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卷二十八

拜稽首

古人席地而坐,引身而起,則為長跪。首至手則為拜手。手至地則為拜。首至地則為稽首。此禮之等也。君父之尊必用稽首。拜而後稽首,此禮之漸也。必以稽首終,此禮之成也。今大明會典曰,後一拜,叩頭成禮。此古之遺意也。

古人以稽首為敬之至。周禮太祝辨九拜,一曰稽首。注,稽首,拜中最重,臣拜對之禮。禮記郊特牲,大夫之臣不稽首,非尊家臣,以避君也。左傳僖公二十三年,秦伯享晉公子重耳,公賦六月,公子降拜稽首,公降一級而辭焉。襄公三年,盟於長樗,公稽首。知武子曰,天子在,而君辱稽首,寡君懼矣。二十四年,鄭伯如晉,鄭伯稽首,宣子辭。子西相,曰,以陳國之介,恃大國而陵虐於敝邑,寡君是以請罪焉,敢不稽首。哀公十七年,盟於蒙,齊侯稽首,公拜。齊人怒,孟武伯曰,非天子,寡君無所稽首。國語,襄王使召公過及內史過賜晉惠公命,晉侯執玉卑,拜不稽首。內史過歸以告王曰,執玉卑,替其贄也。拜不稽首,誣其上也。替贄無鎮,誣王無民。可以見稽首之為重也。自敵者皆從頓首,李陵報蘇武書稱頓首。

陳氏禮書曰,稽首者,諸侯於天子、大夫士於其君之禮也。然君於臣亦有稽首,書稱太甲稽首於伊尹,成王稽首於周公是也。大夫於非其君亦有稽首,儀禮公勞賓,賓再拜稽首。勞介,介再拜稽首是也。蓋君子行禮於其所敬者,無所不用其至。則君稽首於其臣者,尊德也。大大士稽首於非其君者,尊主人也。春秋之時,晉穆嬴抱太子頓首於趙宣子,魯季平子頓首於叔孫,則頓首非施於尊者之禮也。【原註】禮書以頓首為首頓於手而已。

