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翁大全集卷之八十一下
杨子折衷
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圣人于此无以形容其妙,唯曰知者所乐者水,托象以示学者,惟觉者自觉。夫水流行,汨汨不息,至虚而无实体,至动而非思虑,如此解释亦未足以尽水之妙,亦莫能言知者之乐。又继之以动之一辞,虽言其动,亦不能言其所以动之者,得动中之妙,真不可度思。学者求道,率求之于静,徒观圣人之言曰:「天下何思何虑!」往往离动而求静,愈求愈远,而不知圣人未尝溺于静,惟能动者乃得之。必也酬应万务、扰扰胶胶而未始不寂然,不可以心知意度者,庶几乎。
以汨汨不息,至虚而无实体,至动而非思虑言水,可谓取义穿凿矣。慈湖平日不喜人动意,今于水又言其动,何耶?是遁辞也。
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默而识之,觉也。不可思、不可言也。故孔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
不思识之,识个甚么?只说不可思、不可言,不知思言个甚么?
孔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得即知,知与仁一也,皆觉也,惟常觉而后可以言仁。
知与仁皆言觉,又云惟常觉而后可以言仁,皆禅之宗指。
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门弟子往往多以孔子为有知,孔子语之曰:「吾无知。」人心即道,是谓道心,无体无方,清明静一,其变化云为虽有万不同,如水镜之毕照万物而非动也,如日月之溥照万物而非为也。世名之曰心,而非实有可执、可指之物也。言其无所不通而托喻于道,谓如道路之四通,人所共由,而非有可执、可指之物也。愤者,愤己德之未纯,而愤融融纯纯、非思非为也,故忘食。此惟亲履者自知之,此无思无为之妙,固无始终、无今古,则固不知老之至也。呜呼至矣!子又曰「我学不厌」者,此也。又曰:「用力于仁」者,此也。仁者,道心常觉常明之称;常觉常明者,常不昏而已,非思也。
观此譊譊多言,与孔、颜无言如愚之道大异,是何气象云云,皆是禅宗。
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此数语正画出圣门气象,混混融融,一片和气,唯无己私而后有此。己私无处即是道,即是吾心,唯众人亦时有此,心形见时,此便是道,而人不自省者多。吾友谓孔门诸贤大略如此。而近世士大夫多尚乎豪,与孔门气象冰炭矣。孔子温、良、恭、俭、让,殊非近世所谓豪。
此节近是,只惜其大本错了,所谓虚不校者,又走别处去矣。
孔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扣其两端而竭焉。」孔子知群弟子以我为有知也。故告之曰:「吾有知乎哉?无所知也。尝有鄙夫来问于我,鄙夫宜易于答,而我空空无所有,无以告之,我不过叩其一二端,而我已竭矣。」盖详言胸中实无所有,实无所知,而群弟子往往多谓孔子必有高识远见而不以明告,故疑孔子为隐。吁!使孔子有知,则无以为圣人矣。有知则有意,孔子每每戒门弟子曰「毋意」,则有意何以为孔子?其所以教人,特去人之蔽尔。
只落一个无字,便解圣言迁就己见,惜哉!侮圣人之言也。圣人通达万变、通乎昼夜而知,岂可言孔子有知则无以为圣人,有知则有意乎?
汲古问:「孔子云『空空如也』,其意当何如解?」先生曰:「孔子言:『吾有知乎哉?无知也。虽有鄙夫来问于我,我亦空空如也,无可为答,我不过扣问其一二端,而我已竭焉,无复可言矣。』言即不言,不言即言,知即不知,不知即知」
言只是言,不言只是不言,知只是知,不知只是不知,今如此说遁辞也。释云:「此僧不言,其声如雷。」
先生曰:「释徒多昏蔽,误读《梵纲戒经》,不礼拜君王、父母,大悖逆,大坏人心,大败风俗。」
释者不礼君王、父母,悖逆人伦,皆有根因,岂一旦便至?此盖因以空无为道,但有这些秉彝不可灭者萌动,便以为动意,便以为理障,及习之之久,焉得不至于此?慈湖可谓恶影而行日下矣。戒之!戒之!《易》曰:「臣弒其君,子弒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
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此亦过犹不及之意。道心人所自有,本不必更求,或于其中生进意,或于其中生退意,进者去其进意,退者去其退意,则道[心]无恙矣。[注:据慈湖遗书补]
终日生进退之心,所谓「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又言得定?不若存心于勿忘勿助之间,则本心常中常正,而进退两忘矣。慈湖不知出此。
孔子又曰:「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知此所教之旨,则知孔子矣。
此数语决非圣人之言,秦、汉间好事者为之,而不审其不类也。四时神气分天地言之,而又以风雨霜露属之天,以神气风霆流行发生属之地,皆非也。夫神气无不贯通天地,地何以载之?天地间无非神气,而独以风霆言之,何耶?易言「品物流形」,而此独言风霆流行,岂独风霆能流形?而风雨不能耶?又言庶物露生,岂上文皆是隐藏,至此而后露耶?文理皆不成矣,何亟称之而不知其不类也?可谓知言耶?
意欲不作,清明和融,为爱敬,为博爱,为敬让,为不敢,为不骄,为不溢,为德义,为礼乐,为不敢遗小国之臣,为不敢侮鳏寡,为不敢失于臣妾,为不敢从父之令,惧其父得罪于乡党州闾,为补君之过,为哭不哀,礼无容,皆此心之变化,一以贯之也,不可以为彼粗此精也。曰粗、曰精者,意也,非吾所谓无所不通者也。其物以十、百、千、万,其实未尝十、百、千、万也。
一精一粗皆理之自然也,今以分粗精者为意。物有一与十、百、千、万之不齐,物之情也,今欲无十、百、千、万,皆不虚无宗指。
人心无体,无所不通
心之中正即本体。何谓无体?无所不通,盗跖与尧、舜皆然,但尧、舜之无所不通者,得其中正,故天理浑全而为圣;盗跖之无所不通者,不中不正,故人欲横流而为恶,岂可不分!孝经之言无所不通,指孝弟之至耳,与慈湖言同而指异。
言有似是而非,似深而浅,似精而粗,足以深入学者之意,其流毒肌肤、浃骨髓,未易遽拔者,正以其与学者心术之病同,故合。夫学者心术之中,其洁清无滓浊者寡矣。孔子诲仲由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学者以不知为知者,往往如是。盖其用力之久,积学之深,自以为穷高极远,蔑以加此。惟无诘焉,诘则必穷,否则好己胜而已矣。其中心亦岂能洞焉而无少留阻!自近世二程尊信大学之书,而学者靡然从之,伊川固出明道下,明道入德矣,而尤不能无阻,惟不能无阻,故无以识是书之疵。大学曰:「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判身与心而离之,病已露矣,犹未著白。至于又曰:「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噫!何其支也。孔子无此言,颜、曾亦无此言,孟子亦无此言。孔子曰「忠信」,曾子曰「忠恕」,孟子亦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而已。他日又曰:「仁,人心也。」未尝于心之外起故作意也。又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又曰:「而勿正心。」岂于心之外必诚其意,诚意之外又欲致知,致知之外又欲格物哉?取人大中至正之心纷然而凿之,岂不为毒?又曰:「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孔子临事而惧,作易者其有忧患,好贤乐善,何所不可而恶之也。是安知夫恐惧、好恶、忧患乃正性之变化而未始或动也。又曰:「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孔子谓:「心莫知其乡。」而此必曰「在」、「正」云者,正意象之凝结。孔子所以止绝学者之意者,谓是类也。又曰:「在止于至善。」夫所谓至善,即明德之(引)[别]称[注:据慈湖遗书改],非有二物,而又加止于之意。禹曰:「安汝止。」非外加止于之意也。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浑然圆贯,初无心外作意之态也。而大学于是又继之曰:「为人君止于仁,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大禹之安止,文王之敬止,岂顽然无用之止哉?其自见于事亲曰孝,见于与子曰慈,发于博爱曰仁,见于恭曰敬。而此曰君止于仁,臣止于敬,父止于慈,子止于孝,何其局而不通也?又曰:「无所不用其极。」是又意说也。致学于性外,积意而为道,异乎子思无入而不自得矣。胡不观箕子为武王陈洪范乎!箕子之言极曰:「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论极如箕子,诚足以发挥人心之极矣。盖人心即道,作好焉始失其道,作恶焉始失其道,微作意焉,辄偏辄党,始为非道,所以明人心之本善,所以明起意之为害。而大学之书则不然,曰:「无所不用其极。」曰:「止于至善。」曰:「必正其心。」曰:「必诚其意。」反以作意为善,反蔽人心本有之善,似是而非也,似深而浅也,似精而粗也。又曰:「道盛德至。」(善)[德][注:据慈湖遗书改]可以言至也,道不可以言盛也,于道言盛,是又积意之所加而非本也。又曰:「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吁!此膏肓之病也,道亦曷尝有浅深、有次第哉!浅深次第,学者入道自为是不同耳,是人也、非道也。学者学道奚必一一皆同,而欲以律天下万世,无益于明道,而反壅之,道无浅深、无次第而反裂之。人心自直、自一、自无他顾,作而起之,取而凿之,岂特大学之士不可以是告之,虽小学亦不可以是乱之也。小学虽未壮,其良心固未斲丧也,作是书者,固将以启佑后学,非欲以乱后学,而学者读之,愈积其意,愈植其山径之茅,愈丧其正也。孔子大圣,其启佑学者,当有造化之功,而三千之徒,犹尚勤圣人谆谆绝四之诲。有意态者,则绝之曰「毋意」;有必如此、必不如此者,又绝之曰「毋必」;有固执而不通者,绝之曰「毋固」;其胸中隐然有我者存,则又绝之曰「毋我」。如是者不胜其众,故门弟子总而记之曰:「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然则学者难乎脱是四者,自古则然,而况后世乎!然则无讶乎大学之书盛行于今,未闻有指其(庇)[疵][注:据慈湖遗书改]者,不可不论也。
不知尊信大学之书,是未尝知学也。程氏兄弟学得其宗,故同有得于大学之书。慈湖疑之,惑矣、陋矣。昔吾五十时读庸、学于西樵山,忽一日疑孔门之学只是一贯,今大学何以有三纲领、八条目?疑孔子之学一传至曾子即失矣。复取大学古本白文熟读之,乃知明德亲民说此学体用之全,心事合一之理。又云在止于至善,又知前二者总会都于止至善上用功,止于至善只一体认天理便了,千了百了,明德、亲民皆了,原是一贯之指。下文自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直推其功至格物,又自物格顺驯其效至天下平,推上推下,推来推去,都只在格物上用功。格物即止至善之别名,原只是一贯之指,推便如此推,●教人逐节做功,功都在格物上也,(止)[上]文知止一节,即知行并进,即其功夫也。慈湖未得此个大头脑,只见如此节目而厌之,遂以为支,殊不知言语有节目,只是一段,殊非七段、八段、两段、三段,只是一本,殊无二本、三本也。慈湖乃疑正心、诚意之非,而不知心意人人所不能无也。又疑恐惧、好乐、忧患、忿懥之语,而不知心不可以有所也,其为此言,自与绝意之说矛盾矣。又疑止于仁之五语,而不知敬止则一,而所发有五也。何得为知言,何曾望见二程脚板耶?可见其用心尚未精,尚茅茅草草也。
先生曰:「某少年不知礼记多非圣人语,甚喜大学心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一章,后因觉,却于此章知非知道者所作。夫忿懥则断不可有,至于恐惧,若以威武恐惧则不可,或 君父震怒而恐惧,何不可?好乐如好色、好货则不可,若好善、好学何不可?忧患如为贫 而忧、患失而忧则不可,若忧其不如舜,或忧虑国家,则何不可?盖不知道者率求道于乐寂灭,不知日用交错无非妙用,觉则于日用应酬交错间,自无毫发非礼处,故大学无子曰者,非圣人之言,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孟子道性善,心未始不正,何用正其心?又何用诚其意?又何须格物?
所谓恐惧、好乐、忧患、正谓不好的,如无意亦是不好的,余辩见前。不知格物,是不知学之头脑也。
大学曰:「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吁!作大学者,其学亦陋矣。小人情状如此,何足发明慎独之学哉!苟不如此,则遂可以为慎独乎!疏略亦甚矣!学道者固如此乎?简少时不知大学非圣人语,甚喜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一章,后因有觉,却于此章知其非知道者作。
「小人情状如此,何足发明慎独之学!」观此章大茅草了。此章正直指小人之诚有不可终灭者,犹孟子指出乍见孺子入井之怵惕恻隐之心,欲人于这善端之微处涵养,故曰「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似是都无善端了,见君子之时,犹皆知掩不善而著善,其自视恐恐;如畏人见其肺肝,此无所益而为者,此何以故耶?乃其所得于天,这些秉彝终不可泯灭,乃诚之在中而形外,发于见君子之时也。此一点善端,独知之理也,能培养之则日长月盛,闲居与见君子皆如此,即是扩充四端功夫,可以保四海矣。此章正是妙处,慈湖疑之,误矣。
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学者往往以中为实体而致意焉,则有所倚,即偏非中也。尧、舜允执厥中,亦不过不偏不倚尔,意微动则偏倚,即谓不中。
中无实体,则所谓卓尔跃如,见其参前倚衡者,何耶?皆属虚无了。
子思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孔子未尝如此分裂,子思何为如此分裂,此乃学自起如此意见,吾本心未尝有此意见。方喜怒哀乐之未发也,岂曰「此吾之中也?」谓此为中,则已发之于意矣,非未发也。及喜怒哀乐之发也,岂曰:「吾今发而中节也?」发则即发,中则即中,皆不容私,大本达道亦皆学者徐立此名,吾心本无此名。
虽分而言之,而未尝不一也,为学者立教也,故曰谓之中,谓之和,欲其养中以发乎和,何尝不一?以分为起意,则皆寂灭矣。
汲古问:「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又曰:『中庸不可能。』何谓鲜能与不可能?」先生曰:「中庸能字,此子思闻孔子之言,不审孔子未尝云能,在论语止曰『民鲜久矣』,无能字。如子曰『中庸不可能也』,此能是用意矣,道无所能,有能即非道。」
孔子曰:「君子之道四,我无能焉。」岂不言能乎?道无所能,何以又言不学而能?以能用意为非道,真禅学也。
孔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至哉圣言!破万世学者心术之蔽,可谓切中。人心即道,学者自以为远。易曰:「百姓日用而不知。」惟其不知,故人以道为远,则求道于心外,不免于有所为。道在我而求诸彼,道不俟于为而求诸为,夫是以愈求愈远,愈为愈远,万世之学者,其蔽一也。舜曰「道心」,明心即道。易曰「日用」,奚俟复求?弃心而之外,弃道而入意,意虑纷然,有作有为,而益昏益妄矣。至于昏妄,是谓百姓日用而不知,是终日怀玉而告人以贫,终日饮食而自谓饥渴也。至近而自以为远,自有而自不认其有。夫其所以不自知者,昏也;所以昏者,动乎意也。如水焉,挠之斯浊矣,不动乎意,则本清、本明之性自不昏矣,变化云为,如四时之错行而自不乱矣。心无质体,无限量,而天地范围其中,万物发育其中矣。此无俟乎辨析而知之如此也,自觉自信,匪思匪为。孔子深惜夫中庸平易之道,人皆有之,因其为之,是以远之,复戒之曰「人不可以为道」,深知大患在乎为道,而已执柯伐柯,近矣;睨而视之犹以为远者,终于二物也。为道如伐柯,终不近道,然而旧习难于遽消,有过不可不改,则亦不为而已乎?故孔子于是又曰:「改而止。」有过则改,如有病则加之药,病去则药可止,人欲已尽,则用力可止。
转了为道而远,以附会其无为之说,老氏之宗指。
孟子言舜、傅说、胶鬲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此止说孟子之学,而非所谓言舜之精一之学,非传说厥德修罔觉之旨也。
圣贤之学同条共贯,都在天理上用功。其生知安行,学知利行,困知勉行,一也。精一与德,不过此心此性尔,岂有二哉!慈湖专取罔觉二字以附己意,禅者多开口便言精一,而不知舜言惟精一,是知行功夫。
孟子又曰:「其为气也,配义与道。」道即义,不可言「与」,气即道,亦不可言「配」。孟子谓游圣人之门者难为言,岂有自觉其言之未能无疵乎?
言气即道,便不是。气得其中正,发于事物,即道、即义,非二物也。配者合一之名,非以二物相配也,在心为道,在事为义,非二物也。言非疵也。
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且心非有体之物也,有体则有所,有所则可以言存。心本无体,无体则何所存焉,非其真者也。人心即道,喜怒哀乐,神用出入,初无体之可执,至虚至明,如水如鉴,寂然而变化,万象尽在其中,无毫发差也。彼昏迷妄肆,颠倒万状,而其寂然无体之道心自若也,道心自若而自昏自妄也,一日自觉而后自信吾日用未始不神灵也,未始动摇也。不觉其未始动摇者,而惟执其或存或不存者,是弃真而取伪也,此不可不明辩。
成性存存之说何谓乎!
孟子谓:「志至焉,气次焉,持其志无暴其气。」配义与道与存心养性之说同,孔子未尝有此论,唯曰:「忠信笃敬,参前倚衡。」未尝分裂本末,未尝循殊名而失一贯之实也。
浑然粲然本同一体,何尝有异?慈湖盖未知道。
孔子言:「志气塞乎天地。」志气亦天下之常言,未尝专指言气也,而孟子则专言乎气矣。孔子言塞乎天地,不言曩小而今大。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间。」则言曩小而今大。曩小而今大者意也,气之实,未尝曩小而今大也。孔子曰:「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或曰天地,或曰神气,或曰气志,或曰人物,一物也,一物而殊称也。
孟子即气言道,发千古未发之蕴。以曩小今大为意,则自可欲之善以至美大圣神者皆意矣,扩充四端以保四海皆意矣。非谓曩小而今大也,本大也,而人自小之,今养之复其本体尔。余见前辩。
老子曰:「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归其根,归根曰静。」老子之于道,殆入焉而未大通者也。动即静,静即动,动静未始不一贯,何以致守为?何以复归为?
孔门得其门入者寡矣。老子正与圣人门路背驰,何谓殆入焉者乎?何其择之不精也。
老子曰:「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语,复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曰混曰复归,疵病大露。混而为一,不知其本一也复归于无物,不知虚实之本一也。
已与圣人大本不同,何谓疵病大露乎!
列子曰:「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列子虽能御风行,乃清虚之功,其于道则未也。物物皆全,心心皆全,列子知异而不知同,不知一以贯之之妙。
同异一体,不知同亦不知异,又岂知一贯!
学者当先读孔子之书,俟心通德纯,而后可以观子史。学者道心未明而读非圣之书,溺心于似是而非之言,终其身汨汨,良可念矣。孔子之言奚可不精而思之,熟而复之?今孔子之言出于学者之所记录,[犹][注:据慈湖遗书补]或失真,况于非圣人之书,其害道者多欤!
孔丛子「心之精神是谓圣」,此非孔子之言也。若然,则是知觉运动、蠢动含灵皆精神也,运水搬柴皆佛性也。慈湖何以读非圣之书而不精择之甚乎?知言是头一著事,岂宜草草?岂谓俟心信道明然后读书乎?
非圣人之言,知道者寡,知道者而不尽其言,犹足以害道。然则以害道之言满天下,不害道之言甚无几,学者不宜泛观,必遭误惑。
请慈湖以此自反可也。
百圣传授唯曰一中,初疑其肤近,疑其庸,又疑其若未免乎意,而百圣一辞,莫知其所为。一日觉之,百圣之切谕明告,诚无以易斯。人心即道,故大舜曰「道心」,本无可疑,意起而昏,为非为僻,始知其有学者亦意起,又从而过之,凡思凡为,皆离皆非。
一中岂云肤庸?惟人心即道、即心见性成佛,为可疑尔。
学者通患,在思虑议论之多,而不行孔子忠信笃敬之训。
句句似是,然而不同。
学者初觉纵心所之无不元妙,往往遂足,不知进学,而旧习遽难消,未能念念不动,但谓此道无所复用其思为,虽自觉有过而不用其力,虚度岁月,终未造精一之地。日用云为,自谓变化,虽动而非动,正犹流水日夜不息,不值石险,流形不露,如澄沚不动而实流行。予自三十有二微觉已后,正堕斯病,后十余年,念年迈而德不进,殊为大害,偶得古圣遗训,谓学道之初,系心一致,久而精(纵)[纯][注:据慈湖遗书],思为自泯。予始敢观省,果觉微进,后又于梦中获古圣面训,谓简未离意象,觉而益通,纵所思为,全体全妙,其改过也,不动而自泯,泯然无际,不可以动静言。于是益信孔子学不厌,乃是知及之已后事,是谓用力于知者,虽动而得不动之妙,终未及仁者常觉、常明、常不动之为至静。
不用思为,恐此患终不免。惟不知从事于勿忘勿助之间,岂得中正之路!说静便不是,终是说梦。
程伯淳云:「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若如或者以清虚一大为天道,此乃以器言,而非道也。」伯淳断然谓「以清虚一大为天道」为以器言,甚善,非知道者岂能道此?然未能见易大传「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非圣人之言,随世俗流传而遂信此,亦有此未至。
未知一形字通上下言,又未知道亦器,器亦道,而肆意非圣人之言,皆属妄而不自知也。且又以明道之言传差了。
濂溪通书亦尚有疵,自明乎道者观之,可以一见,决不劳多议。今自二程尊师之,其书盛行于天下,不得已姑指众人之所未晓者言之。濂溪曰:「元亨,诚之通。利贞,诚之复。」于天下至一之中,忽起通复之异说,穿凿为甚。又曰:「诚精故明,神应故妙,几微故幽。」异哉!裂一道而三之,诚未始不精,何必更精!诚即神,神即几,或曰诚,或曰神,或曰几,皆所以明道心之妙。如言玉之莹,又言其白,又言其润,非有三物。人之道心未尝不诚,未尝不神,其动之始曰几,此万古人心之所同,非圣人独有之。今周子又谓「诚、神、几」,曰「圣人」,是谓众人无之,此正孟子所谓:「谓其君不能者,是贼其君者也,谓其民不能者,是贼其民者也。」孔子明道,未尝有精粗之论,乃起于(以)[注:据慈湖遗书删]后学之意说,孔子每每戒学者毋意,为是之类也。周子又曰:「洪范曰:『思曰睿,睿作圣。』无思,本也;思通,用也。几动于彼,诚动于此。」吁!洪范惟言思,未尝言无思,而濂溪必取乎无思者,是犹未识乎思也。「思曰睿」,明乎思,未尝不睿,未尝不妙,未尝不神,此不可以有无解,何复取乎无思哉!离思而取无思,是犹未悟百姓日用之即道也。孔子曰:「何莫由斯道也。」周子犹未悟思之即道,思之即无思也,况又裂几于彼,裂诚于此,至一之中而强分裂之,殊为害道。
周子言诚则自精,神则自应,几则自微,诚、神、几非三事,只是一物,必三言而后尽。慈湖看错了,便疑周子以自高,此非私意乎!元、亨、利、贞分通复,比类言之以晓人尔。易系辞如此者甚多,其实一理也,何害道之有?
横渠牖铭云:「居则存其心,曰:(有)[存][注:据慈湖遗书改]否?继否?无意否?」张子则勤矣,不草草矣,惜乎其未解,解者不如此。曾子之日三省异乎是矣。曾子之省,不过不忠、不信、传授弟子而虑未尝习之道,皆芸苗改过,未尝助长。如横渠乃揠苗助长之学也。化者自化,岂容问耶?自省本心者自无意,意岂屡省之所能无耶?自省其本心者,自未始有间断,何患乎不继耶?尧、舜虽有惟精惟一之功,要非继续之所可言。孟子之存心,又岂横渠之所云?欲存愈不存,欲继愈不继,欲化愈不化,欲无意愈不已。(不省已)[注:据慈湖遗书删]不省吾心自善,吾心自神,吾心自寂然不动,自无体,则无体、无始终,继不足以言之,云为变化自不凝滞,自不可至诘,夫是之谓自化。此不可以有无言,而况于意乎?此万古人心之所同也,顾自觉者寡尔。孔子曰:「天下何思何虑!」横渠之以深自病其定性未能不动,正以其学未免乎助长也。
日夜精思,横渠或未免于揠苗助长矣。慈湖谓吾心自善、自明、自神、自不动、自无体,则更不用功,不亦或至于不芸苗而忘者乎?
