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六
史記通鑒兵事
秦楚之際,兵所出入之途,曲折變化,唯太史公序之如指掌。以山川郡國不易明,故曰東曰西曰南曰北,一言之下,而形勢瞭然。以關塞江河為一方界限,故於項羽,則曰梁乃以八千人渡江而西,曰羽乃悉引兵渡河,曰羽將諸侯兵三十餘萬,行略地至河南,曰羽渡淮,曰羽遂引東欲渡烏江。於高帝則曰出成皋玉門北渡河,曰引兵渡河,復取成皋。蓋自古史書兵事地形之詳,未有過此者。太史公胸中固有一天下大勢,非後代書生之所能幾也。
司馬溫公通鑒承左氏而作,其中所載兵法甚詳,凡亡國之臣、盜賊之佐,苟有一策亦具錄之。朱子綱目大半削去,似未達溫公之意。
史記於序事中寓論斷
古人作史,有不待論斷而於序事之中即見其指者,惟太史公能之。平準書末載卜式語,王翦傳末載客語,荊軻傳末載魯句踐語,晁鼌錯傳末載鄧公與景帝語,武安侯田蚡傳末載武帝語,皆史家於序事中寓論斷法也。後人知此法者鮮矣,惟班孟堅間一有之,如霍光傳載任宣與霍禹語,見光多作威福。黃霸傳載張敞奏見祥瑞,多不以實,通傳皆褒,獨此寓貶,可謂得太史公之法者矣。【沈氏曰】格論末云,近代鄭端簡作名臣記,於韓國公李善長傳末載虞部郎中王國用一疏,其亦得太史公之法者歟?
史記
史記秦始皇本紀末云,宣公初志閏月。然則宣公以前皆無閏,每三十年多一年,與諸國之史皆不合矣,則秦之所用者何正邪?
子長作史記,在武帝太初中。高祖功臣年表平陽侯下云,元鼎三年,今侯宗元年。今侯者,作史記時見為侯也。下又云,征和二年,侯宗坐太子死,國除。則後人所續也。卷中書征和者二,後元者一。惠景間侯者年表書征和者一,後元者三。建元以來侯者年表書征和者二。漢興將相年表有天漢、【梁氏曰】漢興將相年表天漢以下皆後人所續,以漢書校之,大半乖迕。如劉屈氂為澎侯,而稱彭城侯。王章為安平侯,而兩書平安侯。韋玄成嗣父為侯也,而曰因丞相封扶陽侯。元帝永光二年,馮奉世擊西羌,八月,任千秋別將並進,乃此移奉世擊羌之月為千秋,反遺卻奉世主帥。斯皆誤之大者,其餘年月、官職駁戾頗多。太始、征和、後元以至昭、宣、元、成諸號,曆書亦同。【梁氏曰】史記訖太初,而高祖功臣表與惠景侯表皆云建元至元封六年三十六者。蓋大初之見侯稱今侯,且不得以太初四年為限斷,故不數之。與建元及王子二侯表以年號分紀者,判然不同。表中大初元年盡後元二年十八十一字乃後人妄續,當削之。惠景表有太初已後四字,亦衍文。楚元王世家書地節二年。齊悼惠王世家書建始三年者二。曹相國世家書征和二年。賈誼傳賈嘉至孝昭時列為九卿。田叔傳、匈奴傳、衛將軍傳末有戾太子及巫蠱事。司馬相如傳讚揚雄,以為靡麗之賦,勸百而諷一,皆後人所續也。
河渠書東海引鉅定,漢書溝洫志因之,東海疑是北海之誤。按地理志齊郡縣十二,其五曰鉅定,下云,馬車瀆水首受鉅定,東北至琅槐入海。又千乘郡博昌下云,博水東北至鉅定入馬車瀆。【錢氏曰】琅槐屬千乘,廣饒屬齊郡。又臨朐下云,石膏山,洋水所出,東北至廣饒入鉅定。而孝武紀曰,征和四年春正月,行幸東萊,臨大海。三月,上耕於鉅定,還幸泰山,修封。計其道里亦當在齊,去東海遠矣。
凡世家多本之左氏傳,其與傳不同者,皆當以左氏為正。齊世家,吾太公望子久矣。【梁氏曰】孟子曰太公望,則其名望審矣。史於世表作太公尚,於世家作早尚,以望為號,未免乖反。【又曰】太公組紺,安得預知呂尚而望之?太公乃長老之稱。莊子山水有大公任,釋文引晉李頤云,太公,大夫稱。則或又以呂尚為大師三公故歟?此是妄為之說,周之太王。齊之太公,吳之太伯,有國之始祖謂之太祖,其義一也。
趙世家,趙簡子除三年之喪,期而已。此因左傳降於喪食之文而誤為之解,本無其事。
敬侯十一年,魏、韓,趙共滅晉,分其地。成侯十六年,與韓、魏分晉,封晉君以端氏。此文重出。
田敬仲完世家,敬仲之如齊,以陳氏為田氏。此亦太史公之誤。春秋傳未有稱田者,至戰國時始為田耳。【楊氏曰】說文田字解,田,陳也。蓋以音相近。仲尼弟子傳,公孫龍,字子石,少孔子五十三歲。按漢書注,公孫龍,趙人,為堅臼異同之說者,與平原君同時,去夫子近二百年。殆非也。且云少孔子五十三歲,則當田常伐魯之年僅十三四歲爾。而曰子張、子石請行,豈甘羅、外黃舍人兒之比乎?【楊氏曰】弟子傳亦多不可據。
商君傳,以鞅為大良造,將兵圍魏安邑,降之。此必安邑字誤。其下文曰,魏惠王使使割河西之地,獻於秦,以和。而魏遂去安邑,徙都大梁。乃是自安邑徙都之事耳。安邑,魏都,其王在焉,豈得圍而便降?秦本紀,昭王二十一年,魏獻安邑。若已降於五十年之前,何煩再獻乎?【原註】趙世家,敬侯元年,始都邯鄲。成侯二十二年,魏惠王拔我邯。亦有可疑。虞卿傳樓昌、樓緩恐是一人,虞卿進說亦是—事。記者或以為趙王不聽,或以為聽之。太史公兩收之,而不覺其重爾。
燕王遺約間書,恐即樂毅事,【梁氏云】史策書辭既殊,而策復有留趙不報之言,未可並混為一。而傳者誤以為其子。然以二事相校,在樂毅當日,惠王信讒易將,不得不奔,其後往來復通燕,亦未失故君之禮。若樂間不過以言之不聽,而遂懟君、絕君,雖遺之書而不顧,此小丈夫之悻悻者矣。【汝成案】遺樂間書與遺樂毅書,用意迥別,其不報宜也。
屈原傳,雖放流,睠顧楚國,係心懷王,不忘欲反,卒以此見懷王之終不悟也。似屈原放流於懷王之時。又云,令尹子蘭聞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於頃襄王,頃襄王怒而遷之。則實在頃襄之時矣。放流一節當在此文之下,太史公信筆書之,失其次序爾。【沈氏曰】此說誤。
隨何說英布,當書九江王,不當書淮南王。歸漢之後,始立為淮南王也。蓋采之諸書,其稱未一。
淮陰侯傳先云范陽辯士蒯通,後云齊人蒯通,一傳互異。
韓王信說漢王語,乃淮陰侯韓信語也,以同姓名而誤。
漢書
孝武紀,天漢四年秋九月,令死罪人贖錢五十萬,減死一等。太始二年九月,募死罪人贖錢五十萬,減死罪一等。此一事而重見,又同是九月。
高帝功臣表十八侯位次,一蕭何,二曹參,三張敖,四周勃,五樊噲,六酈商,七奚涓,八夏侯嬰,九灌嬰,十傅寬,十一靳歙,十二王陵,十三陳武,十四王吸,十五薛歐,十六周昌,十七丁復,十八蟲達。當時所上者戰功,而張良、陳平皆居中計謀之臣,故平列在四十七,良列在六十二也。至十八侯贊,則蕭何第一,樊噲第二,張良第三,周勃第四,曹參第五,陳平第六,張敖第七,酈商第八,灌嬰第九,夏侯嬰第十,傅寬第十—,靳歙第十二,王陵第十三,韓信第十四,陳武第十五,蟲達第十六,周昌第十七,王吸第十八,而無奚涓、薛歐、丁復,此後人論定,非當日之功次矣。且韓信已誅死,安得復在功臣之位?即此可知矣。【原註】此位次高后二年所定,故凡已絕奪在前者皆不與。
史家之文多據原本,或兩收而不覺其異,或並存而未及歸一。漢書王子侯表長沙頃王子高,成節侯梁,一卷中再見,一始元元年六月乙未封,一元康元年正月癸卯封,此並存未定,當刪其一,而誤留之者也。地理志於宋地下云,今之沛、梁、楚、山陽、濟陰、東平及東郡之須昌、壽張,皆宋分也。於魯地下又云,東平、須昌、壽張皆在濟東,屬魯,非宋地也,當考。此並存異說以備考,當小注於下,而誤連書者也。【原註】史記田叔傳既云司直田仁主閉守城門,坐縱太子,下吏誅死,而下又云,仁發兵,長陵令車千秋上變仁,仁族死陘城。今在中山國。此亦古人附註備考之文。古人著書,有疑則闕之以待考。如越絕書記吳地傳曰,湖,王湖當問之,丹湖當問之是也。【梁氏曰】案漢表梁王襄在位四十年,以天漢四年薨,史不得稱謚,必後人因增政梁孝王世家並改年表也,當云今王襄。楚元王傳劉德,昭帝時為宗正丞。雜治劉澤詔獄。而子向傳則云,更生父德,武帝時治淮南獄。一傳之中自為乖異。【錢氏曰】以年代推之,德不得有治淮南獄事。【又曰】文可互見,非乖舛也。又其更名向在成帝即位之後,而元帝初年即日征堪、向,欲以為諫大夫。此兩收而未對勘者也。禮樂志上云,孝惠二年,使樂府夏侯寬備其簫管。下云,武帝定郊祀之禮,乃立樂府。武五子傳止云,長安白亭東為戾后園。下云,後八歲,封戾夫人曰戾后,置園奉邑。樂府之名蚤立於孝惠之世,戾園之目預見於八年之前,此兩收而末貫通者也。夫以二劉之精核猶多不及舉正,何怪乎後之讀書者愈鹵莽矣!【原註】後周書蠕蠕並作茹茹,惟列傳二十五卷獨作蠕蠕。
天文志,魏地,觜、觽、參之分野也。其界自高陵以東,盡河東、河內,南有陳留及汝南之召陵、●疆、新汲、西華、長平,潁川之舞陽、郾、許、鄢陵,河南之開封、中牟、陽武、酸棗、卷,皆魏分也。按左傳子產曰,遷實沈於大夏,主參。故參為晉星,然其疆界亦當至河而止,若志所列陳留已下郡縣,並在河南,於春秋白屬陳、鄭二國,角、亢、氐之分也,不當併入。魏本都安邑,至惠王始徙大梁,乃據後來之疆土,割以相附,豈不謬哉?