荀子言平衡曰拜,下衡曰稽首,至地曰稽顙。似未然。古惟喪禮始用稽顙,蓋以頭觸地,與稽首乃有容、無容之別。

稽首頓首

今表文皆云稽首、頓首。蔡邕獨斷,漢承秦法,群臣上書皆言昧死言。王莽盜位,慕古法,去昧死,曰稽首,光武因而不改,朝臣曰稽首頓首,非朝臣曰稽首再拜。【姚刑部曰】周禮大祝,辨九拜,一曰稽首。其儀右手至地,左手加諸右手,首加諸左手,是為拜手稽首。禮曰,稽首,據掌致諸地,以稽留其首於手之上,故曰稽首。二曰頓首,首不加於手而叩諸地。三曰空首,儀若稽首,而其拜甚速,不得稽留其首於手之上,若空未拜然。四曰振動,兩手相擊而後拜,所謂抃也,禮曰拜服也。稽首,服之甚也。頓首者,皇急以謝過。空首者,降拜以受賜。穆天子傳,賜許男駿馬十六,許男降,再拜空首。降空首者,臣節之共也。君辭之,則昇成拜,成拜然後稽留其首。然而禮於降階之拜亦曰稽首者,通言之耳。蓋降階者、固欲稽首然,然而君於時辭之矣,勢不可以不速矣。振動之拜則以慶賀。此四者皆下之於上之利,君於神之至尊者及所致敬於臣之甚者則亦稽首焉,平交有所謝者則亦頓首焉。五曰吉拜,常祭之禮也,平交相接之常禮也。首與尻平,故荀子曰,平衡曰拜,下衡曰稽首。六曰凶拜,喪禮也。稽顙觸地,無容而拜也。顙頓於地而稽留之曰稽顙。七曰奇拜,一拜也。八曰褒拜,再拜也。九曰肅拜,俯下手也。手相加致諸地曰手拜,自稽首以下皆手拜也。手不致諸地曰肅拜,禮以其不足言拜也,故曰介者不拜,肅而已矣。婦人非喪事,雖君賜,無手拜,肅而已矣。九拜之中,最輕者肅拜也,次吉拜,次稽首、空首、振動,次頓首,次凶拜,極矣。奇拜、褒拜以多寡為重,七者蓋兼得名之。鄭康成謂拜而後稽顙為吉拜,稽顙而後拜為凶拜者,非也。禮家記人子弟受賓吊賵儀,皆拜稽顙,故曰拜稽顙,哀戚之至隱也。為父母長子稽顙,非三年之喪,以吉拜,吉拜不稽顙也。苟稽顙,則凶拜矣。奚論其先後?使周公制禮,明以稽顙而後拜,乃得為凶拜也,則人皆識之矣,孔子不必言,吾從其至者矣。古人必以兩手交為拜,稽顙在地,則兩手不得交,故徒稽顙曰不成拜。成拜者,手拜也。【鳳氏曰】男拜尚左手,先以右掌據地,乃以左掌交其上,而俯伏焉,故郊特牲曰,拜,服也。加敬焉,則俯首至手,周官太祝曰空首者也。彌加敬焉,則俯首頓地,曰頓首。稽首則首至地,稽留頃刻乃舉,故郊特牲曰,稽首,服之甚也。遭喪拜則尚右手,哭而以首觸地無容,遲遲舉首曰稽顙,致哀也。稽首致敬,稽顙致哀,其情既大殊。稽首者先拜,稽顙者後拜,其節遂相反。元公制禮如是。後人以謝賓故,拜則後稽顙焉。孔子曰,拜而後稽顆,頹於其順也。稽顙而後拜,頎乎其至也。二者皆凶拜,後稽顙則周衰之變禮。孔子從其至,猶之眾拜乎上,違而從下之意,所以復禮也。士喪禮曰拜稽顙,謂拜禮用凶,即先稽顙。而文先言拜者,不知後人有後稽顙之變,則言稽顙而後拜可知也。康成以先稽顙者釋太祝之凶拜,誠是。不以彼稽顙者為周衰變禮,而以為殷禮,引以釋太祝之吉拜,則非。夫稽顙不得云吉,所云吉拜者,賈疏引雜記父在為妻不稽顙者是。他如舅姑之主婦喪,凡男婦之攝喪主者皆不稽顙,而變手之左右上者以別之,但別以手,無大遠於吉,故曰吉拜。原拜義,字從兩手,凡拜皆主手,言兩手據地,俯伏者拜之,正即尚書之拜手,玉藻之據掌,大祝之奇拜也。褒拜以拜之數有加而別,振動以拜之容色變而別,吉拜以拜時手異尚而別,空首以拜而首至手而別,頓首、稽首、稽顙以拜而首至地各異而別,空首、頓首、稽首、稽顙皆拜時有為而為,非拜義所主也。若肅拜則更以立而俯下手,手不至地而別,拜主手言益可見矣。朱子曰,拜而後稽顙,先以兩手據地如常,然後引首向前叩地。稽顙而後拜,開兩手,先引首叩地,卻交手據地如常。檀弓,秦穆公使吊重耳,重耳稽顙而不拜。曰稽顙矣,而又曰不拜,尤拜主手之確證。太祝注引尚書拜手當空首,是謂首拜至手。而拜屬首,則頓首、稽首、稽顙,皆誤認為正言拜也。至於振動之拜,施於事變不常,若後世誠惶誠恐,頓首頓首之意。或乃謂恪恭之極。如聘賓三退負序之屬,不拜而致敬更甚於拜。夫既云不拜,即敬甚於拜,安得列九拜中?且以不拜而拜而列九拜,是更不問拜義所主,此不可以說經也。自太祝注以拜手當空首,而拜屬首因謂拜手、稽首者,先作空首一拜,次作稽首一拜也。至吳幼清又混稽首、稽顙為一,謂以凶禮,故易首字為顙,以別於吉,遂謂先作稽首一拜,再作空首一拜,為稽顙而後拜矣。故稽首再拜而不受,再拜稽首而受。孟子之文偶有倒順,閻百詩據康成吉凶拜之注,幼清稽顙即稽首之說,遂謂先稽首者為凶拜,後稽首者為吉拜,子思以凶拜示不受矣。嘻!以閻氏讀書有識而承誤不辨,且勿論。抑子思當日不受則不受耳,而乃以喪禮處,豈有此情事耶?閻氏又講論語拜而受之曰若今之折腰一揖而已,再拜而送之曰兩揖而己。夫折腰則尻高首下,俗所云打恭者也。以此當拜,當沿拜屬首之誤。不知古無折腰禮,古之揖,身微俯,手平心推向前耳,見鄭康成禮注。論語上如揖,集註曰手與心齊,亦其征也。左傳成公十六年,卻至肅使者。杜注曰,肅手至地,若今揖。大誤。夫手至地則折腰矣,甲者將為兩手據地俯伏之拜,則札葉菱其肢體而有所不便,故用婦人肅拜,立而身微俯,斂兩手當心少下移而已。方氏三禮析疑亦沿杜氏之誤,而謂下其首而俯首至地曰肅拜,總緣不識拜主手言,而不屬首也。【凌學博曰】空首,君答臣之拜也。君拜其臣皆空首,若特敬其臣則拜手稽首,如太甲之於伊尹,成王之於周公,非常禮也。賈氏儀禮疏云空首拜,君答臣下拜法是也。至於穆天子傳許男再拜空首,郭注空首,頭至於地,則即稽首,非此空首矣。振動即喪禮拜而後踴也。振動之拜,諸儒言人人殊,惟杜子春得之。蓋凶事之振動猶吉事之稽首,皆拜之最重者。士喪禮,君使人賵,主人皆拜稽顙成踴。非君之吊禭贈則拜而不踴。是拜而後踴,於君始行之,故曰與稽首同。杜子春曰,振讀為振鐸之振,動讀為哀慟之慟。其義甚明,惜先後鄭之失其解也。

百拜

百拜字出樂記。古人之拜如今之鞠躬,故通計一席之間,賓主交拜近至於百。注云,壹獻,士飲酒之禮,百拜以喻多是也。【原註】徐伯魯曰,按鄉飲酒禮無百拜,此特甚言之耳。若平禮止是一拜、再拜,即人臣於君亦止再拜,孟子以君命將之,再拜稽首而受是也。禮至末世而繁,自唐以下即有四拜。大明會典,四拜者,百官見東宮親王之禮。見其父母亦行四拜禮。其餘官長及親戚朋友相見止行兩拜禮。是四拜唯於父母得行之。今人書狀,動稱百拜何也?

古人未有四拜之禮。唐李涪刊誤曰,夫郊天祭地止於再拜,其禮至重,尚不可加。【趙氏曰】如李涪說,是唐人郊廟尚祗再拜,前明會典,臣見君行五拜禮,見親王、東宮四拜,子於父母亦四拜。蓋儀文度數久則習以為常,成上下通行之具,故必須加隆以示差別,亦風會之不得不然也。今代婦謁姑章,其拜必四。詳其所自,初則再拜,次則跪獻衣服、文史,承其筐篚,則跪而受之,常於此際授受多誤,故四拜相屬耳。

戰國策,蘇秦路過洛陽,嫂蛇行匍伏,四拜,自跪而謝。此四拜之始,蓋因謝罪而加拜,非禮之常也。【原註】黃庭經十讀四拜朝太上,亦是加拜。

今人上父母書用百拜,亦為無理。若以古人之拜乎,則古人必稽首然後為敬,而百拜僅賓主一日之禮,非所施於父母。若以今人之拜乎,則天子止於五拜,而又安得百也?此二者過猶不及,明知其不然而書之,此以偽事其親也。

