僖公二年城楚丘同名而誤。按衛國之封本在汲郡朝歌。【原註】隱公元年解云,衛國在汲郡朝歌縣。今衛輝府淇縣。懿公為狄所滅,渡河而東,立戴公,以廬於曹。杜氏曰,曹,衛下邑。詩所謂思須與漕。廬者,無城郭之稱,而非曹國之曹也。僖公三年,城楚丘。杜氏曰,楚丘,衛邑。詩所謂作於楚宮,而非戎伐凡伯之楚丘也。但曰衛邑,而不詳其地,然必在今滑縣、開州之間。滑在河東,故唐人有魏滑分河之錄矣。水經註乃曰,楚丘,在成武西南,即衛文公所徙。誤矣。彼曹國之地,齊桓安得取之而封衛乎,以曹名同,楚丘之名又同,遂附為一地爾。

今曹縣東南四十里有景山,疑即商頌所云,陟彼景山,松柏丸丸,而左傳昭公四年椒舉言,商湯有景亳之命者也。【原註】詩正義引皇甫謐曰,蒙為北亳,即景亳,是湯所受命也。鄘詩,望楚於堂,景山與京。則不在此也。

東昬

漢陳留郡有東昬。續漢志注云,陳留志曰,故戶牖鄉有陳平祠。而山陽郡有東緡,續漢志,春秋時曰緡。注云,左傳僖公二十三年,齊侯伐宋,圍緡。前書師古曰,緡音旻。左傳解,緡,宋邑。高平昌邑縣東南有東緡城。史記絳侯周勃世家,攻爰戚、東緡以往。索隱曰,山陽有東緡縣。屈陳留者,音昬。屬山陽者,音旻。括地志云,東緡故城在兗州金鄉縣界。水經註引王誨碑辭曰,使河堤謁者山陽東昬司馬登。是以緡為昬,誤矣。隸釋酸棗令劉熊碑陰,故守東昬長蘇勝。則陳留之東昬也。【原註】通鑒注,李愬攻金鄉,引東緡者,故陽武戶牖鄉。亦誤。

長城

春秋之世,田有封洫,故隨地可以設關。而阡陌之間一縱一橫,亦非戎車之利也。觀國佐之對晉人則可知矣。至於戰國,井田始廢,而車變為騎,於是寇鈔易而防守難,不得已而有長城之築。史記蘇代傳,燕王曰,齊有長城拒防,足以為塞。竹書紀年,梁惠成王二十年,齊閔王築防,以為長城。續漢志,濟北國盧【原註】今長清縣。有長城,至東海。泰山記,泰山西有長城,緣河經泰山,一千餘里,至琅邪臺入海。此齊之長城也。史記秦本紀,魏築長城,自鄭【原註】今華州。濱洛,以北有上郡。蘇秦傳,說魏襄王曰,西有長城之界。竹書紀年,惠成王十二年,龍賈帥師築長城於西邊。此魏之長城也。續漢志,河南郡卷【原註】絳侯世家正義引括地志云,故卷城在鄭州原武縣西北七里。釋例地名云,卷縣所理垣雍城也。有長城,經陽武到密。此韓之長城也。【沈氏曰】京東考古錄以續漢志一條亦屬魏,而無韓之長城句。水經註,盛弘之云,葉東界有故城始犨縣,東至瀙水,達沘陽,南北數百里,號為方城,一謂之長城。郡國志曰,葉縣有長城,曰方城。【原註】。又越世家正義引括地志云,故長城在鄧州內鄉縣東七十五里,南入穰縣,北連翼望山。無土之處,累石為固。楚襄王作霸南土,爭強中國,多築列城於北方,以通華夏,號為方城。此楚之長城也。若趙世家,成侯六年,中山築長城。又言,肅侯十七年,築長城。【原註】劉伯莊云,從雲中以北至代。非也,武靈王時始有雲中。正義曰,此長城疑在漳水之北趙南界。則趙與中山亦有長城矣。以此言之,中國多有長城,不但北邊也。

