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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閽人寺人

閽人、寺人屬於冢宰,則內廷無亂政之人。九嬪、世婦屬於冢宰,則後宫無盛色之事。太宰之於王,不惟位之治國,而亦誨之齊家者也。【錢氏曰】此亦冢宰得其人耳。後世以嬖倖居輔弼之地,欲其為天子齊家,得乎?故曰,為治不在多言。自漢以來,惟諸葛孔明為知此義,故其上表後主,謂宮中府中俱為一體。而宮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攸之、禕、允三人。於是後主欲采擇以充後宮,而終執不聽。宦人黃皓終允之世,位不過黃門丞【原註】蜀志董允傳。可以為行周禮之效矣。後之人君以為此吾家事,而為之大臣者亦以為天子之家事,人臣不敢執而問也。其家之不正,而何國之能理乎?魏楊阜為少府,上疏欲省宮人,乃召御府吏,問後宮人數,吏曰,禁密不得宣露。阜怒,杖吏一百,數之曰,國家不與九卿為密,反與小吏為密乎!然後知閽寺、嬪御之繫于天官,周公所以為後世慮至深遠也。

漢承秦制,有少府之官,中書謁者、黃門、鈎盾、尚方、御府、永巷、內者、宦者八官,令丞、諸僕射、署長、中黃門皆屬焉,然則奄寺之官猶隸於外廷也。

正月之吉

大司徒,正月之吉,始和,佈教於邦國都鄙。注云,周正月朔日。【原註】大宰注同。正歲,令於教官。注云,夏正月朔日。【原註】凌人注同。州長,既以正月之言讀法。又以正歲讀法如初。注云,因此四時之正重申之。即此是古人三正併用之驗。逸周書周月解曰,亦越我周改正,以垂三統。至於敬授民時,巡狩烝享,猶自夏焉。正謂此也。【原註】如左氏桓公五年傳云,凡祀,啟蟄而郊,龍見而雩,始殺而嘗,閉蟄而烝之類是也。【沈氏曰】周禮太史,正歲年以序事,頒之於官府及都鄙。王與之訂義,鄭鍔曰,周以建子為正,而四時之事,有用夏正建寅者。用建寅謂之歲,用建子謂之年。事有用建寅者,如五歲則讀法、三歲大計群吏之治之類。事有用建子者,如司稼以年之上下出斂法、豐年則公旬用三日之類。太史正歲與年而次序其事,頒於官府都鄙,吏以次舉先後,不失其序,如月令所建十二月之事。是亦並與歲而皆正也。與之案,此以周人建子兼用夏正說極是。爾雅云,周曰年,夏曰歲。經所謂正月之吉者,建子之正。年只讀法、朝會等事用之,歲則便于事功。然有合用周時之正,亦有合用前王之正,不可不正之以序其事也。豳風七月一詩,稱一之日、二之日與七月、八月即此義。孔子作春秋亦兩存之,書四時而兼月,用時王之正,則建子。書四時而不月,則行夏之時而建寅。如書二月無冰,以夏正論之,二月春暖無冰,亦是時之常,不知此二月乃用周正,夏之十二月。【汝成案】如王與之之說,是孔子作春秋乃兼用二正也,恐不若是偏反。至時、月、日有書有不書,則公穀咸發其凡矣。【戴氏曰】後儒或謂正月之吉亦夏時。其說曰,凌人,掌冰,政歲十有二月,令斬冰。十二月為夏之十二月,則正月亦為夏之正月。余謂周禮重別歲、年,直曰正月之吉,則知為周正月也。不直曰十有二月而曰歲十有二月,加歲以明夏,以別周,則知為夏時也。如正月之吉亦夏時.是無別於正歲。而大司徒正月之吉,始和,佈教於邦國都鄙。又曰,正歲,令於教官。鄉大夫,正月之吉,受教法於司徒。正歲,令群吏考法於司徒以退。州長,正月之吉,各屬其州之民而讀法。正歲,則讀教法如初。異正月、正歲之名,而事不異,其為二時審矣。豳詩七月一篇之中,凡言月者皆夏正,凡言日者皆周正。一之日觱發,二之日栗烈,三之日于耜。傳曰,一之日,周正月。二之日,殷正月。三之日,夏正月。

北史李業興傳,天平四年,使梁。梁武帝問,尚書正月上日,受終文祖,此時何正?業興對曰,此夏正月。梁武帝問,何以得知?業興曰,案尚書中候運衡篇云日月營始,故知夏正。又問,堯時以前何月為正?業興對曰,自堯以上,書典不載,實所不知。梁武又云,寅賓出日,即是正月。日中星鳥,以殷仲春,即是二月。此出堯典,何得云堯時不知用何正?業興對曰,雖三正不同,言時節者皆據夏時正月。周禮仲春二月,會男女之無夫家者。雖自周書,月亦夏時。堯之日月亦當如此。【原註】近有楚人創為堯建子、舜建丑之說者,據此辟之,遂無以難。

木鐸

金鐸所以令軍中,木鐸所以令國中,此先王仁義之用也。一器之微而剛柔別焉,其可以識治民之道也歟?

鼓吹,軍中之樂也,非統軍之官不用,【原註】陳蔡徵為吏部尚書,啟後主借鼓吹。後主謂所司曰,鼓吹軍樂,有功乃授。今則文官用之,【原註】王世貞觚不觚錄言,先朝之制,維總兵官列營始舉砲奏鼓吹。嘉靖後,巡撫乃放而行之。士庶人用之,僧道用之,金革之器徧於國中,而兵由此起矣。【原註】晉書,司馬恬為御史中丞,值海西廢簡文帝登阼。未解嚴。大司馬桓溫屯中堂,吹警角,恬奏劾溫大不敬,請科罪。今制,雖授鉞遣將,亦不舉砲鼓吹,而士庶吉凶之禮及迎神賽會反有用鼓吹者。景泰六年,華陽王友堚遣千戶賫奏赴京,並買喇吧號笛銅鑼等物,奉敕切責,以為此行師之具,於王何用?當時遵守祖訓如此。以後法禁日馳,庶民皆得用矣。

後魏孝武永熙中,諸州鎮各給鼓吹。尋而高歡舉兵,魏分為二。唐自安史之亂,邊戍皆得用之,故杜甫詩云,萬方聲一概,吾道竟何之。粗厲之音,形為亂象,先王之制,所以軍容不入國也。

詩有瞽箋云,蕭,編小竹管,如今賣餳【原註】俗作糖。者所吹也。【原註】周禮小師注同。漢時賣餳止是吹竹,今則鳴金。

稽其功緒

已成者謂之功,未竟者謂之緒。說文,緒,絲端也。記曰,武王纘太王、王季、文王之緒。

六牲

古之為禮以祭祖燕享。故六牲之掌特重。執豕於牢,稱公劉也。爾牲則具,美宣王也。至於鄰國相通,則葛伯不把,湯使遺之牛羊,而衛戴公之廬於曹,齊桓歸之牛羊承雞狗皆三百。其平日,國君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而用大牲則卜之於神,以求其吉。故左氏載齊國之制,公膳止於雙雞。而詩人言賓客之設,不過兔首炰鱉之類。古人之重六牲也如此。自齊靈公伐萊,萊人使正輿子賂之,索馬牛皆百匹。而吳人征魯百牢,始於貪求,終於暴殄。於是范蠡用其霸越之餘謀以畜五牸,而澤中千足彘得比封君,孳畜之權不在國而在民矣。

易曰,東鄰殺牛,不如西鄰之禴祭。秦德公用三百牢於鄜畤。而王莽末年,自天地六宗以下至諸小鬼神,凡千七百所,用三牲鳥獸三千餘種。後不能備,乃以雞當鶩雁,犬當麋鹿。【汝成案】古者六牲之用,尊卑有差.天子社稷皆太牢,諸侯社稷皆少牢。修肥索以事神,辨等威以愛物,禮也。不爾,則晏子豚肩,梁武不殺,雖日儉慈,何殊淫暴?宴享之度准於此矣。

邦饗耆老孤子

春饗孤子,以象物之方生。秋饗耆老,以象物之既成。然而國中之老者孤者多矣,不可以徧饗也。故國老庶老則饗之,而其他則養於國養於鄉而已。【原註】王制。死事之孤則饗之,而其他則養幼少存諸孤而已。【原註】月令。一以教孝,一以勸忠,先王一舉事而天道人倫備焉,此禮之所以為大也與?

醫師

古之時庸醫殺人。今之時庸醫不殺人,亦不活人,使其人在不死不活之間,其病日深,而卒至於死。夫藥有君臣,人有強弱。有君臣則用有多少,有強弱則劑有半倍。多則專,專則效速。倍則厚,厚則其力深。今之用藥者大抵雜泛而均停,既見之不明,而又治之不勇,病所以不能愈也。而世但以不殺人為賢,豈知古之上醫不能無失。周禮醫師,歲終,稽其醫事以制其食,十全為上。十失一,次之。十失二,次之。十失三,次之,十失四為下。是十失三四,古人猶用之。而淳于意之對孝文尚謂,時時失之,臣意不能全也。易曰,裕父之蠱,往見吝。

奈何獨取夫裕蠱者,以為其人雖死而不出于我之為。嗚呼,此張禹之所以亡漢,李林甫之所以亡唐也!【原註】朱文公與劉子澄書所論四君子湯,其意亦略似此。

唐書許胤宗言,古之上醫惟是別脈,脈既精別,然後識病。夫病之與藥有正相當者,惟須單用一味直攻彼病,藥力既純,病即立愈。【楊氏曰】許胤宗之言固良醫也。然李明之、朱彥修諸公則又不盡然,其用藥或至數十種。又醫有四術而切居殿,別脈之說果如何?今人不能別脈,莫識病源。以情臆度,多安藥味。譬之於獵,未知兔所,多發人馬,空地遮圍,冀有一人獲之,術亦疏矣!假令一藥偶然當病,他味相制,氣勢不行,所以難差,諒由於此。後漢書,華使精於方藥,處齊不過數種。夫師之六五任九二則吉,參以三、四則凶。是故官多則亂,將多則敗,天下之事亦猶此矣。