子思问于夫子曰:「物有形类,事有真伪,必审之,奚由?」子曰:「由乎心,心之精神是谓圣。推数究理,不以物疑;周其所察,圣人难诸!」孔子斯言见之子思子之书,世又谓之孔丛子,世罕诵习。乌虖!圣人有如此切至之诲而不载之论语,致学者求道于心外,岂不大害?简谨取而为集语,觊与我同志者,或未观孔丛子而偶见此书,庶早悟此心之即道,而不他求也。至哉,人心之灵乎!至神、至明、至刚、至健、至广、至大、至中、至正、至纯、至粹、至精,而不假外求也。
「心之精神是谓圣」,此一言最害道之甚,乃出于孔丛子。慈湖取之以为终身独到之地,又以此惑学者,非徒误己,又以误人。夸耀不尽,岂有道者气象?岂默识之学?大类《檀经》诸禅籍辞气,自不觉发出来。
虫之所以生成变化者,此也。万化万物虽自神、自灵而不自知,惟圣人自神、自灵而又自知。自知则明,明则通,通则无所不通,故四灵役于圣人。õ 天地之间,非阳则阴,非阴则阳,阴阳之气虽二,而神灵之道则一。风雷电雾雨露霜雪霰雹之所以变化者,此也。羽毛鳞介
开口便说神说灵,说明说通,道无精粗,只拣精的说,非但无此理,亦能令人可厌。
先生曰:「人心何尝不正,但要改过,不必正心,一欲正心,便是起意。」
然则一欲改过,亦非一起意乎?
人性至善,人性至灵,人性至广至大、至高至明。人所自有,不待外求;人所自有,不待外学。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见牛觳觫,谁无不忍之心?见孺子匍匐将入井,谁无往救之心?是谓仁义之心,是谓良心,即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心,即天地、日月、鬼神之心,人人皆有此心,而顾为庸庸逐逐、贪利禄、患得失者所熏灼。某切惜之,敢先以告,每谓教养兹邑,犹欲使举吾邑人皆为君子,况学者乎!诲之谆谆不倦,铲除气习,脱落意蔽,本心本自无恙。
虽则人之本心皆然,失其本心故不得如圣人。良知良能亦人本心固有,然天下孝弟者少,不孝弟者比比,虽以圣人有多少礼乐刑政,立多少学问思辨笃行之教,尚不能复其本体,而云不待外学者,贼夫人之甚者也。
先生首奏:陛下已自信有大道乎?舜曰:「道心」,明心即道。孔子曰:「心之精神是为圣。」孟子曰:「仁,人心也。」此心虚明无体,广大无际,日用云为,无非变化。故易曰「变化云为」,虚明泛应,如日月之光,无思无为而万物毕照。陛下已自有此有道。又圣性澹然,无所好嗜,宜清明举无失策,而犹有祸变云云者,臣恐意或微动,如云气之兴,故日月之光有不照之处。舜、禹相告,犹以精一为难,愿陛下兢兢业业,无起意。不起意则自然知柔知刚、知贤知不(省)[肖][注:据慈湖遗书改],洞见治乱之机,常清、常明,可以消天灾、弭祸乱。
大臣务引君以当道,当道者中正之路,中正则仁矣。慈湖引君以虚明无体,无思无为,果中正之路乎?果体仁之实乎?
又次言改过,圣贤之大德。近世士大夫多以改过为耻,故人亦不敢忠告。王安石本有非常之誉,诸贤兢议新法,决于去位,安石岂不动心致疑?而决策不回者,重于改过也。故其末流,小人类进,祸及国家。陛下取群臣之改过服义者表章升擢,使凡建议,不遂非饰辞,则集众智归于一是,国家何事不办,而尧、舜、禹、汤之大道复大明于今日矣。先生曩尝口奏陛下:「自信此心即大道乎?」上曰:「心即是道。」略无疑贰之色。问:「日用何如?」上曰:「止学定耳。」先生谓:「定无用学,但不起意,自然静定澄明。」上曰:「日用勿起意而已。」先生赞:「至善!至善!不起意则是非、贤否自明。」此日复奏陛下:「意念不起,已觉如太虚乎?」上曰:「是如此。」问:「贤否、是非已历历明照否?」上言:「朕已照破。」
改过不吝,非成汤之大圣不能。此未可责之安石,安石只初学术之差,遂以为是,安望其改过?故知非乃能改过也。慈湖以虚无之学自信,而于古圣贤之言亦且不信矣。改过之言,谈何容易?若宁宗误听其言,只空荡荡地,其害岂小于安石也!故曰:「无以学术杀天下后世。」
某之行年二十有八也,居太学之循理斋,时首秋入夜,斋仆以灯至,某坐于床,思先大人尝有训曰:「时复反观。」某方反观,忽觉空洞无内外、无际畔,三才万物、万化万事、幽明有无,通为一体,略无缝罅。畴昔意谓万象森罗,一理贯通而已,有象与理之分,有一与万之异;及反观后所见,元来某心体如此广大,天地有众、有形、有际畔,乃在某无际畔之中。易曰「范围天地之化」,中庸曰「发育万物」,灼(言)[然灼然!][注:据慈湖遗书改]始信人人心量皆如此广大。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即达磨谓从上诸佛惟以心传心,即心是佛,除此心外,更无别佛。汝问我即是汝心,我答汝即是我心,汝若无心,如何解问我?[我][注:据慈湖遗书补]若无心,如何解答汝?观此益验即日用平常之心,惟起意为不善,用力急改过,改即止,切毋他求,故子曰「改而止」。此心至妙,奚庸加损?日月星辰即是我,四时寒暑即是我,山川人物即是我,风雨霜露即是我,鸢飞鱼跃无非我。如人耳目鼻口手足之不同,而实一人,人心如此神妙,百姓自日用而不知。炳讲师作此表轴求书,故书。
如此见解,立地即见,何难之有?只是虚见耳,非实见也。如梦升天耳,非实升天也。乃达磨之学。慈湖不知不觉发露出来,与圣贤所谓浑然与天地万物为一体自别,所谓「句句合,然而不同」者也。
吾师[注:慈湖遗书作乡]日有数语曰:「吾两目散日月之光,四体动天地之和,步步欲风生云起,句句若龙吟凤鸣,其间周还中规,折还中矩,珠玑咳唾,兰蕙清芬。」此岂人力所能为哉?天机妙运,道体变通,我犹不得而自知,人又安得而诘我?
此妄想耳,非动意之甚乎!
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此圣,百姓日用而不知耳,而况于同邑君子翁彦阳有夷齐之行,非圣乎?
种种只是此言,说圣何其容易,许人何其容易也!即此便是不中正之精神也。
孔子自卫反鲁,息驾于河梁而观焉,悬水三十仞,圜流九十里,鱼鳖不能道,●●不能居。有一丈夫方将厉之,孔子使人并流止之曰:「此悬水三十仞,圜流九十里,鱼鳖●●不能居也。意者难济也。」丈夫不措意,遂度而出。孔子问之曰:「巧乎?有道术乎?所以能入而出者何也?」丈夫对曰:「始吾入也忠信,及吾之出也亦忠信。忠信措吾躯于波流,而吾不敢以用私,所以能入而复出也。」子曰:「二、三子识之,水犹可以忠信之身亲之,而况于人乎!」某读此,不胜起敬而叹曰:「有如此切至之言,先圣许可而诸儒未有表而明之者,甚矣,大道之不明也。」
此即慈湖所谓非圣之书也,何其信之深乎!此及道家所谓入水不濡、入火不焚之说,荒诞之语也。慈湖何不请入水试之?不明理如此,而谓精神即圣可乎?异端害道,欺心欺人者也。
梦协谓:「心之精神是谓圣,此圣人之言,何敢不信?但学者所造有浅深。」某谓道无浅深,先圣曰「改而止」,谓改过即止,无容他求。精神虚明,安有过失?意动过生,要道在不动乎意尔。
从来见慈湖每每连篇累牍,皆以心之精神为圣,观此乃知所谓精神者虚明也,盖圣则虚明而止。谓虚明为圣,则释、道家皆圣矣,不亦误乎!
于乎!道非心思言论之所及,虽圣人不能强人之必明。孔子大圣,其所启明,惟颜子三月不违,余则月至、日至,当是闵子骞、冉伯牛、仲弓、曾子诸贤,余不能强也。他日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曾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矣。」厥后孟子得不学而能之良能,寥寥千载,无所考见。我宋邵康节、程明道,至矣而偏,象山陆夫子生而清明。
未必悟所谓皜皜者何物,徒取以附清明之说耳。以邵、程并称,未达也。又以为至矣而偏,夫至则不偏,又未达也,独以为象山清明,又未达也。孟子良能良知又必待扩充达之天下,乃为仁义,今乃便说是见的圣人,又未达也。
某于淳安钱子,名时,字子是,至契。子是先以觉,惟向有微碍,某铲其碍,遂清明无间,无内外、无始终、无作止,日用光照,精神澄静,某深所敬爱。
觉则无碍,碍则非一,铲碍便能无间、无内外、终始、作止。日用光照,精神澄静,此得非言下觉乎?虽颜子亦不能,亦必待循循善诱,博文约礼,竭才后乃见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慈湖谈何容易!
简咨定远契好,长书细楷,远以见示,备著深(清)[情][注:据慈湖遗书改]跋语及大学,简所未安。大学非孔子之言,定远曰「体察」、曰「隐诸内心」,是未信此心之即道,故更体察,更隐也。体察与隐皆起意。孔子戒学者毋意,曰内、曰外皆起意,此与大学同病,曰止、曰定、曰静、曰安,皆意也。孟子曰「勿正心」,而大学曰「正其心」,又曰「先诚其意」、「先致其知」,又曰「在格物」,皆意也。益可验者,篇端无「子曰」。定远更需余言,然己易、闲居解亦详矣。
敢于非古圣贤之书,非出于动意而然乎?
耀再以书叩老先生,其略云:「平常正直之心,虽人所固有,然汨没斲丧,所存者几希!平时憧憧往来于利欲之涂,而牛羊斧斤,若是其濯濯。幸而闻大人先生之言,是为之涵养,为之克治,待其胶扰之暂息,清明之复还。于是良心之苗裔,善端之萌蘗,时时发见焉。必也体而察之,隐而度之,时循执守,久焉而后安止精熟,不失我心之本然。今惧其起意也,不敢体察,不敢隐度,坐听是心之所发,则天理与人欲并行,真诚与伪念交作,果何洞识其然否?恐放其心而欲求者不可以如是。窃尝深念,欲遵先生之教,全其平常正直之心,不体察、不隐度、不起意于中,又不可汨然无所事,若枯(稿)[槁][注:据慈湖遗书改]者之为也。
此其门徒所质疑者良是。不动意则博学、审问、慎思、明辩、笃行者皆不可用矣,只终日冥冥茫茫、便是学矣,可乎?
辩慈湖解孔子闲居
孔子闲居,子夏侍,子夏曰:「敢问诗云:『恺悌君子,民之父母。』何如斯可谓民之父母?」孔子曰:「夫民之父母乎,必达于礼乐之原,以致五至而行三无,以横于天下,四方有败,必先知之,此之谓民之父母矣。」子夏曰:「民之父母既得而闻之矣,敢问何为五至?」孔子曰:「志之所至,诗亦至焉;诗之所至,礼亦至焉;礼之所至,乐亦至焉,乐之所至,哀亦至焉;哀乐相生,是故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此下慈湖解「志之所至,不可得而闻也」一节,曰:礼乐之原即五至,五至即三无,三无即五起,五起即能先知四方之败者。道不可言,孔子欲无言,不得已而有言,曰原足矣,何必言五至,五至多矣,又何必言三无!子夏沉溺于文义之渊薮,断非一语之所能晓,敷而明之,曲而畅之,庶几或触其机也。何谓至?人皆有心志,即志即至,无所复至。凡志之有所思焉,有所感焉,思亦何所思?感亦何所感?思无所思,人自以为思;感无所感,人自以为感。(条)[倏][注:据慈湖遗书改]然而思,思无所起,思而又思,思无所止,人自以为止。所止者何所?厥思亦何物?执之而无得,视之而无睹。莫究厥始,莫穷厥终,莫执厥中,是之谓大同。(条)[倏][注:据慈湖遗书改]然而感,感无所起,感而又感,感无所止,人自以为止。所止者何所?厥感亦何物?执之而无得,视之而无睹。或曰气,气亦中无有;或曰心,心亦无本体。莫究厥始,莫穷厥终,莫执厥中,是之谓大同。若然,则由志而为诗,诗亦然也;发于礼仪,礼亦然也;于是乎乐生,不知(乎)[手][注:据慈湖遗书改]之舞之、足之蹈之,则乐亦然也。人情亦岂能终月乐、终年乐?亦有哀焉。有所恻焉则哀,有所伤焉则哀。或哀焉,[或乐焉][注:据慈湖遗书补],哀乐相生,其变万状,于戏至哉!孔子曰:「此虽使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哀虽至于哭颜渊恸矣,而不自知。乐虽至于孟子喜而不寐,亦不可见、不可闻也。哀乐必有物,非不可见也;哭笑必有声,非不可闻也;而圣人断然曰不可见、不可闻。众人之乐皆不可见、不可闻也,而众人自有以为可见可闻也;众人之哀皆不可见、不可闻也,而众人自以为可见可闻也。哀与乐,名也;闻与见,亦名也;(感)[惑]其名者,失其实也。是名即实,是实即名,名与实,亦名也;惑其名[者][注:据慈湖遗书补],失其实也。志即诗,诗即礼,礼即乐,乐即哀。
水尝谓戴记孔子闲居诸篇,只可何作传看,不可作经。作传,学者自择,犹可也,慈湖一概信之,误矣,何其择之不精,语之不详耶!盖圣人一言而可尽者即「止」,未尝因人而生出许多支辞,五至、三无、五起,皆非圣人之言,慈湖信之,惑矣。以心志解至,又非本义也。至于有思感、无思感等说又遁辞也。又云心无本体,是又未识心也。至于志之所至、诗亦至焉之说,此本于诗言志,志、诗本是一事,今以为二至,误矣。其礼未有因诗而至者也。哀乐相生之言,盖本于乐极生哀之说,然未有哀反生乐者也。哀乐皆生于心,当其未发、未生,以何者为乐?何者为哀?知其谬矣。所谓视之、听之二句,得圣人指,然未知所谓之者是何物,此解不睹不闻之道体,不可见闻者也,今以解哀乐不可见闻,全虚无了。
志气塞乎天地,此之谓五至。子夏曰:「五至既得而闻之矣,敢问何谓三无?」孔子曰:「无声之乐,无体之礼,无服之丧,此之谓三无。」
此下慈湖解「志气充塞」至「三无」一节,曰:志气即天地,谓之充塞,非过论也,谓天地合德可也,谓范围天地可也。其曰充塞,乃人心狭固,井蛙不可以骤语海,姑为是言也。圣人之言不可以一定论也。或曰礼乐之原,或曰五至,或曰三无,或曰致,或曰行,纵而言之,错而论之,无不可者。圣人曰五至,吾曰六、曰七,可也。圣人曰三无,吾曰四、曰五,可也。诗与礼、与乐类也,忽继之以哀也,深明夫一体无二,纵而言之,错而论之,无不可者。是故无声之乐即无体之礼,无体之礼即无服之丧。乐未尝无声,必曰无声,非无声也,即声也。礼未尝无体,必曰无体,非无体也,即体也。丧未尝无服,必曰无服,非无服也,即服也。声即无声,体即无体,服即无服,本无所异,何必言同?唯人徒执其声,故曰无声。徒执其礼,故曰无体。徒执其服,故曰无服。
水谓乐未作,礼未行,服未定,则不可谓之礼、乐、丧服矣。至于无声即声,声即无声,无体即体,体即无体,无服即服,即无服之说,愈遁而支矣。
子夏曰:「三无吾既得略而闻之矣,敢问何诗近之?」孔子曰:「『夙夜基命宥密』,无声之乐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无体之礼也;『凡民有丧,匍匐救之』,无服之丧也。」子夏曰:「言则大矣,美矣,盛矣!言尽于此而已乎?」孔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之服之也,犹有五起焉。」子夏曰:「何如?」孔子曰:「无声之乐,(志气)[气志]不违[注:据慈湖遗书改];无体之礼,威仪迟迟;无服之丧,内恕孔悲;无声之乐,气志既得;无体之礼,威仪翼翼;无服之丧,施及四国;无声之乐,气志既从;无体之礼,上下和同;无服之丧,以畜万邦;无声之乐,日闻四方;无体之礼,日就月将;无服之丧,纯德孔明;无声之乐,志气既起;无体之礼,施及四海;无服之丧,施于子孙。」
此下慈湖解「何诗近之」至「施于子孙」,而附以己意曰:诗曰「夙夜基命宥密」,命何所基?命何所始?始无所始,无所穷际,谓之极宽、极宥,可也。不可得而见,不可得而闻,不可得而思,谓之至密,可也。曰基、曰宥、曰密,皆名也,惑其名者失其实。声即无声,天下之至实也,而徇名与声者惑之。圣人曰无声,所以破学者牢不可破之定见也,非以无声为定论也。又虑学者无从而求之,使穷其本,始得其始,则得其终矣。曰基命,所以原始也。原声所始,始无所止,莫究厥始,莫穷厥终,莫执厥中。无声之乐,日闻四方,果日闻四方矣。无声即声,声即无声,无体即体,无服即服,无本末,无精粗。威仪实无体,其曰不可选也,是诚不可选也。凡民有丧,匍匐救之,是故无服之丧也,即齐斩功德缌之道也。于父斩衰,于母齐衰,兄弟期降,而功缌衰,诚有等差,皆一心之为也。即匍匐救丧之心,以丧其亲则为齐斩,为擗踊,为毁瘠,一也。非人之所为也,天也。天即人,人即天地,即日月,即四时,即鬼神,即礼乐之原。原无所本,亦无所末,本末之名因人心而生,本末之实不以人心而异。人谓之本末,则亦始从而谓之本末,人谓之天,则亦始从而谓之天,人谓之地,则亦始从而谓之地。人曰日月,吾亦可得不谓之日月?人曰四时,吾亦何得不谓之四时?人曰礼则曰礼,人曰乐则曰乐,人曰人则曰人,人曰道则曰道,曰气则曰气,曰志则曰志,有曰有,无曰无,号名纷然,意虑杂然,而未尝不浑然、寂然也,人自以为纷然、杂然也。故曰即哀乐之相生而实不可见、不可闻也。此非徇名者之所知也,亦非徇实者之所知也,实无所徇。实无所实,弃名而求实非实也;弃实而言名非名也。实非学者之所知也,名亦非学者之所知也,知则不知,不知则知,知则乱、则昏,不知则清明、则无所不知也。孔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文王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子贡以为多学而识之,圣人以为非。孔子又曰:「天下何思何虑!」学者苟有意焉,夫子必曰「毋」,有必焉,必曰「毋」,有固焉,必曰「毋」,有我焉,必曰「毋」,微有意度,如云气之蔽太虚矣。四方有败,安能先众人而知之?先知四方之败者,必其不识不知者也。孔子曰:「不逆诈,不(忆)[亿][注:据慈湖遗书改]不信。」而亦自先觉,何也?意虑不作,而本清、本明之性自无所不照故也。此非口舌之所能道也,此非思为之所能到也。人心自清,人心自明,人心自无思无为,人心自寂然不动。思未尝思,人自以为思,为未尝为,人自以为为。清也、明也、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也、知也、不知也,皆名也,惑其名者失其实也。子夏闻三无之论曰:「言则大矣,美矣,盛矣。言尽于此而已乎?」是子夏未领吾圣人旨也。圣人之旨非美盛所可得而言也,亦非言所可得而尽也。故孔子又启之曰:「君子之服之也,又有五起焉。」服而念之,畅而明之,五起非有五者之不同也,五起犹五节,加焉而六可也,损焉而四亦可也。纵而言之,错而论之,无不可者。无声之乐,气志不违,气志不违,气志即乐,匪异匪违。无体之礼,威仪迟迟,不可度思!无服之丧,内恕孔悲;其恕其悲,孰得而知?无声之乐,气志既得,得非有得,亦非无得。无体之礼,威仪翼翼,威仪翼翼,顺帝之则。无服之丧,施及四国。三者一旨,三者一得。无声之乐,气志既从,何异何同,昭然浑融。无体之礼,上下和同,此敬此恭,何所不通?无服之丧,以畜万邦,有安无危,有福无殃。无声之乐,日闻四方,人皆闻之,而曰不知。无体之礼,日就月将,不勉不强,从容有常。无服之丧,纯德孔明,皜皜精白,礼乐同情。无声之乐,气志既起,其起即止,变化不已。无体之礼,施及四海,此道大通,无远弗届。无服之丧,施于孙子。
诗言「无声无臭」,而必曰「上天之载」,明有无虚实一体也。今一切说虚无,可乎?又说圣人以无声破学者定见,是圣人已堕在一偏,何以救人?救人惟在中正耳。圣人无二语,谓心即是服,则设有一人丧亲而不为服者,曰「吾服在心矣」,可乎?至于天地、日月、四时、礼乐、人道、气志、有无,皆一定不可易之名,设有在狂人指天谓为地,则亦可姑从而谓天为地乎?至于哀乐未生,诚无名矣,又何以谓之相生乎?又云「知则不知,不知则知,知则昏乱,不知则清明而无不知」,则孟子所谓良知皆非耶?而又援孔子无知,文王不识不知,以归附其说,益远矣。其四方有败,先众而知,死亦蜀山人之前知,非圣人之前知也。又云「五起加焉而六、损焉而四皆可」,若非圣人之言,则易言、烦言则可以损益得;若圣人之言,则如几子之有四脚,缺一不可。盖此类非圣人之言,故无声礼乐等,[吾重]叠言之,不过一理,更无浅深,何必多言?慈湖附会之,益见择之不精矣。
子夏曰:「三王之德,参于天地,敢问何如斯可谓参天地矣?」孔子曰:「奉三无私以劳天下。」子夏曰:「敢问何谓三无私?」孔子曰:「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奉斯三者以劳天下,此之谓三无私。其在诗曰:『帝命不违,至于汤齐。降降不迟,圣敬日跻。昭假迟迟,上帝是祗,帝命式于九围。』是汤之德也。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清明在躬,气志如神,嗜欲将至,有开必先,天降时雨,山川出云。其在诗曰:『嵩嵩维岳,峻极于天。维岳降神,生甫及申。维申及甫,为周之翰,四国于蕃,四方于宣。』此文、武之德也。三代之王也,必先其令闻。诗云:『明明天子,令闻不已。』三代之德也。施其文德,协此四国,太王之德也。」子夏蹶然而起,负墙而立曰:「弟子敢不承乎!」
此下慈湖又覆解「五至」、「三无」、「五起」,以释「天有四时」至「无非教也」。至终篇曰:礼亦如此,乐亦如此,三王之德如此,天地之德如此,日月之明如此。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人无私喜怒。天地、日月即人,人即天地、日月。以为异者,耳目、思虑之所及也;以为同者,非耳目、思虑之所及也。非是有非,非及不及,天人无违,故帝命之。人而违天,私意作之,故天命去之。得此道者谓之圣,圣无不敬,敬非人为,是谓日跻。为则堕矣,莫克进矣。进亦匪进,人言曰进,姑亦曰进,是进无私,是进无为,自然昭明,自然暇怡,寂然浑然,融融迟迟,所以顺帝则者在斯,所以作式于九围者在斯。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寂然浑然,其教我也昭然。自地而上,莫非神气之可指者,如风霆。风霆作芽甲形,庶物露生,寂然浑然,其教我也昭然。其在我也,为百骸,为九窍,为视听言动,为气志嗜欲,寂然浑然,又何其清明,又何其如神也!即人即神,姑曰如神。何以验其神?嗜欲将至,有开必先;天降时雨,山川出云;宣王未出而临莅天下也,而岳先降神,生甫及申,何为乎?其神至如此。道通为一,其心甚神,神无方体,易曰「范围天地」,天地在吾心量中也。子思曰「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者,圣人实育之也。此道非圣人独有而众人无也,天下之所同也,自此而上,千万亿年皆此心也;自此而下,千万亿年皆此心也。天者,宣王之高明;地者,宣王之博厚;山川,宣王之流峙;云雷风雨,宣王之震动;散润嵩岳,宣王之嵩岳;申甫,宣王之申甫。在古不为先,在今不为今,在后不为后,浑然、寂然,不澄治而常清,不思虑而常明,何独圣人为然?又何独宣王为然?乐平有老士王者,曩数年梦令遣胥致命,俾成先圣之宫,且召之食,期日二十有七,至是默符曩梦,期日正同,王老感异捐金特盛,此亦王老之有开必先也。于戏!人皆有是。至灵、至神,古今一贯之心,即天地之道,即礼乐之原,即文武之德,即三代之德,而不知自贵,不知自爱,殊可怜也。能自知者千无一,万无一。自知诚鲜,而常知、常明者又鲜。自知者,孔子谓之知及之;常知、常明,孔子谓之仁能守之。自知非意虑之所及,亦非舍意虑之所为,意虑交作,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人皆有是明德,而不能以自明,能自明而又不能常明,有时乎昏,则不可以为仁。仁者觉之之谓,医家之流谓四肢不觉为不仁,先儒常举此以明仁无一物之不觉,无一事之不觉,无斯须之不觉,如日月中天,如水鉴时明,常觉常明,自觉自明,昼夜通贯。颜子进乎此,故曰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日月至者,如仲弓之徒亦可以言仁,惟日月外,亦昏亦违,可以言仁,不可以言尽仁,颜子几尽于仁矣。孔子六十而耳顺,则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已!