洪武三年。上諭中書省臣曰,今人書札多稱頓首再拜百拜,【沈氏曰】香祖筆記云,一書載,米元章與人書,至某再拜則置筆几上,正衣冠,對書再拜。昔人於書問間古道如此。皆非實禮。其定為儀式,令人遵守。於是禮部定儀,凡致書於尊者稱端肅奉書,答則稱端肅奉復。敵己者稱奉書、奉復。上之與下稱書寄、書答。卑幼與尊長則曰家書敬復。尊長與卑幼則曰書付某人。

九頓首三拜

九頓首出春秋傳。然申包胥元是三頓首,未嘗九也。杜注,無衣三章,章三頓首。每頓首必三,此亡國之餘,情至迫切,而變其平日之禮者也。七日夜哭於鄰國之庭,古人有此禮乎?七日哭也,九頓首也,皆亡國之禮也,不可通用也。

韓之戰,秦獲晉侯,晉大夫三拜稽首。古但有再拜稽首,無三拜也。申包胥之九頓首,晉大夫之三拜也。

楚語,椒舉遇蔡聲子,降三拜,納其乘馬。亦亡人之禮也。

周書宣帝紀,詔諸應拜者皆以三拜成禮。後代變而彌增,則有四拜。不知天元自擬上帝,凡冕服之類十二者皆增為二十四,而笞棰人亦以百二十為度,名曰天杖,然未有四拜。

東向坐

古人之坐以東向為尊。故宗廟之祭,太祖之位東向。即交際之禮,亦賓東向而主人西向。【原註】漢書注,如淳曰,君臣位南北面,賓主位東西面。新序,楚昭奚恤為東面之壇一,秦使者至,昭奚恤曰,君客也,請就上位是也。史記。趙奢傳言,括東向而朝軍吏。田單傳言,引卒東鄉坐,師事之。淮陰侯傳言,得廣武君,東鄉坐,西鄉對,師事之。王陵傳言,項王東鄉坐陵母。周勃傳言,每召諸生說士,東鄉坐,責之趣為我語。田蚡傳言,召客飲,坐其兄蓋侯南鄉,自坐東鄉,以為漢相尊,不可以兄故私撓。南越傳言,王太后置酒,漢使者皆東鄉。漢書蓋寬饒傳言,許伯請之,乃往,從西階上,東鄉特坐。樓護傳言,王邑父事護。時請召賓客,邑居樽下,稱賤子,上壽。坐者百數,皆離席伏。護獨東向正坐,字謂邑曰,公子貴如何?後漢書鄧禹傳言,顯宗即位。以禹先帝元功,拜為太傅,進見東向。桓榮傳言,乘輿嘗幸太常府,令榮坐東面,天子親自執業。【原註】皆待以賓師之位。此皆東向之見於史者。曲禮,主人就東階,客就西階。自西階而昇,故東鄉。自東階而昇,故西鄉。而南鄉特其旁位,如廟中之昭,故田蚡以處蓋侯也。

孝文紀,西鄉讓者三,南鄉讓者再。注,賓主位東西面,君臣位南北面。是時群臣至代邸上議,則代王為主人,故西鄉。

舊唐書,盧簡求子汝弼為河東節度副使,府有龍泉亭,簡求節制時,手書詩一章在亭之西壁。汝弼復為亞帥,每亭中燕集,未嘗居賓位西向,俯首而已。是唐人亦以東向為賓位也。

古人席地而坐,西漢尚然。漢書雋不疑傳,登堂坐定,不疑據地曰,竊伏海濱,聞暴公子威名舊矣是也。

古人之坐皆以兩膝著席,有所敬,引身而起,則為長跪矣。史記范睢傳言,秦王跽而請,秦王復跽。而褚先生補梁孝王世家,帝與梁王俱侍坐太后前,太后謂帝曰,吾聞殷道親親,周道尊尊,其義一也。帝跪席舉身曰,諾。是也。禮記坐皆訓跪。三國志注引高士傳言,管寧嘗坐一木榻,積五十餘年,未嘗箕股其榻上,當膝處皆穿。以此。

土炕

北人以土為床,而空其下以發火,謂之炕。古書不載。【原註】詩瓠葉傳,炕火曰炙。正義曰,炕,舉也,謂以物貫之而舉於火上以炙之。左傳,宋寺人柳熾炭於位,將至則去之。新序,宛春謂衛靈公曰,君衣狐裘,坐熊席,隩隅有竃。漢書蘇武傳,鑿地為坎,置煴火。是蓋近之,而非炕也。【原註】庾信小園賦,管寧藜床雖穿而可坐,嵇康鍛灶既暖而堪眠。舊唐書東夷高麗傳,冬月皆作長坑,下然煴火以取暖。此即今之土炕也,但作坑宇。

水經註,士垠縣有觀雞寺,寺內有大堂甚高,廣可容千僧。下悉結石為之,上加塗塈。基內疏通,枝經脈散。基側室外四出爨火,炎勢內流,一堂盡溫。此今人暖房之制,形容盡之矣。

冠服

漢書五行志曰,風俗狂慢,變節易度,則為剽輕奇怪之服,故有服妖。餘所見五六十年服飾之變亦已多矣,故錄其所聞以視後人焉。

豫章漫鈔曰,今人所戴小帽以六瓣合縫,下綴以檐如筩。閻憲副閎謂予言,亦太祖所制,若曰六合一統云爾。楊維楨廉夫以方巾見太祖,問其制,對曰,四方平定巾。上喜,令士人皆得戴之。商文毅用自編民,亦以此巾見。