造言之刑

舜之命龍也曰,朕堲讒說殄行,震驚朕師。故大司徒以鄉八刑糾萬民,造言之刑次於不孝、不弟。而禁暴氏掌誅庶民之作言語而不信者。至於訛言莫懲,而宗周滅矣。【汝成案】野曠難稽,而民愚易感,故造言必始於鄉,惟鄉刑得而治之。

國子

世子齒於學,自后夔之教胄子而已然矣。師氏以三德教國子,保氏掌養國子以道,而教之六藝。而王世於不別置官,是世子之與國子齒也。是故諸子掌國子之倅,國有大事,則帥國子而致於大子,惟所用之。非平日相習之深,烏能得其用乎?後世乃設東宮之官,而分其職秩。於是有內外宮朝之隔,而先王之意失矣。

死政之老

死國事者之父,如史記平原君傳李同戰死,封其父為李侯。後漢書獨行傳小吏所輔扞賊,代縣令死,除父奉為郎中。蜀志龐統傳統為流矢所中卒,拜其父議郎,遷諫議大夫是也。若父子並為王臣而特加恩遇,如光武之於伏隆,先朝之於張五典,【原註】天啟初,張銓以御史死遼,加其父五至王兵部尚書。又不可以常格論矣。

凶禮

大宗伯以凶禮哀邦國之憂,其別有五,曰死亡、凶札、禍烖、圍敗、寇亂。是古之所謂凶禮者,不但於死亡,而五服之外有非喪之喪者,緣是而起也。記曰,年不順成,天子素服,乘素車,食無樂。又曰,年不順成,君衣布,搢本。周書曰,大荒,王麻衣以朝,朝中無采衣。此凶札之服也。司服,大札大荒大烖素服注曰,大烖,水火為害,君臣素服縞冠,若晉伯宗哭梁山之崩。春秋,新宮災,三日哭。此禍烖之服也。記曰,國亡大縣邑,公卿大夫士厭冠,哭於太廟。又曰,軍有憂,則素服哭於庫門之外。大司馬,若師不功,則厭而奉主車。春秋傳,秦穆公敗於殽,素服郊次,鄉師而哭。此圍敗之服也。【原註】呂氏春秋,公孫龍對趙惠王曰,今藺離石入秦,而王縞素出。總是戰國時猶行此禮。若夫曲禮言,大夫士去國,素衣,素裳,素冠,徹緣,鞮屨,素簚,乘髦馬。孟子言三月無君則吊,而季孫之會荀躒,練冠麻衣。此君臣之不幸而哀之者矣。秦穆姬之逆晉侯,免服衰絰。衛侯之念子鮮,稅服終身。此兄弟之不幸而哀之者矣。楚滅江,而秦伯降服出次。越圍吳,而趙孟降於喪食。此與國之不幸而哀之者矣。【原註】漢書高帝紀,秦王子嬰素車白馬。應劭曰,喪人之服。先王制服之方固非一端而已。記有之曰,無服之喪,以蓄萬邦。【原註】杜氏通典以賑撫諸州水旱蟲災,勞問諸王疾苦編於凶禮之首。

不入兆域

冢人,凡死於兵者,不入兆域。注,戰敗無勇,投諸塋外以罰之。左氏趙簡子所謂桐棺三寸,不設屬辟。素車樸馬,無入於兆。而檀弓死而不吊者三,其一曰畏,亦此類也。【原註】莊子,戰而死者,其人之葬也,不以翣資。崔本作翣杴,杴音坎,謂先人墳墓也。若敝無存死,而齊侯三襚之,與之犀軒與直蓋而親推之。三童汪崎死,而仲尼曰,能執干戈以衛社稷,可無殤也。豈得以此一概。隋文帝仁壽元年詔曰,投生殉節,自古稱難。隕身王事,禮加二等。而世俗之徒不達大義,致命戎旅不入兆域,虧孝子之意,傷人臣之心。興言念此,每深愍嘆。且入廟祭祀並不廢闕,何至墳塋獨在其外?自今以後,戰亡之徒宜入墓域。可謂達古人之意。又考晉趙文子與叔譽觀乎九原,而有陽處父之葬,則得罪而見殺者,亦未嘗不入兆域也。【原註】左傳襄公二十九年,齊人葬莊公於北郭注引,兵死不入兆域。【楊氏曰】戰陳無勇,曾子謂之不孝,檀弓曰畏,即其義也,與致命遂志者自不同。

樂章

詩三百篇皆可以被之音而為樂。自漢以下,乃以其所賦五言之屬為徒詩,而其協於音者則謂之樂府。宋以下,則其所謂樂府者亦但擬其辭,而與徒詩無別。於是乎詩之與樂判然為二,不特樂亡而詩亦亡。

古人以樂從詩,今人以詩從樂。古人必先有詩,而後以樂和之。舜命夔教胄子,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是以登歌在上,而堂上堂下之器應之,是之謂以樂從詩。【原註】宋國子丞王普言,古者既作詩,從而歌之,然後以聲律協和而成曲。自歷代至於本朝,雅樂皆先制樂章,而後成譜。崇寧以後,乃先制譜,後命辭,於是辭律不相諧協,且與俗樂無異。朱子曰,詩之作本言志而已。方其詩也,未有歌也;及其歌也,未有樂也;以聲依樂,以律和聲,則樂乃為詩而作,非詩為樂而作也。詩出乎志者也,樂出乎詩者也。詩者其本,而樂者其末也。古之詩大抵出於中原諸國,其人有先王之風,諷誦之教,其心和,其辭不侈,而音節之間往往合於自然之律。楚辭以下,即已不必盡諧。【原註】文心雕龍言楚辭訛韻實繁。降及魏晉,羌戎雜擾,方音遞交,南北各殊,故文人之作多不可以協之音,而名為樂府,無以異於徒詩者矣。【原註】元稹言樂府等題,除鐃吹、橫吹、郊祀、清商等詞在樂志者,其餘木蘭、仲卿、四愁、七哀之類,亦未必盡播於管弦也。人有不純,而五音十二律之傳於古者到今不變,於是不得不以五音正人聲,而謂之以詩從樂。以詩從樂非古也,後世之失,不得已而為之也。

漢書,武帝舉司馬相如等數十人,造為詩賦,略論律呂,以合八音之調,作十九章之歌。夫曰,略論律呂,以合八音之調,是以詩從樂也,後代樂章皆然。

安世房中歌十七章,郊祀歌十九章,皆郊廟之正樂,如三百篇之頌。其他諸詩,所謂趙代秦楚之謳,如列國之風。

十九章,司馬相如等所作,略論律呂,以合八音者也。趙代秦楚之謳,則有協有否。以李延年為協律都尉,采其可協者以被之音也。

樂府中如清商、清角之類,以聲名其詩也。如小垂手、大垂手之類,以舞名其詩也。以聲名者必合於聲,以舞名者必合於舞。至唐而舞亡矣,至宋而聲亡矣,於是乎文章之傳盛,而聲音之用微,然後徒詩興而樂廢矣。【趙氏曰】漢書禮樂志,武帝定郊礼之禮,乃立樂府,采詩夜誦,有趙代秦楚之謳,以李延年為協律都尉。多舉司馬相如等造詩賦,以合八音之調,作十九章之歌。師古曰,樂府之名蓋起於此。又樂志云,漢郊廟詩歌,內有掖廷材人,外有上林樂府,皆以鄭聲施於朝廷,故哀帝罷之。然百姓漸漬日久,湛沔自若。文心雕龍曰,樂府總趙代之音,撮齊楚之氣。延年以曼聲協律,朱馬以騷體制歌。桂華雜曲,麗而不經。赤雁群篇,靡而非典。河間獻雅而不御,故汲黯致譏於天馬。然則樂府本非雅樂也。歌者為詩,擊者拊者吹者為器,合而言之謂之樂。對詩而言則所謂樂者,八音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是也,分詩與樂言之也。專舉樂則詩在其中,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是也,合詩與樂言之也。

鄉飲酒,禮工四人,二瑟。注,二瑟,二人鼓瑟,則二人歌也。古人琴瑟之用,皆與歌並奏,故有一人歌一人鼓瑟者,漢文帝使慎夫人鼓瑟,上自倚瑟而歌是也。【原註】師古曰,倚瑟即今之以歌合曲也。亦有自鼓而自歌,孔子之取瑟而歌是也。若乃衛靈公聽新聲於濮水之上,而使師延寫之,【閻氏曰】師延為紂作靡靡之樂,此以琴寫之者。師涓,延當作涓。則但有曲而無歌,此後世徒琴之所由興也。

言詩者大率以聲音為末藝,不知古人入學自六藝始,孔於以遊藝為學之成。後人之學好高,以此為瞽師樂工之事,遂使三代之音不存於兩京,兩京之音不存於六代,而聲音之學遂為當今之絕藝。

七月流火,天文也。相其陰陽,地理也。四矢反兮,射也。兩驂如舞,御也。止戈為武、皿蟲為蠱,書也。千乘三會、亥有二首六身,數也。古之時人人知之,而今日遂為絕學。且曰,藝而已矣,不知之無害也。此近代之儒所以自文其空疏也。