三无私即一无私,以为三者,不知道者之言也。谓人与天地、日月同体可也,其理一也。慈湖言人即是天地日月,混矣;知其浑然者而不知粲然者矣,知理一而不知分殊者矣。审如是,则或有呼人曰天,可应之乎?择之不精,语之不详矣。又闲居以四时、风雨、霜露属天,以神气风霆、庶物属地,不知天地一气,升降化生而无二,非知道者也。神气贯彻天地,而独云地载神气,莫非神气而云神气风霆,又云流形露生,皆不成道理,决非圣人之言矣。慈湖择之语之,果精果详乎?其余慈湖解,通篇神异虚无之说,且词气出自檀经,又引王老梦而言益荒唐矣。象山未尝有此言也,未尝道「心之精神谓圣」之语也。学者慎之!
泉翁大全杨子折衷跋语
嘉靖己亥秋闰月,珠谒我师甘泉先生于南大司马。同门刘子子实出所录杨子折衷示焉,珠捧而终读之,作而叹曰:「斯先生忧世之心,大不容已者乎!天下非独不知学者之可忧也,学大失其路者大可忧也。慈湖之说行而人皆乐于径捷,同声唱和,靡然而趋之,名之曰儒,而实学则禅也。自谓圣贤之徒,而实则异端之归也。夫杨、墨、佛、老之学,异端其名者也,人可知也。今之慈湖之学,儒其名而异端其学者也,人未易知也。未易知则其入人也,必幽隐而不自觉,必深痼而不可回,此先生所以忧之大而不容已于辨心也。此先生必即人心中正之同然而不容泯者,辨之详且切也。昔者杨、墨之害,时则有孟子者辞而辨之,故息;佛、老之害,时则有程子辞而辨之,故不行。今慈湖之学,时无先生出而辨之,则天下后世之害可胜言乎!然则先生之生斯世也,其殆非偶然者矣;刘子之录斯录也,其殆非徒然者矣。」是月四日门人广陵沈珠谨跋。
泉翁大全集卷之八十二
书参赞行事首
嘉靖己亥秋,南京太宰甘泉湛公受大司马之命,参赞机务。公矢诸神明,精心竭力,以其僚石江欧阳公率其属,提挈宏纲,分疏细目,达支循本,探端张绪。凡闻之上、喻之下,兴利去害,总若乾事,籍以示铣。夫其申圣谟,崇古礼,厉兵成武,率乃自躬,省费宽民,协之各署,养高年、饩困戎、逐游客、止火葬、劝农桑、联保伍、作义阡、坚定业,斯盖相天下之道焉,匪直参赞此邦尔,其诸真见天理而放诸有众者乎!昔在商季,一夫肆虐而周代之,殷墟故民,席宠怙侈,酗酒淫朋。周公迁迩王化,礼洽刑禁,三世始变。亡元以夷猾夏,斁我彝伦、紊我秩典,天地聿闭,品汇奚章?皇祖起而拯之,其艰十倍于周,究其源,自于燕安;程其委,会于贪纵。民榜之所申明、大诰之所惩艾,皆自此邦始。今世久熙,大纡小弛,浸致乱萌,振怠遏辟,非老臣伊其忧之。夫药不当病,犹无医也;化不革心,徒称劳也;公其知本矣乎!其属吴藩氏请推其长之美,反诸戎所。说以忘劳,教而用战,都哉!铣读前史,悲穷救瘼之术烂然,考其世则益衰,岂非无实之故与?易曰:「君子以申命行事。」故申而不行,则挂壁间贲楮上而已。是岁除日,嘉议大夫南京礼部右侍郎相台崔铣书。
参赞事略
门人邵阳陈大章校刊
初任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告示
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 为申严禁约事。照得本职由翰林升南京国子监祭酒,升南京吏部右侍郎,转北礼部右侍郎,升南京礼部尚书,转吏部尚书,以至今职,前后十余年,所接除斯文道义之外,别无私比,众皆知之。兹者伏蒙朝廷钦命,参赞守备机务重任,夙夜忧惶,自顾军旅之事,虽所未学,然文武一道,则存乎此心。乃自秉心恭默,夙夜战兢,莅任三日,既谒文庙,乃以九香,誓于都城隍神,有曰:「水自受命以来,即有视京畿军民如子之心,夙夜祗惧,惟恐未知所兴革之宜,以称上德意。惟明神默加启佑,孰兴孰革,默以启予,予有夙秉心竭力,而敢有一毫私谋者,惟明神察之殛之。」今既越月,恍如梦之渐觉,又赖三五贤哲明以告予,得非明神默有以启之欤?夫神之启之,非谆谆然语之也,乃启之明哲而告之也,神人一理也。所宜兴者,俟次第请命行之。兹有应合禁约者若乾事,布列于左方,百尔有官吏士军民兆姓,庶其悉心听之戒之,勿以视为虚语,自取罪咎。故示。
一、禁革倚称,以全名节。本职自离祭酒以来,生徒屡欲谢绝不能,其间欺负之徒,虽圣人不保其往,亦不忍疑之。近访得福建一人,本名陈希元,又名陈大春,诈顶已死举人陈邦●,托称门生名目,又某某,阴为阳掩,互为假托,多行不善。本职知觉,痛拒绝之,诚恐犹匿京城,内外诓骗,为害不小。除密指名,已批付该城兵马官,访拿送官,追问假托,械递还籍外,照得本部武职,军政所关,自今或有倚称门下名目行诈者,五城兵马,不分真伪,拏送到职,以凭审究,或驱逐而去之,勿使玷坏名教。
一、率先自禁和买,以安商人。本职十年以来,并不出票买物,止令小僮出铺平买,间有反被多取者,亦不为恤。访得南京大小衙门,及官豪势要之家,多有置买货物,出票召铺行,低估时价,强买和买,致使客商亏折本钱,败家逃亡,甚无抚安人民之道。除上请裁处行头一节外,合先行禁约,积年皂乾之徒,毋得拨置害人,违者许受害人赴告,先行拿治皂乾之徒,以警其余。
一、明礼法,以杜侈靡。本职参赞守备之任,钦奉敕谕,内有抚安人民之责,无所不当理。照得南京承六朝陋习,虽以我太祖、成祖治化三四十年,余风未殄。其间俊杰之士固有,子弟侈靡浮夸致损败家业者亦多。如一丧葬之间,纸器诸物,或动费数百金,又好为酒食,与吉宴无异,以为不如是,人即议为不孝。又好用浮屠道士,作为斋醮,以超度父母,以糜破其家赀,以为不如是,人即议为不孝。不知父母生平有何罪恶,是以罪人待父母也。以诬妄之礼待父母,是欺其父母也,皆为大不孝也。故京畿富贵之家,少过三世者,大抵由此。合出示申严,仰五城兵马指挥官以理开谕,痛加禁革,但有如前谬妄,即便拿禀送治。
一、禁用淫乐,以正风俗。夫教坊司之立,本为朝廷设乐之用,其乐妇亦止以备宫闱大婚暂用,其后相沿,用之于民家,甚非本意。或士夫之家,多用扮戏,至于公宴,每每用朝廷之乐工,于礼法未当,且助欲生悲,坏其心术。又有身衣冠,亦或游于非礼之地,以辱其家、丧其家者,怙侈灭义,风俗不美,莫大于此。至于教坊司买良家女为娼,南京礼部厘革,诚为至当。本职署事之时,亦申严之,许缉访首告,以为实罚。今参赞守备,抚安人民之道,宜无急于此者,仰五城兵马官一一如前禁止,以为兵马之能与否。
一、照例拆毁僧尼寺庵,以端治化。夫僧尼道士,不耕而食,不蚕而衣,不役而逸,诚为大蠹。屡奉钦依禁革,拆毁寺院,化之还俗,所以哀矜其不得为人世之四民,抑且有伤化理也。近该礼部拆毁,诚为遵时例、复古道之意,职前署事,亦切申严之。今忝参赞守备,此亦抚安人民之大端。访得各城无敕额庵寺,尚多隐匿者,非兵马及该县官吏不用命之咎乎?自今以后,许兵马官一一陆续报呈,以凭拆毁,以仰副朝廷化淳之治。兵马等官有仍前不用命,即记以为不职。
一、查处优给优养,以恤孤幼。访得南京锦衣等卫所官舍及妇女,逐月例有优给、优养俸粮,多被亲族人等欺其幼弱,夺为己有,随手化费,及男至出幼、女至出嫁之时,全无所资;以致女误嫁期,至于失所;男误袭期,至于失职,甚为可悯。仰该司今后男优给,女优养,查系某人存养,每月应得粮,止许支与收养家五分之一,勾其衣食则止,其每月余银,送司验封印,收贮于该卫,立记簿册,每月委官查验。如本卫官盗费,即准在官钱粮监守自盗论罪。如此积待男袭职、女出嫁之时,已各有盘缠奁饰,而朝廷优恤之恩不孤矣。
一、禁久隶从谀买物,以全各官名检。照得诸司贤哲,岂不皆知体国恤民,多因久惯隶卒从谀之,遂或有出票召铺户行头,低价奉承买物者,相沿为弊,流毒不小。后来主官因恬以谓当然,殊不自觉。各行市损价折本,商贾不来。去先王之时,天下之商皆悦而愿藏于其市者,远矣。况此亦非体国检身之道,今后诸司买物私用,幸勿召铺户行头,直令家人亲将钱银到铺,亦不必称某官名头,平价与买,则市户称便而商贾来归,先王之治效见矣。其铺行亦要每月朔及每季,各其某官买过某物,赴于参赞衙门回报,以凭查咨部院。若各官买物平价,不出名头者,不报在内。于本月无有官买之货者,亦必要逐一回报。
一、劝课农桑,以立治本。盖古之为治,必本于农。伏睹我太祖高皇帝屡有劝农之诏,仰惟圣明力兴内外籍田,是有亲蚕之教、豳风之作。盖周王业起于稼穑,是以诗载七月;周公陈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孟子言王道,必先树畜;至于商鞅之法虽不足言,然其力耕织以富国,至禁弃灰一节,亦不可废。且以苏、松之田,税粮最重,然赖务积粪、勤耕耨,非徒重粮不为累,由此反多致富。今观南京内外郊原,人民甚为懒惰,城中不耕者,不肯积灰积粪,其郊外农氓,又只自耕听天,不知治粪之法。每于暇时脱土皮带草者,置于牛栏脚下,使牛粪牛尿杂踏为坭,每月一出,堆积于外。又取新土带草者置之如前,积之一年,其土草牛粪发为好粪,又取灶灰兼布田中,加以人力芸耨,是为上农,谷不可胜用矣。合行该县差官老人,及守备厅差该城兵马官,于田时巡行阡陌,视农之勤惰,赏罚劝惩之。宅不毛者,必重罚之,如古之夫里之布。然此亦先王之政,而守备抚安人民之重事,不可视为细务而不屑为也。虽本职亦不为常例,时出视察兵马等官之行否,与民间疾苦,察民勤惰。惟兵马等官于巡行时,不许食民间一酒一饭,扰累农氓,反为虐政矣。伏闻圣祖时,有一巡按官滥食民间一鸡,即加刑戮,可不畏乎!若有犯者,计赃以为斥黜。
一、申明礼制,以变风俗。照得朱文公家礼一书,仿括古礼而为之。我太祖高皇帝谕民遵行四礼,甚盛典也,所谓四礼者,冠、婚、丧、祭也。盖冠者,成人之道,冠礼不行,则天下人无成人矣。婚者,人道之始,婚礼不行,则天下人无人道矣。丧礼所以慎终、祭礼所以追远,丧祭无礼,则人无终始,不可以为子矣、不可以为人矣。南京乃国家根本之地,而为四方之观望者也。三礼既已鲜行,丧礼尤为太侈,今后于四礼之节,宜遵行文公之规,以钦承圣祖之训,则为盛世之良民善众矣。
一、谨酒戒,以保身家。夫古之置酒,止为宾祭而设,非使人纵欲败德也。酒能为人合欢,亦能使人乱性,故禹恶旨酒,周书酒诰一篇,反复深陈丧德邦之祸,皆由于酒。我太祖高皇帝,初定天下,禁民种秫,以止酒祸,与先王之意相吻合矣。盖将以使人心不死,天理常存,所以慎德厚俗,置民于仁寿之域也。南京都城内外,酒店何止巨万?此酒米所以益多,饭米所以日耗,无怪乎人民之多穷困也。况一入酒店,即其父母妻子之养,又纵酒发狂,一言相忤,攘闹斗殴,或登时致死,或忿气自缢、投河投井,无日无之,多由于酒。或入酒店相约为盗,遂亡其躯,以及其亲,皆由于酒。仰五城兵马指挥司严加禁革,若系旧店,省令以渐立限收闭;若系新开店铺,即拏送守备厅以凭究治,若饭店不在禁内。
一、禁打点诓骗,以杜奸弊。访得考选之年,有等无藉之徒,预先在外指称打点军政,及访察各官贤否为由,专一诓骗官人财物,俗名为撞太岁。今照嘉靖十九年例,该考选如有前项奸人指称打点诓骗者,著缉事衙门访出,拏送本部,照例参问边远充军。
一、禁掯勒财物,以恤贫困。照得南京各卫所官舍旗丁来告,参赞袭职,优给优养,比试收旗,复役并鎗等项者,文书过本部,四司吏典多有勒取纸札钱银,多寡不等,访出定行问革。又各该卫所有等掌印佥书、指挥千百户等官,不与结勘,故为刁蹬掯勒财物,以致违误;又有因其掯勒,贫而无财乾理,致误过年岁,例不得袭职,失去父祖前程者,是谁之罪?若有此等,许受害之人指实具告,参究不恕。
一、禁假公营私,以励职官。访得各卫所官,多有指称过江征收屯粮、并地租银两,及催征帮甲夫银为由,需索财物及鸡鹅米麦等项,廉耻丧心,为害不小。若有此等事发,定行参究,革去管事,不恕。
一、禁军职擅接词讼,以安军民。访得屯田巡捕官,不肯守本等职业缉捕盗贼,专一在屯生事扰害军人,滥受词讼,擅拏平民,收监唬吓财物。今后如有再犯,许被害之人指实具告以凭,重究不恕。
一、申明旧例,严禁管运内官索取船甲、料取帮甲财物。
查得嘉靖六年圣旨:「管运进贡内官,务选老成安静的去,凡奸贪克剥、好生事端之人,俱不许差遣。」钦此。钦遵。嘉靖九年,该本部尚书王 题准:「今后南京管运内臣索要夫甲见面酒席帮钱等项银两,许被害夫甲就于两京兵部陈告参问,请旨发落。照依文臣受赃,革去职役,仍追原银给还夫甲。」本年十月内,南京兵部车驾司主事林文华奏准条例所载:「附搭私货小甲客商有刑,而内臣前站无罪。此内臣前站所以任意招商,无事得银入己,事发则归罪于商甲,刑罚不平,奸顽无畏。今后南京一应进贡,该用黄马快船装送者,先期半月行文南京兵部拨船之后,限五日以里起程。如或停船招商,揽有见货,许验装并巡城御史等官,先将招商前站旱船人等挐送法司,连小甲客商俱照前例,一体问发充军,所搭货物尽数入官。若非应捕之人,有能获者,就将货物全给告人充赏,管运内官参奏定夺。」前件节年事例甚严,但日久人玩,管运人员罔知遵守,凡遇起运,预先半年,或两三月前取拨船只,索取船甲面酒礼、打醮吹鼓手等项财物,及拨人夫听事抬轿役使。行至中途,附搭私货,索取帮钱,致害夫甲赔累困苦。相应申明前例,内守备衙门今后管运内臣,遵照明旨,务选老成安静之人,其取装载船只,文移内明开某日装扛、某日开行,本部即便拨船,一出告示禁约晓谕。如有管运内臣前站人等索取船甲财物,许被害人指实赴告,以凭从重参究。
一、禁小甲造船需索花费,以宽帮甲。访得小甲于造船之时,百事不理,皆系帮甲出银,又率多设计取帮甲财物,又自起造之日,以至完成之时,每日令帮甲盛设酒殽,及作头木匠人等,朝夕令设酒饭,每造船一只,率花费数十两。小甲不思自己差出之时,曾被公差内官沿途掯害之苦,不能恕以处人,是无人心。今后但有仍前此等弊害,许帮甲赴告。本部痛治枷号于部门,以警其余。
一、革点卯,以杜扰害。照得南京锦衣等四十卫快船小甲,专管出差,帮甲出银,修造船只,贴差余丁出差,将月粮与小甲关支外,又贴银六钱,雇人驾送回坞,每年出银三钱,雇人看船。各项事宜,俱有定规,人知遵守。访得各卫所近年以来,每月要甲余赴卫点卯一次,若求索不遂,虽遇寒暑农忙时节,亦不免;虽的亲子侄,不准替役;甚至延捱三四日,不得点销。以此勒掯取钱肥己,其甲余有住居四散,或离京三二百里者,未免亲身自来,误一卯,必重加责罚,只得以财求免,又索得各处土产之物乃已。或以修理公廨、到任公事等项科派,令其办钱。如指挥沈伦等,因以点卯为由,索取甲余赃私,已经参送千户常禄,不容亲男代父点卯,俱有可据,本司已经行文查革。卫所官员,以此觅利,莫知悛改,切应禁革。今后甲余,除勘问事情及修理船只,奉有部司明文,方许拘理外,其余点卯等项悉皆革去,如有卫所官员不行遵依,仍有求索科敛等情弊,许被害船甲指实赴告,以凭从重参究。
一、禁革造修船只科害,以苏贫甲。照得快船帮甲之害,至惨至酷,吾甚悯焉。除已具本奏请,复其月粮、除革帮甲外,访得各卫马快船只造修,其间帮甲有往居远近不等,一时来迟,船已兴工。委官串同积年奸甲,捏开夹帐,妄称官银用尽,陪银若乾,以一开十,众人均认,及将原领出官价,共谋侵克入己,或委官索取造修常例,或三四至十两者有之,以至愚蠢贫甲倾家荡产、鬻男卖女,不得完船,情甚可恶,是困苦之中又加困苦焉。相应严禁,今后造修船只,把总指挥日逐将各船买过料物验实记帐,以便查筭。如有故违,仍前欺瞒,及委官索取财物,许被害人各甲指实赴部告理,以凭参问革职,求永不得管军管事。
一、禁领马官军刁蹬害人。照得买马之害甚,若非得已,不宜轻买。凡本部每遇买补马疋,俵给各军领养,既领之后,多有奸顽军士,故将马疋饿损,却称本马有疾,或以石灰擦其马眼,即称本马眼瞎,告府告部,送还马户,百般刁蹬,勒取草料医药银钱,方肯领回,以故马户既有收买陪费之难,又有刁军掯害之苦,情甚不堪,切应禁革除。本部另行查例题取马户外,今且示各马户,如遇此等刁军计害,许即赴告,以拏问重治。
一、选择殷实官军领马,以振作马政。照得近年各管骑操马疋,告倒死太多,皆由军士贫难,每将草料克减,不以喂马,以草卖钱、以豆自食,致马瘦损;又有极贫军人,无房拴系马只,风雨寒暑皆失其宜;又或系马爨舍,烟突入鼻伤眼,马多残疾无用。盖由各营把总官员,不以马政为重,每遇选军领马,殷实者,畏怕领马,听其用财买免;贫难者,欲马资身,又行纳贿得领,是一领马之间,而贫者富者左右皆为把总货谋,合行禁止。大小等营将概营军士,公审有房屋资产军人若乾,内某人有马、某人无马,其贫难借房安插者,共若乾,内某人有马、某人无马,备开花名造册,送部查考更换,乃痛革前项奸弊。如有恃顽不改其非,查访得出,定行从重参究。
一、禁托名科取,以安闾閰。访得下人不知大体。因事倚称,科取小民。或谓出自本卫,其玷毁名节不小。如委官修公廨,千户因欠土坏,擅令兵马沿门每户科取土坏几块,以为小事。殊不知因小失大,甚为可恶。除知觉后斥责,速令逐户偿价外,但如此之事,后日难保其无,今特明示各街巷小民,今后但有此等情,许执票赴卫亲见陈告,治罪如律,决不少饶。
一、禁巡逻官生事,以安地方。照得近该本部题准,差委巡逻指挥九员,带领各卫巡捕官,分管五城内外。止是巡逻奸盗风火,其一应民间事务,并不该乾预。访得各官近来渐不守法,夤缘谋差勘事,设计害人,指以巡逻为由,在于所属地方百般生事,扰害军民。近闻得淮清桥地方巡逻官捉获一奸细,不以禀送守备衙门,却令本奸供拥乐妇,吓取钱财放讫,谩禀巡视衙门了事。如此所为,非止一人一事,待询访得实究治。今后各官止许巡逻,不许预事,以勘问为由取财,如有仍前生事,许被害人之赴部陈告,以凭重治。
一、禁科扰,以革奸弊。照得五城地方,军民杂处,设立铺舍排门,编佥火甲,轮流上宿,以防火贼。中间多有势豪之家,规避不肯应当,偏累贫户。盖因各城派拨各衙门当夫做工,及令出办各衙门家火等件,以致逃移失所。仰五城兵马逐一清查,均派火夫,不许总小甲纵放,遇有各处取拨人夫家火等项,务要呈禀部司允拨,如有阿谀奉承,仍蹈前弊,许诸人呈告,以凭究治。
一、禁革弓兵生事,以安良善。照得五城兵马司编佥弓兵,本为捕盗而设,各有工食银两,按季关给。近有无藉之徒,假充弓兵名色,谋到各衙门差遣,勾摄公事,于各地方生事害人,需索财物,卖放盗贼,诬执平人,为害百端。仰各城即便禁革,毋得纵容光棍,仍前生事,如兵马纵容,即属不职,体访得出,一体参究。
一、严门禁,以防不虞。切照京城内外门禁,并龙江、大胜二关,设立官军守把,盘讦奸细。访得有等官军不知法度,通同把守内官,但遇往来客商贩卖货物,专一拦阻,勒掯财物,其奸细横行,未见诘拏。昔之为关,将以御暴;今之为关,将以为暴,甚为可恶。仰各门各关内外等官,今后务要秉公,改易前非,若有故犯,轻则罚黜,重则参奏处置。
一、禁克害军士,以苏困苦。查南京各卫所,军余差役浩繁,逃亡数多,具告收军替役,无日无之。访得该卫所官职人等,不能抚恤军士,往往私役占用,或扣减月粮,或包办月钱,一遇清解及补替军丁到卫,多方求索,逼迫逃窜,营伍缺少。今后各卫所官员,务要痛革前弊,抚恤贫军,如有似前作弊,访察得出,或被人告发,定行参问。
一、严操备,以防不虞。切照各营操备官军,为因承平日久,武艺不精,一遇有警,何以御敌?访得近年遇操之时,止将鎗刀弓箭牌马平日习熟数十人,相递舞弄,以应故事,有同儿戏。自今为始,仰各营把总等官,逐一整搠,仍行各管队官,分别刀鎗、弓箭、滚牌、马队等军,各各教演,人人习熟本艺,不许仍前虚应儿戏。俱候本职按临看操之日,逐队叫名试验,如有比教不中者,定将管队并把总卫总等官,以军法从事,痛治不饶。中间若有私役克害,以致疏虞者,一体究治。
一、禁剥削军士,以济工程。照得各监司局成造军器、织造段匹,并起运家火等项,俱系军民人匠应当,军匠则食粮八斗,民匠则食粮三斗,当事官每名每月令办钱三百五十文者有之。若有亲身做工,则各监局官不容著役,贫军难于出办,未免逃窜,及行来催取,无人拨补。再照窑烧造上用砖瓦,动经数百余万,工程紧急,不得不每日差拨操军数千,及在窑旗军应役。访得管工指挥等官不以工程为急,惟求钱财入己,轻减工程,甚者卖放数(夕)[多],以致工程耽误。今后各宜畏法,体恤军民,不许仍蹈前弊,除行各监局知会外,各该官员如有故违,查访得出,或被人告发,定行从参究。
一、禁妄勾军丁,以革弊端。照得南京各卫所原领军士约共八万余名,近年以来,多有逃亡事故,每年造册发单清勾,而各卫掌印及亲管官不行用心清查,有原逃复役,不行住勾;有有丁在卫,妄行勾扰。不顾有司清理人丁,佥点长解,路途跋涉,费用寔多。及至解丁到卫,求索入己,又行放回,军民受害,不可胜言。似此奸弊,切宜查究,仰各卫所官员,今后务要用心清查,不许朦胧勾扰,如违,定行坐赃参问。
一、考核各城兵马官纔放考满。查照会典该载,五城兵马指挥等官,系隶属兵部,是以考察之例,必由兵部去留。则凡兵马官,遇该给由之期,例应武库司呈堂考核,具由起送为当。但事属因循,日久法玩,朦胧宽纵,各官止为转行文书,取讨印信而已。今后切宜查照旧制,据事廉访,从公核实。若有素行卑污,贪声大著者,禀堂定夺,一如在外抚巡,准放各属给由等官事体,本部行咨南京吏部,明注不职考语,乃送考满,庶使官政有激,成宪有稽,德意可布,殊为有益。
一、禁武学幼官越次奔(兢)[竞],及戒饬官生,各励行业。照得武学之设,盖储养将材,他日选举军政营总、把总、总兵诸官,实自此出。切见在学官生,其有资质近美、趣向可嘉者,颇知习文演武,以求超拔;其素悖训养、安于骄恣者,小则博奕饮酒,习以为常;大则攘窃奸宄,无所不至,使有志者耻与同列,虚糜廪食,宁无耻心!况司教者多有不能甄别,夫惰慢无警,何以激使立志?污庸不黜,何以警励清修?切宜明出告谕,大示劝惩。又凡遇各项委任,必须考其行实,循其资次,教官先行禀本司考具伦次,纔送守备厅择点差委任用,其有似前财嘱教官径送,不由本司轮选者,即是奔(兢)[竞]无耻之徒,有玷学校,并加黜罪,以励风教、以(饰)[饬]名节。
一、示武学官生,必以齿序,以兴礼让。照得南京京卫武学,储养宗弁子弟,使之知方有勇。今见尚尔循溺旧习,班行坐次,惟有官者在前,未官者在后,使老生儒辈反居童官之末,伦序既斁,骄慢自生,涵养之本既无,忠孝之风安在?礼义之分不严,节制之师奚有?况古者虽以世子之贵,犹齿于学,而况其下此数等者乎?孟子「壮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以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非教之以本,何以能然乎?今既申明之后,其有诸生守迷故习,不肯改行者,师生各有罪咎,以为不率教典不职者之戒。
一、审革无行官生还役,以励风教。盖官生幸在武学,沾朝廷教化,当读文经,文武兼资,励精二业,饬身修行,期取功名。前后访据本学申称,阮山、刘璋、王鉴、刘尹等,平日身虽冠巾,心陋市井,纵恶无赖,累有实迹,告发到官。除已前后革去除名,送还队伍,以备操役外,切谕凡在学官生深以为戒,不愿身有此行,以辱父母、以玷名教、以亏父祖前程。
一、省灯烛,以宽居人。访得南京城中,居人至为贫困,且如各城铺夫、灯笼、火把,亦大难出,上拔毛,犹可为也;心头剜肉,宁不痛乎?除本职躬先率行,已于本月初二日退回中城兵马所送灯笼火把,批示各城,今后不许再送外,然吾心虽已安,使人人同此心,不亦又安乎!仰各兵马官从容方便,以此禀各衙门官府,夜行须自备灯笼,不必更起各铺出办,以省小民一分之害,仁人君子,得无快于心乎!