食貨志,單穆公諫景王鑄大錢。本之周語。王弗聽,卒鑄大錢。此廢輕作重,不利於民之事。班氏乃續之曰,以勸農,贍不足,百姓蒙利焉。失其指矣。
地理志丹陽下云,楚之先熊繹所封,十八世,文王徙郢。此誤。按史記楚世家,成王封熊繹於楚,居丹陽。徐廣曰,在南郡枝江縣。水經註曰,丹陽城據山跨阜,周八里二百八十步。東北面而悉臨絕澗,西帶亭下溪,南枕大江,險峭壁立,信天固也。楚熊繹始封丹陽之所都也。地理志以為吳子之丹陽,尋吳楚悠隔,繿縷荆山,無容遠在吳境,非也。【原註】山海經,丹山在丹陽南。郭璞注,今建平郡丹陽城秭歸縣東七里。
枚乘傳上云,吳王不納,乘等去而之梁。下云,枚乘復說吳王。蓋吳王舉兵之時,乘已家居,而復與之書,不然無緣復說也。
杜周傳,周為執金吾,逐捕桑弘羊、衛皇后昆弟子,刻深。按百官表,天漢三年二月,執金吾杜周為御史大夫。四年卒。而衛太子巫蠱事乃在征和二年,周之卒已四年。【原註】其時暴勝之為御史大夫。又十一年,昭帝元鳳元年,御史大夫桑弘羊坐燕王旦事誅。史家之謬如此。【錢氏曰】史文但稱昆弟子。當時大臣、后族犯法者眾,周能以法繩之,故武帝嘉其盡力無私,非謂周所逐捕者即衛皇后、桑大夫也。【孫氏曰】所云逐捕者,自指桑衛昆弟子犯法,周能不避權貴而逐捕之也。本文並不云治桑衛獄,無緣以此為班氏之謬也。
王尊傳,上行幸雍,過虢。按今之風翔縣乃古雍城,而虢在陝,幸雍何得過虢?當是過美陽之誤。【原註】美陽故城在今扶風縣北二十里。且上文固云,自虢令轉守槐里。兼行美陽令事矣。
王商傳,春申君獻有身妻,而產懷王。誤,當是幽王。
外戚傳,徙共王母及丁姬歸定陶,葬共王冢次。按丁姬先已葬定陶,此及丁姬三字衍。
漢書二志小字
漢書地理藝文二志小字,皆孟堅本文。其師古曰、應劭曰、服虔曰之類,乃顏氏注也。近本漢書不刻注者,誤以此為顏氏注而並刪之。
續漢郡國志云,本志惟郡縣名為大書,【原註】本志司馬彪所譔。其山川地名悉為細注,今進為大宇,新注證發,臣劉昭採集。是則前書小字為孟堅本文,猶後漢之細注也。其師古等諸注,猶後漢之新注也。當時相傳之本混作一條,未曾分别耳。
漢書不如史記
班孟堅為書,束於成格,而不得變化。且如史記淮陰侯傳末載蒯通事,令人讀之感慨有餘味。淮南王傳中伍被與王答問語,情態橫出,文亦工妙。今悉刪之,而以蒯伍合江充、息夫躬為一傳,蒯最冤,伍次之,二淮傳寥落不堪讀矣。【全氏曰】蒯伍只合附見淮陰、淮南傳中,要之蒯生尚可,伍則下矣,江則更下矣,息則無賴耳,原不合作特傳。【錢氏曰】二淮兩字不成語。
荀悅漢紀
苟悅漢紀改紀、表、志、傳為編年,其敘事處索然無復意味,間或首尾不備,其小有不同,皆以班書為長,惟一二條可採者。杜陵陳遂,字長子。上微時,與遊戲博弈,數負遂。上即位,稍見進用,至太原太守。乃賜遂璽書曰,制詔太原太守,官尊祿重,可以償遂博負矣。妻君寧時在旁,知狀。遂乃上書謝恩曰,事在元平元年赦前。其見厚如此。漢書以負遂為負進,又曰,可以償博進矣。進乃悼皇考之名,宣帝不應用之。【原註】或曰,進即盡字,財貨也。史記呂不韋傳,車乘進用不饒。荀紀為長。元康三年三月詔曰,蓋聞象有罪,而舜封之有庳,骨肉之親,放而不誅。其封故昌邑王賀為海昏侯。漢書作骨肉之恩,粲而不殊。文義難曉,荀紀為長。【原註】按漢書粲而不殊,當作●而不誅。說文,●,●●散之也。從米,殺聲。徐引左氏定公四年傳,王於是乎殺管叔而●蔡叔。言放之若散米。今左傳作蔡蔡叔,上蔡字亦音索葛反。後有善讀者,仿裴松之三國志之體,取此不同者注於班書之下,足為史家之一助。
紀王莽事,自始建國元年,以後則云其二年、其三年以至其十五年,以別於正統,而盡沒其天鳳地皇之號。
後漢書
後漢書馬援傳上云,帝嘗言,伏波論兵,與我意合。下乃云,交阯女子徵側及女弟徵貳反,於是璽書拜援伏波將軍。此是采輯諸書,率爾成文,而忘其伏波二字之無所本也。自范氏以下,史書若此者甚多。
桓譚傳,當王莽居攝篡殺之際,天下之士莫不競褒稱德美,作符命以求容媚。譚獨自守,默然無言。按前漢書翟義傳,莽依周書作大誥,遣大夫桓譚等班行諭告當反位孺子之意,還封譚為明告衛附城。【原註】師古曰,如古附庸,王莽傳,當賜爵關內侯者,更名曰附城。是曾受莽封爵,史為諱之爾。光武終不用譚,當白有說。
楊震傳,河間男子趙騰詣闕上書,指陳得失。帝怒,收考詔獄。震上疏救不省,騰竟伏屍都市。乃安帝時事。而張皓傳以為清河趙騰上言災變,譏刺朝政,收騰係考。皓上疏諫,帝悟,減騰死罪一等。又以為順帝事。豈有兩趙騰邪?