斗與辰合

周禮大司樂注,此據十二辰之斗建與日辰相配合,皆以陽律為之主。陰呂來合之。是以大師云,掌六律六同,以合陰陽之聲。黃鐘,子之氣也,十一月建焉,而辰在星紀。大呂,丑之氣也,十二月建焉,而辰在玄枵。故奏黃鍾,歌大呂,以祀天神。【原註】今五行家言子與丑合。大蔟,寅之氣也,正月建焉,而辰在娵訾。應鍾,亥之氣也,十月建焉,而辰在析木。故奏大蔟,歌應鍾,以祀地祗。【原註】寅與亥合。南齊書禮志,太常丞何諲之議禮,孟春之月,擇元辰,躬耕帝藉。鄭注云,元辰,蓋郊後吉亥也。五行說十二辰為六合,寅與亥合,建寅月東耕,取月建與日辰合也。姑洗,辰之氣也,三月建焉,而辰在大梁。南呂,酉之氣也,八月建焉,而辰在壽星。故奏姑洗,歌南呂以祀四望。【原注】辰與酉合。蕤賓,午之氣也,五月建焉,而辰在鶉首。林鐘,未之氣也,六月建焉,而辰在鶉火。故奏蕤賓,歌函鐘,【原注】林鐘也。以祭山川。【原註】午與未合。仲呂,巳之氣也。四月建焉,而辰在實沈。夷則,申之氣也,七月建焉,而辰在鶉尾。故奏夷則,歌小呂。【原注】仲呂也。以享先妣。【原註】巳與申合。夾鐘,卯之氣也,二月建焉,而辰在降婁。無射,戌之氣也,九月建焉,而辰在大火。故奏無射,歌夾鐘,以享先祖。【原註】卯與戌合。太玄經所謂斗振天而進,日違天而退。先王作樂,以象天地,其必有以合之矣。

凶聲

凡建國,禁其淫聲,過聲,凶聲,慢聲。凶聲如殷紂好為北鄙之聲,所謂亢厲而微末,以象殺伐之氣者也。注謂,亡國之聲,若桑間濮上。此則一淫聲已該之矣。

八音

先王之制樂也,具五行之氣。夫水火不可得而用也。故寓火於金,寓水於石。鳧氏為鐘,火之至也。泗濱浮磐,水之精也。【原註】石生於土而得夫水火之氣。火石多,水石少。泗濱磐石,得水之精者也,故浮。用天地之情以制器,是以五行備而八音諧矣。

土鼓,樂之始也。陶匏,祭之大也。二者之音非以悅耳,存其質也。國語,伶州鳩曰,匏竹利制。又曰,匏以宣之,瓦以贊之。今之大樂久無匏土二音,【原註】舊唐書音樂志,笙,女媧氏造,列管於匏上,內簧其中。今之笙竽並以木代匏而漆之,無匏音矣。宋葉少蘊避暑錄話,大樂舊無匏土二音,笙以木刻其本而不用匏,壎亦木為之。元史,匏以斑竹為之。而八音但有其六矣。熊氏謂,匏音亡,而清廉忠敬者之不多見。吾有感於其言。【原註】元熊朋來五經說曰,八首之有笙,宜以竹稱,而乃以匏稱,是所重在匏也。古者造笙必以曲沃之匏,汶陽之竹。漢太學、槐市各持方物,列磬懸匏。 八音之匏於卦為艮,於風為融,於氣為立春。匏音啾以立清,闕之則清廉者鮮矣。匏音正則人思敬.不正則忠敬者鮮矣。為禮樂之官者,尚申請而改正之。

用火

有明火,有國火。明火以陽燧取之於日,【原註】司烜氏。近於天也,故卜與祭用之。【原註】董氏、大祝、大司寇。國火取之五行之木,【原註】司爟。近於人也,故烹飪用之。

古人用火必取之於木,而復有四時五行之變。素問,黃帝言,壯火散氣,少火生氣。季春出火,貴其新者,少火之義也。今人一切取之於石,其性猛烈而不宜人,疾疢之多,年壽之減,有自來矣。【原註】詳見第二十五卷介子推條。

邵氏學史曰,古有火正之官。語曰,鑽燧改火。此政之大者也。所謂光融天下者於是乎在。【原註】史記楚世家,重黎為帝嚳火正,能光融天下,命曰祝融。周禮司烜氏所掌及春秋宋衛陳鄭所紀者,政皆在焉。今治水之官猶夫古也,而火獨缺焉。飲知擇水而亨,不擇火以祭以養,謂之備物可乎?或曰,庭燎則有司矣。雖然,此火之末也。【楊氏曰】晉之東也,攜中原之火,迄陳末,閱三百年.而色轉青,此必有官主之矣。【留氏曰】自水正失官,商多河患。周禮亡司空之籍,小正亡杼井之文,於是左氏內外傳每以天象言火,而言水者恒略。周秦以後,不修水政。呂覽十二紀刪周書改火之文,故漢儒解小正左傳之出火、內火,不復陳述古義。坎離之未濟,此民生之所以多患也。

莅戮於社

大司寇,大軍旅莅戮於社。注,社謂社主在軍者也。書甘誓,用命賞於祖,不用命戮於社。孔安國云,天子親征,必載遷廟之祖主及社主行,有功則賞祖主前,示不專也。不用命奔北者,則戮之於社主前。社主陰,陰主殺。親祖嚴社之義也。記曰,社所以神地之道。意古人以社為陰主,若其司刑殺之柄者,故祭勝國之社則士師為之尸。而王莽之將亡,赦城中囚徒,授兵殺豨,飲其血曰,有不為新室者,社鬼記之。宋襄公、季平子皆用人於社,而亡曹之夢亦曰,立於社宮。宰我戰慄之對,有自來矣。【楊氏曰】社之義博,子我僅得其一端,故夫子責之。【惠待讀曰】太司徒設社稷之壝,而樹之田主,各以其野之所宜木,遂以名其社與其野。案墨子云,聖王建國營都,必擇國之正壇,置以為宗廟。必擇木之修茂者,立以為菆位。菆位者,社稷也。戰國策,恒思有神叢。蓋木之茂者,神所憑,故古之社稷恒依樹木,松柏栗各以其野之所宜,宜松者以松名,宜柏者以柏名,宜栗者以栗名。宰我對哀公本此。許叔重云,周禮,各樹其土之所宜木。古文栗作●。徐巡說木至西方戰栗,蓋古有是語,宰我所謂使民戰慄者本此。今文論語,哀公問主於宰我。,而公羊有練主用栗之文,故張禹及包周等皆以為廟主。何休用以解公羊云,松猶容想其容貌,主人正。柏猶迫,親而不遠,主地正。栗猶戰慄,謹敬貌.主天正。杜預亦以註左傳,劉炫規其過。古文論語及孔鄭皆謂用其木以為社主。然則所宜木為兩說,如前說植木,如後說主木,兩說相兼乃備。又淮南齊俗訓云,有虞氏社用土,夏后氏社用松,殷人社用石,周人社用栗。似石主始於殷,周改用栗歟?韓非子曰,夫社木而塗之,鼠因自托也,熏之則木焚,灌之則塗施,故患社鼠。是古樹木為社主,而加塗焉。所謂社用土者以此。小宗伯大師立軍社,肆師師田祭社宗。社宗者,社主與遷主皆載於齊車者也。秦漢以後,載主未聞。春秋,鄭入陳,陳侯擁社。擁社者,抱主以示服。若後世五尺之石主,埋其半於地,既不便於載,亦不可抱而持。然則社主,春秋以前皆用木,秦漢以後或用石歟?祭法孔疏引許叔重五經異義以為論語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謂社主也。田主之木,各以其野之所宜,豈非宜松者為松主,宜柏者為柏主,宜栗者為栗主乎?【汝成案】繹惠氏所疏,則古社主多用木矣。孔傳,天子親征,又載社主,不用命奔北者,戮於社主前。則宰我戰慄之義,於師行合矣,然則孔子何以責也?甘誓是夏伐同姓,夏生氏則以松也,惕以嚴威,親所奉主不以木也。孔曰,凡建邦立社,各以其土所宜之木。宰我不本其意而妄為之說,因周用栗,便曰使戰慄,是又一說,故楊氏曰,宰我但得其一。

邦朋

士師掌士之八成,七曰為邦朋。太公對武王,民有十大,而曰民有百里之譽,千里之交,六大也。又曰,一家害一里,一里害諸侯,諸侯害天下。嗟乎!此太公之所以誅華士也。世衰道微,王綱弛於上,而私黨植於下,故箕子之陳洪範,必皇建其有極,而後庶民人無淫朋比德。【惠侍讀曰】邦傰,傰一作朋,注云,故書朋作傰。鄭司農讀為朋友之朋。案漢書王尊傳,有南山盜傰宗,蘇林曰,傰音朋。蓋本鄭司農之讀而失焉者也。晉灼音倍,得之。說文省作倗,讀若倍。晉音本此。顏師古亦以晉音為是。則傰非朋審矣。古有朋無黨,同道為朋,阿黨為傰。八成者,四方之亂獄,王命訝士成之。立氣勢,結私交,作威福,君子犯禮,小人犯法,無守職奉上之義,有背公死黨之名,故曰邦傰謂之亂獄。管子幼官篇所謂散群傰署也。強者為圈,弱者為屬。圈屬群徒,私相署置。故王命訝士以成之者,散之焉。●從邑,地名。漢功臣表,●成侯,師古曰,●音陪,又善背反。從邑為●,從人為傰。傰,古倍字,皆從人,以朋音得聲。司農破為朋,或作堋。說文引虞書曰,堋淫於家。堋與倗通。廣雅否、弗、倗、粃,皆非佳語,亦猶奸宄竊盜云爾。

易泰之九二曰,朋亡。渙之六四曰,渙其群,元吉。莊子,文王寓政於臧丈人,而列士壞植散群。

荀悅論曰,言論者計薄厚而吐辭,選舉者度親疏而舉筆,苞苴盈於門庭,聘問交於道路,書記繁於公文,私務眾於官事。世之弊也,古今同之,可為太息者此也。

王公六職之一

坐而論道,謂之王公。王亦為六職之一也,未有無事而為人君者,故曰天子一位。

奠摯見於君

士冠,上之嫡子繼父者也,故得奠摯見於君。【原註】庶子不得見君,左傳昭公四年,仲與公御萊書觀於公,叔孫怒而逐之是也。【汝成案】傳云遂逐之,注云,牛不食叔孫,叔孫怒。此誤合為一。

主人

主人爵弁,纁裳,緇施。注,主人,婿也。婿為婦主。主人筵於戶西。注,主人,女父也。親迎之禮,自夫家而行,故婿稱主人。至於婦家,則女父又當為主人,故不嫌同辭也。女父為主人,則婿當為賓,故曰,賓東面答拜。注,賓,婿也。對女父之辭也。至於賓出而婦從,則變其文而直稱曰婿。婿者,對婦之辭也。曰主人、曰賓、曰婿,一人而三異其稱,可以見禮時為大,而義之由內矣。