太康縣志曰,國初時,衣衫褶前七後八。弘治間,上長下短,褶多。正德初,上短,下長三分之一,土夫多中停。冠則平頂,高尺餘,士夫不減八九寸。嘉靖初,服上長下短,似弘治時。市井少年帽尖長,俗云邊鼓帽。弘治間,婦女衣衫僅掩裙腰,富者用羅緞紗絹織金彩。通袖裙,用金彩膝襴。髻高寸餘。正德間,衣衫漸大,裙褶漸多,衫唯用金彩補子,髻漸高。嘉靖初,衣衫大至膝,裙短褶少,髻高如官帽,皆鐵絲胎,高六七寸,口周回尺二三寸餘。

內丘縣志曰,萬曆初,童子發長猶總角,年二十餘始戴網。天啟間,則十五六便戴網,不使有總角之儀矣。萬曆初,庶民穿腃靸,儒生穿雙臉鞋,非鄉先生首戴忠靖冠者不得穿廂邊雲頭履。【原註】俗呼朝鞋。至近日,而門快輿皂無非雲履,醫卜星相莫不方巾,又有晉巾、唐巾、樂天巾、東坡巾者。先年,婦人非受封不敢戴梁冠,披紅袍,繫拖帶,今富者皆服之。又或著百花袍,不知創自何人。萬曆間,遼東興冶服,五彩炫爛,不三十年而遭屠戮。茲花袍幾二十年矣,服之不●,身之災也。兵荒之咎,其能免與

衩衣

通鑒,唐僖宗乾符元年,王凝、崔彥昭同舉進士,凝先及第,嘗衩衣見彥昭。衩,楚懈反。廣雅,梢袺衽謂之●衩,一曰襢衣。李義山詩,芙蓉作裙衩。又曰,裙衩芙蓉小。

對襟衣

太祖實錄,洪武二十六年三月,禁官民步卒人等服對襟衣。惟騎馬許服,以便於乘馬故也。其不應服而服者罪之。今之罩甲即對襟衣也。戒庵漫筆云,罩甲之制,比甲稍長,比襖減短。正德間,創自武宗。近日士大夫有服者。按說文,無袂衣謂之●。趙宧光曰,半臂衣也。武士謂之蔽甲,方俗謂之披襖。小者曰背子。即此制也。魏志楊阜傳,阜嘗見明帝著帽披縹綾半袖,問帝曰,此於禮何法服也?當時已有此制。

左衽

宋周必大二老堂詩話云,陳益為奉使金國屬官,過滹沱光武廟,見塑像左衽。岳珂桯史云,至漣水,宣聖殿像左衽。泗洲塔院設五百應真像,或塑或刻,皆左衽。此制蓋金人為之,迄於明初而未盡除。其見於實錄者,永樂八年撫安山東給事中王釋之奏,宣德七年河南彰德府林縣訓導杜本之奏,正統十三年山西絳縣訓導張幹之奏,屢奉明旨而未即改正。

喪大記,小斂大斂,祭服不倒,皆左衽。注,左衽,衽鄉左,反生時也。正義曰,衽,衣襟也。生鄉右,左手解,抽帶便也。死則襟鄉左,示不復解也。【沈氏曰】此為第二條。

行幐

詩,邪幅在下。箋云,邪幅,如今行膝也。逼束其脛,自足至膝。左傳,帶裳幅舄。注同。亦作偪。禮記,偪屢著綦。釋名,偏所以自逼束,今謂之行幐,言以裹腳,可以跳騰輕便也。戰國策,蘇秦贏幐負書擔囊。吳志,呂蒙為兵作絳衣行幐。舊唐書,德宗入駱谷,值霖雨,道塗險滑,衛士多亡歸朱泚。東川節度使李叔明之子昇及郭子儀之子曙、令狐彰之子建等六人,恐有奸人危乘輿,相與嚙臂為盟。著行幐釘鞋,更鞚上馬,以至梁州,它人皆不得近。及還京師,上皆以為禁衛將軍,寵遇甚厚。

古人之襪大抵以皮為之。春秋左氏傳注曰,古者臣見君解襪,既解襪,則露其邪幅,而人得見之,采菽之詩所以為詠。今之村民往往行幐而不襪者,古人之遺制也。吳賀邵為人美容止,坐常著襪,【原註】始从衣字。希見其足。則漢魏之世不襪而見足者多矣。

樂府

樂府是官署之名。其官有令,有音監,有游徼。漢書張放傳,使大奴駿等四十餘人,群黨盛兵弩,白晝入樂府,攻射官寺。霍光傳,奏昌邑王,大行在前殿發樂府樂器。續漢書律暦志,元帝時,郎中京房知五聲之音,六十律之數,上使太子太傅韋玄成、諫議大夫章雜試問房於樂府。是也。後人乃以樂府所采之詩即名之曰樂府,誤矣,曰古樂府尤誤。【原註】後漢書馬廖傳言,哀帝去樂府。注云,哀帝即位,詔罷鄭衛之音,減郊祭及武樂等人數。是亦以樂府所肄之詩即名之樂府也。

【閻氏曰】馬援傳,曉狄道長歸守寺舍。注,寺舍,官舍也。先於張湛傳。又高陽令楊著碑,醳榮投黻,步出城寺。

寺字自古至今凡三變。三代以上,凡言寺者皆奄豎之名,周禮寺人注,寺之言侍也。詩云寺人孟子,易之閽寺,詩之婦寺,左傳寺人貂、寺人披、寺人孟張、寺人惠牆、伊戾、寺人柳、寺人羅,皆此也。【原註】崔杼使圉人駕、寺人御而出。自秦以宦者任外廷之職,而官舍通謂之寺。【原註】說文,寺,廷也。有法度者也,此亦是漢時解耳。漢人以太常、光祿勛、衛尉、太僕、廷尉、大鴻臚、宗正、大司農、少府為九寺。【原註】又御史府亦謂之御史大夫寺。漢書元帝紀注,師古曰,凡府庭所在皆謂之寺。風俗通曰,寺,司也。唐書楊收傳,漢制,總群官而聽曰省,分務而專治曰寺,諸官府所止皆曰寺。後漢書安帝紀,皇太后幸雒陽寺,及若盧獄錄囚徒。注,寺,官舍也。張湛傳,告歸平陵,望寺門而步。注,寺門即平陵縣門也。樂恢傳,父為縣吏,得罪於令。恢年十一,常俯伏寺門。吳志凌統傳亦云,過本縣,步入寺門。又變而浮屠之居,亦謂之寺矣。【原註】石林燕語,漢以來,九卿官府皆名曰寺,鴻臚,其一也。本以待四裔賓客。明帝時,攝摩騰、竺法蘭自西域以白馬負經至,舍於鴻臚寺。既死,屍不壞,因留寺中。梭遂以為浮屠之居,即雒中白馬寺也。僧居稱寺本此。