橋玄以太尉罷官,就醫里舍。少子十歲,獨游門次,卒有三人持杖劫執之,入舍登樓,就玄索貨。其家之不貧可知。乃云,及卒,家無居業,喪無所殯。史傳之文前後矛盾。玄以靈帝之世,三為三公,功。豈無錢者?【楊氏曰】以子被劫而云有錢,亦不然。【孫氏曰】橋公於光和元年里居被劫,卒於六年。此五六年間,雖有陸賈之橐,蕩然無餘,亦事理所恒有。公為人剛急則有之,末聞以貪黷稱,不可以此議史文之矛盾。
劉表傳,與同郡張儉等俱被訕議,號為八顧。而黨錮傳表、儉二二人列於八及。前後不同。【孫氏曰】按黨錮傳上既列張儉、劉表於八及,而下文張儉鄉人朱並上書,告儉與同鄉二十四人別相署號,共為部黨,則以張儉為八俊,劉表為八顧。蓋此但指目儉之同鄉有八俊、八顧、八及。表傳號為八顧,謂此與上文海內希風之流共相標榜者不同耳。
蒯越、韓嵩及東曹掾傅巽等說琮降操,則是表卒之後,瓊赦嵩而出之矣。下文云,操至州,乃釋嵩之囚。此史家欲歸美於操,而不顧上下文之相戾也。
蔡邕傳謂邕亡命江海,積十二年。中平六年,靈帝崩,董卓為司空,辟之,稱疾不就。卓切敕州郡,舉邕詣府。邕不得已,到署祭酒。而文苑傳有議郎蔡邕,薦邊讓於大將軍何進一書。按中平元年,黃巾起,以何進為大將軍。正邕亡命之時,無緣得奏記薦人也。
郡縣志,睢陽本宋國,有魚門。引左傳僖公二十二年,升陘之戰,邾人獲公胄,縣渚魚門為證。按杜預注,魚門,邾城門。非宋也。
三國志
蜀志譙周傳,建興中,丞相亮領益州牧,命周為勸學從事。而先主未稱尊號,即有勸學從事張爽、尹默、譙周等上言,前後不同。按周卒於晉泰始六年,年七十二。而昭烈即位之年僅二十有三,未必與勸進之列,從本傳為是。
孫亮太平元年,孫綝殺滕胤、呂據,時為魏高貴鄉公之甘露元年。魏志,甘露二年,以孫壹為侍中車騎將軍,假節交州牧。吳侯本傳云,壹入魏,黃初三年死。誤也。
陸抗傳,拜鎮軍將軍,都督西陵。自關羽至白帝。於文難曉。按甘寧傳曰,隨魯肅鎮益陽,拒關羽。羽號有三萬人,自擇選銳士五千人,投縣上流十餘里淺瀨,云欲夜涉渡。肅以兵千人益寧,寧乃夜往。羽聞之,住不渡,而結柴營。今遂名此處為關羽瀨。據此則當云自益陽至白帝也。【楊氏曰】止羽下添一瀨字可耳。
作史不立表志
朱鶴齡曰,太史公史記帝紀之後,即有十表、八書。表以紀治亂興亡之大略,書以紀制度沿革之大端。班固改書為志,而年表視史記加詳焉。蓋表所由立,昉於周之譜牒,【梁氏曰】史通雜說篇謂太史公之創表,列行縈紆以相屬,編宇戢孴而相排。雖燕越萬里,而徑寸之內犬牙可接。雖昭穆九代,而方寸之中雁行有序。使讀者閱文便睹,舉目可詳。此其所以為快也。大事記謂史記十表意義宏深。通志謂史記一書功在十表。誠哉斯語!與紀傳相為出入。凡列侯將相三公九卿,其功名表著者既繫之以傳,此外大臣無積勞亦無顯過,傳之不可勝書,而姓名爵里、存沒盛衰之跡要不容以遽泯,則於表乎載之。又其功罪事實傳中有未悉備者,亦於表乎載之。年經月緯,一覽了如。作史體裁莫大於是。而范書闕焉,使後之學者無以考鏡二百年用人行政之節目,良可嘆也。其失始於陳壽三國志,而范曄踵之,其後作者又援范書為例,年表皆在所略。【原註】姚思廉梁陳二書,李百藥北齊書,令狐德棻周書,李延壽南北史皆無表志。不知作史無表,則立傳不得不多,傳愈多,文愈繁。而事跡或反遺漏而不舉。歐陽公知之,故其撰唐書有宰相表,有方鎮表,有宗室世係表,宰相世係表,始復班馬之舊章云。【沈氏曰】救文格論云,作文莫難乎志,紀傳一人之始末,表志一代之始末,非宏覧博物者不能為,其考訂之功亦非積以歲月下能徧。自東京以後,典冊既缺,人趨苟且。陳壽三國始不立志,姚思廉梁陳二書、李百藥北齊書、令狐德棻周書、李延壽南北二史並因之不立志,其他諸史雖立志,而秕謬特多。夫無志不得為完史,有志而不淹貫不得為良史矣。
陳壽三國志、習头鑿齒漢晉春秋無志,故沈約宋書諸志並前代所闕者補之。姚思廉梁陳二書、李百藥北齊書、令狐德棻周書皆無志。【楊氏曰】思廉、百藥、德棻皆唐初人,其不著志,以別有修志之敕也。而于志寧、李淳風、韋安仁、李延壽别修五代史志,,詔編第入隋書。古人紹聞述往之意,可謂宏矣。
史文重出
【汝成案】漢書云云,已見前。元本此旋下僅一條,别書是條於上,疑先生刪去,潘氏誤入云。
漢書王子侯表,長沙頃王子高成節侯梁,一卷中兩見,一始元元年六月乙未封,一元康元年正月癸卯封。然則王子中多一侯矣。【原註】馬貴與文獻通考因而錄之,不知其誤。
續漢郡國志候城改屬玄菟,而遼東復出一候城。無慮改屬遼東屬國,而遼東復出一無慮。必有一焉宜刪者,然則天下郡國中少二城矣。【沈氏曰】救文格論合二條為一,末有夫以二劉之精覈,章懷之詳明,馬貴與之淹博,而皆仍其失,伺歟數句,而無上條之注。
史文衍字
漢書吳王濞傳,吳有鄣郡銅山。誤多一豫字。後漢書光武紀,以前密令卓茂為太傅。誤多一高字,黨錮傳,黃令毛欽操兵到門。誤多一外字。
後漢書皇后紀,桓思竇皇后父諱武。后父不當言諱,諱字衍。【楊氏曰】五代時有諱后父者。
儒林傳,立五經博士,各以家法教授。易有施孟梁丘京氏,尚書歐陽、大小夏侯,詩齊魯韓毛,禮大小戴,春秋嚴顏,凡十四博士。太常差次總領焉。按此則十五,非十四也,蓋衍一毛字。其下文載建初中詔,有古文尚書、毛詩、穀梁、左氏春秋,雖不立學官之語。【原註】本紀建初八年詔同。又下卷云,趙人毛萇傳詩,是為毛詩,未得立。【原註】賈逵傳,建初八年,詔諸儒各選高才生受左氏、穀梁春秋、古文尚書、毛詩,由是四經遂行於世。而百官志博士十四人,本注曰,易四,施孟梁丘京氏。尚書三,歐陽、大小夏侯氏。詩三,魯齊韓氏。禮二,大小戴氏。春秋二,公羊嚴顏氏。【原註】徐防傳注引漢官儀曰,易有施孟梁丘賀京房,書有歐陽和伯夏侯勝建,詩有申公轅固韓嬰,春秋有嚴彭祖、顏安樂,禮有戴德戴聖,凡十四博士。則此毛字明為衍文也。
靈帝紀,光和三年六月,詔公卿舉能尚書、毛詩、左氏、穀梁春秋各一人,悉除議郎。尚書上脫古文二字。
史家誤承舊文
史書之中多有仍舊文而末及改者。史記燕世家稱今喜。魏書孝靜帝紀稱太原公今上。舊唐書唐臨傳今上字再見,徐有功傳、澤王上金傳今上字各一見,謂玄宗。韋貫之傳,上即位謂穆宗。此皆舊史之文,作書者失於改削爾。
宋書武帝紀,永初元年八月戊午,西中郎將荊州刺史宜都王諱進號鎮西將軍。文帝紀,元嘉十三年九月癸丑,立第三皇子諱為武陵王。二十五年八月甲子,立第十一皇子諱為淮陽王。順帝紀,昇明三年正月丁巳,以新除給事黃門侍郎蕭諱為雍州刺史。三月丙午,以中軍大將軍諱為南豫州刺史。齊公世子蕭思話傳,遣司馬建威將軍、南漢中太守蕭諱五百人前進。隋書高祖紀,開皇十五年七月乙丑,晉王諱獻毛龜。十九年二月己亥,晉王諱來朝。張煚傳,晉王諱為揚州總管。王韶傳,晉王諱班師。鐵勒傳,晉王諱北征。北史李弼傳,諭使持節太尉、柱國大將軍大都督、尚書左僕射、隴西行臺少師、隴右郡開國公李諱。舊唐書中宗紀,臨淄王諱舉兵誅韋武。睿宗紀,臨淄王諱與太平公主子薛崇簡等。玄宗紀,詔以皇太子諱充天下兵馬元帥。郝處俊傳,周王諱為西朋。並當時臣子之辭。
三國志魏后妃傳注,甄后曰,諱等自隨夫人。此諱字明帝名,當時史家之文也。宋書武帝紀,劉諱龍行虎步。後周書柳慶傳,宇文諱忠誠奮發。北史魏彭城王勰傳,帝謂勰曰,諱是何人,而敢久違先敕。併合稱名,史臣不敢斥之爾。然宋紀中亦有稱劉裕者,一卷之中往往雜見。【原註】冊府元龜,後唐莊宗同光二年二月戊寅,幸李諱宅。諱字下小注曰,明宗也。
文選任昉為齊明帝讓宣城郡公表稱臣公言,為蕭揚州薦士表稱臣王言。表辭本合稱名,而改為公王,亦其臣子之辭也。
晉書
晉書宣帝紀,當司馬懿為魏臣之時,無不稱之為帝。至蜀將姜維聞辛毗來,謂亮曰,辛毗杖節而至,賊不復出矣。所謂賊者,即懿也,當時在蜀人自當名之為賊。史家雜采諸書,不暇詳考,一篇之中帝賊互見。
天文志,虛二星,冢宰之宮也。主北方邑居、廟堂、祭祀、祝禱事,又主死喪哭泣。按此冢宰當作冢人。【原註】或以公羊傳宰上之木拱矣,則墓亦可稱為宰。又曰,軫四星主冢宰輔臣也。則周官之冢宰矣。
藝術傳戴洋言,昔吳伐關羽,天雷在前,周瑜拜賀。按瑜卒於建安十四年,而呂蒙之襲關羽乃在二十四年,瑜亡已十年矣。【錢氏曰】予作考異,與此暗合,今已刪之矣。
顧榮傳前云友人張翰,後又云吳郡張翰。張重華傳前云封謝艾為福祿伯,後又云進封福祿縣伯。戴若思傳舉考廉入洛,周顗傳若思舉秀才入洛。南陽王模傳廣平太守丁邵,良吏傳丁紹。石勒載記前作段就六眷,後作段疾六眷,陽裕傳又作段眷。呂纂載記前作句摩羅耆婆,後作鳩摩羅什。慕容熙載記弘光門,馮跋載記作洪光門,又作洪觀門。【楊氏曰】以弘為洪,來人避諱改書。
宋書
宋書州郡志,廣陵太守下云,永初郡國又有輿、肥如、潞、真定、新市五縣。肥如本遼西之縣,其民南渡而僑立於廣陵。符瑞志所云元嘉十九年九月戊申,廣陵肥如石梁澗中出石鐘九口,是廣陵之有肥如也。乃南沛太守下復云,起居注,孝武大明五年,分廣陵為沛郡,治肥如縣。時無復肥如縣,當是肥如故縣處也。二漢、晉太康地志並,無肥如縣,一卷之中自相違錯。【錢氏曰】肥如故縣即謂廣陵僑立之肥如縣,非遼西之肥如縣也。志以孝武大明八年為正,其時肥如已省,故不載。且二漢之肥如自在遼西,安得屬之廣陵,分之沛郡乎?【沈氏曰】周敉寧云,宋書列傳六卷末,臣穆等案,高氏小史趙倫之傳下有到彥之傳,而此書獨缺。約之史法,諸帝稱廟號,而謂魏為虜。今帝稱帝號,而魏稱魏,良與南史體同,而傳末又無史臣論,疑非約書。然其辭差與南史異,故特存焉。靖案,六卷有張暢傳,十九卷又有張暢傳,傳中稱廟號,魏稱虜,傳未有史臣論,則六卷暢傳非約書明矣。是當削去,何未之詳考而互存耶?