辭無不腆無辱

歸妹,人之終始也。先王於此有省文尚質之意焉,故辭無不腆無辱。【原註】賓不稱幣不善,主人不謝來辱。告之以直信,曰先人之禮而已。所以立生民之本,而為嗣續之基,故以內心為主,而不尚乎文辭也,非徒以教婦德而已。

某子受酬

鄉飲酒禮,某子受酬。注,某者,眾賓姓也。鄉射禮,某酬某子。注,某子者,氏也。古人男子無稱姓者,從鄉射禮注為得。如左傳叔孫穆子言叔仲子、子服子之類。【原註】士昏禮,皇舅某子。此或謚,或字之稱,與聘禮皇考某子同,疏以為若張子、李子。婦人內夫家,豈有稱其舅為張子、李子者哉!【惠氏曰】張稷若儀禮節解云,疏之意或以婦新入門,稱姓以告,故亦以姓稱其舅。春秋傳云,男女辨姓。其此之謂。

鄉飲酒禮、鄉射禮其於旅酬皆言辯,注云,辯眾賓之在下者。此辯非辯察之辯,古字辯與徧通。經文言辯者非一。燕禮注,今文辯皆作徧是也。曲禮,主人延客,食胾,然後辯殽。內則,子師辯告諸婦諸母名。宰辯告諸男名。玉藻,先飯,辯嘗羞,飲而俟。樂記,其治辯者其禮具。【原註】注,辯,遍也。左傳定公八年,子言辯舍爵於季氏之廟而出。【原註】注,辯、猶周徧也。史記禮書,瑞應辯至。【汝成案】戴記,士死辯。鄭氏云,宜讀作變。則辯又通於變矣。

須臾

寡君有不腆之酒,請吾子之與寡君須臾焉,使某也以請。古者樂不逾辰,燕不移漏,故稱須臾,言不敢久也。記曰,飲酒之節,朝不廢朝,莫不廢夕。而書酒誥之篇曰,在昔殷先哲王迪畏天顯,小民經德秉哲。越在外服,侯甸男衛邦伯,越在內服,百僚庶尹,惟亞惟服宗工。越百姓里居,罔敢湎於酒,不惟不敢,亦不暇。是豈待初筵之規,三爵之制,而後不得醉哉。【朱氏曰】古人祭祀、燕賓、養老外,無飲酒者。論語記孔子惟酒無量,不及亂,即鄉飲酒禮所謂無算爵也。飲無算爵而不及亂,惟聖人為然。小宛之次章曰,彼昏不知,壹醉日富。此遭亂相戒免禍之詩也,未聞終日酩酊而能脫然於亂世者矣。自曠達之說起,一時輕薄之徒爭相趨效,而學士大夫又美之以文章、風雅之目,而淑慎爾儀之君子反詆為鄙吝,蓋至是而酒之中於人心風俗甚矣。獄訟繁興,猶其後焉者。先王知斯人飲食之欲不可以盡蠲,而思所以遏其流,於是制為飲酒之禮。一獻之禮,賓主百拜,終日飲酒而不得醉焉。

飧不致

聘禮,管人為客,三日具沐、五日具浴,飧不致,賓不拜,沐浴而食即孟子所謂廩人繼粟,庖人繼肉,不以君命將之,恐勞賓也。

三年之喪

今人三年之喪,有過於古人者三事。禮記三年問曰,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而畢。【原註】荀子同。檀弓曰,祥而縞,是月禫,徙月樂。王肅云,是祥之月而禫,禫之明月可以樂矣。又曰,魯人有朝祥而莫歌者,子路笑之。夫子曰,由,爾責於人終無已夫,三年之喪亦巳久矣。子路出,夫子曰,又多乎哉,逾月則其善也。喪服小記曰,再期之喪三年也。春秋閔公二年公羊傳曰,三年之喪,實以二十五月。【原註】白虎通,三年之喪.再期二十五月。後漢書陳忠疏言,先聖緣人情而著其節,制服二十五月。淮南子飭喪紀高誘注,紀,數也。二十五月之數也。孔安國書傳太甲篇云,湯以元年十一月崩,至此二十六月,三年服闋。鄭玄謂二十四月再期,其月餘日不數,為二十五月。中月而禫則空月為二十六月。出月禫祭,為二十七月。與王肅異。【原註】魏明帝以景初三年正月崩,至五年正月積二十五晦為大祥。太常孔美、博士趙怡等以為禫在二十七月,其年四月祫祭。散騎常侍王肅、博士樂詳等以為禫在祥月,其年二月祫祭。晉武帝時,越騎校尉程猗贊成王肅,駁鄭禫二十七月之失,為六徽三驗。博士許猛扶鄭義,作釋六微解三驗,以二十七月為得。並見魏書禮志。按三年問曰,至親以期斷,是何也?曰,天地則已易矣,四時則已變矣,其在天地之中者莫不更始焉,以是象之也。然則何以三年也?曰,加隆焉爾也。焉使倍之,故再期也。今從鄭氏之說,三年之喪必二十七月。【原註】宋武帝永初元年十月辛卯,改晉所用王肅祥禫二十六月儀,依鄭玄二十七月而後除。其過於古人,一也。【閻氏曰】按從鄭氏說者,正合於古人,王肅乃故與鄭反,朱子所謂王肅議禮必反鄭玄是也。王肅且以此獲短喪之譏。儀禮喪服篇曰,疏衰裳,齊牡麻絰,冠布纓,削杖,布帶,疏屨,期者,父在為母。傳曰,何以期也?屈也,至尊在,不敢伸其私尊也。禮記雜記下篇曰,期之喪十一月而練,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注云,此謂父在為母也。喪大記曰,期,終喪,不食肉,不飲酒。父在,為母,為妻。又曰,期,居廬,終喪不御於內者,父在,為母,為妻。喪服四制曰,資於事父以事母,而愛同。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國無二君,家無二尊,以一治之也,故父在為母齊衰期者,見無二尊也。【原註】服問曰,三年之喪既練矣,有期之喪既葬矣,則帶其故葛帶,絰期之絰,服其功衰。徐師曾集註曰,三年之喪,謂父喪也。期之喪,母喪也。賈公彥喪服疏所云,父卒,三年之內而母卒,仍服期。必父服既除而遭母喪,乃得伸三年也。【汝成案】父卒則為母三年,不待父服終也。賈疏非是。庾蔚之云,父未殯而祖亡.不為祖持重服。賈殆由此而誤。喪服傳曰,禽獸知母而不知父。野人曰,父母何算焉?都邑之士則知尊禰矣。今從武后之制,亦服三年之服,【原註】自唐以前禮制,父在,為母,一周除靈,三年心喪。高宗上元元年十二月,天后上表,請父在為母服齊衰三年,從之。玄宗開元五年,右補闕盧履冰上言,孝莫大於嚴父,故父在為母服齊衰周,心喪三年,情已申而禮殺也。則天皇后改服齊衰三年。請復其舊。上下其議。左散騎常侍禇無量以履冰議為是。諸人爭論,連年不決。七年八月辛卯,敘自今五服並依喪服傳文,然士大夫議論猶不息,行之各從其意。無量嘆曰,聖人豈不知母恩之厚乎?厭降之禮所以明尊卑,異戎翟也。俗情膚淺,不知聖人之心。一紊其制,誰能正之。二十年,中書今蕭嵩改修五禮,復請依上元敕,父在為母齊衰三年,從之。按父在為母齊表三年,起自開元禮,然其時盧懷慎以母憂起復為兵部侍郎,張九齡以母憂起復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邠王守禮以母憂起復左金吾衛將軍,嗣鄂王邕以母憂起復衛尉卿。而得終禮制者惟張說、韓休二人。則明皇固己崇其文而廢其實矣。今制,父在為母斬衰三年。按太祖實錄,洪武七年九月庚寅,貴妃孫氏薨,命吳王橚服慈母服斬衰三年,以主喪事,敕皇太子諸王皆服期。乃命翰林學士宋濂等修孝慈錄,立為定製。子為父母,庶子為其母,皆斬衰三年。嫡子、眾子為其庶母,皆齊衰杖期。十一月壬成朔,書成。此則當時別有所為,而未可為萬世常行之道也。其過於古人,二也。喪服篇又曰,不杖麻屨者,婦為舅姑。傳曰,何以期也?從服也。檀弓上篇曰,南宮縚之妻之姑之喪,夫子誨之髽,曰,爾毋從從爾,爾毋扈扈爾。蓋榛以為筓,長尺而總八寸。正義謂以其為期之喪而殺於斬衰之服。喪服小記曰,婦人為夫與長子稽顙,其餘則否。今從後唐之制,婦為舅姑亦服三年。【原註】宋史,乾德三年,判大理寺尹拙言,按律及儀禮喪服傳、開元禮、五禮精義、三禮圖等書所載,婦為舅姑服期。近代時俗多為重服,望加裁定。右僕射魏仁浦等奏曰,按禮內則云,婦事舅姑如事父母。則舅姑與父母一也。而古禮有期年之說,至於後唐,始定三年之喪。竊以三年之內,几筵尚存,豈可夫居苫塊之中,婦被綺紈之飾?夫婦齊禮,哀樂不同,求之人情,實傷理本,況婦為夫有三年之服.於舅姑止服期年,是尊夫而卑舅姑也,孝明皇后為昭憲太后服喪三年,足以為萬世法。望自今婦為舅姑服並如後唐之制,三年齊斬,一從其夫。詔從之。何孟春餘冬序錄引唐李涪論曰,喪服傳,婦為舅姑,齊衰五升布。十一月而練,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禫後門庭尚素.婦服青縑衣,以俟夫之終喪。習俗以婦之服青縑,謂其尚在喪制,故因循亦同夫之喪紀,再周而後吉。貞元十一年,河中府倉曹參軍蕭據狀稱,堂兄之女適李氏婿,見居喪,今時俗婦為舅姑服三年,恐為非禮。請禮院詳定,下詳定判官。前太常博士李岧議曰,開元禮五服制度,婦為舅姑,及女子適人為其父母,皆齊衰不杖期。蓋以為婦之道專一,不得自達,必係于人。故女子適人,服夫以斬而降其父母。喪服篇曰,女子適人者,為其父母。傳曰,為父何以期也?婦人不貳斬也。婦人不貳斬者何也?婦人有三從之義,無專用之道,故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故父者子之天也,夫者妻之天也。婦人不貳斬者,猶曰不貳天也。先聖格言,歷代不敢易。以此論之,父母之喪尚上周歲,舅姑之服無容三年.今之學者不本其義,輕重紊亂,浸以成俗。開元禮, 玄宗所修,布在有司,頒行天下,伏請正牒,以明典章。李岧之論可謂正矣。宋朝詒謀錄,乾德三年詔,舅姑之喪,婦從其夫,齊斬三年。遂為定製。宋人蓋未講服青縑之制故也。【汝成案】古人行禮以誠,喪期之內,無虛假,喪期之外,無曼延。所謂過者俯而就,不肖者企而及。子自有喪,婦自吉服,亦復何嫌?況十五月而禫,則夫已小祥久矣。青縑之說,後世之見也。其過於古人,三也。皆後儒所不敢議,非但因循國制,亦畏宰我短喪之譏。若乃日月雖多,而哀戚之情不至焉,則不如古人遠矣。