十三布政使司,今人謂之十三省者,沿元之舊而誤稱之也。元時為行中書省者十一,曰遼陽等處,曰鎮東,曰陝西等處,曰四川等處,曰河南江北等處,曰雲南等處,曰江浙等處,曰江西等處,曰湖廣等處,曰甘肅等處,曰嶺北等處。國初沿元制,立行中書省。洪武七年,以京畿、應天等府直隸六部,改行中書省為布政使司,今當稱十三布政使司,不當稱省。【汝成案】明史職官志,洪武九年,改浙江、江西、福建、北平、廣西、四川、山東、廣東、河南、陝西、湖廣、山西諸行省俱為承宣布政使司。十五年,置雲南布政使司。永樂元年,以北平布政使司為北京,後又置交阯、貴州布政使司。宣宗三年,罷交阯布政使司,除兩京外定為十三布政使司。考明制有左右布政使司,建文省雲南一人,永樂則貴州止設一人,是仍有二十四,然實共治一省,故曰十三也。先生作肇域志,數交阯,稱十四。此仍云十三者,以此。惟洪武九年始改行省,此云七年者,誤耳。我朝為承宣布政使司者十九,曰直隸,曰江寧,曰江蘇,曰安徽,曰山西,曰山東,曰河南,曰陝西,曰甘肅,曰浙江,曰江西,曰湖北,曰湖南,曰四川,曰福建,曰廣東,曰廣西,曰雲南,曰貴州。湖南、甘肅布政使司,康熙三年、六年分置。江寧布政使司,乾隆二十五年置。先是,安徽布政使司治江寧府,自是移安慶云。

職官受杖

撞郎之事始於漢明,後代因之,有杖屬官之法。曹公性嚴,掾屬公事往往加杖。【原註】魏略,韓宣以當受杖,豫脫褲纏褌而縛。宋劉道錫為廣州刺史,杖治中荀齊文垂死。魏劉仁之監作晉陽城,杖前殷州刺史裴瑗、并州刺史王綽。隋文帝詔諸司論屬官罪,有律輕情重者,聽於律外斟酌決杖。燕榮為幽州總管,元宏嗣除長史,懼辱,固辭。上知之,敕榮曰,弘嗣杖十已上罪皆奏聞。榮忿曰,豎子何敢弄我!乃遣弘嗣監納倉粟,揚得一糠一秕皆罰之,每笞不滿十,然一日中或至三數。杜子美送高三十五詩,脫身簿尉中,始與捶楚辭。唐時自簿尉以上即不加捶楚,優於南北朝多矣。

黃氏日鈔,讀韓文公贈張公曹詩云,判司卑官不堪說,未免捶楚塵埃間。【原註】通鑒注,唐謂州曹諸司參軍為判司。然則唐之判司,簿尉類然與?然唐人之待卑官雖嚴,而卑官猶得以自申其法,如劉仁軌為陳倉尉,擅殺折沖都尉魯寧是也。我朝判司簿尉以待新進士,而管庫監當不以辱之,視唐重矣。乃近日上官苦役苛責甚於奴僕,官之辱,法之屈也,此事關係世道。

唐自兵興以後,杖決之行即不止於簿尉。張鎬杖殺豪州刺史閭丘曉,嚴武杖殺梓州刺史章彝,韓皋杖殺安吉令孫懈,柳仲郢杖殺南鄭令權奕。劉晏為觀察,自刺史六品以下得杖而後奏,則著之於令矣。宋史,理宗淳祐二年三月,詔今後州縣官有罪,帥司毋輒加杖責。

晉書王濛傳,為司徒左西屬。濛以此職有譴則應受杖,固辭。詔為停罰,猶不就。則不獨外吏矣。南齊書陸澄傳,郎官舊有坐杖,有名無實。澄在官,積前後罰,一日並受千杖。南史蕭琛傳,齊明帝用法嚴峻,尚書郎坐杖罰者皆即科行。琛乃密啟曰,郎有杖,起自後漢,爾時郎官位卑,親主文案,與令史不異,故郎三十五人,令史二十人,士人多恥為此職。自魏晉以來,郎官稍重,今方參用高華,【錢氏曰】晉書王坦之傳,僕射江虨領選,將擬為尚書郎,坦之聞曰,自過江來,尚書郎止用第二人,何得以此見擬?虨遂止。吏部又近於通貴,不應官高昔品而罰遵曩科。所以從來彈舉止是空文,許以推遷,或逢赦恩,或入春令,便得息停。宋元嘉、大明中,有被罰者,別繇犯忤主心,非關常准。泰始、建元以來,並來施行。自奉敕之後,已行倉部郎江重欣,杖督五十,無不人懷慚懼。乞特賜輸贖,使與令史有異,以彰優緩之澤。帝納之。自是應受罰者依舊不行。此今日公譴擬杖之所自始。

世說,桓公在荊州,恥以威刑肅物。令史受杖,正從朱衣上過。桓式年少,從外來,云,向從閣下過,見令史受杖,上捎雲根,下拂地足。桓公曰,我猶患其重。是令史服朱衣而受杖也。【原註】南史孔覬傳,為御史中丞,鞭令史。為有司所糾,原不問。