魏書
魏書崔浩傳,浩既工書,小人多托寫急就章。從少至老,初不憚勞。所書蓋以百數,必稱馮代彊,以示不敢犯國,其謹也如此。史於馮代彊下注曰,疑。按急就篇有馮漢彊魏起漠北,以漢強為諱,故改云代彊,魏初國號曰代故也。顏師古急就篇序曰,避諱改易,漸就蕪糾,正指此。酈道元水經註以廣漢並作廣魏,即其例也。
梁書
劉孝綽傳,眾惡之必監焉,眾好之必監焉。梁宜帝諱詧,故改之。蓋襄陽以來困史之原文也。乃其論則直書姚察。【楊氏曰】姚恩廉諱父名而改之,其直書者援班彪之例。【錢氏曰】按思廉修梁陳書,皆因其父察所譔而續成之。梁書諸論述其父說必稱陳吏部尚書姚察曰,仿孟堅漢書稱司徒掾班彪之例,其但稱史臣者出自思廉新意。惟列傳二十七論稱史臣陳吏部尚書姚察,是傳刻之誤。察非唐臣,不應繫以史臣也。
書中亦有避唐諱者,顧協傳以虎丘為武丘山,何點傳則為獸丘山。
後周書
庾信傳,哀江南賦,過漂渚而寄食,托蘆中而渡水。漂渚當是溧渚之誤。【錢氏曰】漂渚是用韓信漂母事,子山由金陵赴楚,溧水非經過之地,不應連用子胥事。且漂母進食,具有典故,寄食二字亦見淮陰侯傳,無庸破漂為溧也。張勃吳錄曰,子胥乞食處在丹陽溧陽縣。史記范睢傳,伍子胥橐載而出昭關,至於陵水。【原註】戰國策作菱夫。索隱曰,劉氏云,陵水即栗水也。吳越春秋云,子胥奔吳,至溧陽,逢女子瀨水之上。【原註】古溧、瀨同字。子胥跪而乞餐,女子食之,既去,自投於水。後子胥欲報之,乃投白金於此水,今名其處為投金瀨。金陵志曰,江上有渚曰瀨渚是也。或以二句不應皆用子胥事,不知古人文字不拘,如下文生世等於龍門四句亦是皆用司馬子長事。
隋書
經籍志言,漢哀帝時博士弟子秦景,使伊存口授浮屠經。又云,後漢明帝,遣郎中蔡愔及秦景使天竺,得佛經四十二章及釋迦立像。按自哀帝之末至東京明帝之初,垂六十年,使秦景尚存,亦當八十餘矣,不堪再使絕域也。蓋本之陶隱居真誥,言孝明遣使者張騫、羽林郎秦景、博士王遵等十四人之大月氏國,寫佛經四十二章,秘之蘭臺石室。作史者知張騫為武帝時人,姓名久著,故刪去之,獨言秦景。而前後失於契勘,故或以為哀帝,或以為明帝耳。【孫氏曰】此自前後二事,魏書釋老志則哀帝時,受經之博士弟子乃秦景憲也。明帝所遣之秦景既單名景,又真誥稱其官為羽林郎,是名與官俱不同。
突厥傳上言沙缽略可汗西擊阿波,破擒之。下言,雍虞閭以隋所賜旗鼓,西征阿波,敵人以為得隋兵所助,多來降附,遂生擒阿波。此必一事而誤重書為二事也。
北史一事兩見
北齊武成帝河清三年九月乙丑,封皇子儼為東平王。後主天統二年五月己亥,封太上皇帝子儼為東平王。一事兩書,必有一誤。
徐之才傳,嘗與朝士出游,遙望群犬競走。諸人試令目之,之才即應聲曰,為是宋鵲,為是韓盧,為逐李斯東走,為負帝女南徂。其序傳又云,於路見狗,溫子昇戲曰,為是宋鵲,為是韓盧。神儁曰,為逐丞相東走,為共帝女南徂。一事兩見,且序傳是延壽自述其先人,不當援他人之事以附益也。
宋齊梁三書南史一事互異
南齊書,李安民為吳興太守。吳興有項羽神護郡聽事,太守不得上,太守到郡,必須祀以軛下牛。安民奉佛法,不與神牛,著屐上聽事,又於聽上八關齋。俄而牛死,葬廟側,今呼為李公牛冢。安民卒官,世以神為崇。按宋書孔季恭傳,為吳興太守。先是,吳興頻喪太守,云項羽神為卞山王,居郡聽事,二千石至,常避之。季恭居聽事,竟無害也。梁書蕭琛傳,遷吳興太守。郡有項羽廟,土民名為憤王,甚有靈驗,遂於郡聽事安施床幕為神座,公私請禱,前後二千石皆於廳拜祠而避居他室。琛至,徙神還廟,處之不疑,【原註】南史云,琛至,著屐登聽事。聞室中有叱聲,琛厲色曰,生不能與漢祖爭中原,死據此聽事何也!因遷之於廟。又禁殺牛解祀,以脯代肉。此似一事,而作史者一以為遭祟,一以為厭邪,立論不同如此,又南齊書蕭惠基傳,惠基弟惠休,自吳興太守徵為右僕射。吳興郡項羽神,舊酷烈。世人云,惠休事神謹,故得美遷。【原註】南史同。南史蕭猷【原註】本作淵猷。傳,為吳興郡守,與楚王廟神交飲至一斛,每酹祀,盡歡極醉,神影亦有酒色,所禱必從。後為益州刺史,值齊苟兒反,攻城,兵糧俱盡,乃遙禱請救。有田老逢數百騎如風,言吳興楚王來救臨汝侯。是日猷大破苟兒。則又以為獲佑,益不可信矣。又南史蕭惠明傳,泰始初,為吳興太守。郡界有卞山,下有項羽廟,相承云羽多居郡聽事,前後太守不敢上。惠明謂綱紀曰,孔季恭嘗為此郡,未聞有災。遂盛設筵榻接賓。數日,見一人長丈餘,張弓挾矢向惠明,既而不見,因發背,旬日而卒。此又與李安民相類,而小變其說。【原註】按宋書惠明傳無此事。
舊唐書
舊唐書雖頗涉繁蕪,然事跡明白,首尾該贍,亦自可觀。其中唐臨傳今上字再見,徐有功、澤王上金傳今上字各一見,皆謂玄宗,蓋沿故帙而未正者也。懿宗紀,咸通十三年十二月,李國昌小男克用殺雲中防禦使段文楚,據雲州,自稱防禦留後,則既直書其叛亂之罪。而哀帝紀末云中興之初,王處直傳稱莊宗,王鎔鄭從讜劉鄴張濬傳各有中興之語,自相矛盾。按此書纂於劉煦,後唐末帝清泰中為丞相,監修國史,至晉少帝開運二年,其書始成。【原註】冊府元龜言,戶部侍郎張昭遠、起居郎賈緯、秘書少監趙熙,吏部郎中鄭受益、左司員外郎李為光等修上,並賜繒彩銀器,並及前朝劉煦。當時避晉高祖嫌名,或謂之李氏書。【錢氏曰】舊唐書修於石晉時,初命宰相趙瑩監修。瑩罷,以宰相劉煦代之。若後唐時,監修國史及宰相虛銜。亭林誤仞為一事,蓋未考五代會要也。朝代遷流,簡牘浩富,不暇遍詳而並存之,後之讀者可以觀世變矣。
楊朝晟一人作兩傳,一見七十二卷,一見九十四卷。
新唐書
舊唐書高宗紀,乾封元年春正月戊辰朔,上祀昊天上帝於泰山,以高祖、太宗配饗。己巳,昇山行封禪之禮。庚午,禪於社首。是以朔日祭天於山下,明日登封,又明日禪社首,次序甚明。新書改云,正月戊辰封於泰山,庚午禪於社首。是以祭天、封山二事並為一事,而係于戊辰之日,文雖簡而事不覈矣。【楊氏曰】歐公之所以如此者,以別有禮志故也。
天后紀,光宅元年四月癸酉,遷廬陵王於房州。丁丑,又遷於均州。垂拱元年三月丙辰,遷廬陵王於房州。中宗紀,嗣聖元年【原註】是年九月改光宅。正月,廢居於均州,又遷於房州。按舊書,嗣聖元年二月戊午,廢皇帝為廬陵王,幽於別所。四月丁丑,遷廬陵王於均州。垂拱元年三月,遷廬陵王於房州。中宗紀亦同,而以四月為五月,然無先遷房州一節。疑舊史得之歐公,蓋博采而誤。
代宗紀上書四月丁卯,幽皇后於別殿。下書六月辛亥,追廢皇后張氏。曰追廢,則張后之見殺明矣。而不書其死,亦為漏略。
文宗紀,太和九年十一月壬戌,李訓及河東節度使王璠、邠寧節度使郭行餘、御史中丞李孝本、京兆少尹羅立言,謀誅中官,不克,訓奔於鳳翔。下云,左神策軍中尉仇士良殺王涯、賈餗、舒元輿、李孝本、羅立言、王瑤、郭行餘。而獨於李訓不言其死,況訓乃走入終南山,未至鳳翔,亦為未當。
藝文志,蕭方三十國春秋三十卷。當作蕭方等,乃梁元帝世子,名方等。【原註】侯鯖錄曰,方等者即周徧義。【楊氏曰】作蕭方者,當是傳寫之誤,必非歐公原本。