一、严更鼓,以一警备。尝观易称「重门击柝,以御暴客」,圣人自治之严如此。看得南京更鼓,甚为疏虞,皆由兵马巡捕等官不行用心觉察,设有暴客,何以防御?今后更夫南以钦天监为准,北以鼓楼为准,各门楼更铺,务要依二处更点相传支打,其钦天监鼓楼必设滴漏为则。若有不依者,五城兵马等官,一体重治。
一、禁揭军粮及重展利息。访得京城内外,放债多有违例,取利五分,又行展转将利作本。官军贫民人等愚昧,多被笼络,人有衣服首饰房屋典当,官军则以月粮典当,展转本利,日久益深,衣服首饰房屋尽被取去,月粮随月入于人手,官军只拥空名,妻子父母无养,自己饥饿,气息奄奄,何以养其锐气以操备乎?本职于守备厅亲见达官一人,欺其本营指挥愚懦,陆续以钱银诱借,十余年月粮尽为所得,本管指挥空拥职名,不得自养,其形黑瘦、气息奄奄,已行痛责,不许再取本利。照得律例,放债不过利息三分,年月虽深,不过一本一利,如本有银一两,就使三年五年,亦不过一两三钱而已。自今以后,不许揭当军粮,及有违例多取利息,及将利作本,展转害人肥己者,许借债之人告官重治,将本没官。
一、节细事,以息小民,以正大体,以遵明旨。尝闻老子有言:「治大国若烹小鲜。」小鲜者,细鱼也,鱼至小也,而烹之以数牛刀焉,糜烂无有矣,治小民者,可不动心乎?照得南京下有两县五城兵马,其上设有巡视御史,又其上有三法司,及又设有守备衙门,上下体统相承,各有所司。若小民有事,加之以数衙门重叠问理,各执其见,供结纸札之费,邻证酒物之需,如是者几重,是军民亦犹小鲜之糜烂矣。近年以来,渐以侵紊。往岁,屡该刑部郎中萧璋、给事中秦鳌,及嘉靖九年,又该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王 前后题奏,节奉明旨,不许下侵有司细务,以伤大体。仰体朝廷优重守备大臣不亲细事之盛心也,所宜遵施行。若谓参赞守备,奉有敕旨,于地方机密之外,均有抚按人民之责,虽于人命重情,不可不知,亦不宜不听理,但令兵马司官禀知,即送巡视衙门问理,参送法司,兵马官具由回报而已。本职莅任之初,即出告示,凡户婚、田土、斗殴等项细事,不许赴告,而钦差南京守备太子太保魏国公徐 等,亦已出有告示,禁约斗殴、债负一应事情,俱赴巡视衙门等官处治,不谟而同,实为得体。诚恐左右人役依旧奉承,未能尽革前弊,以未称本职同舟共济之意,今后兵马巡捕逻等官,及掌案人役,毋得故违钧语,不恤明旨,辄将户婚、田土、斗殴、自缢人命等项细事计禀,以图冒滥事权,营私利己,取罪不便,须至出给告示者。
请复快船月粮以除帮甲困苦疏
南京兵部尚书臣湛若水等谨题,为恳乞天恩,怜悯船差,紧急查照旧例关支月粮,以苏军余困苦事。本部车驾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该南京通政司连状,据南京锦衣等四十卫快船军余李春等连名告称:先年卫所差拨驾送快船差,每船一只,随船余丁一十四名,旧例每名每月支粮米五斗,不分出差在外、回坞听差,常川关支。至嘉靖十年,蒙本部奏准将各衙门进贡船只省并,每年用船二百余只,空闲三年方轮一差,议将在坞无差年分,随船余丁退出回卫听差,月粮通行住支,遇差方与关支。此来修建陵宫,运送木石琉璃砖瓦等料,取载泾王宫春眷及钦往来官员乘座,并增添起运肥皂军器胖袄等件。今年二月奉钦[依],各船俱赴河南卫辉府地方驻泊听候不用。回还迎送圣母梓宫及修建显陵,运送包金白墡等土城[砖]琉璃砖瓦,节年额外起运用船数,多其月粮,止是出[差]照限关支。船口在坞看守修造,俱各无粮,负累困苦,日不聊生。乞赐垂怜船差,紧急查照旧例,将月粮议处[关支,庶免逃窜等情。送司查得南京]江淮济川二卫[原额大小马船]八百一十七只,[内]除漂流无存及奏革[广西失船]外,额大小马船三百一十七只,每船小甲一[名],随船[水]夫一十九名,与正军相同,每月支米一石,[又有]原籍工食银两,尚可支持应役。及查南京锦衣等四十[卫原籍]快船七百八十三只,每船小甲一名,系正军者月支米一石,系余丁者五斗;随船余丁一十名,旧例每名每月支米五斗。长差在京听守者,以十二个月违限,给行粮六个月;短差以八个月违限,给行粮四个月。每名每月该行粮三斗,俱折银预支。若限外不回者,将限外应支支月粮扣收送部,以为修船支用。嘉靖十八年四月十八日奉本部送准兵部咨,为计处快船粮差,以节冗费事。该本部尚书王廷相题前事,该兵部复议,看得南京兵部尚书王廷相题称:先年用船无度,差遣频繁,各船余丁逐月关支月粮米。近该奉部备将各衙门进贡船只可以省并事宜,题奉钦依定额,每岁用船二百余只,计快船七百八十三只,空闲三年,方轮一差。其船差回在坞,将驾快余丁一十四名退出回卫听差,月粮通行住支,遇有差拨,方将余丁补足月粮,行粮行南京户部关支。若限外不回,照旧扣收,卖银解部,收贮修船。嘉靖十年三月十日,该兵部左侍郎陈洪谟具题:本月十二日奉圣旨:是。钦此。除钦遵施行外,今据快船军余李春等告称,差遣频繁,受累困苦,在坞看守,听差修造,全无月粮支给,乞要查照旧例关支,相应议处呈乞施行等因,案呈到部。臣等查得大明会典,洪武初置江淮、济川二卫马船,及南京锦衣等卫快船,以备水军征进之用。既建北京,遂专以运送郊庙香币、上供品物、军需器仗,及听差遣,观此则初用习为水战,后用差以装载,其用均也,即今兼半差遣。其勤苦均也。但马船设有各省每岁解来工食,及船料银两,而快船则无有;马船甲夫尚照旧支有月粮,而快船则无有焉;是二样船只乐不均也。快船小甲当苦不过,其势不得不尽城中之余丁稍有衣饭者帮之,其名为「帮甲」,于是十年一次审编之例起矣。审帮之际,其法先从该卫而起,于是本管指挥等官,互相因缘,为奸贫稍富者卖放,取钱入己,其贫者无钱则报之应帮。都城居人民卜军,多是将偏城之人,不问贫富、不分应帮与免帮者,皆受骚扰困苦。人受困苦,则必皆有逃离之心;人有逃离避苦之心,则所恃以守都城者何人也?此甚非国家根本之地所利者,虽以本部该司屡经严察,犯必重治,然法遗奸,难保必无。臣等深忧过计,体察人情,看得嘉靖十年尚书王廷相因见差少闲多,奏省财用,为国至意,彼一时也。今计差遣频繁,数倍于前,帮甲累甚,人用愁苦,如在倒悬,此一时也。伏乞皇上因时通变,以宜人民,轸念今苦,时异势殊,而马快二船差遣既一,苦乐宜均。重念祖宗设立马快二船之深意,如养军者不惜千日之费,或赖其一日之用,亦不以其无一日之用而废其千日之养,特敕吏部再加详议,覆请圣裁乾断。为复快船旧例月粮,同于马船,一视同仁,人各得所矣。然议者或以未差夫甲,坐糜粮食为嫌,合无于未差之时,准照旧例于南京户部支取月粮,换折银两,积贮司库,不使一时坐食浪费,候该差轮到,即以库中所积本船月粮之折银,分别远近差遣定数以支给之,亦不使浪费,除免帮甲之害,以少舒其困苦。若无差船坏,亦察其成造折造之大中小修,于官价外,以此银给与,补助不足,则公私两得,费节适中,小甲不苦,而帮甲可免,流患可息。都城军余父母妻子感戴皇上之恩于无穷,而宗祖根本之地永固矣。虽前本部尚书王廷相建议为国惜财之意,亦在其中矣。臣等亦知所小费者,朝廷之财用,然又以所大得者,朝廷之人心。散财以得人,朝廷之大益也,故易曰:「损上益下,民说无疆。」夫民说无疆,则为大益而非损矣。收养人心固根本,以求亿万年无疆之休,莫大于是矣。留都之人幸甚!天下幸甚!臣等幸甚!缘系恳乞天恩,怜悯船差,紧急查照旧例关支月粮,以苏军余困苦事理。臣等未敢擅便,为此具本,专差冠带舍人潘章赍捧,谨题请旨。
南京兵部参赞事宜疏
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臣湛若水奏,为陈事宜以求图治安事。窃闻臣之事君,如子之事父,不可贰于心者也,故古之人臣将效力于其君也,先必有敷奏之言,而后可以期明试之功;人子将竭力以事父也,必先致天禀命之诚,而后可以尽乾蛊之力。故君父无内顾之怀,而臣子得忠孝之节。臣本以菲劣之材,在疏远之迹,误蒙圣明知眷,举之于众臣之中,任之以参赞之重,惠至渥也,古有为知己死者,况臣之于君乎?此臣所以中心感恩,自誓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者。臣到任三日,即斋心誓告于京都城隍之神,冀以默启佑臣之不逮,臣若知而不行,及有私顾者,明神必察殛之。既又以询之于贤智,谋之于寀僚,有所宜禁者,已出示禁约矣。今谨具所宜兴行者十事,敢先以陈请于陛下,亦古人敷奏试功,言可底行之意也。宋儒程子有言:「为政须要有纪纲文章,谨权、审量、读法、平价,皆不可阙。」又曰:「必有关睢、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故臣今所陈者,兼大小本末而具之也。洪惟我国家帝业之兴,远过于周,而治法体统损益,则周官而为之极备尽善矣,虽今之留都,亦若周之洛邑留后也。夫以周公●殷于始,君陈容和于中、毕公保厘于终,彼以三贤圣者继治化训,夫岂轻哉?此臣所以惧责任之重。窃惟纪纲文章不可不先定也,伏睹敕谕,有曰「整饬兵备,固守城池」,即周之慎固封守之义也;臣愚于是有以仰知圣明委臣以武防御之盛心也。有曰「抚安人民」,即周之润泽生民之义也;臣愚于是又有以仰知圣明委臣以文戢众之盛心也,至矣!此臣所以感激以有为,忘劣而从事也。臣之自揣,叨膺重命,何以图报?今臣所陈十事之中,一曰:宣圣谕以固十志,乃固守抚安文武兼用之要道也;二曰:躬骑操以作军气;三曰:修武教以养将材,此二者则皆整饬固守之先务也;四曰:编保甲以联人情;五曰:励兵马以敷教戒;六曰:定四民以恒志业;七曰:申礼制以驯民俗;八曰:平市价以苏铺行;九曰:急无告以弘惠泽;十曰:劝耕业以富邦本;此七者则皆抚安人民之先务也。凡此十事,一一皆出愚诚,凿凿似可施布。臣今未敢言中心必期功效有成,如周之式化厥训,世变风移,道洽政治,四方无虞;而我圣明无宵旰南顾之虑,而后臣之心乃尽,臣之分愿乃遂也。谨开立条款,具本上闻,伏惟宸断,敕下该部议拟。若果臣言不谬,乞赐敕行,使臣得展布四体而宣力焉,则留都之军民幸甚!国家幸甚!万世幸甚!缘系陈事宜以永图治安事理,未敢擅便,具本顺差千户杨评赍捧,谨具奏闻,伏候敕旨。
一、宣圣谕,以固士志。窃惟周书曰:「乃一德一心,立定厥功。」言将士之心不可以不一也,心一乃有功也。孟子曰:「壮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挺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故武王有臣三千惟一心,纣有亿兆夷人,惟亿兆心,苟一其心,何事不办?心苟不一,何事不散?此教习戎兵之先务之急者也。伏睹圣祖圣训有曰:「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各安其生理,毋作非为。」而我皇上宣谕承天府百姓有曰:「各要为子的尽孝道,为父的教训子孙,长者抚那幼的,幼的敬那长的,勤生理,做好人。依我此言语。」钦此。臣乞修举旧制,恭录前二训于板牌,令瞽者与无告者,以木铎徇于道路,每坊一人,日夜宣播于保甲之内。又时令兵马指挥之贤能者三令五申之,臣又以暇日亲诣各城,躬督其宣谕,如亲教之意然。久之则入耳感心,而军民之俗自将化而从善,以为强兵之本,如书与孟子所言矣。臣到任以来,军民老少男妇相斗死者、相忿争投水死者、自缢死者,日不下三四报,臣心惕焉,甚不忍闻。若此教行之既久,则百姓日相亲睦,纵小有言,同保甲互相和解,必无此事,是风俗亦由之而化淳矣。夫既可强兵,又可化俗,外侮不作、灾害不生,至大益也,故臣愚以为训兵抚民之首务焉。伏乞圣明俯鉴,则南京军民幸甚!
上一条固守抚安之要道。
一、躬骑操,以作军气。窃惟我朝设立南京大小、设立陆操水操教场,以简练卒伍,凡将士俱具军容。盖以行师之法,自大将而下,无不具军容、亲躬鞍马者。故马援虽老,攀鞍上马,孟之反奔殿,策马入门,何者?师以马为命,卒以将为表,故将以身先士卒,所以同其劳逸而作其气也。今或出看操练,必乘大轿,身肆便安,何以励人?臣请得以身率先躬骑,然后劝内外守备官,凡遇看操之时,[必务肃]军容,亲据鞍马,往还道路,令军士观之,必感慨相与言曰:「彼大官也,而与我同骑操,若此者何也?其心将与我同甘苦也,吾等可不思与之同死生乎?」人人将如子弟之卫父兄,手足之捍头目,则士气增百倍,而军声肃然大振矣。伏惟圣明裁断以行焉,军法幸甚!
一、修武教,以养将材。窃闻克敌本于有勇,有勇本于知方。何谓知方?将士同尊君亲为心,是谓知方也。知方则万旅万众一心一德,自古未闻有一心一德而不能戡定厥功者也。我祖宗立法,凡将家子弟袭职袭爵者,小则储养于府州儒学,大则储养于国学,皆必三年而后已,正欲示以向方,使皆知以尊君亲上为心故也。京畿武学之设,专以武艺为主,然必立先师孔子文庙,又堂扁明伦,则实非岐文武为二道、分儒将为二心也。臣观近年司教武学者,专以习马箭、步箭,诵读孙、吴等书为主,每季则该司必以马、步二箭策论,以孙、吴等书试之,以定其高下;每岁考则亦必以此试之,而取其高第者,使应武举焉。但臣恐躬艺虽精,兵法虽习,使非有忠义之心,而欲望其谋效以出死力,盖亦难矣。臣愿自今凡司教武学者,令每于较阅步骑二箭、诵习孙、吴等书之余,多朝夕诲谕,使兼讲习圣贤之学,务在敦崇孝弟忠信之行。或于每月暇日,臣亦亲到武学稽考文武学业,而加以振德之功;每季则命该司放射箭兵法之外,所试论策兼以四书、孝经,以考其根本之学。至于武举,亦必于论策中,观其有根本之学与否,而定其去取焉。则人人向方,敦其孝弟忠信,皆知亲上死长,而良将之材,庶乎其可得矣。伏惟圣明裁断焉,武教幸甚!
上二条固守之先务。
一、编保甲,以联人情。窃照会典载:太祖定五城兵马司事例,凡地方军匠人等,令各家俱于门前置粉壁一面,开写本家籍贯、人口、身役、营生,并写不敢窝藏逃军、逃匠、囚徒、盗贼等项,以凭挨究。立法周密,奸宄不容,至善也;况南京地旷且远,辇毂之下,故不得不如是也。臣请得申明圣祖旨意而推广之焉,每二十五家编为一甲,共立粉牌一面,备书二十五家姓名、户籍、丁口及某某为士、为农、为商、为工,其牌轮流收掌。每日诣访二十五家动静,如某家行某事善,则率二十四家共赞成之;某家行某事不善,则率二十四家共沮止之;或怠惰不务生理,及相攘闹斗殴者,则共戒释之,不听,则必继之以泣,务致欢乐。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平时则知尊君亲上,有事则同心即戎。二十五家之人,宛如一家父子兄弟,兴让兴仁,则百姓睦矣。其有肆为不善者,游手好闲者,与夫不务同心联属者,二十四家故纵,不肯实时举正,该兵马司官访出,定行连坐责罚焉。伏乞圣明裁断而行之,南都军民幸甚!
一、励兵马以敷教戒。窃惟兵马之职,不为不重,近世多以卑官待之,而为兵马官者,亦往往以卑官自待,贪冒无耻,纵恣不忌,诚以自待既轻,则其势不得不至于此也。臣思其分虽微,而其官实为紧要,凡京城内外狱讼、大小事务,无不经由之者。苟非其人,则上不知承宣德意,下不知体悉民情,如此而望大化之协于京畿,不可得也。今臣所隶属近民之官,虽有五城兵马官,而至所赖以宣上德而达下情者,亦惟此五城兵马官。臣愿振其激励兵马之权,使人人各秉心修行,以为效用。观其有廉以持己、勤以办事者,令臣得以奖拔之;其有贪冒恣肆者,容臣得以参劾之;一如考察事例,而请上罢黜之。责望既重,戒饬既严,兵马之官自不容不濯磨奋励,宣上德、达下情,而用协厥邑之治,必有可以渐致者矣。伏乞 圣明裁断而遵行焉,激劝之政幸甚!