古人以祥為喪之終,中月而禫則在除服之後。故喪服四制言祥之日,鼓素琴,示民有終也。檀弓言孔子既祥五日,彈琴而不成聲,十日而成笙歌。有子蓋既祥而絲屨組纓。又曰,祥而外無哭者,禫而內無哭者,樂作矣故也。自魯人有朝祥而暮歌者,子路笑之,孔子言,逾月則其善。而孟獻子禫縣而不樂,孔子曰,獻子加於人一等矣。於是自禫而後,乃謂之終喪。【汝成案】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而畢,不必自孔子之言乃禫後為終也。祥之日示有終,非謂已終也。又檀弓文逾月則其善也,此脫也字。

王肅據三年問,二十五月而畢,檀弓,祥而縞,是月禫,徙月樂之文,謂為二十五月。鄭玄據服問中月而禫之文,謂為二十七月。【原註】注云,中月,間一月也。正義引喪服小記云,妾祔於妾祖姑,亡則中一以上而祔。又學記云,中年考校。皆以中為間。二說各有所據。古人祭當卜日,小祥卜於十三月之日,大祥卜於二十五月之日,而禫則或於大祥之月,【原註】是月。或於大祥之後間一月,【原註】中月。自禮記之時而行之已不同矣。【汝成案】祥禫之數,杜氏通典頗為持平,不審先生何以不引。杜氏曰,遵鄭乃過禮而重情,遵王則輕情而反制。今約經傳,求其適中,可二十五月終而大祥,受以祥服,素縞麻衣。二十六月而禫,受以禫服。二十七月終而吉,吉而除,徙月樂,無所不佩。夫如此求其情,而合乎禮矣。

孝經援神契曰,喪不過三年,以期增倍,五五二十五月,義斷仁,示民有終。故漢人喪服之制,謂之五五。堂邑令費鳳碑曰,菲五五,衰杖其未除,【原註】洪氏曰,菲五五者,居喪菲食二十五月也。此取論語菲飲食字。隋書姚察傳所謂蔬菲。巴郡太守樊敏碑曰,遭離母憂,五五斷仁是也。

為父斬衰三年,為母齊衰三年,此從子制之也。父在為母齊衰杖期,此從夫制之也。家無二尊,而子不得自專,所謂夫為妻綱,父為子綱。審此可以破學者之疑,而息紛紜之說矣。

父在為母,雖降為期,【楊氏曰】為母期者,尊厭一也,從父二也。而心喪之實未嘗不三年也。【原註】如後魏彭城王勰毀瘠三年,弗參吉慶,乃謂之心喪。傳曰,父必三年然後娶,達子之志也。【原注】正義曰,左氏昭公十五年傳,王一歲而有三年之喪二焉。據太子與穆后,天子為后亦期,而言三年喪者,據達子之志而言,故並謂之三年也。唐太宗貞觀元年詔有云妻喪達志之後者,即用此傳文。假令娶於三年之內,將使為之子者何服以見,何情以處乎?理有所不可也。抑其子之服於期,而申其父之不娶於三年。聖人所以損益百世而不可改者,精矣。

檀弓上篇,伯魚之母死,期而猶哭,夫子聞之,曰,誰與哭者?門人曰,鯉也。夫子曰,嘻,其甚也!伯魚聞之,遂除之。此自父在為母之制當然,疏以為出母者非。【趙氏曰】禮,出妻之子為母期。若為父後者,則於出母無服,是並無期之喪矣。伯魚因為父後者也,不服於期之內,而反哭於期之外乎?即此可見孔氏出妻之說之妄也。

喪服小記曰,庶子在父之室,則為其母不禫。山陰陸氏曰,在父之室,為未娶者也。並禫祭不舉,厭也。

唐時武韋二后皆以婦乘夫,欲除三綱,變五服,以申尊母之義。故高宗上元元年十二月壬寅,天后上表,請父在為母服齊衰三年。中宗神龍元年五月丙申,皇后表請天下士庶為出母三年服,其意一也。彼且欲匹二聖於天皇,陪南郊以亞獻,而況區區之服制乎?【原注】盧履冰表言,原夫上元肇年,則天已潛秉政,將圖僭篡,預自崇加。請昇慈愛之喪,以抗尊嚴之禮。雖齊斬之儀不改,而几筵之制遂同。數年之間,尚未通用。天皇晏駕,中宗蒙塵。垂拱之末,果行聖母之偽符。載初之元,遂啟易代之深釁。孝和雖仍反正,韋氏復效晨鳴。孝和非意暴崩,韋氏旋即稱制。易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斯之謂矣。臣謹尋禮意,防杜實深。若不早圖刊正,何以垂戒於後。玄宗開元七年八月癸丑,敕,周公制禮,歷代不刊。子夏為傳,孔門所受。格條之內,有父在為母齊衰三年。【原註】指天后所定。此有為而為,非尊厭之義。與其改作,不如師古,諸服紀宜一依喪服舊文,可謂簡而當矣。奈何信道不篤,朝今夕更。至二十四年。又從韋韜之言,加舅母堂姨舅之服。天寶六載,又令出母終三年之服。【原註】詳舊書禮儀志。而太和開成之世,遂使駙馬為公主服斬衰三年。【原註】文宗紀、杜悰傳。禮教之淪有由來矣。【楊氏曰】宋制,尚主者昇其等與父行輩同。可謂無禮之尤矣。

自古以來,奸人欲蔑先王之禮法而自為者,必有其漸。天后父在為母齊衰三年之請,其意在乎臨朝也。故中宗景龍二年二月庚寅,大赦天下,內外五品已上母妻各加邑號一等,無妻者聽授其女,而安樂公主求立為皇太女,送進鴆於中宗矣。

金世宗大定八年二月甲午朔,制子為改嫁母服喪三年。

洪武七年,雖定為母斬衰三年之制,而孝慈皇后之喪,次年正旦,皇太子、親王、駙馬俱淺色常服,則尊厭之禮未嘗不用也。惟夫二十七月之內,不聽樂,不昏嫁,不赴舉,不服官,此所謂心喪,固百世不可改矣。【汝成案】心喪之說,本之檀弓。六朝議禮。於所不安者輒以此通融之。儒者誠欲悉心復古,不可依違遷就,使後世美名參附其間。蓋人心難知,責以禮之所當然則難辭,文以情之所或然則多飾。

喪服小記曰,祖父卒,而后為祖母後者,三年。鄭氏曰,祖父在,則其服如父在為母也。此祖母之喪,厭於祖父者也。

婦事舅姑如事父母,而服止於期,不貳斬也,然而心喪則未嘗不三年矣,故曰,與更三年喪不去。

吳幼清服制考詳序曰,凡喪禮,制為斬、齊、功、緦之服者,其文也。不飲酒,不食肉,不處內者,其實也。中有其實而外飾之以文,是為情文之稱。徒服其服而無其實,則與不服等爾。雖不服其服而有其實者,謂之心喪。心喪之實有隆而無殺,服制之文有殺而有隆,古之道也。愚嘗謂服制當一以周公之禮為正,後世有所增改者,皆溺乎其文,昧乎其實,而不究古人制禮之意者也。為母齊衰三年,而父在為母杖期,豈薄於其母哉,蓋以夫為妻之服既除,則子為母之服亦除,家無二尊也。子服雖除,而三者居喪之實如故,則所殺者三年之文而已,實固未嘗殺也。女子子在室為父斬,既嫁則為夫斬,而為父母期。蓋曰子之所天者父,妻之所天者夫,嫁而移所天於夫,則降其父。婦人不貳斬者,不貳天也。降己之父母而期,為夫之父母亦期,期之後夫未除服,婦已除服,而居喪之實如其夫,是舅姑之服期而實三年也,豈必從夫服斬而後為三年哉?喪服有以恩服者,有以義服者,有以名服者。恩者,子為父母之類是也。義者,婦為舅姑之類是也。名者,為從父從子之妻之類是也。從父之妻名以母之黨而服,從子之妻名以婦之黨而服,兄弟之妻不可名以妻之黨,其無服者,推而遠之也。然兄弟有妻之服,己之妻有娣姒婦之服,一家老幼俱有服,己雖無服,必不華靡於其躬,宴樂於其室,如無服之人也。同爨且服緦,【原註】同爨服緦,為從母之夫、舅之妻與己同爨者爾。此所引似泛言之矣。朋友尚加麻,鄰喪里殯猶無相杵巷歌之聲,奚獨於兄嫂弟婦之喪,而忽然待之如行路之人乎?古人制禮之意必有在,而未易以淺識窺也。夫實之無所不隆者,仁之至。文之有所或殺者,義之精。古人制禮之意蓋如此。後世父在為母三年,婦為舅姑從夫斬齊並三年,為嫂有服,為弟婦亦有服,意欲加厚於古,而不知古者子之為母、婦之為舅姑、叔之於嫂未嘗薄也。愚故曰,此皆溺乎其文,昧乎其實,而不究古人制禮之意者也。古人所勉者,喪之實也,自盡於己者也。後世所加者,喪之文也,表暴於人者也。誠偽之相去何如哉。