新唐書志,歐陽永叔所作,頗有裁斷,文亦明達。而列傳出宋子京之手,則簡而不明。二手高下,迥為不侔矣。如太宗長孫后傳,安業【原註】后異母兄。之罪,萬死無赦,然不慈於妾,天下知之。【原註】舊書。改曰,安業罪死無赦,然向遇妾不以慈,戶知之。意雖不異,而戶知之三字殊不成文。又如德宗王后傳詔曰,祭筵不可用假花果,欲祭者從之。【原註】舊書。改曰,有詔祭物無用寓,欲祭聽之。不過省舊書四字,然非注不可解也。
史家之文,例無重出。若不得已而重出,則當斟酌彼此,有詳有略,斯謂之簡。如崔沔駁太常議加宗廟籩豆,其文兩載於本傳及韋縚傳,多至二三百言。又如來濟與高智周、郝處俊、孫處約四人言志,及濟領吏部,遂以處約為通事舍人,兩見於本傳及高智周傳。而石仲覽一人,一以為宣城,一以為江都。此而忽之,則亦不得謂之能簡矣。【原註】此二事已見於新唐書糾繆,今仍錄之。
楊瑒傳言,有司帖試明經,不質大義,乃取年頭月日、孤經絕句。帖試之法,用紙貼其上下文,止留中間一二句,困人以難記。年頭如元年、二年之類,月日如十有二月乙卯之類。如此則習春秋者益少矣,故請帖平文。今改曰年頭日尾,屬對雖工,而義不通矣。
嚴武傳,為成都尹、劍南節度使。房琯以故宰相為巡內刺史,武慢倨不為禮,最厚杜甫,然欲殺甫數矣。李白作蜀道難者,乃為房與杜危之也。此宋人穿鑿之論。【原註】此說又見韋皋傳,蓋因陸暢之蜀道易而造為之耳。李白蜀道難之作,當在開元天寶間。時人共言錦城之樂,而不知畏途之險、異地之虞,即事成篇,別無寓意。及玄宗西幸,昇為南京,則又為詩曰,誰道君王行路難,六龍西幸萬人歡。地轉錦江成渭水,天回玉壘作長安。一人之作前後不同如此,亦時為之矣。
張孝忠傳,孝忠魁偉,長六尺。李晟傳,長六尺。古人以六尺為短,今以六尺為長,於他書未見。【原註】馬燧楊收傳並云,長六尺二寸。高力士傳,長六尺五寸。【錢氏曰】古尺短於今尺,它書已言之矣。【趙氏曰】蓋宋子京以唐尺紀之,故六尺為長身矣。
舊書段秀實傳,陰說大將劉海賓、何明禮、姚令言判官岐靈岳,同謀殺眥,以兵迎乘輿。三人者,皆秀實夙所獎遇。此謂姚令言之判官岐靈岳,與海賓、明禮為三人耳。按文,姚令言上當少一及字。新書遂謂。結劉海賓、姚令言、都虞候何明禮欲圖砒。此三人者,皆秀實素所厚。而下文方云大吏岐靈岳。令言,賊也,安有肯同秀實之謀者哉?
舊唐書高僊芝、封常清二傳並云四鎮節度使夫蒙靈詧,而李嗣業、段秀實二傳則云,安西節度使馬靈詧,劉全諒傳則云安東副都護、保定軍使馬靈詧。按王維集有送不蒙都護詩,注,不蒙,蕃官姓也。古不字有夫音,【原註】如詩鄂不韡韡。不蒙當即夫蒙,然未知其何以又為馬也。新書因之,兩姓並見。而突厥傳則云安西節度使夫蒙靈詧。【楊氏曰】考異云,會要作馬,今從實錄。
馬總傳,李師道平,析鄆曹濮等為一道,除總節度,賜號天平軍。長慶初,劉總上幽鎮地,詔總徙天平。而召總還,將大用之。會總卒,穆宗以鄆人附賴總,復詔還鎮。上云詔總徙天平,劉總也。下云召總還,馬總也。又云會總卒,劉總也。又云鄆人附賴總,馬總也。此於人之主賓、字之繁省皆有所不當。當雲詔徙天平,而去總字。其下則云會劉總卒,於文無加,而義明矣。
舊唐書皇甫鎛傳附柳泌事云,泌系京兆府獄,吏叱之曰,何苦作此虛矯?泌曰,吾本無心,是李道古教我,且云壽四百歲。府吏防虞周密,恐其隱化。及解衣就誅,一無變異。語雖煩而敘事則明。新書但云,皆道古教我。解衣即刑,卒無它異。去其中間語,則它異二宇何所本邪?【楊氏曰】因上文言之。
曹確傳,太宗著令,文武官六百四十三。按百官志太宗省內外官,定製為七百三十員。【錢氏曰】此條吳氏糾謬已有之。
舊唐書鄭綮傳,昭宗謂有蘊蓄,就常奏班簿側注云,鄭綮可禮部侍郎、平章事。中書胥吏詣其家參謁,綮笑曰,諸君大誤,使天下人皆不識字,宰相不及鄭五也。胥吏曰,出自聖旨特恩,來日制下。綮抗其手曰,萬一如此,笑殺他人。明日果制下。新書改曰,俄聞制詔下,嘆曰,萬一然笑殺天下人。制已下矣,何萬一之有?
禮樂志,貞觀二十一年,詔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穀梁赤、伏勝、高堂生、戴聖、毛萇、孔安國、劉向、鄭眾、賈逵、杜子春、馬融、盧植、鄭康成、服虔、何休、王肅、王弼、杜預、范甯二十二人配享。儒學傳復出此文,而缺賈逵,作二十一人。
林蘊傳,泉州莆田人。父披,以臨汀多山鬼淫祠,民厭苦之,撰無鬼論。刺史樊晃奏署臨汀令。此當是署令在前,作論在後,而倒其文。
凡吳氏糾謬所已及者不更論。
昔人謂宋子京不喜對偶之文,其作史,有唐一代遂無一篇詔令。如德宗興元之詔,不錄於書。徐賢妃諫太宗疏,狄仁傑諫武后營大像疏,僅寥寥數言。而韓愈平淮西碑則全載之。夫史以記事,詔疏俱國事之大,反不如碑頌乎?柳宗元貞符,乃希恩飾罪之文,與相如之封禪頌異矣,載之尤為無識。【楊氏曰】自是子京見解之偏,其改傅奕闢佛疏及柳玭家訓,都不如原文。
宋史
宋史言朝廷與金約滅遼,止求石晉賂契丹故地,而不思營、平、灤。三州非晉賂,乃劉仁恭獻契丹以求援者。既而王黼悔,欲並得之,遣趙良嗣往請之再三,金人不與。此史家之誤。按通鑒,初幽州北七百里有渝關,下有渝水通海,自關東北循海有道,道狹處才數尺,旁有亂山高峻,不可越,北至進牛口。舊置八防禦軍,募土兵守之,田租皆供軍食,不入於薊,幽州歲致繒纊,以供戰士衣。每歲早獲,清野堅壁,以待契丹。契丹至,輒閉壁不戰。俟其去,選驍勇,據隘邀之,契丹常失利走。士兵皆自為田園,力戰有功,則賜勛加賞。由是契丹不敢輕入寇。及周德威為盧龍節度使,恃勇,不修邊備,遂失渝關之險。契丹每芻牧於營、平之間。又按遼史,太祖天贊二年春正月丙申,大元帥堯骨克平州,獲刺史趙思溫、禆將張崇。二月,如平州。甲子,以平州盧龍軍置節度使。遼之天贊二年,乃後唐莊宗同光元年,是營、平二州,契丹自以兵力取之於唐,而不於劉仁恭,又非賂以求援也。若灤本平州之地,遼太祖以俘戶置灤州。當劉仁恭時,尚未有此州,尤為無據。【沈氏曰】此亦史家千年未正之誤。遼史於灤州下云,石晉割地,在平州之境。亦誤也。【原註】金史張覺傳,平州自入契丹,別為一軍,執弗與。
元人作宋史,於天文志中,如胡兵大起、胡主憂之類,改曰北兵、北主。昴為胡星,改為北星。惟北河下一曰胡門,則不能改也,仍其文。
書中凡鹵字皆改為敵。至以金鹵為金敵。【原註】陳康伯王大寶傳。惟胡銓二書不改。
阿魯圖進宋史表
元阿魯圖進宋史表曰,厥後瀛國歸朝,吉王航海,齊亡而訪王蠋,乃存秉節之臣。楚滅而諭魯公,堪矜守禮之國。金史忠義傳序曰,聖元詔修遼、金、宋史,史臣議凡例,前代之臣忠於所事者,請書之無諱。朝廷從之。此皆宋世以來尊經儒重節義之效,其時之人心風俗猶有三代直道之遺,不獨元主之賢明也。【原註】五代史不為韓通立傳。【楊氏曰】韓通傳今在宋史,曰周三臣,通,一也。李筠,二也。李重進,三也。
齊武帝使太子家令沈約撰宋書,疑立袁粲傳,審之於帝,帝曰,袁粲自是宋室忠臣。
遼史