南齊書張融傳,大明五年制,二品清官,行僮幹杖不得出十。梁書江蒨傳,弟葺為吏部郎,坐杖曹中幹免官。郎官之杖,虛杖也,故至於千。僮幹之杖,實杖也,不得過十。然亦失中之法。

沈統,大明中為著作佐郎。先是,五省官所給幹僮不得雜役,太祖世,坐以免官者前後數百人。統役僮過差,有司奏免,世祖詔曰,自頃幹僮多不祗給,主可量聽行杖。得行幹杖自此始也。

北朝政令比之南朝尤為嚴切。高允傳言,魏初法嚴,朝士多見杖罰。孝昭帝紀言,尚書郎中剖斷有失,輒加捶楚。而及其末世,則有如高陽王雍之以州牧而杖殺職官,【原註】任城王澄傳。唐邕之以錄尚書而撾撻朝士【原註】本傳。者矣。

押字

集古錄有五代時帝王將相等署字一卷。所謂署字者,皆草書其名,今俗謂之畫押,不知始於何代。岳珂古塚盆杆記言,得晉永寧元年甓,有匠者姓名,下有文如押字。則晉已有之,然不可考。南齊書,太祖在領軍府,令紀僧真學上手跡下名,報答書疏皆付僧真。上觀之,笑曰,我亦不復能別也。何敬容署名,敬字則大作苟小為文,容字大為父。陸傾戲曰,公家苟既奇大,父亦不小。魏書,崔玄伯尤善行押之書,特盡精巧而不見遺跡。北史,斛律金不識文字,初名敦,苦其難署,改名為金,從其便易。猶以為難,神武乃指屋角,令識之。北齊書,厙狄干不知書,署名為干字,逆上畫之,時人謂之穿錐。又有武將王周,署名先為吉而後成其外。陳書,蕭引善隸書,高宗嘗披奏事,指引署名曰,此字筆勢翩翩,似鳥之欲飛。唐書,董昌僭位,下制詔皆自署名。或曰,帝王無押詔。昌曰,不親署,何由知我為天子?今人亦謂之花字。北齊後主紀,開府千餘,儀同無數,領軍一時二十,連判文書,各作花字,【原註】北史各作依字。不具姓名,莫知誰也。黃伯恩謂,魏晉以來法書,梁御府所藏皆是,朱異、唐懷克、沈熾文、姚懷珍等題名於首尾紙縫間,故或謂之押縫,或謂之押尾。後人花押蓋沿於此。又云,唐人及國初前輩與人書牘,或只用押字,與名用之無異,上表章亦或爾,近世遂施押字於檄移。【原註】癸辛雜識,古人押字謂之花押印,是用名字稍花之,如韋陟五雲體是也。不知南北諸史言押字者如此之多。而韓非子言,田嬰令官具押券,斗石參升之計。則戰國時已有之,又不始於後世也。

三國志少帝紀注,世說及魏氏春秋並云,姜維寇隴右,時安東將軍司馬文王鎮許昌,徵還擊維。至京師,帝御平樂觀以臨軍過。中領軍許允與左右小臣謀,因文王辭殺之,勒其眾以退。大將軍已書詔於前,文王入,帝方食粟,優人云午等唱曰,青頭雞,青頭雞。青頭雞者,鴨也。帝懼不敢發。按鴨者,勸帝押詔書耳。是則以親署為押,已見於三國時矣。【原註】南北朝謂之畫敕。

邸報

宋史劉奉世傳,先是,進奏院每五日具定本報狀上樞密院,然後傳之四方。而邸吏輒先期報下,或矯為家書,以入郵置。奉世乞革定本,去實封,但以通函騰報,從之。呂溱傳,儂智高寇嶺南,詔奏邸毋得輒報。溱言一方有警,使諸道聞之,共得為備。今欲人不知,此意何也?曹輔傳,政和後,帝多微行。始民間猶未知,及蔡京謝表有輕車小輦,七賜臨幸。自是邸報聞四方。邸報字見於史書蓋始於此時。然唐孫樵集中有讀開元雜報一篇,則唐時已有之矣。【閻氏曰】唐詩話,韓翃久家居,一日夜半,客扣門急。賀曰,員外除駕部郎中知製誥。曰,誤矣。客曰,邸報製誥闕人,中書兩進名,不從。云云。是邸報字亦見於此。

酒禁

先王之於酒也,禮以先之,刑以後之。周書酒誥,厥或告曰,群飲,汝勿佚,盡執拘以歸於周,予其殺!此刑亂國用重典也。周官萍氏,幾酒謹酒。而司●,禁以屬游飲食於市者。若不可禁,則搏而戮之。此刑平國用中典也。一獻之禮,賓主百拜,終日飲酒而不得醉焉。則未及乎刑而坊之以禮也。故成康以下,天子無甘酒之失,卿士無酣歌之愆。至於幽王,而天不湎爾之詩始作,其教嚴矣。漢興,蕭何造律,三人以上無故群飲酒罰金四兩。曹參代之,自謂遵其約束,乃園中聞吏醉歌呼而亦取酒張飲,與相應和。是並其畫一之法而亡之也。坊民以禮,酇侯既闕之於前。糾民以刑,平陽復失主於後。弘羊踵此,從而榷酤,夫亦開之有其漸乎?