一、定四民,以恒志业。窃惟昔者先王之处民也,士农工商各有其地,所以专其业也。地一则事专,事专则业专,业专则志定,民志定则天下治矣。斯义也,管仲犹能举行之。臣观城之中,浮民为众,士不务实学,农不习耕桑,工无定肆,商无定趋,习成散漫,肆为僣越,礼义不作,廉耻不兴,岂人人之性然哉?凡以民业之未定耳。臣愿令民年十五以上,择其材质可教者教之,不尚浮名,务崇实学;其不可教者,使之力耕务本;其无田可耕者,许令为工,且禁勿为滥恶之器以相欺;为商者,必禁伪腾贰价以困居民。如是行之,则人有定业,业有定守,守有定志。令二十五家之中,互相觉察,其有术业不专、游手坐食者,众共规戒之,不听则共告于兵马司官惩究焉。又访得福建三考官多有已给文引,不肯依例回籍省祭,潜住京城,放典贼赃,揭当军粮,教唆词讼,动千余家,悉宜驱遣,免紊民族。其兵马司能时常访究,去此浮人,使各城四民咸有定志者,则本部酌为考语,以旌其能,以凭升用。伏乞圣明裁断而行焉,南京居民幸甚!
一、申礼制,以驯民俗。窃惟我朝品官士民,自有礼仪定式,而冠婚丧祭,悉令从宋儒文公朱熹家礼。今观南京风俗恶薄,除禁教坊司买良为娼,及良家子弟荒淫破家,及遵明旨,化僧还俗,拆毁尼僧庵寺,近该部已行,合申令五城兵马官,严加缉访究治外,其于四礼未尽遵行者,谨申明大义,使一一奉行,以体圣明齐礼之治。如古有冠礼,将责以成人之道,后世此礼尽废,何以责成其成人?照得南京士夫士庶民之家,尤为漫忽,合申令,自今有将冠者,必迎坊邻亲戚老成有行义者为宾,仿家礼仪式行之,约二十四家,少长聚而观之,其衣服只用布细,不许用锦绣;其飨宾果肉之数不许过五品;贫者不许备设衣服饮食,亦不许因贫而遂废礼节。又如婚礼实为人道之始,婚礼废,则何以成人道?古有问名、纳采、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谓之六礼,今只随俗成婚,甚是简率。照得南京士民嫁娶,相习弥文,虚糜财用,此礼节所以废弛,民俗所以不良也。今合修定礼制:纳采仪物,大约中户所费银不过二三两;纳征仪物,大约上户所费银不过十五二十两即可成礼;请期则但遣使通书而已;至于亲迎,不许奢侈送迎交馈,女家资妆不许僣用珠冠命服金银器皿之类。大约富者所费银不过三四十,贫者各称有无,不许揭借备物以败家产,女家不许过索财礼,婿家不许责备装奁。又如古之丧礼,凡居丧务以哀戚为主。照得南京居民,父母初丧,辄延聚亲宾饮酒作乐,名为散闲;送葬率用鼓吹杂剧纸人等物。中人之家所费亦不下数十金,有至数百金者,相袭成俗,谓不如是,人即以为不孝。殊不知因此荡家丧产,乃为不孝之大。自今合一切禁止,一依宋文公朱熹家礼,不许妄用纸器,荡家败俗。有不遵禁约者,二十四家共纠正之,兵马司亦时行察访出重治。则习行之久,人人皆乐从之,皆将诿曰:「此官司禁止,非子孙不孝俭亲之过矣。」又如豺獭之祭,尚知报本,故古人立庙祭四代,所以追远报本而厚民德也。南京士大夫固知致祭祖考,其农工商贾岂独无此心?但狃于习俗,多至忘本,反豺獭之不如,甚为可哀。自今各令兵马司三五申令,使中户以上士农工商,时祭略仿文公家礼,以时致祭,其贫者酌水炊菽,亦可致诚。其有弃而不祭者,是忘本之民,二十四家宜共戒之,兵马司亦时加访察戒饬之,有违者亦连及二十四家,则礼法可以翕然修举矣。伏乞圣明敕下有司,使四民遵守,以新旧俗,斯民幸甚!
一、平物价,以苏铺行。窃惟财货百物,民用所资、民心所系,王者之商愿藏于其市者无他,有司无以病之故也。臣观南京大小衙门,凡百所需,俱属铺户,立有行头,每用一物,必批牌行取,铺行取货入官,减估时价,甚至有罄其所有以支应官府者,亦有支应不足而称贷以益之者。官价所估,既与时直不同,而价银在官,又不及时领给,延至一年、二年,往往支给未●而遂弃之以去者矣。此与昔人和买之害,又何异也?臣自官南京前后十余年,买物并不敢批牌行取,只令家人自与平买,又有被其多取者,亦不究也。已约各衙门官,有买货物公用私用者,只令本衙乾办人役及家人,将见银到铺,参酌时价,其物与价登时交易,不致强易减价,候领人难。每季地方总甲铺户,将某月某日,某衙门某官买过某物,呈报参赞守备巡视衙门,以凭转咨部院,其不倚官员名目自买者,不在此内。如此则铺行苏息,百货自通,而民用之利,京师万众不致有匮败逃离之忧矣。至于秤尺斗斛之器,一一官为印烙,悬之坊市,以平交易,以通民情。夫立市官、谨权量,亦圣人之大政也,岂可忽乎?再照市铺行头之编,本为神帛堂、南京内外织染局、内官监军器局、兵仗局、机房岁造传造段帛器皿,系该户工等部买办丝料等项,又各衙门重大纸札等物之用,累奉成祖、宪宗、武宗圣旨编审,岂有不善?但有司奉法不良,务于减克时价以为能,又令铺行见纳料物,不与见价,或至数年十年不得领给,有终委之而去者。如此铺行累乏,十铺九空、破家荡产,于是人畏铺行,如畏汤火,一次编著,扣地呼天,恸哭不忍闻,流弊至今极矣。说者谓当道变,宜民除去铺行,[专]用添价见价招商来贾,就当该部堂上,价银与料一齐当面交易,则商人争来趋利,而事易集矣。又或差部司官廉乾者一员,带识货经纪,照依访时价前去出产各物地方收买,亦见价与料物当时交易,则事易集、弊亦易革,而铺户行头亦可除去,以免斯民水火之患,及奸徒侵渔之害矣。然此系于祖宗累朝圣旨,臣所不敢擅议,惟我圣明察之断之耳。仰惟皇上厘正百王之事亦多矣。伏乞圣明垂赐一念焉,小民幸甚!
一、急无告,以弘惠泽。伏睹我太祖平定之初,汲汲以[丐民为忧,养]济院舍饭,有司遵行到今,此实发于民牧同体之仁,即文王发政施仁,必先斯四者之心也。近时奉行,视为故事,而内官主之,多有减克肥己,甚孤我祖宗加惠穷民之意。臣愿立为定法,于保甲二十伍家内,有鳏寡孤独者,或疾废不能生理者,使之摇铎宣圣谕,二十五家轮养之,死则收葬之。若此等之人数多,而二十五家力不足以养之,即令二十五家共立结,送入养济院,虽远方来寓、废疾无归者,亦依此处置。再乞敕令内外守备,南京都●●行该城,[将]●淫祠刘公庙作为义[阡漏泽园]葬之,则皇上之仁泽及枯骨矣。又访得南京居民崇信僧教,月有月●、日有日饭,凡京城内外有千僧人,俱籍此,坐食不匮。夫与其崇僧教以成其游手游食之习,孰若悯茕独以酬其持铎宣谕之劳。合戒令城中,自今有仍奉僧教而不恤穷民者,即是无人心之徒,不恤人命之死者,兵马司访出,重治不恕。伏乞圣明留神焉,穷民幸甚!
一、[劝耕业,以固邦]本。窃惟国本于民,民本于食,食本于农,此[理]之必然者也。然人情恶[劳好逸],使上之人无以劝●而鼓舞之,欲使之各尽其力于耕[桑],盖亦难矣,此先王所以有劝农桑之政也。京城万众,不耕而食,使旦夕之间,商运不通,虽手执金玉,亦不可以充饥,必将坐以待毙乎!农氓衣食不足,则父子兄弟不相顾,故大饥之年,人有父子夫妻相食者,可见矣。如是而欲使之亲上死长,不亦难乎?此尤不可不为之虑也。臣观南京附郭田土与苏松之地,同在江南一块,其肥瘠非甚相远也,其岁收相去不啻十倍者,无他,其勤惰之不同矣。今观南京远近郊野甚为空旷,盖由民习趋游末而怠于耕桑,●●●方所以尽,每岁所以不收,而不免张口待餔于内郡也。虽以贵腴之田,使不疏凿沟渠以备旱潦,不勤力积粪以尽地力,则亦荒瘠而已矣。臣欲时委兵马司官,循行郊野,教以浥草为粪之法,以免于搬运之劳;又必教之植桑养蚕,自织为衣。兵马察其粪多者为上农,粪少者则为下农;宅有桑麻,则为勤民;不毛者,则为惰民而赏罚之,此亦先王之政之急务也。久则民皆务农桑,则粟米布帛不可胜用,而京师之本固矣。至于先王之政,山林川泽皆有所养,草木昆虫、鸟兽鱼鳖咸若,将次第讲行之。但近世有务为奔走承顺,簿书期会以为贤,闻臣农桑之言,必多指为迂阔,殊不知孟子答滕文公问为国,必首曰「民事不可缓也」;周之王业起于稼穑,故周公陈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而七月之诗所以垂于六经,非细事也。我皇上有内外籍田亲蚕之举,豳风、无逸之作,与先王之政吻合也,甚盛典也,但四方无与奉行之者耳。伏乞圣明留神裁断,使臣得以力行,以期成效焉,留都之军民幸甚!
上七条抚安之先务。
己亥秋季武学试策问
间尝闻兵之要道,有本有用,其所谓本与用者安在?武王之兵曰:「乃一德一心,立定厥功。」又曰:「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孔子临事而惧,好谋而成;孟子:「壮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挺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其用安在?孙膑、吴起之兵所向无前,曹操、司马懿用兵如神,其视秦、楚之甲兵无异,其本安在?然史称「死诸葛●走生仲达」,其所以相胜负者安在?岂诸葛孔明果汤、武、孔、孟之俦欤?我国家设立武学以教养将材,甚盛典也,尔诸生涵育教化已久,必尝究心于此,可著于篇,以观文武兼资之学,毋泛。
谕武学官生以齿札文
南京兵部为学政事,武库清吏司案呈,照得南京京卫武学,储养武弁子弟,使知圣贤义理之学,以为文武兼具之本。其堂号既取于「明伦」,伦理莫先于序齿,今观旧日诸生班行坐次,惟有官者前、未官者在后,致使老生之辈,反居童官之末,伦序既斁,骄慢自生,作养之日虽深,变化之功未见。相应议行,本学教官即将在学官生,不分官与生,及入学先后,及资级崇卑,一切不论,各照年齿分别班次。每日卯酉升堂,讲背经书及作揖考较等项,以序进立,依次入坐,使之伦序日明,恭逊日发,足为涵养之本,庶成忠孝之风。礼义之分既严,节制之师自寓等因,案呈到部。看得该司所举,深得明伦之义,况古者虽以世子之贵,犹且入大学而齿于大学,欲其知长幼之义、君臣父子之道,以明伦也,而况下此数等者乎?孟子曰:「壮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用此道也。此既以首策诸生矣,合行本学,务要著实奉行,明出告示戒谕,毋得视为虚泛。其有守迷故习,不肯遵行者,许学官呈来黜退操役,以为不率教者之戒。教官若不举行,即以为不职者之规。仍备将官生照依斋分,以年序月,以月序日,造册送部,以凭查考施行。己亥闰七月二十一日。
褒二生改正酒面店铺谕文
堂上分付为酒禁事,于本月二十三日有应天府学生员白山、白岐告称:本家委系新开酒面铺店,事属违例,乞要改正等情到部,看得二生勇于从善改过,其意可嘉。夫酒之为祸,所关不少,若在京城酒铺皆能如二生改正,岂不美乎!已仰该城准令改正,庶使不糜食米、不伤民财,以除民祸外,合出示谕各城街张挂,一切酒店许令改正如二生者。嘉靖十八年九月 日。
存省百年札文
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 为存省百年事,据武选司郎中杨成呈禀,有南京鹰扬卫右所已故百户陈林母李氏,年跻一百令三岁,已无子孙,见依三山门地方伊婿叶琪家住,除已照例优免外,理合呈禀等因到部。看得李氏年一百令三岁,诚为国家之瑞,世所希有,礼宜存省。本衙内捐俸米一石、羊一只、酒一坛,特委西城兵马田贡同参随幼官曹昂,将前项礼物到其往舍,特加存省,致敬老之意焉。仍仰该城兵量以蠲免其婿排门火甲杂差,令其慎加保养之。
行各衙门察军人冒他(后)[役]者
[凡]武艺必须教习专一,乃能致精,儒生一日不执笔,则笔重十斤;军人一日不执鎗,则鎗重百斤。故在军操兵习御者,真军人也,坐坊市卖饼者,非军人矣。照得南京军人无出征之劳,止为[操备固守]之用,各守月粮,足以自养,却乃多有嗜酒贪饕之徒,替各衙门及兵马司顶顾皂隶弓兵等役,日逐[驰骛],跟随好闲游手。临操之时,虚应故事,即冒食军粮,又贪他役。正如一人学奕,一心射鹄,心不专一艺不精,语有由然。仰该司合用手本前去各大小衙门兵马司,一一查审,若有军人冒当某役者,即便惩治退出,具名送回本部,发司送卫营操备●习本艺,以为国家武备实用。
批武库司吴主事揭帖后
南京兵部武库清吏司主事吴藩呈,为劝农宣教事,照得本司以收辑军伍,提调武学为大务,近承部堂自参赞以来,敷示条约,布告远近,孜孜以劝农桑、惩励师生为务之急。观兹良法,惟在奉行,用陈菲愚,以裨盛美。所有合行事宜开具。一、劝课农桑。自京城四郊,已令兵马等官巡行宣谕,而三十六屯尤为军储之急。今●卫管屯等官,虽有钤辖,惟在征输。生长之日,不务滋培;催督之时,但知朘削。况江北地方空亩颇多,惰农桑甚众,一遇荒歉,便至流亡,深可悯恻。皆以播种之前无积粪,收获之余无积谷,以至此也。今后各处管屯等官,似宜申明晓谕,一准京城四郊积粪种树等法,仍于春秋耕敛之时,或札委本部空闲主事等官一员,省视屯官,令其各具某家积粪有无,某家种树有无。有者实时奖励之,无者惩戒之,其官有私混冒有无者重治之。盖屯田乃本兵足食重计,兵部属官,正宜承委参理。参赞机务兼总府部,则在本部乃系应委之官,若别委指挥等官,则反致纷扰,难免侵渔。一、惩励师生。在京卫武学已有条约,其江北应天等十卫,及各卫屯所,近则限一大江,远则踰数百里,其袭子弟皆令送入武学,则道路跋涉,供给甚难;强其必从,反见苦楚,何望进修?旧日江、淮等处,虽有教读之设,殊无遴选之精,其远在乡落,则纵有童蒙之师,率多游食之计,日需钱谷,偷坏人心,诵习舛讹,风俗粗陋。今后宜于各卫各屯,不拘军民生儒人等,但取严谨持身、清修好古之士,凭众推选。卫屯大者各置一人,小者会置一人,给付明文,立为教读。或即卫所空闲官舍,或择民居附近闲地,拆毁淫祠,起盖社学,使之日授生徒以文武经书之文,令知孝弟忠信之义,共以朔望日期讲习冠婚丧祭之仪,使礼义大节少明,则异端邪说自息,所谓经正则庶民兴也。仍以前项督课农桑委官兼董其事,以稽勤惰,以别贤愚、以行赏罚,庶几可以赞成风教等因。批:看得农桑学至为急务,本官乃能推广条约之意,以及于各屯、江北,以行教养,足见抚恤军民至意。仰司即行文,及将所刻积粪小票,教之树艺;及将见行武学规条,教之孝弟忠信。务在著实举行,以期大益。
批孝陵卫申打放化人柴薪
孝陵卫指挥使司韩勋为公务事,奉孝陵神宫监票帖,开称本年十月十六日前去山后黑门,打放化人柴薪五十斤,送纳内官亨堂应用等因到卫,未敢擅便,理合备具手本,前赴钦差南京守备太子太保魏国公徐 等处告禀施行,须至手本者。嘉靖十八年十月。批:看得孝陵切为禁地,取坯土者有罪,况砍伤其薪木乎?化人亦非善事,弃尸者有罪,况焚毁其形体乎?又况非实事,托此为名,以犯禁地乎?仰本卫掌印官,即便出示,严加禁止,除候奏革外,此缴。
戒饬营阵檄文
钦差南京守备太子太保魏国公徐 等,为爱恤操军事,嘉靖十八年十月二十四日,爵等会同钦差南京守备司礼等监太监潘 等前去小教场阅操,比较间,营阵森严,万人属目,忽有一病军从营阵中柱杖匍行,自东而西,深可惊恻。夫军法甚严,不容宽贷,昔孙武子教习之初,以军法不严,斩王爱姬而军声大振,而况于凡人乎?且大将之偏裨,如身之于臂,臂之于指,一气贯通,乃能运用。今卒疾病,主将偏裨不知,譬如人身,一指之痛而不知,可得为仁乎?可得为智乎?为将固应如是乎?随将本营坐营刘寿从宽戒饬不赏外,仰将该管官员带来处治。续据坐营刘寿于本月二十五日开送该管卫总指挥刘钟、管队总旗张元,并患病军余萧銮各到厅,将该管卫总指挥刘钟等以不恤军士,除初犯量行惩戒责治外,看得军余萧銮既有疮疾,本管坐营即当存恤开报,却令柱杖行入营阵严肃之中,于军法在所不容轻贷。管队总旗张元不先开禀于卫总,卫总刘钟不行开报于坐营官,可见各官背厉,平素不肯爱恤军士,痛痒莫不相关,何以作起敢死之气,以为国家实用乎?法当参究。姑初犯,从轻省戒发落,仍行与本营各营痛加警戒,爱恤军士,拟合通行。为此仰各营抄案前去,照依案验内事理,今后但有军士患病疮残等项,管队官旗开报于卫总,卫总开报于把总,把总开呈于坐营验实,准令暂免差操,病痊之日,照旧操备。务要著实爱恤军士,用收人心,不许似前慢虐,致伤锐气。抄案官员先具遵行过缘由同不违,依准呈来。十月二十七日。
清查北城漏泽园地檄
南京兵部职方清吏司为清查义阡地土事,奉钦差参赞机务本部堂上钧语,分付本月初五日亲诣北城地方,踏看得神策门外原官设漏泽园地,二所相对,原有二十余亩,计今所存地止共约有五六亩,盖四年之无人清理,俱本处土工专以烧尸为业,将前项漏泽园地盗卖侵葬,冒为私业,是致漏泽义阡废丧,贫人无地,具得雇土工将尸烧焚,父子、夫妻、兄弟相焚,有伤天和,情甚可恶,相应清查究治等因,奉此拟合就行为,此除外牌,仰该城官吏,即便拘集二处附近知因军民侵葬人等到官,用刑严考土工盗卖及违例烧人情由,逐一查勘前项地土,何人侵葬占种,照旧清出在官,永为义阡,及查究得何土工盗卖?及各土工烧过人数若乾?得银若乾?痛加惩治。该城务查秉公用心,毋得徇私回护。如有似前混占,恃顽不服者,即便呈来,以凭究(洽)[治]施行。己亥十一月 日。
批东城兵马司革免灯笼火把事
嘉靖十八年十一月十五日,准南京东城兵马指挥司为禁约事。奉钦差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禁约前事,内一款省灯笼以宽居人,备开访得居人贫困,各铺灯笼火把亦大难出,批示各城,今后不计再送,仰各兵马从容方以此禀各衙门官府,夜行须自备灯笼,不必各铺出办,以省小民一分之害等因奉此节。该八九十等月目,看操习仪等公务,蒙内守备潘 侯、徐通政使司、刘 、杨 等各发回不用。户科给事中高 节批送本司灯笼手本,蒙批:看得灯笼出自军民火夫,一经拨送,不惟有妨击柝,且油烛之费,虽贫不免。近兵部禁约,凡灯笼火把,各官自备,不许累及火夫,诚体恤军民至意,不可以事之小而弗之遵。该司犹仍宿弊呈送,不惟有违禁约,是视当职为不体兵部尚书湛 之盛心也。仰司即申兵部,用见良法美意,亦有能体而行之者,自后再不许送,仍将申呈过缘由并缴。蒙此。近遇长至令节,本城每次仍将拨送各该大小衙门灯笼一百个,今蒙行查,理合禀知,须至揭帖者。照得灯笼火把之革免,为贫民也,非为富人也。哿矣富人,哀此茕独。富者如拔上毛,犹可为也;在贫者如剜心头之肉,宁不痛乎?是故不忍人之穷困也。此初一举而潘、徐、刘、杨诸公应之如响,而高黄门且致意谆切焉,其余尚多乐从者,各城未报耳。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岂让诸君子独为君子哉?南都堂属多达人长者,盖左右之人犹为故事,而各城兵马或多献谀而冒进之,勿或以告耳。夫小民蹙矣,而不以告者,不仁也;知其为同有是心而诬蔽之者,不智也;若不申明,则何以来潘、徐、刘、高之乐善,而发未告诸君子之本心?兹特再仰行各兵马一一申文,从容计禀内外守备、九卿卿寺、科道府县营卫等衙门知会,尽吾仁而已矣,不害吾智而已矣。夫自备灯笼火把,大约一次每员所费不过十钱,日续月累,所济不啻万家,其费约而济博,不亦仁乎!知费约济博而为之,不蔽于细言,不亦智乎!各兵马司仍将申呈各衙门事理具由回报。此缴。