宋史富弼傳言,使契丹,爭獻納二字,聲色俱厲,契丹主知不可奪,乃曰,吾當自遣人議之。復使劉六符來,弼歸奏曰,臣以死拒之,彼氣折矣,可勿許也。朝廷竟以納字與之。遼史,興宗紀亦云,感富弼之言,和議始定。而劉六符傳則曰,宋遣使,增歲幣以易十縣。六符與耶律仁先使宋,定進貢名,宋難之。六符曰,本朝兵強將勇,人人願從事於宋。若恣其俘獲,以飽所欲,與進貢字孰多?況大兵駐燕,萬一南進,何以禦之?顧小節,忘大患,悔將何及?宋乃從之,歲幣稱貢。耶律仁先傳亦同。二史並脫脫監修,而不同如此。【原註】六符傳似本其家志狀,與其祖景同為一傳,而有重文。
金史
金史大抵出劉祁、元好問二君之筆,亦頗可觀,【原註】劉祁,字京叔,渾源人,著歸潛志。元好問,字裕之,秀容人,著壬辰雜編,元人取之以成金史。見文藝傳及完顏奴申傳贊。【錢氏曰】貞祐南遷以後事跡多取元、劉兩家,章宗以前則實錄具在,非出二人筆也。然其中多重見而涉於繁者。孔毅父雜說謂,自昔史書兩人一事,必曰語在某人傳。晉書載王隱諫祖約弈棋一段,兩傳俱出,此為文繁矣。正同此病。【楊氏曰】金史較遼史為勝。
海陵諸子傳贊當引楚靈王曰,余殺人子多矣,能無及此乎!【原註】昭公十三年。而反引荀首言,不以人子,吾子其可得乎?似為失當。
幽蘭之縊,承麟謚之曰哀宗,【原註】本紀。息州行省謚之曰昭宗,【原註】完顏婁室傳。史從哀宗為定。而食貨志末及百官志復有義宗之稱,不著何人所上。【原註】元史列傳中併稱金義宗。
金與元連兵二十餘年,書中雖稱大元,而內外之旨截然不移,是金人之作非元人之作,此其所以為善。【錢氏曰】宋史述與交兵事,亦止稱大元,未嘗內元而外宋,不可以是議兩史之優劣。
承麟即位不過一二日,而史猶稱之為末帝。【原註】白撒傳。其與宋之二王削其帝號者絕異,故知非一人之筆矣。
元史
元史列傳八卷速不臺,九卷雪不臺,一人作兩傳。十八卷完者都,十九卷完者拔都,亦一人作兩傳。蓋其成書不出於一人之手。【楊氏曰】三十七卷石抹也先,三十九卷石抹阿辛,亦是一人兩傳。【錢氏曰】開國功臣首稱四傑,而赤老溫無傳。尚主世胄不過數家,而鄆國亦無傳。丞相見於表者五十有九人,而立傳者不及其半。大祖諸弟止傳其一,諸子亦傳其一,太宗以後皇子無一人立傳者。本紀或一事而再書,列傳或一人而兩傳,宰相表或有姓無各,諸王表或有封號無人名。此義例之顯然者已秕繆若此矣。宋濂序云,洪武元年十二月,詔修元史,臣濂、臣禕總裁。二年二月丙寅開局。八月癸酉書成。紀三十七卷,志五十三卷,表六卷,傳六十三卷。順帝時無實錄可徵,因末得為完書。上復詔儀曹遣使行天下,其涉於史事者,令郡縣上之。三年二月乙丑開局,七月丁亥書成。紀十卷,志五卷,表二卷,傳三十六卷。凡前書有所未備,頗補完之。【汪氏曰】元太祖平北狄諸國,憲宗續平西域諸國,則紀傳皆有之。劉郁西使記作於中統四年,具載諸國山川風土,今西北四十八家皆為元裔,則元太祖、世祖之勛績洵奇偉矣。文宗本紀至順二年,奎章閣纂修經世大典,請從翰林國史院取脫卜赤顏一書,紀太祖以來事跡,翰林學土承旨押不花等言,脫卜赤顏事關秘禁,非可令外人傳寫,臣等不敢奉詔。從之。其後撒迪請備錄,皇上固讓。大凡往來奏答與訓敕辭命,及燕鐵木兒等宣力效忠之跡,續為蒙古脫卜赤顏,置之奎章閣。從之。則太祖之勛跡以奎章閣無書而不傳矣。總裁仍濂、禕二臣,而纂錄之士獨趙壎終始其事。然則元史之成雖不出於一時一人,而宋王二公與趙君亦難免於疏忽之咎矣。昔宋吳縝言,方新書來上之初,若朝廷付之有司,委官覆定,使詰難糾駁,審定刊修,然後下朝臣博議,可否如此。則初修者必不敢滅裂,審覆者亦不敢依違,庶乎得為完書,可以傳久。乃歷代修史之臣皆務苟完,右文之眉亦多倦覽,未有能行其說者也。洪武中,嘗命解縉修正元史舛誤,其書留中不傳。
世祖紀,中統三年二月,以興、松、雲三州隸上都。四年五月,昇上都路望雲縣為雲州,松山縣為松州。是三年尚未昇州,預書為州者誤。【錢氏曰】滑州自唐來迄金元無異名,而志云,唐改靈昌郡,宋改武成軍,元仍為滑州。考唐志雖州郡兼稱,而改州為郡,不過天寶至德十餘年耳。乾元以後,仍為滑州。豈可以此十數年概唐一代?且改州為郡,十道皆同,不得謂滑州改而它州不改也。武成為節度軍額,而滑之昇節度始於唐,本號義成軍。宋太宗時避諱,乃改武成。作志者並唐方鎮表亦未讀矣。隨州亦唐所置,而宋因之,其稱崇信軍者,節度軍號,非改州為軍也。棗陽本隨州屬縣,南宋昇為棗陽軍,則與隨州各為一郡矣,而志乃云,宋為崇信軍,又為棗陽軍。此兩軍者一為虛銜,一為實土,而混而一之,既已不分皂白,且棗陽與隨各自為郡而強合之。又云復因兵亂遷徙無常,欲以彌縫其失,則舛益甚矣。河中府自唐中葉已為節鎮,稱護國軍,而河中府之名不改,宋、金皆因之。志乃云,宋名護國軍,金復為河中府。不知宋金皆稱河中府,與唐無異。護國軍之號,自唐、五代、宋,金亦未有異,宋非廢府而稱軍,金亦未嘗去護國軍之號。志中此類甚多,舉之不勝舉也。【又曰】宋時州有節度、防禦、團練、刺史四等,以是分州之大小,如今制州縣分繁簡耳。單本刺史州,後昇為團練,其州名仍舊也。志乃云,後唐改為單州,宋昇團練州。是誤仞團練為州名矣。史臣乏不學如此,豈不貽笑千古?志又云,濟寧路,唐麟州,周於此置濟州。按元之濟寧路治鉅野縣,在唐則為鄆州之鉅野縣耳。唐志雖云武德四年以縣治麟州,五年州廢。然唐有國三百年,其稱麟州者僅一年,豈可以此概一代乎?宋承後周之舊,濟州真治鉅野矣,乃置之不道,又何說也?志於濟州下又云,唐以前為濟北郡,治單父。唐初為濟州,又為濟陽郡,仍改濟州。周瀕濟水立濟州,宋因之。此條尤可怪異。夫元之濟州治任城,唐之濟州則治盧,即隋之濟北郡也。元和以後,省濟州,以盧縣隸鄆州,自是無濟州之稱矣。後周始於鉅野立濟州,盧與鉅野邈不相涉,豈可混而為一?周瀕濟水立濟州二句,當書於濟寧路,亦不當在此條也。唐以前濟北郡治單父,不知何據?考太平寰宇記,單州單父縣,後魏嘗置北濟陰郡。或因是誤仞為濟北郡耶?郴州之郴陽縣,志云,舊為敦化縣,至元十三年改今名。予向頗疑之,謂湖南舊為宋土,而敦字犯宋廟諱,且宋志郴州倚郭為郴縣,非敦化也。頃見王象之輿地紀勝引寰宇記云,晉天福初,避廟諱,改郴州為敦州,改郴縣為敦化。漢初,州縣名悉復舊。是敦化之名乃石晉所改,未幾即廢。而元史臣乃以為至元十三年改敦化為郴陽,真可笑也。
本紀有脫漏月者,列傳有重書年者。
天文志既載月五星凌犯,而本紀復詳書之,不免重出。志末云餘見本紀。亦非體。
諸志皆案牘之文,並無熔範。如河渠志言耿參政、阿里尚書,祭祀志言田司徒、郝參政,皆案牘中之稱謂也。
張楨傳有復擴廓帖木兒書曰,江左日思薦食上國。此謂明太祖也。晉陳壽上諸葛孔明集表曰,伏惟陛下遠蹤古聖,蕩然無忌,故雖敵國誹謗之言,咸肆其辭,而無所革諱,所以明大通之道也。於此書見之矣。
石抹宜孫傳上言大明兵,下言朝廷,朝廷謂元也,內外之辭明白如此。
順帝紀,大明兵取太平路,大明兵取集慶路。其時國號未為大明,曰大明者,史臣追書之也。古人記事之文有不得不然者類如此。【錢氏曰】蒙古滅金之時,亦未有國號。大元之名建於世祖之世,則金亡久矣。金史紀傳皆追稱大元,此明初史臣承用之例。
通鑒
呂東萊大事記曰,史記商君本傳云,不告奸者腰斬,告奸者與斬敵首同賞,匿奸者與降敵同罰。通鑒削不告奸者一句,而以匿奸之罪為不告奸之罪。本傳又云,民有二男以上不分異者,倍其賦。通鑒削之。本傳又云。名田宅臣妾者以家次。通鑒削以家次三字。皆當以本傳為正。【原註】以家次者,如漢賜夏侯嬰北第第一之類。