武帝天漢三年,初榷酒酤。昭帝始元六年,用賢良文學之議,罷之,而猶令民得以律佔租賣,酒升四錢。遂以為利國之一孔,而酒禁之弛實濫觴於此。【原註】困學紀聞謂,榷酤之害甚於魯之初稅畝。然史之所載,自孝宣已後,有時而禁,有時而開。至唐代宗廣德二年十二月,詔天下州縣,各量定酤酒戶,隨月納稅,除此之外,不問官私,一切禁斷。自此名禁而實許之酤,意在榷錢而不在酒矣。宋仁宗乾興初,言者以天下酒課月比歲增,無有藝極,非古禁群飲節用之意。孝宗淳熙中,李燾奏謂,設法勸飲,以斂民財。周輝雜志以為,惟恐其飲不多而課不羨,此榷酤之弊也。至今代,則既不榷緡而亦無禁令,民間遂以酒為日用之需,比於饔飧之不可闕,若水之流,滔滔皆是,而厚生正德之論莫有起而持之者矣。【陳通政曰】孫公嘉淦以高粱祗堪供造酒之用,推論禁止之弊,謂於生計有損。此說誠矯枉過當。夫使果重其罰而立致其效,則家有蓋藏,巷無群飲,豈非為治者至願?所慮者在不能禁止耳。天下承平日久,狃於休養之樂,安知耗穀之患。而但以為大欲所在,日用之常也。

邴原之游學,未嘗飲酒,大禹之疏儀狄也。諸葛亮之治蜀,路無醉人,武王之化妹邦也。

舊唐書楊惠元傳,充神策京西兵馬使,鎮奉天,詔移京西,戍兵萬二千人,以備關東。帝御望春樓,賜宴,諸將列坐。酒至,神策將士皆不飲,帝使問之。惠元時為都將,對曰,臣初發奉天,本軍帥張巨濟與臣等約曰,斯役也,將策大勛,建大名,凱旋之日,當共為歡。苟未戎捷,無以飲酒。故臣等不敢違約而飲。既發,有司供餼於道路,唯惠元一軍瓶罍不發,上稱嘆久之,降璽書慰勞。及田悅叛,詔惠元領禁兵三千,與諸將討伐。御河奪三橋,皆惠元之功也。能以眾整如此,即治國何難哉!【原註】沈括筆談言,太宗朝,禁卒買魚肉及酒入營門者有罪。

魏文成帝大安四年,釀酤飲者皆斬。金海陵正隆五年,朝官飲酒者死。元世祖至元二十年,造酒者本身配役,財產女子沒官。可謂用重典者矣。然立法太過,故不久而弛也。

水為地險,酒為人險。故易爻之言酒者無非坎卦,而萍氏掌國之水禁,水與酒同官。【原註】黃魯直作黃彝字說云,酒善溺人,故六彝皆以舟為足。徐尚書石麒有云,傳曰,水懦弱,民狎而玩之,故多死焉。酒之禍烈於火,而其親人甚於水,有以夫,世盡夭於酒而不覺也。讀是言者可以知保生之道。螢雪叢說言,頃年陳公大卿生平好飲,一日席上與同僚談,舉知命者不立乎巖牆之下,問之,其人曰,酒亦巖牆也。陳因是有聞,遂終身不飲。頃者米醪不足,而煙酒興焉,則真變而為火矣。

賭博

萬曆之末,太平無事,士大夫無所用心,間有相從賭博者。至天啟中,始行馬吊之戲。而今之朝士,若江南、山東,幾於無人不為此。有如韋昭論所云,窮日盡明,繼以脂燭。人事曠而不修,賓旅闕而不接者。吁!可異也。考之漢書,安丘侯張拾、邔【原註】其己反。侯黃遂、樊侯蔡辟方,竝坐搏揜,免為城旦。【原註】貨殖傳,掘冢博揜,犯奸成富。王符潛夫論,以游博持掩為事。師古曰,搏,或作博,六博也。揜,意錢之屬也。【原註】後漢書梁冀傳,能挽滿、彈棋、格五、六博、蹴鞠、意錢之戲。皆戲而賭取財物。宋書王景文傳,為右衛將軍,坐與奉朝請毛法因蒲戲,得錢百二十萬,白衣領職。劉康祖傳,為員外郎十年,再坐樗蒲戲免。南史王質傳,為司徒左長史,坐招聚博徒免官。金史刑志,大定八年制,品官犯賭博法,贓不滿五十貫者,其法杖,聽贖。再犯者杖之。上曰,杖者,所以罰小人也。既為職官,當先廉恥。既無廉恥,故以小人之罰罰之。今律犯賭博者,文官革職為民,武官革職隨捨餘食糧差操,亦此意也。但百人之中未有一人坐罪者,上下相容而法不行故也。晉陶侃勤於吏職,終日斂膝危坐,閫外多事,千緒萬端,罔有遺漏。諸參佐或以談戲廢事者,命取其酒揣蒲博之具,悉投於江。將吏則加鞭樸。卒成中興之業,為晉名臣。唐宋璟為殿中侍御史,同列有搏於臺中者,將責名儡而黜之,博者惶恐自匿。後為開元賢相。而史言文宗切於求理,每至刺史面辭,必殷勤戒敕曰,無嗜博,無飲酒。內外聞之,莫不悚息。然則勤吏事而糾風愆,乃救時之首務矣。

唐書言楊國忠以善樗蒲得入供奉,常後出,專主蒲簿,計算鉤畫,分銖不誤。帝悅曰,度支郎才也。卒用之而敗。玄宗末年,荒佚,遂以小人乘君子之器,此亦國家之妖孽也。今之士大夫不慕姚崇、宋璟,而學楊國忠,亦終必亡而已矣。

山堂考索,宋大中祥符五年三月丁酉,上封者言進士蕭玄之本名琉,嘗因賭博抵杖刑,今易名赴舉登第,詔有司召玄之詰問,引伏,奪其敕,贖銅四十斤,遣之。宋制之嚴如此,今之進士有以不工賭博為恥者矣。

晉中興書載,陶士行言,樗蒲,老子人胡所作,外國戲耳。近日士大夫多為之,安得不胥天下而為外國乎?

遼史,穆宗應暦十九年正月甲午,與群臣為葉格戲。解曰,宋錢僖公家有頁子揭格之戲。【原註】按應暦十九年為宋太祖之開寶二年,是契丹先有此戲,不知其所自來。而其年二月己巳,即為小哥等所殺。君臣為謔,其禍乃不旋踵。此不祥之物,而今士大夫終日執之,其能免於傚尤之咎乎!