批行中城兵马等司议处义阡揭帖
据南京中兵马指挥司为议处义冢,以便民贫乏,以厚风俗事。准本司指挥闵宜励关奉钧旨节,查二塔庵日地粮米数目回报奉此,依奉随拘江宁县凤西乡二●十甲里长陈聚良到官,据陈聚良手本,查得一户张明原买三塔庵官田六亩一分,每年该平米九斗四升,五合五勺;又官地二亩,平米二斗二升;官塘五分,平米七[合五勺];民田一十八亩五分,该平米七斗二升;民地[二亩,平米]四升;民塘三亩,平米四合五勺。除常年科则钱粮不等,照新例共该平米一石七斗三升七合五勺,民粮米一石七升,本县夫马徭役、红船杂差,俱在民米内取用。已上田地塘共三十二亩一分,原买价银[三十八两],递年办租白米一十二石外,又田地亩该租钱六百文,据此照得三塔庵基等地并荒官地,遵依改筑义阡,但周围不立界址,年久恐人侵占,欲令土工宗锦等周围等起土陂,约高四五尺,及化人厅木料,三城分拆,改造二处义阡冢牌坊。其庵院内,每城量给银三钱,买取柳株,土埂边周围栽插,以成义冢之规模。该城责令直月土工看管牌坊土埂柳株,无致被人侵毁,其赎回田地水塘,召令殷实之家承佃,每年除纳粮外,其余租米及地租钱,或令该城、或令两县收贮,供祀无主之坟,卖过庵价银六十一两一钱五分,除赎田银三十八两,买柳株银九钱,余银二十二两二钱五分,并钟鼓等件,遵照批词,解送南京礼部,未敢擅便,为此关司转达,等因准此。今将关到缘甲,合具揭帖,禀请定夺施行,须至揭帖者。到厅照各官拟议,除己经行咨南京礼部知会外,仰会同各兵马官,将庵科价银两二十九两赎回本庵僧私卖田段塘地,通作义阡,及立户牌坊等,用其税粮,呈立义阡户,以田户殷实者出名承户,纳粮之外,分祭各城、各义阡无主之坟。每岁供二祭,及支内银九钱作各阡种柳之费,仍责令新佥官土工出力,筑作周围堑埂,高五尺,留门,起盖某字号义阡牌坊一座,著令新佥官土工轮月看守,坏者责补。每该地方人死无地葬者,许告在该兵马司,责令直月土工照依行段签地与葬,仍立各姓名木牌为记,不许搀乱行次,各兵马司每月朔望,类具经葬过名数揭帖,赴守备厅南京礼部递,著为定例,余银待作请文立石,以垂永久。各官吏日后不许留难,及土工不许勒掯,多取葬人钱银,事发治罪。今后再有犯禁烧尸的,即将伊亲父子、兄弟、夫妻人等,及土工各治重刑。每月朔望,令土工递遵依报,结其尚余银二十二两钱五分,并钟鼓等件,可送南京礼部处置其银,俟有别处义阡公用,再行文支领。各城兵马抄案遵行。此缴。
泉翁大全集卷之八十三
参赞事略
门人邵阳陈大章校刊
议处义阡咨南京礼部
南京兵部为议处义冢,以便贫乏,以厚风俗事。职方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据南京中兵马司呈准本司指挥闵宜励关,奉钦差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 批。南京南城兵马司揭帖开称,先奉申严禁约告示,内一款照例拆毁僧尼寺庵,以端治化,已经责令地方总甲查报未行拆尽僧尼庵寺去后,今奉前因,仍行凤台安德门总甲。又查依山官地便为义冢,随据凤台门外总甲张泰开报,本方查有未奉敕额三塔庵一所,内僧人明瓒等住守,及有尹奉在官荒芜空地一块,对面有化人厅五间,周围地一带宽大。卑职亲诣踏勘明白,合无将化人厅拆去南北,竖立义冢牌坊,以便贫穷埋葬。今将三塔庵殿,兼僧房并化人厅,及荒地数目,备开揭帖,禀乞议处等因奉批。照得古有炮烙之刑,千载戚焉,又有焚尸扬灰之法,大逆者乃加之。今人死则焚其尸,惨于炮烙而近于扬灰矣。今律例有丢弃人尸与支解人者,必加重罪。今人父母死,则子与土工恬然焚之无忌惮,则子与土工人罪,与支解人及丢弃父母人尸者,轻重何如?已行各城兵马严革,及各查处相应山地,堪为义阡者回报去后。今据南城兵马周岩申报,前来看得三塔庵既系违例私创,所宜照例拆毁。造有化人厅,显是明有僧人主张焚人之尸,即为罪首。又访得每焚一尸,主僧例得银若乾,似此悖理逆天,有乾天和,雨旸不时,灾疫岁至,实此之由。仰中东西三城兵马掌印官,前去会同周岩及该地方巡捕指挥等官,公同到三塔庵及化人厅荒地踏勘,即提各土工及主僧坊证人等,取供结呈报,以凭参问。先将化人厅及私造庵拆毁,改为义阡,以便京师南城内外居民无地者葬埋,以禁革焚尸之害,缴报奉此。依奉会同南京东城兵马司署印副指挥袁表、南京西城兵马司指挥田贡、南京南城兵马司指挥周岩,查得三塔庵坐落江宁县凤西乡,缘无巡捕指挥等官,各职公同前诣三塔庵荒地踏勘丈量明白,随提土工王裕等,并僧人明瓒等到官审。据明瓒供年五十一岁,系天界寺僧,状供洪武三十年间,本寺僧私创三塔庵一所,坐落凤台门外凤西乡二图。盖有山门一座计三间、天王殿三间、佛殿五间、地藏殿三间、斋堂房十五间、僧房十七间、厨房三间,又盖有化人厅五间。后瓒与本寺在官僧明章、祖能、圆荣俱在本庵栖住,瓒住数内房七间、明章住房四间、祖能住房三间、圆荣住房三间,遇有僧人病故,遵依佛教,俱将尸棺抬到化人厅,雇令土工焚烧,将骨埋葬。及有在官土工王裕、金广、徐付、周经、王林、王杲、张辅、王英、张钺、宗锦、笪景、蒋和、笪全经、笪方、徐辅、徐满、祁荣、陈聪、许奉俱在本坊居住。遇有京城内外贫苦军民之家,父母子孙病故无坟地者,亦将尸棺抬送土工家焚烧,每焚一尸,土工得银少三五分,多者不过一钱。有土工王裕、宗锦等,于嘉靖十七年八月内,奉南京礼部尚书老爷霍 发仰应天府问罪外,自后并不敢焚尸。今奉南城兵马司遵奉钦差参赞机务南京兵部老爷告示,内一款照例拆毁僧尼寺庵,以端治化。本城随将本庵前项佛殿等房查明,开具揭帖呈禀。蒙批中东西三城掌印官,会同南城掌印官,前诣本庵踏勘,拘提瓒并土工王裕等到官查审前情,及将丈量过尹奉荒地一块,重复丈量,东西共长三十九弓、南北共阔二十八弓,与原量相同等情。缘奉批,仰会官踏勘事理,未敢擅便,理合具由申禀。当蒙钦差参赞机务兵部尚书湛 批:「看得各官所勘焚人事情,尚属含糊,尚有回护。且化人厅之设,系是何人为之?系是何人张主之者?土工烧人之利,必有分纳于庵,僧所得之利必有分纳于僧官,此理之必然者。谚云:『佛口蛇心』,不其然乎!此辈惟图小利,不顾大体,不知焚人则人气上升于天,伤天地之大和,为害不小。今据申文,皆不肯明白供称,又土工既云已经南京礼兵部问究之后,近日如何又不行悛改,仍复焚尸如故?显是再犯,便是故犯,兵马司容情托为已经问罪,欲得脱出再犯故犯情由,私弊可见。又本僧妄称依佛教将尸焚化,夫僧人既依西方之教,何不尽还西方行之?堂堂中国礼法之地,岂可行夷狄之教乎?又可公然创立化人厅,大开化人之门乎?又可因而惑众取财乎?又可设为斋堂,引人焚罢,非礼宴饮,男女混杂乎?又可擅将本庵田私卖与人,取价入己乎?凡此皆天理所不容,地理所不载,人理所由绝灭,而不容于尧、舜之世,在所必诛者也。仰西城兵马兼同南城副兵马杨琏、北城兵马谢仲贤、中城副兵马盛景曜等,再将各项事情严提各土工监禁取供,务见焚尸得利所入各门分数,明白呈来,不可迟违五日之外。本庵系私创淫祠,惑人已甚,照例即便拆毁,各料变卖取价,收赎私四田土,连庵基及化人厅基及三塔小庵地基,通作周围埂堑,共立一大门以为义阡,以济贫人无地葬者,以断焚尸之惨,以雪烈毒之冤魂,以致和气,以祈丰乐太平之休。他日尚欲用夏变夷,使天下众僧亦脱烈焚之祸,乃称同仁之心。其田租所入,三城兵马司以供各处义阡每年二祀无主之坟,其余剩银两,及佛像钟鼓等项,呈送南京礼部公用,庵僧明及章等听参发落,兵马司各申内外守备厅、南京礼部及该城巡视衙门知会,及行僧录司遵照施行。」奉此。依奉会同南京等四城兵马司指挥周岩、田贡、副指挥袁表、谢仲贤、杨琏、盛景曜会审,据明瓒即邹福保,年五十一岁,系应天府上元县民籍。福保自幼父母舍天界寺,与已故僧玄庆为徒,给度牒。先于洪武三十年间,本寺已故僧定藏私创三塔庵一所,坐落凤台门外凤西乡二图地方,盖有山门一座计三间,天王殿三间、佛殿五间、地藏殿三间、僧房十七间、厨房三间,置有田地三十九亩。后至永乐年间,有已故师祖行澄盖造化人厅五间,停留焚化人尸。正德十四年有已故师祖杲全,将前项田地卖与张守庆,有杲全得受价银四十八两,不合盖造斋房十五间,遇有京城内外军民之家,父母子孙亡故,抬到彼处焚罢,摆设酒席宴饮,男女混杂。后瓒与在官僧明章、祖能、圆荣俱在本庵居住,瓒住房七间、明章住房四间、祖能住房三间、圆荣住房二间。瓒等各不合照前焚烧觅利,摆设酒席宴饮,男女混杂,每焚一尸,稍有力者,得银一钱、或二钱、三钱,每银一钱,瓒与明章等分银三分、土工得银七分,瓒等每季供送已故僧官道香米一石。后有未到僧官德珵于嘉靖十七年八月内到任管事,亦不合仍照前情,每季亦得米一石。贫者抬送尸棺,就在土工家火场内焚化,每焚一尸,土工自得银,少四五分、多者七八分,一向不曾事发。至嘉靖十七年八月内,蒙南京礼部尚书老爷霍 明文行仰应天府,拘提在官土工宗锦等问罪,禁革摆斋外,后宗锦与在官土工汤太、金广、王景、徐付、蒋和、周经、笪全、许奉、王林、笪全经、陈聪、王杲、笪方、祁荣、张辅、徐满、王英、徐辅、张钺、王裕、笪景荣,各不合仍前焚尸,瓒等亦不合仍前分银。嘉靖十八年八月内,蒙南京兵部老爷告示晓谕,有宗锦等各不合故犯焚尸。今有南城兵马司遵行奉告示,内一款照例拆毁僧尼寺庵,以端治化。本城随将本庵前项斋堂房屋及化人厅查明开报,奉批仰中东西三城掌印官,会同南城掌印周兵马,前诣本庵踏勘,拘提瓒等到官查审问。瓒等并土工宗锦等又不合隐下前项实情,朦胧具供,致蒙准信,具由申禀。今奉驳批,及添委南城杨兵马、北城谢兵马、中城盛兵马,会同原委官闵兵马、田兵马、袁兵马,拘提瓒等到官会审,研究前情,不能隐讳,所供是实。及审明章、宗锦等各供相同,参照焚尸土工,非止宗锦等,其西北二城地方亦有土工岳文通、刘安等,俱系烧尸人犯,亦合有罪,应该尽革。其三塔庵化人厅基址,及前荒官地,待拆卖本庵房屋,得价改筑义阡围埂,赎回前田,供祀无主之坟,完日另行造册缴报,及知会合乾各该衙门并僧录司,一体遵行。除将明瓒、宗锦等通行监禁外,缘系会官审勘事理,今将审过缘由、申禀施行等因到部,案照前事,已经批仰该城会勘去后,今据前因,看得各犯既已供招明白,所据祠庵相应拆毁变卖,以为公用。缘系隶南京礼部掌行,合行知会,案呈到部,拟合就行,为此合咨贵部,烦为查照施行。
逐遣省祭官还原籍告示
钦差南京内外守备参赞衙门,为禁逐民害事,据五城兵马司申呈:南京盗贼不息,军士困饿,皆由福建等处省祭革职仓攒等官,问革吏典人等一二千家,各将索讨顶房等银,弃撇父母,不回家乡,专在京师潜住,放当取利,所当器物俱是违例,加倍取利,或限半月以里、或限一月之外,勒要取赎,一时不赎,即便任从变卖。又有一等久贼奸徒,或明火打劫,或钻穴窃盗,所分衣物,不敢回家,惟恐邻知发露,夤夜入省祭官等家当钱,贼人永不敢赎,得以灭迹;省祭得以贼物甘心,即与寄分;贼贼何以辩别?习惯为之,自谓得计,盗贼不息,皆此之由。又有贫困军民到家揭当,乘其紧急索利十分,愚人穷饿,如饥鱼吞钓,展转利息,十年不休,徒担军名,粮入人室,妻子冻馁,气息奄奄,何有锐气以为操备?军士饥饿,皆此之由。又有奸巧变诈百出,明开一铺于城中,暗赁一室于郊外,闪烁不定,赎当者无由访其踪迹,必求索利益,满意乃止,如此之人,甚为民殃,深为可恶。职等深知此弊,有往年举呈巡视衙门,后以事故去职,未能了事。理合会同具呈内外守备参赞台前,乞出给告示,县前挨捕以责总小甲,总小甲挨门以责邻佑,立限驱逐,违者连坐邻甲,邻甲容隐,不行举首者,与之同罪。其当收人民器物,限十日以里找筭明白,即速出城,如十日之外不行,地方总小甲邻佑人等,加刑比较,参送问罪。省祭官放当人等,违例取息,寄典贼赃,送问革退,等因各到厅。看得古人为政:虎北渡河,鳄鱼退避,蛟为斩除,蝗不入境,所以殃民者远矣。今此辈殃民,何异白额虎与鳄鱼之伤人,蛟之为患,蝗蝻之殃苗?为政者不能无愧。今合先以理开谕省祭官人等,不去有五不善,去有三善。一曰:忘遗父母,不祀父祖坟墓,离弃亲戚宗族;二曰:不供原籍户役;三曰:典买贼赃;四曰:展剥军粮;五曰:长其贪利鄙心;此不去有不善者五也。夫忘亲戚父母坟墓,非孝;躲避原籍差徭,非义;违例取利典买贼赃,而不知法吏犯法,必抵于重罪,知过于取利,不恤军士无粮,民人颠困,妻子冻饿以死,非仁;习为贪利,他日必以此去官,非廉。省祭官不思初为吏典,一过抚按,百无一成。昔者戴吏巾,别其乡而来,今成衣冠,嵯峨而归其乡,亦如衣锦昼行,岂不亦荣哉!省侍其父母,拜扫其父祖坟墓,于心得无恔乎!植尔田畴,教尔子弟,无去尔乡而流落他土,岂不有赖哉!此之谓归有三善。又闻兔有三穴,省祭亦有三穴:一穴在城中,一穴在下关,一穴在新河,闪藏其身,以要厚利,是何等人?如鬼如魅,有忝人天,恬不自觉。今特行案验示,仰上、江两县及五城兵马,出给告示,与省祭人等誓约,示下之后,限以五日不去,必限十日,十日不去,至半月不行,是终无去志也。兵马总小甲、左右邻舍容留者,必有罪:先责之该城官吏,该城官吏不行严访,被人告发者,有罪;次之该城责之各铺总小甲,总小甲不行举呈,被人所发者,有罪;又次责之左右邻舍,左右邻舍不以举呈,他日为人首发者,有罪。拟合通行。为此,仰五城兵马司抄案,著落当该官吏照依案验内事理,即便多出告示,于该管地方每铺门首一张,但一铺之内,若有福建等处省祭等官,革役吏典人等流藏京师潜住,故当贼赃违例倍利,兵马逐铺亲考,先尽邻佑,次及地方总小甲,作急举首,依限起行,自免罪戾,先具不违,依准呈来。
批行牧马千户所军鲁长受状
为违法剥削苦害贫军事,告被内使张绅等掯勒等情批。照得军人先前皆蒙朝廷厚恩恤养,将以差操备,守祖宗根本重地而设也。今访得内官累累剥削军人,不恤人死,如鲁长受所告者。不思朝廷设内外官职,本以安民,非以虐民也,况军士系本部掌管,人失其所,何忍闻之?何忍见之?该司便行手本内外守备衙门知会,禁革施行。
告京都城隍之神
维嘉靖十八年,岁次己亥,十二月甲子朔日,钦差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若水,谨以九香遣官赍告于南京都城隍之神:若水叨备参赞机务以来,凡四五阅月矣,夙夜孜孜,如恐弗逮弗明,以取大戾,无以抚按军民,虽死莫赎。维明神亦共有兹责,凡遇昧惑,有弗逮弗明,惟明神感而通之,惟明神默佑助之。今兹朔日,竭虔昭告,惟明神歆之。
行各城禁革贫富人等不许元旦烧纸花费
照得南京一城,承六朝夷鄙之化,人多信鬼,虽以我三祖化训四五十年,俗变风移,旧习未能悉殄。每岁元旦,自士庶军民之家,无不焚纸于天,俗谓之千张者,无所不至。马夫皂隶,每家焚纸至少不减四五钱银。夫四五钱银,军人一月之粮,皂夫一月之工食也,不以养其父母妻子,而令顷刻之间化而为灰烬,甚是可惜!甚是可怪!噫!亦惑甚矣。若谓求福,则焚纸者多军人皂夫,未尝见其得福化为富贵人也;若谓免祸,则不焚纸者皆士夫公卿,未尝见其得祸,化为贫贱人也。又幽明相隔,地天相悬,今天地八方,风俗不同,所用钱粮不一,远方有以海巴为钱者,今之纸钱,各处异样,所焚千张,安知与天神浩浩,所用果同乎否?果享用之乎否?福善祸淫,天之道也。因人之焚纸即福之,否则祸之,天神固如是之私乎?下土之人,矫诬天神之私,吾恐天神反怒而降之祸矣。仰五城兵马司,即出告示,晓谕愚民,各留纸钱银以养父母妻子,尽人道以祛鬼道,亦化俗之大端也。若有犯者,拿到官痛治,总小甲邻舍不首者有罚。
移守备厅文
照得六部,古天子之六相也,而大政总于天子,故政出于一而天下治矣。文职则用人皆出于吏部,不出吏部,则人必曰非正流矣;武职则用人皆出于兵部,不出于兵部,则人必曰非正流矣。故吏部推选文官之才者贤者,以请于天子,而天子断焉;兵部推选武官之才者能者,以请于天子,而天子断焉;故曰:「天下之政出于一。」今去朝廷已远,南京兵部有缺宜委补,则先命该司精选二员,引当堂拟定,取其尤者一员,故该司不得以容私,而堂官亦不得而售私,故上下皆不为人所疑,以保令名于永久矣。若守备厅有缺宜委补,则由本兵该司公心精选,多则二三四员,以手本送厅,守备参赞亦当堂拟定,如部堂之为,就中取其尤可者员而注之,故厅上与掾史不得而容私,则外人不得以私乾,而上下皆不为人所疑,以保令名于永久矣。仰该司合用手本呈中府,移本厅,著为定例,实府中部中一体,百世无弊之良图也。今新江口把总有缺,不知而来妄乾者已两三至矣。既皆以公应之,为此警惧而亟行此。己亥腊月初七日。
行各城定义阡葬埋法式
照得各城义阡既定,宜议葬埋之法。昔孔子为政三月,男女行者别于途。幽明本同一理,男女岂可无别?若使葬埋人棺,男女混杂,极非礼义。又或各家男女偶然葬处连畹,如夫妇并焉,岂不大害道理?仰各城兵马,既将原旧土工问罪去讫,合用公佥素日老实土工若乾人,著为定法,省令葬埋无地人民,棺尸必分左右,男左女右,皆从两隅而起,男则自左而右,女则自右而左,或有夫妻,则许合葬,葬令植木桩为记某姓名,令其子孙或可寻省其葬,须满一行乃别葬一行,自北而南,不许搀乱,以虚旷阡地。各兵马官起土工筑各义阡周围堑埂,植柳埂上,毋令地邻日久侵界。各令新佥土工分月看守,月递执结于各城兵马司,各兵马官月递手本报葬过人数于内外守备,及南京礼部该巡视衙门知会,率以为常。其有违错,及有留难告葬人索财者,各行巡视衙门参究治罪,仰该官吏土工人等各先具依准呈来。己亥十二月初七日行。
行五城兵马通禁军民除夕元旦焚松盘天纸文
照得于本年十二月 日,已行五城禁谕军民人等,不许于元旦妄焚天纸,此既一事矣。续访得京城内外民俗,非但元旦烧焚天纸,又于除夕烧焚松盘者。焚松,柴也。夫焚柴者,天子以祀昊天上帝,以行大报之礼者也,而庶人焚柴于天,僣也、罪也,此又一事矣。古者修和五行之气,使不极备极无,以调燮阴阳,以钦若天道,故阴阳顺、雨旸时、五谷登、人民育,天下相安于无事,此之谓大同大福。若焚松盘、焚天纸,满地烧天,则徒动助火德,火德盛炽,故多火灾,五行汨乱,阴阳不和,天时亢旱,旱极必涝,故雨旸不时,五谷不熟,人民不育,此又一事,非小矣。又其侈心类是,充类奢侈,财用必竭。富者竭之迟,贫者竭之速,则必揭债求称,则又速,本利展转,脂膏骨髓枯尽,则又速。将以求福,反以得祸,虽为乞丐、为饿殍,亦由是也。记云:「衣食不足,虽有慈父孝子,义夫顺妇,不能相顾,礼义廉耻之心丧,放僻邪侈之心滋,小则为乞丐、为饿殍,大则为奸、为盗,亦由是也,此又一事,非小小矣。仰该司行各城兵马司,通将前所禁天纸及松盘,一并出给告示于各街巷去处晓谕,又时差弓兵体察,勿违勿犯,取罪不便。己亥十二月十二日。
行查各处烽墩还官