孟子以伐燕為宣王事,與史記不同。通鑒以威王、宣王之卒各移下十年,以合孟子之書。今按史記湣王元年為周顯王之四十六年,歲在著雍閹茂。又八年,燕王噲讓國於相子之。又二年,齊破燕,殺王噲。又二年,燕人立太子平,則已為湣王之十二年。而孟子書吾甚慚於孟子,尚是宣王,何不以宣王之卒移下十二三年,則於孟子之書無不皆合,而但拘於十年之成數邪?【錢氏曰】寶應王懋竑謂,孟子書所言齊王皆湣王,非宣王。湣王初年,兵強天下,亦必有過人之才,故孟子許其足用為善,而好勇好貨好色不能自克,所以有喪邦之辱。後人校孟子書者疑孟子不當仕湣王時,添入宣王謚,而尚有未及添者,故知史記所書得其實。【趙氏曰】孟子手自著書以為齊宣王,豈有錯誤?乃史記則以為湣王,遂致紛紜莫定。按國策燕王噲既立章明言子之之亂,儲子勸齊宣王,因而僕之,並載孟子勸王伐燕之語,宣王令章子將五都兵伐之,是伐燕之為宣王無疑。史記所以係之湣王者,則以湣王之走死實因樂毅伐齊,而毅之伐齊實因齊破燕,而為燕昭王報怨。而湣王在位二十九年,想燕齊相報不應如是之久,故不得不以伐燕為湣王。然國策言齊破燕之後二年,燕昭王始立。又昭王築宮事郭隗章言昭王與百姓同甘苦二十八年,然後以樂毅為將,破齊七十餘城。是齊破燕至燕破齊之歲相距本有三十餘年,則破燕者宣王,為燕所破者湣王,國策本自明白。計宣王破燕之後不久即歿,湣王嗣位。二十九年,乃為燕所破,計其年正與燕昭二十八年之數約略相符。則國策之文原與孟子相合,而顧又謂當以宣王之卒再移下十二三年,更屬武斷。總由未嘗留意燕昭即位二十八年始報怨之語耳。【雷氏曰】此周赧王元年、齊宣王七年事也。紀年謂齊宣公四十五年,田莊子卒。明年,田悼子立。宣公五十一年,田悼子卒。十二月,宣公薨。明年,田和立。時齊康公之元年,周威烈王之二十一年也。康公二十二年,田侯剡立。立之十年,田午弒剡自立,是為桓公。桓公十八年,當梁惠王之十二年。明年而桓公卒,威王立。威王十四年,敗魏於馬陵,時梁惠王之二十八年也。惠王三十六年,改為元年。後元之十五年,威王卒。時周顯王之四十八年,齊威王之三十六年也。明年為齊宣王元年,伐燕,在宣王七年,時周赧王之元年也。國策燕王噲既立一篇,亦三稱齊宣王。一則曰,蘇代與子之交,及蘇秦死,齊宣王復用蘇代。又曰,太子平謀將攻子之,儲子謂齊宣王曰,因而僕之,破燕必矣。又曰,孟子謂齊宣王曰,今伐燕,此文武之時,不可失也。夫紀年成於魏史。其人與孟子同時,改元伐燕等事皆所目驗,何致反誤?戰國策雖短長書,詞多蹖駁。然紀事之言不必皆謬。如王噲既立一篇亦經之佳證已。自太史公作史記,於魏增哀王一代,此因竹書末出,襄哀字訛,不知惠有改元之事,猶可說也。至齊之桓、威、宣、湣,移易其即位之年,於齊人伐燕事不知折衷孟子,而年表謂在湣王十年,田齊世家又缺而不錄,反取孟子勸伐之說載於燕世家,此實大謬。唐初竹書雖傳,而晉書束皙傳誣之於前,太平御覽、寰宇記誣之於後,於是紀年一書,儒者不悉心考究。司馬溫公作資治通鑒止據史記集解所引荀勗、和嶠之言,記惠王改元之事,而宣之伐燕終求其說而不得,乃將宣之即位移下十年以遷就孟子,自後說者疑信各鬥,議論滋紛。朱子通鑒綱目雖從溫公,而孟子序說仍袒史記,甚以荀子北足敗燕句疑似之詞,疑孟子與之不合。他若呂東萊大事記謂宣王在位二十九年,故及伐燕之事。黃氏震日抄謂宣之伐燕在易王初立,伐取十城。湣之伐燕。始是子之之亂。國朝閻百詩四書釋地又將子之事移上十年,謂當周顯王之四十五年。鶴短鳧長,說之不同如此。蓋自史遷移齊年於前,溫公移齊年於後,迄今千年,經儒者百數十人共商此事,非逞其臆斷,即巧作調人。未有定論。予弱齡讀孟子,即疑此事,辛酉後,考訂紀年,閱九歲,書成,而後渙然以解。
史記萬石君列傳,慶嘗為太僕御出。上問車中幾馬,慶以策數馬畢,舉手曰,六馬。慶於諸子中最為簡易矣,然猶如此。太史公之意,謂慶雖簡易,而猶敬謹,不敢率爾即對。其言簡易,正以起下文之意也。通鑒去然猶如此一句,殊失本指。
通鑒,漢武帝元光六年,以衛尉韓安國為材官將軍,屯漁陽。元朔元年,匈奴二萬騎入漢,殺遼西太守,略二千餘人,圍韓安國壁。又入漁陽、雁門,各殺略千餘人。夫曰圍韓安國壁,其為漁陽可知,而云又入漁陽,則疏矣。考史記匈奴傳本文則云,敗漁陽太守軍千餘人,圍漢將軍安國。安國時千餘騎,亦且盡。會燕救至,匈奴引去。其文精密如此。通鑒改之不當。
漢書宣帝紀,五鳳二年春三月,行幸雍,祠五畤。通鑒改之曰,春正月,上幸甘泉郊泰畤。考異引宣紀云,三月行幸甘泉。而宣紀本無此文,不知溫公何所據?【楊氏曰】宣紀本云幸雍,荀氏紀則云幸甘泉,恐是如此。
光武自隴蜀平後,非警急,未嘗復言軍旅。皇太子嘗問軍旅之事,帝曰,昔衛靈公問陳,孔子不對。此非爾所及。據後漢書本文,皇太子即明帝也。通鑒乃書於建武十三年,則東海王彊尚為太子,亦為未允。
唐德宗貞元二年,李泌奏,自集津至三門,鑿山開車道十八里,以避底柱之險。按舊唐書李泌傳並無此事,而食貨志曰,開元二十二年八月,玄宗從京兆尹裴耀卿之言,置河陰縣及河陰倉,【原註】在今汜水縣。河清縣柏崖倉,【原註】在今孟津縣。三門東集津倉,三門西鹽倉。【原註】並在今平陸縣。開三門北山十八里,以避湍險。自江淮而溯鴻溝,悉納河陰倉,自河陰送納含嘉倉,【原註】六典,東都有含嘉倉。又送納太原倉,【原註】計大原倉雖屬陝州,當在河北。謂之北運,自太原倉浮於渭,以實京師。凡三年運七百萬石,省陸運之傭四十萬貫。又曰,開元二十九年,陝郡太守李齊物鑿三門山以通運,辟三門巔輸【原註】疑當作逾。巖險之地。俾負索引艦,昇於安流,自齊物始也。天寶三載,韋堅代蕭炅,以滻水作廣運潭於望春樓之東而藏舟焉。是則北運始於耀卿,尚陸行十八里。河運始於齊物,則直達於長安也。下距貞元四十五年,無緣有李泌復鑿三門之事。【談氏曰】溫公之作通鑒也,參同訂異,採要搜奇,十九年中,心力俱殫,真先後有倫,精粗不雜,繼左氏而興者,誰復與京哉!然亦間有七病,請類舉-—二,以概其餘。所謂漏,如漢高帝二年,立漢社稷,施恩德,賜民爵,置三老,定上帝山川之祀。四年,初為算賦,詔讞疑獄。十一年,減省口賦,下詔求賢。十二年,為秦始皇、楚隱王、魏安釐王、齊愍王、趙悼襄王、魏公子無忌各置守冢有差。帝崩,太子即位,上帝尊號為高皇帝,令郡國諸侯王各立高祖廟。下詔減田租,復十五稅一。此皆政事之大者,而通鑒皆不載,則其小者可知。又即高祖十二年,所遺如此,則餘一千三百五十年中所遺又可知也。他如日食地震、水旱蝗饑、郊天祀廟、行幸還宮、命相封王,皆通鑒所慎重,而漢以前缺者十之一,漢以後缺者十之三。至如更始元年,王莽廬江連率李憲據郡稱淮南王。光武建武三年稱帝。四年,遣馬成擊憲。六年,憲亡走,其軍士帛意追斬憲,封帛意為漁陽侯。而通鑒於憲之稱王稱帝則書,於馬成破憲、帛意斬憲則不書,是為無尾。宋孝武帝大明五年,立南北二馳道,至孝武崩,乃罷之而通鑒但書罷,不書立,是為無首。