宋史太宗紀,淳化二年閏月己丑,詔犯蒲博者斬。元史世祖紀,至元十二年,禁民間賭博,犯者流之北地。刑亂國用重典,固當如此。

今日致太平之道何繇?曰,君子勤禮,小人盡力。

京債

赴銓守候,京債之累,於今為甚。舊唐書武宗紀,會昌二年二月丙寅,中書奏,赴選官多京憤,到任填還,致其貪求,罔不由此。今年三銓,於前件州府【原註】河東鳳翔鄜坊邠寧等道。得官者,許連狀相保,戶部各備兩月加給料錢,至支時折下,所冀初官到任,不帶息債,衣食稍足,可責清廉。從之。蓋唐時有東選、南選,其在京銓授者止關內、河東兩道。訪使所屬之官,不出一千餘里之內,而猶念其舉債之累,先於戶部給與二月料錢,非惟恤下之仁,亦有勸廉之法。與今之職官到任,先辦京債,剝下未足,而或借庫銀以償之者,得失之數較然可知已。

若夫聖主之所行,有超出於前代者。太祖實錄,吳元年七月丙子,除郡縣官二百三十四人,賜知府、知州、知縣文綺四、絹六、羅二、夏布六,父如之,母妻及長子各半。府、州、縣佐貳宮視長官半之,父如之,母妻及長子又半之。各府經歷、知事同佐貳官,州、縣吏目、典史視佐貳官又半之,父母妻子皆如之。其道里費,知府賜白金五十兩,知州三十五兩,知縣三十兩。同知視知府五之三,治中半之,通判推官五之二,州同知視府通判,經歷及州判官視府同知半之,縣丞、主簿視知縣又半之,知事吏自典史皆十兩,著為令。上曰,今新授官多出布衣,到任之初,或假貸於人,則他日不免侵漁百姓,不有以養其廉,而責之奉公難矣。洪武元年二月,詔中書省,自今新除府、州、縣官,給賜白金一十兩,布六匹。十年正月甲辰,上謂中書省臣曰,官員聽選之在京者,宜早與銓注,即令赴任。聞久住客邸者,日有所費,甚至空乏,假貸於人。昔元之弊政,此亦一端。其常選官淹滯在京者,資用既乏,流為醫卜,使人喪其所守,實朝廷所以待之者非其道也。自今銓選之後,以品為差,皆與道里費,仍令有司給舟車送之,著為令。十七年七月癸丑,北平稅課司大使熊斯銘言,仕者得祿養親,此人子之所願也。然有道遠而不得養其父母者,乞令有司給以舟車,俾得迎養,以盡人子之情。廷議以雲南、兩廣、四川、福建官員家屬赴任者,官為給舟車,已有定例。自今凡一千五百里以外者,宜依例給之。制可。【原註】二十二年八月,命故官妻子還鄉者亦給車舟。豈非愛民之仁先於恤吏者乎?

居官負債

居官負債,雖非君子之行,似乎不干國法。乃考之於古,有以不償債而免列侯者。漢書,孝文三年,河陽侯陳信,坐不償人責過六月,免【原註】免侯爵。是也。有以不償債而貶官者。舊唐書,李晟子惎,累官至右龍武大將軍,沈湎酒色,恣為豪侈,積債至數千萬。其子貸回鶻錢一萬餘貫不償,為回鶻所訴。文宗怒,貶惎為定州司法參軍是也。然此猶前代之事,使在今日,則回鶻當更貸之以錢,而為之營其善缺矣。

元史,太宗十二年,以官民貸回鶻金償官者,歲加倍,名羊羔息,其害為甚。詔以官物代還,凡七萬六千錠。仍命,凡假貸歲久,惟子本相侔而止。著為令。

納女

漢王商為丞相,皇太后嘗詔問商女,欲以備後宮。時女病,商意亦難之,以病對,不入。及商以閨門事見考,自知為王鳳所中,惶怖,更欲內女為援。乃因新幸李婕妤家白見其女,為大中大夫張匡所奏,免相,歐血薨,謚曰戾侯。後魏鄭羲為西兗州刺史,貪鄙,納女為嬪,徵為秘書監。及卒,尚書謚曰宣。詔曰,蓋棺定謚,激濁揚清。羲雖夙有文業,而治闕廉清。尚書何乃情遺至公,愆違明典!依謚法,博文多見曰文,不勤成名曰靈,謚曰文靈。古之士大夫以納女後宮為恥,今人則以為榮矣。

古之名士猶不肯與戚畹同列。魏夏侯玄為散騎黃門侍郎,嘗進見,與皇后弟毛曾並坐。玄恥之,不悅,形之於色。宋路太后頗豫政事,弟子瓊之宅與太常王僧達並門。嘗盛車服衛從造僧達,僧達不為之禮。瓊之以訴太后,太后大怒,告上曰,我尚在,而皆陵我家,死後乞食矣。欲罪僧達,上曰,瓊之年少,自不宜輕造諸王。僧達貴公子,豈可以此事加罪?

王女棄歸

漢書衡山王傳,太子女弟無采,嫁棄歸。以王女之貴,為人妻而猶有見棄者。近古七出之條猶存,而王者亦不得以非禮制其臣下也。

罷官不許到京師

後漢書言,漢法,罷免守令,非徵召不得妄到京師。【原註】蘇不韋傳。今制,內外官員至京師,必謁鴻臚寺,報名見朝。至南京,必謁孝陵。罷職者不得入國門。【原註】成化十三年九月壬申,詔逐罷閑官吏人等。此漢人之成法,所以防夤緣,清輦轂之意深矣。

冊府元龜載,後唐明宗長興二年九月丙戌,太傅致仕。王建立,不由詔旨至京,【原註】建立,先以上章,允歸鄉里。通事不敢引對,留於閣門久之。自至後樓召見,帝以故將,不之罪。則知五代之朝,此法亦未嘗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