照得军法贵神速,孟子「速于置邮而传命」,未为速也。军法有飞报、有羽箭、有烽火,贵速也。是故命怜足、足怜箭、箭怜目、目怜烽。故国家法制立有各处烽墩,使有声息,一时望见烽烟,可知预备,贵神速也。承平日久,法渐废弛,尽为邻近居民所占;况在南都,尤为重地,尤不可不为查理。仰职方司便行五城兵马及两县行各衙门之外,各乡村、各京畿县分,著落当该官吏及各图里老人等,速加查访,一一开报。有居人先前侵占者,许自首报官,免其本罪。若有占匿不肯首报,被害人及里老查发者,痛治不饶。十八年十二月十七日。
行上元县取问邪神刘洞庙祝陈学罪名下帖
钦差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 为诛邪鬼,以昭大义,以正人心,以济鳏寡,以仰称朝廷泽及枯骨之仁等事。谨按吕刑曰:「皇帝哀矜庶戮之不辜,报虐以威,遏绝苗民,无世在下。乃命重黎,绝地天通,罔有降格。群后之逮在下,明明棐常,鳏寡无盖。」宋大儒明道程先生为上元簿,其时邪说胥兴,人心迷惑,明道忧之,人有告茅山出小龙者,则命取,脯而食之;有告某寺佛头放光者,人争往观,则曰:「吾职事不能往。」令取佛头就而观之,自此无光。夫一圣三贤,汲汲乎此者,皆以息邪说,以正人心,庶可明明棐常,而地天不通,妖幻不作,人道兴而鬼道微,不求于鬼而求于人,则教化大行,庶戮不生,而苗民昏乱之化可遏绝也。若水德不类于前哲,钦承圣天子之敕命,以本职兼参赞守备于留都,重有抚安人民之责,夙夜恐惧,莫能报称,罪戾及焉。夫安人民莫先于正人心、息邪说、明常道也,访得京师西城地方,旧有刘公庙,相传云能祸福人,人人争趋信之,无问贵贱贤愚,焚香祭祀者,往往接踵,殆无虚日,男女混杂,有司莫敢谁何。邪说横流,莫甚于此时矣;人心不正,莫甚于此时矣;人民惶惑,费财祈祷,善恶祸福不明,莫大于此事矣。恭阅邸报及咨,十八年十一月初四日,该户部题覆该本职,奏为陈事宜以永图治安事。本月初八日奉圣旨:「准议内开钦依拆毁淫祠刘公庙基地,查无违碍,准作义阡漏泽园,凡穷民死无所归者,悉令于此葬埋,毋使暴露,庶仁政行而穷民不致失所,淫祠毁而朽骨得以沾恩矣!」钦此。除查报本庙基地与城池等项无碍,及大砖城之外,土墙之内,各旧葬坟茔等因到部送司,理合便行拆毁,改造义阡,缘幽明一理,通达无间,必须案伏其罪,事乃有名。或曰:刘公本名洞,庐陵人,本无爵而僣受称公,一罪也。其本庙名号与事迹不少概见于一统、南畿、上元诸志之中,为邪人倡妄,遂附会之,谓有敕封,非也,本无敕封,以为敕封官爵,而冒冠裳以惑人,二罪也。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间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刘洞有一于是乎?果可与蒋卞忠烈刘忠肃等乎?无其功而妄享其祀,必有为怪诞妖幻之说,恐动愚人而冒取之者,三罪也。或曰:「洞本江西木客也,失其本殖,憔悴投河而死,其尸不僵,人以为神,遂起祠之。」或曰:「洞乘桴而来。」其云乘桴,可知为木客矣。又曰:「洞溺此河而死。」夫神则不溺河,溺河非神也。甘泉翁有门人安庆尹生唐者,失风溺江,亦能不僵,顾亦可为神矣。岂祠之矣乎?审如是,人之诬而不以自白自洁,四罪也。或曰:前时有欲议毁其庙者,神即放火焚毁马快船一。审如是,则放火者,贼人之行也,贼人非神也明矣,况以匹夫奋其私怨而焚毁天子之运船,五罪也。聪明正直者谓之神,犯此五不讳而不自知,聪明安在?邪媚取食,自六朝至今,久假而不归,正直安在?不聪明、不正直而冒神之名以临愚人,六罪也。邪淫横行,坏人心术,军民不安,鳏寡蔽盖,此在皇帝重黎之所遏绝,必诛而不以听者也,此在明道先生之所必取其首者也,七罪也。人与天地同体一气,故经曰:「天地之性人为贵。」刘洞纵容一城土工与人父子兄弟夫妇,及焚亲尸于傍,伤天地大和之气,以致水旱灾疫,人无安生,八罪也。孔子为政三月,男女行者别于途,明常道也,而刘洞因容焚尸,念经罢,则非礼宴饮,男女混杂,以害常道,九罪也。风之顺逆,器之成败,天地之气,神妙莫测,而云:「祷庙则风顺,否则风逆,祷则砖瓦不苦窳,否则苦窳。」是洞以匹夫矫诬上帝,擅天地之权,议朝廷御用之物,十罪也。呜呼!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三光照临,三才共愤,其罪其愆,曷其能逃?毁乃淫祠,建兹义阡,去邪以正,淫说遏绝,人心以正,风俗以淳,鳏寡得所,而可以敷圣天子明明之化,泽及枯骨肫肫之仁矣!除已行咨都城隍之神,以正阴教外,为此牌仰上元县著落当该官吏,照依牌内事理,作速行提本庙庙祝到官,究问取供,问拟刘洞及庙祝应得罪名,不扶结状申呈,钦遵圣天子明旨处置施行,先具不违,依准呈来。
批上元县毁刘公庙作义阡申文
应天府上元县呈:为诛邪鬼,以昭大义,以正人心,以济鳏寡,以仰称朝廷泽及枯骨之仁等事。依奉今将问完犯人陈学招罪缘由,理合开呈施行,须至呈者。一、问得一名陈学,年三十九岁,应天府上元县金弓陵乡二图军籍,祖系端公太保,今充刘公庙庙祝。状招南京砖城三山门外土城,江东门内茅公渡河边,原系焚尸坟坵一带,居民专一扛抬丧柩,停寄尸棺,土工生理。中有庙宇,大殿三间,塑三清大帝;二殿三间,塑观音诸佛;中殿三间,塑三官大帝;又中殿三间,塑东岳大帝;又殿三间,塑晏公龙王水神;门殿三间,立神马从人;东廊二十六间,塑十地阎王像、塑王魁跪桂英;东前廊房,塑痘儿哥哥、子孙娘娘;西廊二十六间,亦塑地岳等神。失记年月,有学故始祖陈成珊见得前项神像俱系各庙通共常祀之神,无以蛊惑人心,募化香钱不多。南唐开宝八年,有木簰客人刘洞,江西庐陵人,亏折本钱,溺死前庙河内,立浮水中七日,无人收尸。陈成珊就妄指为神,常塑刘洞小像,乌纱帽、革带胸背、织金红纱袍、圆领穿著,奉安龙王神位座东。但遇往来人等,陈成珊又设计假说灵验,以致远近军民男妇烧香不绝。又捏称刘洞溺死,英魂不散,能作妖怪,蛊合地方子弟打造龙舟,每于五月划船竞斗,吊慰刘洞,名为送瘟,以致远近军民男妇载酒往观。及又捏称刘洞为神灵,总管阳世阴间生死祸福。后殿三清、观音、三官、东岳阎王、痘儿哥哥、子孙娘娘等神,道家、释家、尼僧家、各教门祖师,俱收刘洞为将,先要奉祀刘洞一神,方得转各神,以致远近军民男妇女子,求男求女、祈福祈祷,立誓诅咒,只知刘公而不知有各神,亦只称刘公庙而不知三清、三官等庙。洪武年间,学故高祖陈友良又捏称成国公,大书「刘公庙」三字扁额庙门。又见得管烧琉璃失记姓名太监,易于扇惑,向伊捏说如今刘公甚是灵圣,可来求祈管烧异样极好琉璃。又见城兵马脱走强盗,京城人民得染疫疠,官民房屋被火,江河客船遭风,俱预庙祈祷,幸得无事,就归刘公显。学故高曾祖陈得兴,宣德八年十月内诱惑高总福舍铸铜钟一口。故曾祖陈彦俊、陈彦纲思得本庙系淫祠,无有敕封,景泰二年捏刻龙牌一座,金书「敕封感应刘公普济真君」在上。又恐难以取信,请不知姓名儒士,就将前项祸福纂称刘公德行感应聪明正直之神碑文一通,假书南京工部营缮郎中慈溪王用姓名职衔,刻石为记,以图日后子孙相继承祀。景泰五年六月内,学故祖陈遇春诱惑林源舍铸铁磬一口。景泰七年九月内,诱惑广州府东莞县人曾荣施舍铸铁钟一口。成化六年五月初五日,学故父陈方诱惑镇南卫梁端舍铸铁合面鼓一口。但时划船散瘟并烧香拜愿,撞钟击磬打鼓,致招四方军民男妇往赛不绝。正德十五年五月初五日,本庙例该划船散瘟,男妇争观,时值武宗南巡,江彬闻知,亦带军马到庙观看划船。陈芳因见三官殿倒塌,要得修盖,轻难动人发心,故捏江彬舍银一百两,借此为名,募化烧香往来客商军民男妇人等银钱修完。至嘉靖十一年间,本庙殿宇廊庑倾倒不一,要盖工程浩大,陈芳无由设法。知得尚膳监张内官平素好善,彼学不合与父向伊诱化做为领袖,招雇子弟十二人,在庙中殿右边搭席蓬高台,扮演喝戏,每一人进看要钱四文,筹一根,照放进庙看戏,日约取三四千文,俱修殿廊等费。后蒙巡视衙门访知禁革外,前项四外男妇仍来庙烧香赛愿不绝。似学前罪,遇蒙嘉靖十八年二月初四诏宥,又不合不行首正。本年三月初一日,本县程知县因往本庙地方检尸,得见烧香男妇不下千百余人,混杂喧嚷,亦有说词、弹唱、教拳、乞食、流徒之人化钱哭叫,挤碍路道。访查本庙邪神来历缘由,申禀南京礼部行间,学要得遮饰,仍将前项伪捏来历具状告部。蒙批所告事情俱无实迹可证,敕封真君,我朝革去[山]川封号,岂有又封真君之理?碑刻之言,显是传讹,并行本县查报。蒙县覆查,勘得刘洞原系客人,在生之日,并无功德可纪,又无忠义感人,碑文中所载曰:「盗亡祈祷即获,疾疫祈祷即安,狂风祈祷即息,陶(治)[冶]祈祷即美。」此俱系立庙之后,妄言祸福之词。又查得本庙所祀三清、三官、观音、东岳、龙王等神俱安正殿中位,刘洞塑在门殿龙王东位,委系本庙先有各神,而后捏添刘公,其庙额不书各神而书刘公,委系刘洞妖邪惑众。又查得先朝今代俱无敕封真君牒文,又无钦赐香鼓御祭告文,其称「公」、称「敕封」、称「感应普济真君」赠谥,皆伪捏僣称。又查得宋文丞相不受胜国之封,生死忠义,刘洞僣公僣敕封真君,香火血食多年,不能显灵辞避,实非聪明正直之神。及又查太常寺并不遣官,本府县亦不致祭。其庙收执纂修牒文,乃系太常寺通行各庙查勘有无事迹,不系纂修刘洞事迹申案。再查刘公坊厢系立国之初,随坊立图,因地取名,省令百姓照丁立户,随里当差,非以刘公而编排年坊甲。又查得本庙前后左右系土木之家,土木居室之外,前后左右系烧尸之坑,或以旧骨而燃新骨之火,或以旧棺而作新棺之卖,热炙之下,秽气熏天,煨烬之末,白骨载道,甚伤和气。本庙基地相应改作义冢,其本庙基地僻在江东门空野处所,与朝阳门东西相距三十余里,左右一带见葬军民夏林、钱钦、曹昂、李十、姚锦、朱善、朱辅、苗玑、周氏、乔英、陈锡、万浩、王三、沈隆、王七祉、王华、刘金胜实文歪嘴、张太保府、林裕、李裕、岳华、徐正、吴清、巴仲琛、王道人、姚英、孙道人、张汉、陈学,并何、朱、陈、黄四家,及无主坟二百余冢,前庙委系淫祠,相应拆毁。覆经申蒙本部照详,准将邪神刘洞塑身于初三日烧毁讫。学举家悲怨,至初七日,有三汶河湾泊黄马快船,不意失火。学就不合乘机捏称:只因烧了刘公,不忿降殃烧船,却以刘洞不合为首,学亦不合为从,扇惑失记姓名江西客人发心舍木,出备工食,雇令未到通济桥门外住雕銮匠熊高,明知刘洞前雕木身烧毁,亦不合故违,将木仍雕刻刘洞形像,学又不合置买乌纱帽、革带、皂靴、红纱做袍、圆领,俱与穿著,重立在庙,照前奉祀惑人,以致京城内外男妇人等,尤此妄言传惑,愈加烧香祈祷赛会。今蒙南京兵部议拆淫祠,题奉钦依事理,一面备咨焚烧京都城隍之神,以正阴教;一面通行本县,速提本庙祝陈学到官究问取供,逐条开拟刘洞及庙祝陈学应得罪名,具招申呈本部,以凭遵奉圣天子明旨,处置施行。蒙县掌印程知县差人将见雕刘洞木像锁拿到县,剥去衣冠,放置程明道祠内台下,听候明示烧毁,庙地改为义阡,即拘陈学等到官,逐一查审,照例开拟前情明白。今蒙取问实招罪犯,一议得陈学所犯,除不应并革前罪名不坐外,合依拟邪神妄称,一应左道乱正之术,扇惑人民,为绞罪;刘洞从减等律,杖一百,流三千里。有大诰减等,杖一百,徒三年,系军籍审无力,照例免杖送南京工部做工,照徒年限满放,合候申详,允日发落。一照出陈学民纸一分,折银一钱二分五厘,追收贮库,听候本部作正支销。其邪神刘洞木像已拿锁本县,剥去衣冠,放置程明道祠内台下,听候明示烧毁,庙地改为义阡。有罪刘洞仍备申焚烧京都城隍之神,以正阴教处决。未到匠人熊高另行,余无再照。本年十二月十四日,招结粘连,申蒙钦差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 批,据该县申呈结状缘由,邪惑悉明,众心大晓,鬼道以微,人道以显,君子反经,庶民以兴,永无邪慝。诚足以昭我圣明厘正邪谬,鳏寡无盖之盛治矣。邪鬼刘洞木像既拿在程明道先生祠内前伏罪,明道先生簿上元,曾脯食幻龙,取观佛首,以息邪说,正人心,仰县可便将刘洞当祠前决杖一百,具申京都城隍之神,以听发遣。其邪像或焚烧毁,或即截毁,送养济饭堂供爨鳏寡之用。庙中一应非祭之鬼,尽行灭毁。邪巫陈学准拟发落逐出,永不许似前谋复。本县仍具申巡视衙门照奉钦依,径自委官将本淫祠拆毁基地再审,果该县各城兵马申文不缪无碍,改作义阡漏泽园,以体悉圣明泽及枯骨之仁。其庙宇各项料物估卖收价银,封寄应天府库内,以备修整各城义阡漏泽园四十余处围埂门牌立碑之用,本县仍具由回缴,以凭奉闻。
咨南京内外守备及户礼工都察院毁刘公庙作漏泽园文
南京兵部为诛邪鬼,以昭大义,以正人心,以济鳏寡,以仰称朝廷泽及枯骨之仁等事。职方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据应天府上元县申称;嘉靖十八年十二月初十日,抄奉南京兵部职方清吏司案呈本部,送准钦[差]参赞机务兵部尚书湛 咨:谨按吕刑曰:「皇帝哀矜庶戮」云云,本县问议得云云,呈部批云云,申巡视京城监察御史杨 、王 批云云。照得前事,先经南京礼部尚书霍 ,准行上元县呈驳覆勘淫祠刘公庙该毁,作为义冢,明白在案。今该本部题奉钦依,又经备行查问去后,今据前因案呈到部,看得上元县知县程据巡视京城,监察御史杨逢春、王德纯各准查本地去孝陵官寝远在二三十里之外,且先有军民夏林等,及无主坟墓约有二百余冢可查,其视营国公及中山王等坟,其远又比多三分之二。况国初漏泽园二处在神策门外,逼近大城,其遗址尚在,可证实为无碍,堪作义阡漏泽园明白等因,拟合就行。为此,今将申来各项事情,及抄招申移,咨贵部烦为查照施行。
行各城各门速行插柳于各义阡漏泽园埂
南京兵部职方清吏司承奉钦差参赞机务本部尚书湛 ,为修植义阡漏泽园埂木,以严界限事。该户部题覆:奉钦依拆毁淫祠刘公庙,已查无碍,准作义阡漏泽园。又该本部推广德意,行各城查佥无碍地土,堪为义阡漏泽园,共三十所,每所皆合作围埂,栽柳为界,庶日后不致被人侵没。今见交春,生意将动,若待围埂完日,不无过时,难以植柳,仰该司行各城各起新佥土工,及各外城门官,各率守门军余时栽插,不许时刻迟违,不致萌动有误,栽插限二十四巳刻赴部回报,若恃顽误事,痛治不饶。其围埂待正月各各随柳筑围,听候本部堂上亲临看视,毋违,须至牌者。十二月廿七日。
咨南京户部各衙门公移
南京兵部为陈事宜,以永图治安事。职方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准南京工部咨、准户部咨。该本部题奉钦依拆毁淫祠刘公庙基地,查无违碍,准作义阡漏泽园。凡有穷民,死无所归者,悉令于此葬埋,毋使暴露,庶仁政行而穷民不致失所,淫祠毁而枯骨得以沾恩矣等因。备咨前来,已经通行拆毁去后,续伏睹嘉靖六年三月十三日诏书内一款一,崇文门外,原有漏泽园,近年多被势豪侵占,以致贫民无地藏掩,宜令有司清查各园边界,责令还官,及查近城相应空闲地土,增置义冢。仍行五城兵马督率有主并有地者,令其安葬;无主者,官为掩埋,不许焚寄。仍出榜禁约,通行在外衙门,一体遵行。钦此,钦遵。今照本部具题拆毁淫祠刘公庙基地,改为义阡,以便贫人安葬,正系遵奉诏书事理。又本地系近城淫祠地基,与诏旨明开近城相应空闲地土别无相悖,且僻在一隅,去三山门三里之远,其于接诏送表,原无妨碍,案呈到部,拟合通行。为此合咨贵部,烦为查照施行。
檄大教场等营把总指挥不得私送火药
南京兵部职方清吏司为禁革事。嘉靖十九年正月初四日,承奉钦差参赞机务,本部尚书湛 钧语,为前事于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据大教场等四营把总指挥张重等各营,送到年例火药起火一百二十枝、炮丈四百个至本衙,当蒙老爹湛 批:可收回公用,不许私送等因,当令同具领状,就时领回讫,中间不致冒领等因到职。看得凡在官,而或私送,于理法既大不可,又况火药系该在官军机所用之物,朝廷严禁之器,比遇开操,必行文于内府,请迎以出,至为严谨,而辄以循私送,揆于理法,又大不可。夫世有事虽微而害理则大,众莫之觉者,此类是也。但此等系循例之弊,未经申明,情尚可恕,且姑记不究外。仰该司合用手本前去申明,戒饬各营把总官禁革,今后不得循例,将禁物私送,取罪不便,须至一本者。
元宵不许妇女观灯禁约
钦差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 为禁革事,仰五城兵马速行誊出告示,张挂于各街巷,严禁元宵不许妇女出看灯楼,以致男女混杂,有伤风化,违者拿治不饶。嘉靖十九年正月十三日。
禁妇女不得于元宵游梅将军庙烧香告示
南京兵部职方清吏司为禁革事,承奉钦差参赞机务本部尚书湛 钧语:照得梅赜乃是先儒,曾传书经,系聪明正直之神,与刘洞邪鬼大有不同。访得南城寺僧先前创有梅将军祠庙,用以惑众祈求。人家妇女及娼优之人相杂往来,元宵之日,皆到本庙游戏烧香,因而混乱,不惟有伤风化,抑且亵渎名儒。合行南城兵马司著落当该官吏,速行禁止,凡岁时不许招引妇女娼优人等到庙烧香,因而杂乱,以伤风化等因到司。理合就行该城兵马,即日出给告示禁革,将本庙门封闭,仍取本寺僧人,及当地总小甲执结回缴,毋得故犯,取罪不便,须至牌者。
行五城兵马区处放当省祭人等告示
南京兵部职方清吏司为分别情伪,申严禁约事,奉钦差参赞机务本部尚书湛 钧语分付:照得福建处省祭官吏,在京开当害人,已同内外守备会议,奉钦依出告示驱逐还乡,仍立三限令,可收赎当物。今限期将满,合令作速照依限期催逐起程。又据有告称系是民人在京为商者,亦被兵马一概混在逐去数内,此兵马奉行之过,又恐有省祭官假称民人,欲图潜住情弊,五城兵马遇有此等来告者,即与审验文引开豁,毋使滥及。又有省祭官吏告称当物未赎,当主不容出城等语,此当主欺心之过,亦恐有省祭官吏托为此言,欲图复住情弊,各兵马宜令各省祭官吏及当物之人各各指实,赴兵马司告诉,即与拘审,若当人不能收赎,即判断批照付省祭官吏出城还籍,不许阻当,以致稽违钦依事例。若省祭官吏故托稽违住,兵马即便拿送本部,从重惩治,问以故违圣旨,解回原籍。奉此合行五城兵马著落当该官吏,即牌内事理出示,许其赴各司陈告。系人民商贾者,即与验引分豁;系省祭官吏当物未尽收赎,即责本主收赎,不能赎者,听其依限起行,仍差的当弓兵押送出城,本当主及守门内外官军,各不许阻当索财。若省祭官吏故违末限者,许兵马官亲带弓兵、本地方总小甲人等,公同捉拿,送部处置,问以应得罪名,追夺本官文引,毋致后悔。兵马仍禁弓兵及地方总小甲光棍人等,不许因而生事扰害,如治病者,病去而人不知,乃为尽善,须至牌者。庚子二月初二日。
武学各季考试策题
问:尝闻之,兵贵义勇兼致,是谓义理之勇。子路谓:「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是先勇而后义矣;孟子谓:「修其孝忠信,可使制梃以挞秦、楚。」是又先义而后勇矣;孔子谓「我战则克」,又何道以致之欤?一圣二贤,其所言之指,同欤?异欤?