其在北邊者,史記匈奴傳,秦宣太后起兵,伐殘義渠,於是秦有隴西北地上郡,築長城以拒胡。此秦之長城也。魏世家,惠王十九年,築長城,塞固陽。【原註】正義曰,括地志云,棝陽縣,漢舊縣也。在銀川銀城縣界。棝陽有連山,東至黃河,西南至夏會等州。此魏之長城也。匈奴傳又言,趙武靈王北破林胡、樓煩,築長城。【原註】正義曰,括地志云,趙武靈王長城在朔州善陽縣北。按水經云,百道長城,北山上有長垣,若頹毀焉。沿溪亙嶺,東西無極,蓋趙武靈王所築也。自代並陰山,【原註】索隱曰,徐廣云,西安陽縣北有陰山,陰山在河南陽山北也。正義曰,括地志云,陰山在朔州絕塞外突厥界。下至高闕為塞,【原註】徐廣曰,在朔方。正義曰,地理志云,朔方臨戎縣北有連山,險於長城,其山中斷,兩峰俱峻,俗名為高闕也。而置雲中、雁門、代郡。此趙之長城也。燕將秦開襲破東胡,東胡卻千餘里,燕亦築長城,自造陽【原註】韋昭曰,地名,在上谷。正義曰,按上谷郡,今媯州。至襄平,【原註】索隱曰,韋昭云,今遼東所理也。置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郡以拒胡。此燕之長城也。秦滅六國,而始皇帝使蒙恬將十萬之眾,北擊胡,悉收河南地。因河為塞,【原註】索隱曰,按太康地志記,秦塞自五原北九里謂之造陽,東行終利賁山南、漢陽西是也。築四十四縣城,臨河,徙適戍以充之,而通直道。【原註】索隱曰,蘇林云,去長安千里,正南北相直道也。自九原至雲陽,【原註】索隱曰,韋昭云,九原縣屬五原。正義曰,括地志云,勝州連谷縣,本秦九原郡。漢武帝更名五原、雲陽、雍縣。秦之林光宮即漢之甘泉宮在焉。又云,秦故道在慶州華池縣西四十五里子午山上,自九原至雲陽千八百里。因邊山險壍溪谷可繕者治之,起臨洮,至遼東,萬餘里。【原註】索隱曰,韋昭曰,臨洮隴西縣。正義曰,括地志云,秦隴西郡臨洮縣,即今岷州城。本秦長城首起岷州西十二里,延袤萬餘里,東入遼水。又度河據陽山北假中。【原註】北假,北方田官,主以田假與貧人,故云北假。索隱曰,應劭云,北假在北地陽山北。韋昭云,北假,地名。正義曰,括地志云,漢五原郡河目縣故城在北假中,北假在河北,今屬勝州銀城縣。漢書王莽傳云,五原北假膏壤殖穀。此秦並天下之後所築之長城也。自此以後,則漢武帝元朔二年,遣將軍衛青等擊匈奴,取河南地,築朔方,復繕故秦時蒙恬所為塞,因河為固。魏明元帝泰常八年二月戊辰,築長城於長川之南,起自赤城西,至五原,延袤二千餘里。太武帝太平真君七年五月丙戌,發司、幽、定、冀四州十萬人築城。【原註】北史作畿。上塞圍,起上谷,西至河,廣袤皆千里。北齊文宣帝天保三年十月乙未,起長城自黃櫨嶺北至社平戍四百餘里,立三十六戍。【原註】通鑒注,此長城蓋起於唐石州,北抵武州之境。六年,發民一百八十萬築長城,自幽州北夏口至恒州九百餘里。【原註】通鑒注,幽州夏口即居庸下口也。幽州軍都縣西北有居庸關。先是,自西河總秦戍築長城,東至於海,前後所築東西凡三千餘里,率十里一戍,其要害置州鎮凡二十五所。八年,於長城內築重城。自庫洛拔而東至於塢紇戍,凡四百餘里。而斛律羨傳云,羨以北鹵屢犯邊,須備不虞。自庫堆戌東距於海,隨山屈曲二千餘里,其間二百里中,凡有險要,或斬山築城,或斷谷起障,並置立戍邏五十餘所。周宣帝大象元年六月,發山東諸州民修長城,立亭障,西自雁門,東至碣石。隋文帝開皇元年四月,發稽胡修築長城。五年,使司農少卿崔仲方發丁三萬,於朔方靈武築長城,東距黃河,西至綏州,南至勃出嶺,綿歷七百里。六年二月丁亥,復令崔仲方發丁十五萬,於朔方以東,緣邊險要築數十城。七年,發丁男十萬餘人修長城。大業三年七月,發丁男百餘萬築長城,西逾榆林,東至紫河。四年七月辛巳,發丁男二十餘萬築長城,自榆林谷而東。此又後史所載繼築長城之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