繼母如母

繼母如母,以配父也。慈母如母,以貴父之命也。然於其黨則不同矣。服問曰,母出,則為繼母之黨服。母死,則為其母之黨服。為其母之黨服,則不為繼母之黨服。鄭氏注曰,雖外親,亦無二統。夫禮者所以別嫌明微,非聖人莫能制之,此類是矣。【原註】喪服小記,為慈母之父母無服。

為所後者之祖父母妻妻之父母昆弟昆弟之子若子

此因為人後而推言之,所後者有七等之親,皆當如禮而為之服也。所後之祖,我之曾祖也。父母,我之祖父母也。妻,我之母也。妻之父母,我之外祖父母也。因妻而及,故連言之,取便文也。昆弟,我之世叔父也。昆弟之子,我之從父昆弟也。若,及也。若子,我之從父昆弟之子也。正義謂妻之昆弟,妻之昆弟之子者非。【原註】鄭以若子為如親子,但篇末又有兄弟之子,若子之文當同一解。

女子子在室為父

鄭氏注言,在室者,關已許嫁。關,該也。謂許嫁而未行,遭父之喪,亦當為之布總箭筓髽三年也。內則曰,有故二十三年而嫁。曾子問,孔子曰,女在塗,而女之父母死,則女反是也。

慈母如母

慈母者何也?子幼而母死,養於父妾,父卒,為之三年,所以報其鞠育之恩也。然而必待父命者,此又先王嚴父而不敢自專其報之義也。父命妾曰,女以為子。謂憐其無母,親之如子長之育之,非立之以為妾後也。喪服小記以為為慈母後,則未可信也。【汝成案】為慈母後云者,主其祭而已,非立為後也。慈母既無子,而養育之恩隆,斬然無祀,非禮意矣。

禮記曾子問篇,子游問曰,喪慈母如母,禮與?孔子曰,非禮也。古者男子外有傅,內有慈母。君命所使教子也,【原註】此與喪服所言慈母不同。【汝成案】妾母,以妾為生母者。慈母,以妾為慈母者,而皆不世祭。有不同於母者安在耶?經文慈母如母,謂如妾母耳,非謂如適母也。繼母如母,則如適母矣。如之云者,視子之素所為母者何如也。何服之有?昔者魯昭公少喪其母,有慈母良。及其死也,公弗忍也,欲喪之。有司以聞,曰,古之禮,慈母無服。今也君為之服,是逆古之禮而亂國法也。若終行之,則有司將書之以遺後世,無乃不可乎!公曰,古者天子練冠以燕居,吾弗忍也。遂練冠以喪慈母。喪慈母,自魯昭公始也。然但練冠以居,則異於如母者矣,而孔子以為非禮。

南史司馬筠傳,梁天監七年,安成國太妃陳氏薨,詔禮官議皇太子慈母之服。筠引鄭玄說,服止卿大夫,不宜施之皇子。武帝以為不然,曰,禮言慈母有三條,一則妾子無母,使妾之無子者養之,命為子母,服以三年,喪服齊衰章所言慈母如母是也。二則嫡妻子無母,使妾養之,雖均乎慈愛,但嫡妻之子,妾無為母之義,而恩深事重,故服以小功,喪服小功章所以不直言慈母,而云庶母慈己者,【原註】文曰,庶母,則知其為嫡妻之子矣。明異於三年之慈母也。其三則子非無母,擇賤者視之,義同師保,而不無慈愛,故亦有慈母之名,師保無服,則此慈母亦無服矣。內則云,擇於諸母與可者,使為子師。其次為慈母,其次為保母。此其明文言擇諸母,是擇人而為此三母,非謂擇取兄弟之母也。子游所問,自是師保之慈,非三年小功之慈也。故夫子得有此答,豈非師保之慈母無服之證乎?鄭玄不辯三慈,混為訓釋,引彼無服以注慈己。後人致謬,實此之由。於是筠等請依制改定嫡妻之子,母沒為父妾所養,服之五月,貴賤並同,以為永制。

喪服小記曰,為慈母之父母無服。注曰,恩所不及故也。又曰,慈母與妾母不世祭也。然則雖云如母,有不得盡同於母者矣。

出妻之子為母

出妻之子為母,此經文也。傳曰,出妻之於為母期,則為外祖父母無服。此子夏傳也。傳曰,絕族無施服親者屬。此傳中引傳,援古人之言以證其無服也,當自為一條。出妻之子為父後者,則為出母無服。此又經文也。傳曰,與尊者為一體,不敢服其私親也。此子夏傳也,當自為一條,今本乃誤連之。【汝成案】連之不誤,經文之例如是也。

父卒繼母嫁

父卒,繼母嫁,從。從字句,渭年幼不能自立,從母而嫁也。母之義已絕於父,【原註】下章云,妻不敢與焉是也。故不得三年。而其恩猶在於子,不可以不為之服也【原註】繼母本非屬毛離裏之親,以其配父而服之如母爾。故王肅曰,從乎繼而寄育則為服,不從則不服。報者,母報之也,兩相為服也。

有適子者無適孫

冢子,身之副也。家無二主,亦無二副。故有適子者,無適孫。唐高宗有太子,而復立太孫,非矣。

為人後者為其父母

為人後者為其父母。此臨文之不得不然。隋書劉子翊云,其者,因彼之辭是也。後儒謂以所後為父母,而所生為伯叔父母,於經未有所考,亦自尊無二上之義而推之也。宋歐陽氏據此文,以為聖人未嘗沒其父母之名,辨之至數千言,然不若趙瞻之言辭窮直書為簡而當也【原註】宋史趙瞻傳,中書請濮安懿王稱親,瞻爭曰,仁宗既下明詔子陛下,議者顧惑禮律所生所養之名,妄相訾難。彼明知禮無兩父貳斬之義,敢裂一字之辭以亂厥真。且文有去婦、出母者,去已非婦,出不為母,辭窮直書。豈足援以斷大義哉。臣請與之廷辨。以定邪正。石林燕語,濮議廷臣既皆欲止稱皇伯,歐陽文忠力詆以為不然。因引儀禮及五服敕云,為人後者為其父母,則是雖出繼而於本生猶稱父母也。時未有能難之者。司馬君實在諫院,獨疏言,為人後而言父母,此因服立文,捨父母則無以為稱,非謂其得稱父母也。【楊氏曰】歐陽公既據此甚力,故五代史晉出帝謂敬儒為皇伯父,而公深辨之。【莊侍郎曰】生不奪其父母之名也.死則降其父母之服也。生則養之以己之養,死則己不得為喪主焉。按經文言其父母、其昆弟者,大抵皆私親之辭。【汝成案】曾子固為人後議曰,或謂當易其父母之名,從所後者為屬.是未知考於禮也。聖人制禮,為其父母期,使足以明所後者重而已,非遂以謂當變其親也。親非變,則名固不得而易也。又崔凱喪服駁曰,本親有自然之恩,降一等則足以明所後者為重,無緣乃絕之矣。夫未嘗以謂可以絕其親,而輒謂可以絕其名,是亦惑矣。尊尊親親,其義一也,未有可以廢其一者。故為人後者,為之降其父母之服,禮則有之矣。為之絕其父母之名,則禮未之有也。故禮喪服齊衰不杖期章曰,為人後,為其父母報。此見於經為人後者於其本親稱父母之明文也。漢蔡義以謂宣帝親謚宜曰悼,魏相以謂宜稱尊號曰皇考,立廟。後世議者以其稱皇、立廟為非,至於稱親稱考則未嘗有以為非者也。其後魏明帝尤惡為人後者厚其本親,故非漢宣帝加悼考以皇稱。又謂後嗣有由諸侯入繼正統者,皆不得謂考為皇,稱妣為后。蓋亦但禁其猥加非正之號,而未嘗廢其考妣之稱。又晉王坦之喪服議曰,罔極之重非制教之所栽,昔日之名非一朝之所去,此出後之身所以有服本親也。又曰,情不可奪,名不可廢,崇本敘恩.所以為降。則知為人後者未有去其所出父母之名。此古今之常理,故坦之引以為制服之證。是則為人後者之親見於經,見於前世議論,謂之父母,謂之考妣者,其大義如此,明文如此。至見於他書及史官之記,亦謂之父母,謂之考妣,謂之私考妣,謂之本親,謂之親者,則不可一二數。而以謂世父、叔父者,則不特禮未之有,載籍以來固未之有也。或謂為人後者,於其本系稱父母,則為兩統二父,其可乎?夫兩統二父者,謂加考以皇號,立廟奉祀,是不一於正統,懷貳於所後,所以著其非,而非謂不變革其父母之名也。夫考者,父歿之稱。然施於禮者,有朝廷典冊之文,有宗廟祝祭之辭而已。若不加位號,則無典冊之文;不立廟奉祀,則無祝祭之辭。則雖正其名,豈有施於事者?顧言之不可不順而已。【胡氏曰】濮議一案以子無爵父一語奪人主天性,罔極之恩,勢不免齟齬無當耳。當時中書所據者儀禮喪服之文,不思所云為其父母者乃詞窮而無可易,故道其實以成文,不當舉以為據也。又引宣帝、光武皆稱父為皇考,其說近是。然宣帝、光武不及所繼之嫌,故得遂其尊稱。濮議之時,太后固在也。進濮王為皇考,置太后何地?惜此論未決而罷,使後生不見禮義之準則也。愚謂人情隆於所生,未為大失,然不可謂非私也。為臣子者必欲求其據於典禮,以明其非私,故其說多穿鑿附會。避私之名,而有失禮之實,非愛君也。若俟太后崩,然後以所生皇考為定名,明示天下以不容己之情,則於禮無憾也。若明之睿宗猶唐之讓帝、元之裕宗,未嘗一日為君,自不能亂正統,禮之秩序固在也。兩統之說,毋乃太激。