漢惠帝三年,冒頓遺高後嫚書,樊噲願將十萬眾橫行匈奴中,中郎將季布曰,前冒頓圍高帝於平城,漢兵三十二萬,噲為上將軍,不能解圍,天下歌之曰,平城之下亦誠苦,七日不食,不能彀弩。今歌吟之聲未絕,傷夷者甫起。歌吟之聲正謂平城之歌也,而通鑒刪去之,則歌吟二字無所謂矣。獻帝興平元年,徐州牧陶謙卒,別駕糜竺率州人迎備。備曰,袁公路近在壽春,此君四世五公,海內所歸,君可以州與之。孔融曰,袁公路豈憂國忘家者耶?塚中枯骨,何足介意!而通鑒刪去四世五公四字,則塚中枯骨無所謂矣。所謂複,如晉安帝義熙十年,西秦乞伏熾盤滅南涼,虜其太子虎臺,既而以虎臺妹為后,遂厚待虎臺。至宋營陽王景平元年,熾盤后密與虎臺謀殺熾盤,事露皆見殺。而通鑒於義熙十年豫書殺虎臺,至景平元年十月又詳書之。唐太宗貞觀元年,突厥大雪,平地數尺,雜畜多死,連年饑饉。而通鑒一載之於七月,又載之於十二月。武后以豆盧欽望為文昌右相,本在聖暦二年,而通鑒於神功元年、聖暦二年兩書之。欽望罷為太子賓客,本在久視元年二月,而通鑒於聖暦元年、久視元年兩書之。所謂紊者,如周赧王十七年,趙惠文王封弟勝為平原君,通鑒於此即書平原君好客養士之事。今按史記,趙武靈王十六年,納吳娃。是為赧王之五年也,則惠文之生或當在六七年之間。至十七年,武靈王傳位於惠文王,則惠文於是時亦不過十二三歲而已矣。平原君又其同母弟,則是時或止數齡耳,豈便能養士?然則平原君之養士,後事耳,何可便綴於此?漢高祖六年,始封張良為留侯。十一年,上征黥布,以良為太子少傅,輔太子鎮關中。故良自稱,以三寸舌為帝者師,封萬戶侯,此布衣之極,於良足矣。此十一年以後之語也。而通鑒即載於五年良從帝入關之時。不知是時良尚未封侯,未為太子傅,何得先以帝者師、萬戶侯自居?且通鑒極嚴於暦日,日月稍有不合,並其所載之事而刪之者甚多。乃細覈其中時日之錯亂者亦復不少,如梁簡文帝大寶元年二月丙戌,以安陸王大春為揚州刺史。乙巳,以尚書僕射王充為左僕射。庚寅,東魏以尚書令高隆之為太保。三月甲申,侯景請上禊宴於樂游苑。庚申,東魏進丞相高洋爵為齊王。四月庚辰朔,湘東王繹以上甲侯韶為長沙王。丙午,湘東王繹下令討侯景。夫乙巳在庚寅後十五日,豈得反敘之於前?且二月既有丙戌與庚寅,則三月必無甲申。三月既有甲申,則月內不應又有庚申,四月朔亦必非庚辰。四月朔既為庚辰,則次日即為辛巳,何反書於丙午之後?且一月而丙午再見焉。所謂雜者,如晉穆帝永和三年,趙麻秋攻枹罕,涼州將張悛欲棄大城,寧戎校尉張璩從之。海西公太和二年,張天錫討李儼,遣征東將軍常據向左南。孝武太元元年,苻堅伐涼州,張天錫遣征東將軍掌據帥眾三萬,軍於洪池。張璩、常據、掌據,若為三人。今考十六國春秋與晉書載記,則本一人之事也。但載記作張璩,十六國春秋作常據。通鑒於永和中已從載記,於太和中又從十六國春秋,於太元中復不知何所本而作掌據。夫張也、常也、掌也,姓則歧而為三。璩也、據也,名且析而為二,使讀者惑焉。毛寶之子穆之,小字虎生。成帝建元二年,建武將軍庚方之以參軍毛穆之為建武司馬。書曰,穆之,寶之子也。海西公太和四年,大司馬桓溫伐燕,使冠軍將軍毛虎生鑿鉅野三百里,引汶水會於清水。又書曰,虎生,寶之子也。前稱名,後稱字。宋武陵王贊,小宇智隨。明帝泰始六年,書以王子智隨為武陵王,其後則又皆書武陵王贊,前稱字,後稱名者是。晉成帝咸和八年,慕容皝遣庶弟幼稚,討母弟仁於平郭,兵敗,幼稚為仁所獲。至咸康三年仁敗,則又曰,慕容幼、慕容稚皆東走,幼中道而還。是分一人為二人。晉安帝元興二年,姚興遣使者梁斐、張構使沮渠蒙遜,而通鑒書,秦遣使者梁構至張掖。是合二人為一人。北齊幼主高恒禪位於任城王湝,自稱守國天王。而通鑒誤守為宋,胡身之不考北齊書,妄為注曰,齊猶未亡,不應遽改國號,宋國當是宗國。凡此者皆誤也。唐玄宗先天元年,召姚元之為相,元之以十事要帝,一請政先仁恕,二請勿求邊功,三請中官勿與政事,四請國親勿任台省,並罷斜封、員外等官,五請行法自近,六請杜賦外貢獻,七請勿造寺觀,八請接大臣以禮,九請容納直言,十請勿用母后之族,皆曲中時弊。方帝勵精之初,言之不嫌於早,亦不嫌於盡。而溫公乃曰,當時天下事止此十條,須因事啟沃,豈一旦可要,棄不取。安思順為朔方節度使,郭子儀、李光弼俱為牙門都將,二人不相能。既而思順誅,以子儀代之。光弼懼,乃入請曰,一死固甘,請免妻子。子儀趨下,持手上堂偶坐。曰,今逆寇倡亂,非公不能東伐,豈懷私忿時耶?涕泣相勉以忠義,遂薦之朝,詔命光弼節度河東,分兵東討。然則光弼之請乃子儀初為節度,猶未薦之朝也。作傳者漫以請死事置之分兵東討下,此詞臣之筆誤,而溫公謂,是時唐之號令猶行天下,若制書已除光弼為節度,子儀安敢擅殺之?遂皆刪削。是因秉筆者之微疵,遂沒薦賢者之大度。凡此者,皆執也。至所謂誣者,如宋文帝元嘉七年,魏人攻拔虎牢,司州刺史尹沖投塹而死。文帝為之傷悼不已,賦詩以美其節。宋書載之甚詳,魏書亦無異詞。而通鑒乃云,沖與滎陽太守崔模俱降魏。夫死與降,忠逆之極致,可混而書之乎?周天元為太子,狎昵鄭譯,多失德。鳥丸軌在武帝前每直言其過。帝問宇文孝伯,孝伯亦不為之諱。軌後侍內宴,捋帝須日,好老公,但恨後嗣弱耳。太子於是每遭捶撻。及天元即位,問譯曰,我腳杖痕誰所為也?为譯曰,事由烏丸軌、宇文孝伯。譯因言捋鬚事,天元因殺軌及孝伯。通鑒於因言捋鬚事上逸一譯字,胡身之乃以事由烏丸軌為句,以宇文孝伯因言捋須事為句,遂注曰,孝伯何出此言,豈求免死耶?然終於不免也。身之一誤,遂使賢如孝伯而蒙譖賢之謗矣。唐人皮日休,新舊唐書皆不為立傳。獨孫光憲北夢瑣言云,日休字襲美,襄陽竟陵人也。隱居鹿門山,以聖道自任。咸通中,成進士,官至國子博士。進書兩通,一請廢莊列之書,以孟子為學科。一請以韓愈配饗太學,謂其蹴楊墨,踐釋老,使孔道炳然如日星也。既而寓居蘇州,與陸龜蒙為友。著書數十卷,皮子三卷。黃寇中遇害。而通鑒於僖宗廣明元年書,黃巢以太常博士皮日休為翰林學士。此雖本舊唐書本紀與新唐書黃巢傳。及考巢傳,言其僭號之後,欲以偽官污朝臣,如裴渥、豆盧琢輩皆居顯職,然惟賊黨樂從之,召王官無有至者。巢乃大索里閭,凡亡命不赴任者皆殺之。則日休之為翰林學士,或亦偽詔云然耳。夫日休既能以聖道自任,於古人中識孟子,於時人中識翰愈,是亦孟韓之徒也。而謂其甘心臣賊乎?況云皆殺之。北夢瑣言為信然矣。
通鑒不載文人
李因篤語予,通鑒不載文人。如屈原之為人,太史公贊之謂日月爭光,而不得書於通鑒。杜子美若非出師未捷一詩為王叔文所吟,則姓名亦不登於簡牘矣。予答之曰,此書本以資治,何暇錄及文人?昔唐丁居晦為翰林學士,文宗於麟德殿召對,因面授御史中丞。翼日制下,帝謂宰臣曰,居晦作得此官。朕曾以時諺謂杜甫、李白輩為四絕問居晦,居晦曰,此非君上要知之事。嘗以此記得居晦,今所以擢為中丞。【原註】冊府元龜。如君之言,其識見殆出文宗下矣,【汝成案】不載文人是也,而屈原不當在此數。諫懷王入秦,係興亡大計,通鑒屬之昭睢而不及屈原,不可謂非脫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