黃氏日鈔曰,歐公被陰私之謗,皆激於當日主濮議之力。公集濮議四卷,又設為或問以發明之,滔滔數萬言,皆以禮經為其父母一語。謂未嘗因降服而不稱父母耳。然既明言所後者三年,而於所生者降服,則尊無二上明矣。請所生父母者,蓋本其初而名之,非有兩父母也。未為人後之時,以生我者為父母。已為人後,則以命我者為父母。立言者於既命之後,而追本生之稱,自宜因其舊以父母稱,未必其人一時併稱兩父母也。公亦何苦力辨而至於困辱危身哉。況帝王正統相傳有自,非可常人比邪。

觀先朝嘉靖之事,至於入廟稱宗,而後知聖人制禮,別嫌明微之至也。永叔博聞之儒,而未見及此。學者所以貴乎格物。

為人後者為其父母報,謂所生之父母報之,亦為之服期也,重其繼大宗也,故不以出降。

繼父同居者

夫物之不齊,物之情也。雖三王之世,不能使天下無孤寡之人,亦不能使天下無再適人之婦。且有前後家東西家而為喪主者矣。假令婦年尚少,夫死,而有三五歲之子,則其本宗大功之親自當為之收恤。又無大功之親,而不許之從其嫁母,則轉於溝壑而已。於是其母所嫁之夫,視之如子而撫之,以至於成人。此子之於若人也名之為何,不得不稱為繼父矣。長而同居,則為之服齊衰期。先同居而後別居,則齊衰三月,以其撫育之恩次於生我也。為此制者,所以寓恤孤之仁,而勸天下之人不獨子其子也。若曰以其貨財為之築宮廟,此後儒不得其說而為之辭。

宗子之母在則不為宗子之妻服也

正義謂母年未七十尚與祭,非也。祭統曰,夫祭也者,必夫婦親之。是以舅歿則姑老,【原註】內則。明其不與祭矣。【原註】夫人亞祼,母不可以亞子,故老而傳事。雖老,固嘗為主祭之人。而禮無二敬,故為宗子之母服則不為妻服。

杜氏通典有夫為祖、曾祖、高祖父母持重,妻從服議一條,云,孔瑚問虞喜曰,假使玄孫為後,玄孫之婦從服期,曾孫之婦尚存,纏緦麻,近輕遠重,情實有疑。喜答曰,有嫡子者無嫡孫,又若為宗子母服,則不服宗子婦。以此推之,若玄孫為後,而其母尚存,玄孫之婦猶為庶,不得傳重。傳重之服,理當在姑矣。宋庾蔚之【原註】唐志庾蔚之注,喪服要記五卷。謂,舅歿則姑老,是授祭事於子婦;至於祖服自以姑為嫡。與此條之意互相發明。

君之母妻

與民同者,為其君齊衰三月也。不與民同者,君之母妻,民不服,而嘗仕者獨為之服也。古之卿大夫有見小君之禮,【原註】如成公九年季文子如宋致女。復命,公享之。穆姜出於房再拜是也。而妻之爵服則又君夫人命之,是以不容無服。

齊衰三月不言曾祖已上

宋沈括夢溪筆談曰,喪服但有曾祖、曾孫而無高祖、玄孫。或曰,經之所不言,則不服。是不然。曾,重也。自祖而上者皆曾祖也,自孫而下者皆曾孫也,雖百世可也。苟有相逮者,則必為服喪三月。故雖成王之於后稷亦稱曾孫,而祭禮祝文無遠近皆曰曾孫。

禮記祭法言,適子、適孫、適曾孫、適玄孫、適來孫。左傳,王子虎盟諸侯,亦曰,及而玄孫,無有老幼。【原註】僖公二十八年。玄孫之文見於記傳者如此。【原註】史記孟嘗君傳,孫之孫為何?曰為玄孫。然宗廟之中並無此稱。詩維天之命,駿惠我文王,曾孫篤之。鄭氏箋曰,曾猶重也,自孫之子而下事先祖皆稱曾孫。禮記郊特牲稱曾孫某注,謂諸侯事五廟也,於曾祖已上稱曾孫而已。【原註】信南山正義,自曾祖以至無窮,皆得稱曾孫。左傳哀公二年,衛太子禱文王,稱曾孫蒯聵。晉書鍾雅傳,元帝詔曰,禮事宗廟,自曾孫已下。皆稱曾孫,義取於重孫,可歷世共其名,無所改也。

曾祖父母齊衰三月,而不言曾祖父之父母,【原註】後人謂之高祖。非經文之脫漏也,蓋以是而推之矣。凡人祖孫相見,其得至於五世者,鮮矣。壽至八九十而後可以見曾孫之子,百有餘年而曾孫之子之子亦可見矣。人之壽以百年為限,故服至五世而窮。苟六世而相見焉,其服不異於曾祖也。經於曾祖已上不言者,以是而推之也。【原註】晉徐農人問殷仲堪,謂假如玄孫持高祖重,來孫都無服,及賀循傳謂高祖已上五世、六世無服之祖者,並非。觀於祭之稱曾孫,不論世數,而知曾祖之名統上世而言之矣。【汝成案】諸侯祭四親,曾高二代可併稱曾孫歟?有繼高祖之宗,高祖之名,非起後代也。喪服本士禮。而問及於大夫,大夫祭三世,或就大夫言之歟?

兄弟之妻無服

謂弟之妻婦者,是嫂亦可謂之母乎?【原註】記大傳文同。蓋言兄弟之妻不可以母子為比。以名言之,既有所閡而不通。以分言之,又有所嫌而不可以不遠。記曰,嫂叔之無服也,蓋推而遠之也。夫外親之同爨猶緦,而獨兄弟之妻不為制服者,以其分親而年相亞,故聖人嫌之。嫌之故遠之,而大為之坊。【原註】曲禮,嫂叔不通問。不獨以其名也,此又傳之所未及也。【汝成案】傳曰,其夫屬乎父道者,妻皆母道也。其夫屬子子道者,妻皆婦道也。言外見昆弟之妻,非母、非婦,其近於妻道矣.名不正則嫌生,舉彼見此,從容不迫,此其所以為聖門之文耳,非未及也。存其恩於娣姒,而斷其義於兄弟,夫聖人之所以處此者精矣。【原註】大傳疏曰,有從有服而無服,嫂叔是也。有從無服而有服,娣姒是也。

嫂叔雖不制服,然而曰,無服而為位者惟嫂叔。【原註】奔喪。子思之哭嫂也為位,【原註】檀弓。何也?曰,是制之所抑,而情之所不可闕也。然而鄭氏曰,正言嫂叔,尊嫂也。若兄公與弟之妻,則不能也。【原註】正義曰,兄公於弟妻不為位者,卑遠之。弟妻於兄公不為位者。尊絕之。此又足以補禮記之不及。【原註】檀弓言嫂叔之無服,雜記言嫂不撫叔,叔不撫嫂,是兼兄公與弟妻。

先君餘尊之所厭

尊尊親親,周道也。諸侯有一國之尊,為宗廟社稷之主,既沒而餘尊猶在,故公之庶子於所生之母,不得伸其私恩為之大功也。大夫之尊不及諸侯,既沒,則無餘尊,故其庶子於父卒,為其私親,並依本服如邦人也。親不敵尊,故厭。尊不敵親,故不厭,此諸侯大夫之辨也。後魏廣陵侯衍為徐州刺史,所生母雷氏卒,表請解州,詔曰,先君餘尊之所厭,禮之明文。季末陵遲,斯典或廢。侯既親王之子,宜從餘尊之義,便可大功。饒陽男遙官左衛將軍,遭所生母憂,表請解任。詔以餘尊所厭,不許。

晉哀帝欲為皇太妃服三年,僕射江虨啟,於禮應服緦麻。又欲降服期,虨曰,厭屈私情,所以上嚴祖考。乃服緦麻。【原註】胡三省曰,以帝入後大宗,則大妃乃琅邪國母,當以服諸侯者服之也。

貴臣貴妾

此謂大夫之服。貴臣,室老士也。貴妾,姪娣也。皆有相助之義,故為之服緦。穀梁傳曰,姪娣者,不孤子之意也。古者大夫亦有姪娣,左傳,臧宣叔娶於鑄,生賈及為而死,繼室以其姪,生紇是也。備六禮之制,合二姓之好,從其女君而歸焉,故謂之貴妾。【原註】雷次宗曰,姪娣貴,而大夫尊輕,故服。至於餘妾,出自凡庶,故不服。士無姪娣,故喪服小記曰,士妾有子而為之緦。然則大夫之妾雖有子,猶不得緦也。惟夫有死於宫中者,則為之三月,不舉祭,近之矣。

唐李晟夫人王氏無子,妾杜氏生於願,詔以為嫡子。及杜之卒也,贈鄭國夫人,而晟為之服緦。議者以為,准禮士妾有子而為之緦,開元新禮無是服矣,而晟擅舉復之,頗為當時所誚。【原註】冊府元龜。今之士大夫緣飾禮文而行此服者,比比也。【汝成案】詔為嫡子,則杜氏乃無子之妾矣。李晟之服,朝廷之贈,皆非也。然朝廷既以杜生子而贈之夫人,則李亦宜服。何也?以士則有子者也,以大夫則貴妾也。

外親之服皆緦

外親之服皆緦。外祖父母以尊,加故小功。從母以名,加故小功。【原註】大傳服術有六,三曰名。此謂母之兄弟異德異名,母之姊妹同德同名。庾蔚之云,男女異長,母之在室,與其姊妹有同居共席之禮,故許其因母名以加服。唐玄宗開元二十三年,制令禮官議加服制。太常卿韋縚請加外祖父母服至大功九月,舅服至小功五月,堂姨、堂舅、舅母服至袒免。太子賓客崔沔議曰,禮教之設本於正家,家正而天下定矣。正家之道不可以貳,總一定義,理歸本宗。所以父以尊崇,母以厭降,內有齊斬,外服皆緦,尊名所加,不過一等,此先王不易之道,其來久矣。昔辛有適伊川,見被發而祭於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禮先亡矣。貞觀修禮,特改舊章,漸廣渭陽之恩,不遵洙泗之典。及弘道之後,唐元之間,【原註】韋氏弑中宗,立溫王重茂,改元唐隆。今避玄宗御名上字,故稱唐元。國命再移於外族矣。禮亡徵兆儻見於斯。開元初,補闕盧履冰嘗進狀,論喪服輕重,敕令僉議。於時群議紛拏,各安積習。太常禮部奏依舊定,陛下運稽古之思,發獨斷之明,特降別敕,一依古禮,事符典故,人知向方,式固宗盟社稷之福。更圖異議,竊所未詳。願守八年明旨,以為萬代成法。職方郎中韋述議曰,天生萬物,惟人最靈。所以尊尊親親,別生分類。存則盡其愛敬,歿則盡其哀戚。緣情而制服,考事而立言。往聖討論,亦已勤矣。上自高祖,下至玄孫,以及其身,謂之九族。由近而及遠,稱情而立文,差其輕重,遂為五服。雖則或以義降,或以名加,教有所從,理不逾等,百王不易,三代可知。若以匹敵言之,外祖則祖也,舅則伯叔父之列也。父母之恩不殊,而獨殺於外氏者,所以尊祖禰而異於禽獸也。且家無二尊,喪無二斬。持重於大宗者,降其小宗。為人後者,減其父母之服。女子出嫁,殺其本家之喪。蓋所存者遠,所抑者私也。今若外相及舅更加服一等,堂舅及姨列於服紀之內,則中外之制相去幾何?廢禮殉情,所務者末。且五服有上殺之義,必循原本,方及條流。伯叔父母本服大功九月,【原註】今伯叔父母期是加服。【汝成案】喪服篇,世父母、叔父母皆服期。韋述云,本服大功。已誤。先生釋云,今服期是加服。尤失經義。從父昆弟亦大功九月,並以上出於祖,其服不得過於祖也。從祖祖父母、從祖父母、從祖昆弟皆小功五月,以出於曾祖,服不得過於曾祖也。【沈氏曰】曾祖舊服齊衰三月,今言小功五月者,唐太宗所增也。族祖祖父母、族祖父母、族祖昆弟皆緦麻三月,以出於高祖,服不得過於高祖也。堂舅姨既出於外曾祖,若為之制服,則外曾祖父母及外伯叔祖父母亦宜制服矣。外祖加至大功九月,則外曾祖父母合至小功,外高祖合至緦麻。若舉此而合彼,事則不均。棄親而錄疏,理則不順。推而廣之,則與本族無異矣。且服皆有報,則堂外甥、外曾孫侄女之子皆須制服矣。聖人豈薄其骨內,背其恩愛?蓋本於公者薄於私,存其大者略其細。義有所斷,不得不然。苟可加也,亦可減也。往聖可得而非,則禮經可得而隳矣。先王之制,謂之彝倫,奉以周旋,猶恐失墜。一紊其敘,庸可止乎?禮部員外郎楊仲昌議曰,按儀禮為舅緦,鄭文貞公、魏徵議同從母,例加至小功五月。【原註】詳見下條。雖文貞賢也,而周孔聖也。以賢改聖,後學何從?今之所請,正同徵論。如以外祖父母加至大功。豈不加報於外孫乎,外孫為報服大功,則本宗庶孫又用何等服邪?竊恐內外乖序,親疏奪倫,情之所沿,何所不至。昔子路有姊之喪而不除,孔子曰,先王制禮,行道之人皆不忍也。子路除之,此則聖人援事抑情之明例也。記不云乎,毋輕議禮。時玄宗手敕再三,竟加舅服為小功,舅母緦麻,堂姨堂舅袒免。宣宗舅鄭光卒,詔罷朝三日。御史大夫李景讓上言,人情於外族則深,於宗宙則薄。所以先王制禮,割愛厚親。士庶猶然,況於萬乘親王公主宗屬也。舅氏,外族也。今鄭光輟朝日數與親王公主同,非所以別親疏,防僭越也。優詔報之,乃罷兩日。夫由韋述楊仲昌之言,可以探本而尊經。由崔沔李景讓之言,可以察微而防亂。豈非能言之士深識先王之禮,而亦目見武韋之禍,思永監於將來者哉。

宗廟之制,始變於漢明帝。服紀之制,始變於唐太宗。皆率一時之情,而更三代之禮,後世不學之主踵而行之。

唐人增改服制

唐人所議服制,似欲過于聖人。嫂叔無服,太宗令服小功。曾祖父母舊服三月,增為五月。嫡子婦大功,增為期。衆子婦小功,增為大功。舅服緦,增為小功。【原注】新唐書,初,大宗嘗以同爨緦,而嫂叔乃無服。舅与從母親等,而異服。詔侍中魏徵、禮部侍郎令狐德棻等議。舅為母族,姨乃外戚他姓。舅服一時,姨乃五月,古人未逹者也。于是服曾祖父母齊衰三月者,增以齊衰五月。適子婦大功,增以期。眾子婦小功,增以大功;嫂叔服以小功五月報。弟妻及夫兄同舅服緦,增以小功,然律疏舅報,甥服猶緦。顯慶中,長孫無忌以為甥為舅服同從母,則舅宜進同從母報。又古庶母緦,今無服。且庶母之子,昆弟也,為之杖齊,是同氣而吉凶異,自是亦改服緦。父在為母服期,高宗增為三年。婦為夫之姨舅無服,玄宗令從夫服。又增舅母緦麻,堂姨舅袒免。而宏文館直學士王元感,遂欲增三年之喪為三十六月。【原註】舊唐書張柬之傳。何休註公羊傳言,魯文公亂聖人制,欲服喪三十六月。皆務飾其文,欲厚於聖王之制,而人心彌澆,風化彌薄。不探其本而妄為之增益,亦未見其名之有過於三王也。是故知廟有二主之非,則叔孫通之以益廣宗廟為大孝者絀矣。知喪不過三年,示民有終之義,則王元感之服三十六月者絀矣。知親親之殺,禮所由生,則太宗、魏徵所加嫂叔諸親之服者絀矣。唐書禮樂志言,禮之失也,在於學者好為曲說,而人君一切臨時申其私意,以增多為盡禮,而不知煩數之為黷也。子曰,道之不明也,賢者過之。夫賢者率情之偏猶為悖禮,而況欲以私意求過乎三王者哉。【原註】記曰,始死三日不怠,三月不解,期悲哀,三年憂,恩之殺也。聖人因殺以制節,此喪之所以三年。賢者不得過,不肖者不得不及,此喪之中庸也。

宋熙寧五年,中書門下議不祧僖祖。秘閣校理王介上議曰,夫物有無窮,而禮有有限,以有限制無窮,此禮之所以起,而天子所以七廟也。今夫自考而上何也?必曰祖。自祖而上何也?必曰曾祖。自曾祖而上何也?必曰高祖。自高祖而上又何也?必曰不可及見,則聞而知之者矣。今欲祖其祖而追之不已,祖之上又有祖,則固有無窮之祖矣。聖人制為之限,此天子七廟,所以自考廟而上至顯祖之外而必祧也。自顯祖之外而祧,亦猶九族至高祖而止也。皆以禮為之界也,五世而斬故也。喪之三年也,報罔極之恩也。以罔極之恩為不足報,則固有無窮之報乎?何以異於是,故喪之罔極而三年也,族之久遠而九也,廟之無窮而七也,皆先王之制,弗敢過焉者也。記曰,品節斯,斯之謂禮。易於節之象曰,君子以制度數,議德行。唐宋之君豈非昧於節文之意者哉。【楊氏曰】王介甫欲以僖祖為太祖之廟,百世不遷,而朱子亦如其議,此最不可解。

貞觀之喪服,開元之廟謚,與始皇之狹小先王之宮廷而作為阿房者,同一意也。

報於所為後之兄弟之子若子

【汝成案】報字屬上讀,先生屬下句,非是。

所役者,謂所後之親。【原註】上斬章言所後者是也。鄭注衍一為字。所為後,謂出而為後之人。

為人後者,於兄弟降一等,自期降為大功也。兄弟之子報之亦降一等,亦自期降為大功也。若子者兄弟之孫報之亦降一等,自小功降而為緦也【汝成案】昆弟,兄弟。經記義別。經所云昆弟,期親也。記所云兄弟,小功下也。是以康成注曰,族親於兄弟,降一等,自小功降為鰓。非自期降為大功也。若子之義與斬衰章同。康成前注云如親子是也。先生解若作及,因於此條遂增出兄弟之孫,益乖記義矣。

庶子為後者為其外祖父母從母舅無服

與尊者為一體,不敢以外親之服而廢祖考之祭,故絀其服也。言母黨,則妻之父母可知。

考降

考,父也。既言父,又言考者,猶易言幹父之蠱,有子,考无咎也。降者,骨肉歸復於土也。記曰,體魄則降。人死則魂昇於天,魄降於地。書曰,禮陟配天。陟言昇也。又曰,放勛乃徂落。落言降也。然而曰文王陟降何也?神無方也,可以兩在而兼言之。

噫歆

士虞禮聲三注,聲者,噫歆也,將啟戶警覺神也。曾子問祝聲三注,聲,噫歆,警神也。蓋嘆息而言神其歆我乎,猶詩顧予烝嘗之意也。喪之皋某復,祭之噫歆,皆古人命鬼之辭。【原註】正義曰,直云祝聲,不知作何聲。按論語云,顏淵死,子曰,噫,天喪予!檀弓云,公肩假曰,噫。是古人發聲多云噫,故知此聲亦謂噫也。凡祭祀,神之所享謂之歆,今作聲欲令神歆享,故云歆警神也。

既夕禮聲三注,舊說以為噫興也。噫興者,嘆息而欲神之興也。噫歆者,嘆息而欲神之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