驳东中二兵马杨钟盛景曜申文
查照案卷,先该东中二兵马杨钟等取具史伦供词,共索取馆夫银五百三十两入己,马驴夫头共二百三十两入己,缘何后又改供,止索取馆夫银三百五十四两,马驴夫头银一百一十两?非有刑逼,前后所赃数有此不一,及馆马等夫,既系积年包揽违法,如何史伦三年之上,不先申治,至被其告发,纔将抵饰加害?今后受害之人,谁敢控告?及照史伦除访白米,纳户索银未发外,今据明证,赃滥太多,皆称照常年例花费等语,显是原委兵马容私作弊,朦胧申报。又访得史伦多方财计,托人弥缝,欲得脱罪,于法难容。仰车驾司另调委南城兵马周岩、北城兵马谢仲贤从公审问,取具归一,供结呈报,毋致似前扶同作弊取罪,亦不许横牵遮饰,重害人难。
行内外守备改正祈祷礼仪文移
南京兵部为祈祷雨泽事,准参赞机务本部尚书湛 咨武库清吏司,于本月初九日,准南京礼部祠祭清吏司手本前事,随抄到告文一道,内开所告,止有云雨风雷之神,境内山川之神,南京都城隍之神。续准内外守备祝文内,又加娑婆释迦文佛,于昊天玉皇上帝之神之上,又并列于云雨风雷,境内山川,都城隍之神之前。有此礼文不同,恐与南京礼部原发告文有碍,又释迦文佛固非儒者所宜祝告,而昊天上帝则惟天子乃得祀之,殊非人臣所敢僣告之渎也已。不敢佥名,以问于南京礼部,据右侍郎崔 回帖云:「本部手本该司发告文,并无二神之号,宜亟改正,否则贻笑于人。」等因。窃谓礼仪未当,神恐不歆,何以祈泽?深为未便,宜从改正,合咨本部,转行内外守备衙门,烦为查照改正,宜于露台上特设三神香案行礼,不必拜于佛前,以致亵渎不专,永为定规等因。准此合用手本,前去钦差南京内守备司礼监太监潘 等,钦差南京守备太子太保魏国公徐 等,烦为知会施行,须至手本者。嘉靖十九年四月初十日。
奏请置各城漏泽园疏
南京兵部尚书臣湛若水等谨奏,为推广德意,偏泽枯骨,以调和气,以昭盛治事。本部职方清吏司案呈,嘉靖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奉本部送准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若水咨,同前事,本年十二月初十日,准南京工部咨,准户部咨,题覆该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若水奏,为陈事宜,以求图治安事,奉圣旨准议。钦此。内一款,奉钦依,拆毁淫祠刘公庙基地,查无违碍,准作义阡漏泽园,凡有穷民,死无归者,悉令于此葬埋,毋使暴露,庶仁政行而穷民不致失所,淫祠毁而朽骨得以沾恩矣。此仰见我皇上泽及枯骨之仁矣。又伏睹嘉靖六年二月十三日诏书内一款,崇文等门外有漏泽园,近年多被势豪侵占,以致贫民无地藏掩,宜令有司清查各园边界,责令还官,及查近城相应空闲地土,增置义冢,仍行五城兵马督率有主并有地者,令其安葬;无主者,官为掩埋;不许焚寄。仍出榜禁约,及通行在外衙门一体遵行。钦此。此又仰见我皇上泽及枯骨之仁,至矣。但近年诏旨,良法美意,有司少能仰承德意,多致缓废不行,人不被泽。今查前事,该户部咨南京户部都察院,各转行巡城监察御史,并应天府查行。本年十二月初三日,已到各衙门,随该南京户部、都察院札巡城监察御史王德纯等行查前地有无违碍。职又闻南京及直隶官人多惑护刘公邪鬼,熏心入骨,有倡为漏泽园防碍陵宫京城,及接诏送表之说。切照陵宫在极东北,本地在极西南,相去二十余里,又诏表经由之路在三山门,相去三里,又本庙左右前后旧有二百余坟,其为无碍,居然可见。职急于承奉德意,欲其早布而推广之,乃亦行县及五城兵马行查,又细检南畿等志,不载本庙。查出刘公即刘洞,该职数暴其十罪,以解愚民数百年之惑,亦息邪说、正人心之先务也。咨南京户、礼、工三部,并南京都察院,及行内外守备知会牌,仰上元县行提庙祝陈究问呈报,盖以知县程颇有风力明敏,可了此事。随勘据该县呈称,申奉巡视京城监察御史王德纯批,据申称:拆毁淫祠,改立义冢,乃仁人君子之用心,黜邪崇正之盛举也。仰该县掌印官遵照南京兵部衙门题奉钦依事理,合行五城兵马协力毁除,以杜后患,用昭我皇明泽及枯骨,惠爱鳏寡之意。余依拟行。监察御史杨逢春批,看得刘公庙既非祀典所载,系是淫祠,妖邪惑众,此类为甚。杖而毁之,彻其祠宇,以为义阡,以息妖邪,以泽枯骨,一举而二善具矣。且审地方偏僻,别无乾碍,仰程知县悉遵外,守备参赞衙门批示即日举行,用弘我圣明崇正黜邪,惠此无告之有终也。事完具报,仍查庙傍有无田地可广,此意呈来,以凭议处。及申呈抚按衙门各批准行作为漏泽园,等因到职。查得本地去孝陵宫城隔远,各无违碍,即行该县及五城兵马指挥等官,遵奉钦依,将邪像毁去,将祠毁拆。其各料行应天府,行上元县议卖,银两寄库公用,作正支销,及漏泽园新旧三十一处修理围埂,及各园口坊牌立碑等项,逐一行府支用,造册开报。将本庙基地作为漏泽园,盖恐有司曲为庇护,迟缓沮格,此职所以汲汲以急奉行,极力以主大义,乃幸有今成就也。职又推广德意,札委本部职方清吏司郎中朱簠、员外郎赵伊督同各兵马官,博查各城郊外相应地土,作为义阡漏泽园。该职先访得南京风俗薄恶,人死多违诏旨,将尸棺寄土工家,又父子、兄弟、夫妻骨肉互相焚毁,秽气熏天,大伤天和,是致灾疫荐生。严示禁约外,又思此等相焚亲尸,彼岂无人心?但苦无地可葬,积习至此耳。既欲禁止,须预处义阡漏泽园以为永久之计,以仰称我皇上泽及枯骨之仁,以无虚负诏旨之盛典也。先该南城兵马周岩查呈私创三塔庵僧人明瓒等,又创有化人厅,违例招人焚尸取财,又行宴饮,男女混杂,行提取无,送应天府问罪,即将本庵及化人厅拆毁,基地作为义阡漏泽园。又该此城兵马谢仲贤、吏目周鼐等查访出神策门外,近城有旧漏泽园街东西二处,被土工张敬等先年私卖与刘浩等占为己地,提问清查还官。及通查计各城各门外地土,宜作义阡漏泽园,新旧共三十一所,中间荒地者多,间有纳租地土,职拟于本部该司查开荒地,补还前租。职又思前朝置立漏泽园,必多因表识不严,以致侵没,欲于前项漏泽园,拟将淫祠材料于各园门口作一两柱小坊牌表识,仍立碑石,用以昭我皇上泽及枯骨之仁,修复古先哲王掩[骼]埋胔之礼,永禁焚尸之惨,保全民间父子、兄弟、夫妇[之恩,以]笃厚人伦之道,调燮阴阳之理,全天地太和之气,致中和位育之功效,大矣哉。等因,咨部送司,案呈到部。臣等看得掩骼埋胔之礼,著在古典;禁焚义冢之令,明列诏条。先王泽及枯骨之仁,幸复见于今日。臣下奉承德意之恭,岂宜让以后时?为此具本开坐,乞赐钦定,永为继续,增置遵行。仍乞敕该部都察院行两京,及各省巡按监察御史行有司,各上紧遵奉诏旨,置漏泽园,葬无地之人,而究其有司之不奉行者,以覃放仁泽,实为天下无告万幸。缘系推广德意,遍泽枯骨,以调和气,以昭盛治事理,未敢擅便,具本专差千户王鸾赍捧,谨具奏闻,伏候敕旨。
计开
西城堪作漏泽园地共计三所:
一号,淫祠刘公庙基地六亩,连对换庙祝陈学住地一亩五分,共七亩五分,无租税。奉钦依拆毁淫祠刘公庙基,查该县五城兵马报称,本地僻在京城西南偏处,去陵宫约三十余里,多焚尸场,乱葬坟二百余所,又离三山门迎诏送表大三里余,俱各无碍。巡城监察御史及巡抚巡按衙门,各有批准作为义阡漏泽园。
二号,淫祠下刘公庙基地三亩,连对换庙祝陈表住地一亩五分,无租税。先该知县程申巡抚提学,及守备等衙门拆毁淫祠取料,修府学谷仓,今以本庙基作义冢漏泽园。
已上二庙祝住基,通将南城驯象门里刘煜无税荒地三亩抵补移住,就令抵纳原租。
三号,江东门外河边地二十亩,前地空地一段,共约计二十亩。旧亦有坟墓傍河低下,议用淫祠价银筑埂,庶便埋葬。
南城堪作漏泽园地共计八所:
一号,淫祠三塔庵、化人厅,并荒地三十亩。前地三塔庵系私创,又立化人厅,令土工招人于此焚尸得银,男女混杂,极坏风俗,已行问罪,将本庵拆卖,得银寄库,将二十八两赎回本僧私卖本庵田三十亩,该城兵马收租,每年二次,祭各园内无祀坟,合立漏泽户,收入免租。
二号,凤台门外里口西墙下山一段,计九亩八分。前项山地原荒无税。
三号,凤台门外东墙下地一段,计一百余亩。前项地土原荒无税。
四号,大安德门里西墙下地一段,计一十一亩八分。前项地土原荒无税。
五号,大安德门里南墙下地一段,计六亩七分。前地系周军保地,原荒无税。
六号,凤台门外南墙下山一段,计四亩八分。前项山地原荒无税。
七号,养虎仓南汪纪地一所,计五亩一分。前地系汪纪领种营地,租在本部交纳,合将收地内租银抵补。
八号,养虎仓西刘杰地一段,计二十三亩五分。前地系刘杰领种营地,租在本部交纳,合将收地内租银抵补。
东城堪作漏泽园地共计十三所,除沧波高桥、麒麟三门,东西龙脉来处不敢置立外:
一号,姚坊门外南墙下地一段,计六亩四分。前地原系荒无税。
二号,姚坊门外南墙下地一段,计五亩六分。前地原系荒无税。
三号,姚坊门里牧马所荒山一段,计一十三亩三分。前地山地原系荒山无税,去神烈山尚远。
四号,仙鹤门外口南墙下地一段,计三亩七分。前项地土原荒无税。
五号,仙鹤门外口北墙下山一段,计四亩。前项地土原荒无税。
六号,仙鹤门外南墙下地一段,计一十二亩六分。前项地土原荒无税。
七号,沙子冈地一段,计四亩三分五厘。前项地土原荒无税。
八号,和尚桥东临河地一段,计三亩七分五厘。前项地土原荒无税。
九号,上坊门里西墙下山一段,计四亩。前项山地原荒无税。
十号,上坊门里西徐指挥坟边山一段,计九亩。前项山原荒无税。
十一号,夹冈门里东冈地一段,计四亩七分。前项冈地原荒无税。
十二号,夹冈门外西墙下地一段,计六亩八分。前项地土原荒无税。
十三号,夹冈门里西墙下冈地一段,计二亩一分。前项冈地原荒无税。
北城堪作漏泽园地共计五所:
一号,金川门外草场东边,陈辅等营基地,共计一十六亩四分。前项营地租纳本部,合于新收地内租银抵补。
二号,金川门外草场东边,陈细弟等营基地,共计一十一亩。前项营地租纳本部,合于新收地内租银抵补。
三号,金川门外草场东北边,杨隆营基地,计一十九亩。前项地土前后一段,合为一段,有租在本部纳,合于新收租银抵补。
四号,观音门外东千户颜奇等营基地,共七亩八分。前项地土有租在本部纳,合于新收租银取补。
五号,上元门外,东西石灰山岥下王绣等地,一十四亩一分四厘六毫。前项地土原荒无税。
计旧漏泽园二所:
一号,在街西,六亩五分。前项旧漏泽园在神策门外横街西,被人私卖,近查出还官。
二号,在街东,八亩三分三厘。前项旧漏泽园在神策门外街东,被人私卖,近查出还官。
批东城兵马问出侵占烽缘由申文后
南京东城兵马司指挥司,为行查烟事。准本司副指挥杨钟关奉南京兵部尚书湛 案验仰查烟回报。遵依查得夹冈门外烟二座迷失,行拘陈瑀等到官审问。陈瑀供年四十八岁,系江宁县民,嘉靖十一年,瑀价[买]李济坐落夹冈门外官山一亩四分,在官曹昺故父曹弼存日,亦价买屠玉官山二亩五分,俱收户粮差。前山原系迷失烟,相传卖佃年远,近蒙兵部老爷湛 明文行查瑀与曹昺,因系办粮,不合不行还官改正。四月二十三日,蒙兵部老爷湛 亲临本处劝农,见得前山高阜即系烟,当蒙钧语,委仰东城杨兵马行拘瑀等到官,研审前项迷失烟,照旧还官,其粮每亩一升五,合另行查处分豁。今蒙取供,所供是实,及审曹昺供同,缘奉行仰查报事理,未敢擅便,合就移关转解等因,准此理合具由,连人引禀施行,须至揭帖者。批,查南京各门外,远近皆有烽,以备外警。近年以来,止有近江一路该操江衙门管理,设夫瞭望声息,其在陆路各处,因有司瞭警之政废弛,皆被土豪侵占,以为己业;嘱里书飞税影射,嘉靖十八年已仰职方司行文东南西北等城兵马行查后,今陈瑀、曹昺等明知二处山系是烽地土,乡人皆知,岂能瞒昧?即当出首改正为是,●乃执迷不[行首官,图]谋欺占种作,起立淫祠惑众,不行首官改正,俱属违法欺罔。兵马既于承奉本部案临之初,已禀查出,众证明白,如何朦胧申来?仍行拘取卖主李济等供词,及查旧买上手文契,有无买卖属官烽之地,及行县查陈瑀、曹昺户内,是否割到二家官山?税亩退出还官,立石表识,以待修复台备瞭。其陈瑀、曹昺欺隐不首之罪,供结明白回报,以凭参问施行,其余再行各城兵马作急查报缴。嘉靖十九年四月二十九日。
定佥王云鹏补复新江口把总
职方司为地方事,今将堪任新江口把总指挥姓名,开具于后等因。批,查得王钦、路正、张重皆是好官,而各已做把总。审得揭帖内一员王云鹏,原系新江口旧把总,止因提督操江安远侯多取人夫,本官执正,致被嗔怪,退回本卫。气节可嘉,众告司属宜佥补新江口把总王经员缺,复其旧物,以直公道。后凡有执正如本官者,吾皆与之,仰该司查行附卷。
行改巡逻厅作社学文移
为改置社学以立教基事,切照本职叨承参赞机务,钦奉敕旨,内有抚安人民之责。自兹以来,已及十月,日夜思惟所以报称者。窃惟抚安之职,教养而已矣。昔夫子在卫,告冉有「既庶而富之,既富而教之」,无余事也。劝课农桑,教之力田积粪,旧今两季已亲行之矣。若夫教事,止已行于武学,未及军民。查得前时所设巡逻官有厅九处,系该参赞本部尚书王 会同内外守备行礼部,取所毁淫祠庵庙以改立者。又该本部计辨钱粮修理。今照巡逻官已奉 钦依革去,各厅空闲,久将就废。拟将前厅改作社学,与巡抚提学衙门所建各处社学通同一体,稍加修饰,考选在京儒士素有行义,能通经书文义句读者,延为社学师,取各本坊小儿十五岁以下、七八岁以上者,令其教以安详恭敬、孝弟忠信。此外习礼歌诗,涵养其德性,熏陶其气质,以风比闾族党之人,以助成圣明化成复古之治,庶几塞责,以免罪戾。仰该司即便行内外守备、南京礼部、南京都察院、钦差巡抚提学等衙门知会,及行应天府,行上、江二县,一一遵行。二县即将巡抚提学衙门,先立各方社学、地名、学名,及社学师儒姓名问报,再加考定,以主比教。本职时于部事暇日,亦将亲临指授督勉焉。
革省各衙门关文文移
南京兵部为省关文以苏困苦事。车驾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据本司署员外郎事主事王畿、主事陈锭呈,称切照近来年成荒旱,驿递艰难,里河、凤阳、河南、山东、淮扬等处一带,民有饥色,野无青草,有官守之责者,诚省事节费,痛自裁抑,庶困穷稍苏。今本司关文起无虚日,多方称借名色,告讨廪给口粮,况原来手本止是由语,并未细开情节轻重,事属冗滥,漫无稽考。查得节年事例,如五府并鎗文册,例该并一府总类赍解;如各衙门季报文册,请给印信等项奏本人员,例该会同五六起、或三四起,总差一关。其余省文移,止从驿铺递送,非系钦差,不得擅自起关。近来相延假借,渐成废弛,致使文移不一,驿传纷纭,诚为未便,理合呈乞施行,等因呈部。奉批,除是进本及北部紧急咨文,裁酌给与,其余南北人情取关,皆不必滥应,以省国用等因送此奉此。案查先奉本部送准兵部咨,为陈愚见以裨治道事。内开查得赴京奏事公乾人员回还前项勘合内,应与站船,系官者两人与一只,非官者四人与一只,共关文一纸。应与红船,系官者四人与一只,非官者六人与一只,共关文一纸。又查得各边腹里镇守巡抚总兵巡按等衙门,除地方机密重情不及会本,听其各自差人星驰奏报,若重大事情应该会奏者,各自具本,共差一人,于批内开列会奏衙门职衔,其余常行事务,各衙门自行奏报者,必须积至四五起上,方许差人,亦于批内开坐事件。如违,先将差来人役,革其应得应付等因。已经通行去后,今呈前因案呈到部。看得为水一尺,其波倍之;狐假虎威,为害必大;物理固然,宜谨厥始。前项题有行事例,不为不严,但积弊既久,亏官损民,合咨行府部等衙门,烦为一体照依省并,除紧急奏本外,其并鎗季报、换给印信、鱼课勘合、催解药材等项,或三四起、五六起,皆并一关,其起关手本必须细开情节原由,便于稽查,庶事例有归而驿递无害矣。拟合通行,为此一咨南京吏、户、礼、刑、工部、都察院除外,合咨前去,烦为查照施行,一连送车驾清吏司[除]外,合就连送本司,仰即通行各该衙门查照施行。
奉诏新建南京漏泽园西城一等号碑文
惟皇建极十有九年四月十一日,南京兵部准户部咨,为推广德意,遍泽枯骨,以调和气,以昭盛治事。该本部题广东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于工科,抄出南京兵部尚书湛 等奏,职方清吏司案呈嘉靖十八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奉本部送准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 咨同前事,本年十二月初十日,准南京工部咨准户部咨,题覆该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 奏,为陈事宜以永图治安事,奉圣旨准议。钦此。内一款钦依拆毁淫祠刘公庙基地,查无违碍,准作义阡漏泽园,凡有穷民死无所归者,悉令于此葬埋,毋使暴露,庶仁政行而穷民不致失所,淫祠毁而朽骨得以沾恩矣。此仰见我皇上泽及枯骨之仁矣。又伏睹嘉靖六年三月十三日诏书内一款,崇文等门外原有漏泽园,近年多被势豪侵占,以致贫民无地藏掩,宜令有司清查各园边界,责令还官。及查近城相应空闲地土,增义置义冢,仍五城兵马督率有主并有地者,令其安葬;无主者,官为掩埋,不许焚寄。出榜禁约,及通行在外衙门一体遵行。钦此。又仰见我皇上泽及枯骨之仁,至矣。但近年诏旨,良法美意,有司少能仰承,多致缓废不行,人不被泽。今查前事,该户部咨南京户部都察院,转行巡城监察御史,并应天府查行,随该南京都察院札行巡城监察御史王德纯等,行查前地有无违碍。职又闻南京及直隶官人多惑护刘公邪鬼,熏心入骨,有倡为漏泽园妨碍陵宫京城,及接诏送表之说。切照陵宫在极东北,本地在极西南,相去二十余里,又诏表经由之路,在三山门中路,相去三里,又本庙左右前后旧有三百余坟,其为无碍,居然可见。职急于承奉德意,欲其早布而推广之,乃亦行县及五城兵马查勘。又细检南畿等志,不载本庙,照出刘公即刘洞,该职数暴其十罪,以解愚民五百年之惑,亦息邪说正人心之先务之急也。咨南京户、礼、工三部,并南京都察院及行内外守备知会牌,仰上元县行提庙祝陈学究问呈报,盖以知县程颇有风力明敏,可了此事。随据该县勘呈,称申奉巡视京城监察御史王德纯批,据申称拆毁淫祠,改立义冢,乃仁人君子之用心,黜邪崇正之盛举也。仰该县掌印官遵照南京兵部衙门题奉钦依事理,合行五城兵马协力毁除,以杜后患,用昭我圣明泽及枯骨,惠爱鳏寡之意,余依拟行。监察御史杨逢春批,看得刘公庙既非祀典所载,系是淫祠,妖邪惑众,此类为甚。杖而毁之,彻其祠宇,以为义阡,以息妖邪,以泽枯骨,一举而二善具矣。且审地方偏僻,别无乾碍,仰程知县悉遵外,守备参赞衙门批示,即日举行,用弘我圣明崇正黜邪,惠此无告之所有终也。事完具报,仍查傍有无田地可广此意呈来,以凭议处。及申呈抚按衙门,各批准行作为漏泽园等因到职。查得本地去孝陵宫城隔远,各无违碍,即行该县及五城兵马指挥等官,遵奉钦依,将邪像毁去,将祠宇毁拆,其各料行应天府,行上元县议卖,银两寄库公用,及作正支销,其漏泽园新旧三十一处,修理围埂,及园口坊牌立碑等项,逐一行府支用,造册开报,将本庙基地作为漏泽园。盖恐有司曲为庇护,迟缓沮格,此职所以汲汲以急奉行,极力以主大义,乃幸有今成就也。职又推广德意,札委本部职方清吏司郎中朱簠、员外郎赵伊督同各兵马官,博查各郊外相应地土,作为义阡漏泽园。先该职访得南京风俗薄恶,人死多违诏旨,将尸棺寄土工家,又父子、兄弟、夫妻、骨肉互相焚毁,秽气熏天,大伤天和,是致灾疫荐生。严示禁约外,又思此等相焚亲尸,彼岂无人心?但苦无地可葬,积习至此耳。既欲禁止,须预处义阡漏泽园,以为永久之计,以仰称我皇上泽及枯骨之仁,以无虚负诏旨之盛典也。又该南城兵马周岩查呈三塔庵僧人明瓒等私创淫祠,又创有化人厅,违例招人焚尸取财,又宴饮于此,男女混杂,行提取供,送应天府问罪,追牒还俗,即将本庵及化人厅拆毁,基地作为义阡漏泽园。又该此城兵马谢仲贤、吏目周鼐,查访出神策门外,近城有旧漏泽园街东街西二处,先被土工张敬、刘安等先年私卖与刘浩等,占为己地,提问清查还官。及通查计各城各门外地土,宜作义阡漏泽园,新旧共三十一所,中间荒地者多,间有纳租地土,职拟于本部该司查新开荒地,补还前租。职又思前朝置立漏泽园,必多因表识不严,以致侵没,欲于前项漏泽园,拟将淫祠材料于各园门口作一两柱小坊牌表识,仍立碑石,用以昭我皇上泽及枯骨之仁,修复古先哲王掩骼埋胔之礼,永禁焚尸之惨,保全民间父子、兄弟、夫妇之恩,以笃厚人伦之道,调燮阴阳之理,全天地太和之气,致中和位育之功效大矣哉。等因,咨部送司,案呈到部。臣等看得掩骼埋胔之礼,著在古典;禁焚义冢之令,明列诏条。先王泽及枯骨之仁,幸复见于今日;臣下奉承德意之恭,岂宜让以后时?为此具本开坐,乞赐钦定,永为继续,增置遵行。仍乞敕该部都察院行两京,及各省巡按监察御史行有司,各上紧遵奉诏旨,置漏泽园,葬无地之人,而究其有司之不奉行者,以覃敷仁泽,实为天下无告万幸。缘系推广德意,遍泽枯骨,以调和气,以昭盛治事理,未敢擅便,具本专差千户王鸾赍捧,谨具奏。奉圣旨:该衙门看了来说。钦此。钦遵。抄出到部送司,案查先为陈事宜,以永图治安事。该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 条陈内一款,急无告以弘惠泽,内称我太祖平定之初,汲汲以穷民为忧,养济有院,舍饭有寺,遵行到今。近时奉行,视为故事,乞要为定法,通将无告之人送入养济院收养。仍乞敕令内外守备、南京都察院行该城拆毁淫祠刘公庙,作为义阡漏泽园,以葬此死无所归之人,则皇上之仁泽及枯骨矣等因。该本部议拟刘公淫祠庙宇基地,查无违碍,准作义阡漏泽园,凡有穷民死无所归者,悉令于此葬埋,毋使暴露。等因。嘉靖十八年十一月初四日,覆题奉圣旨,准议。钦此。已经通行钦遵去后,今该前因案呈到部,看得南京兵部尚书湛 奏称:南京各城门外地土,宜作义冢漏泽园,新旧三十一所,中间荒地者多,间有纳租地土,于新开荒地补还前租,及于各园门口作一两柱小坊牌表识,仍立碑石以表识之,永为继续,增置遵行。仍乞敕该部都察院行两京及各省巡按御史,行有司各上紧迎奉诏旨,置漏泽园葬无地之人,而究其有司之不奉行者一节。为照修复义冢,禁革焚尸,俱于治化有裨。既该本官查勘明白,具奏前来,相应依拟欲候命下。本部移咨南京兵部,会同南京内外守备,并部院等衙门,转行该府县,即将后开刘公庙等项地基三十一所,再加集议,如果相应,别无违碍,通行改置义冢漏泽园,以葬死无所归之人。其该纳租税地土,就于新开荒地补还,仍将拆毁淫祠材料,于各园门口建立坊牌一座、碑记一通,以示永久。仍咨都察院,转行浙江等十三省,并南北直隶各巡按监察御史,严督所属府州县掌印官,各照例一体举行,违者悉听提问,参奏治罪,伏乞圣裁。缘系推广德意,漏泽枯骨,以调和气,以昭盛治,及奉钦依该衙门看了来说事理,未敢擅便等因。嘉靖十九年三月二十日,太子少保本部尚书梁 等具题,本月三十(三)日奉圣:旨准议行。钦此。钦遵。拟合通行,为此除外,合咨前去,烦照本部题奉钦依内事理,钦遵查照施行等因,到部送司,行内外守备及南京户礼等部,南京都察院等衙门知会,及行应天府、行上元县,再加详议查勘。回称再勘得淫祠刘公庙基地,在锦衣卫地土藕塘之东,藕塘在东街之东,东街在中街之东,俱在陵宫之西二十余里,又土城驯象门之外,赛公桥之外之西南,实为无碍,与三十处俱堪作为漏泽园。到部送司,仍行内外守备,及部院六科等各衙门知会。臣若水拜手稽首,言曰:「书称作善降祥,岂不信哉!伏惟我圣明盛德大业,厚泽深仁,格于天地,孚于人鬼,而漏泽园之命适至南都,而今年四月果有降祥,甘霖时应,二麦大熟,俄顷功化,捷于影响,人用欢腾,政用易兴,是宜刻之金石,传示无极,引之勿替。乃文立碑于西城一号漏泽焉,以此地方乃仁泽流行之始,根本之在也。西城漏泽园有三号:其一即此地,七亩五分;其二号曰淫祠下刘公庙基,四亩五分;三曰江东门外河边地,二十余亩。其词曰:『民生淳,因俗迁,熏心入骨知其然。惟江东六朝风,随风而靡俗以庞。我二圣,立民命,化训四纪民以定。嗟余沴,犹未殄,骨肉相弃如草莞。死相焚,恬不仁,父子、兄弟、夫妇交残。性贵人,气通天,臭秽臭秽达高旻。杀孝妇,天勿雨,感应可畏不可语。睹圣教,六年诏,禁焚停丧漏泽造。小臣水,仰德懿,刘庙毁,漏泽有旨。惟邪洞,受惑供,南唐以来五百懵。男女从,地天通,焚臭熏天民暵穷。风俗败,故习大,二祖之化敢尔背。臣水愤戚之,十罪暴殛之,臣铎赞翼之,臣铣且直之。拜疏实封,有司协同,告我仁圣诏久从。臣水无似,扩充德意,漏泽天下继增置,庶免相焚,彝伦可亲,敷施德化俗还纯。嘉靖追周、殷,掩骼治存,泽及枯骨汤称仁。后圣与先圣,其揆同此心,此心通达上格天。庚子交,夏春雨,泽祈不愆,睠省二麦大有年。圣化何其神,远近感圣恩,祝圣万寿德日新。」嘉靖庚子五月 日。
行各城兵马分田租以祀各漏泽园无主坟墓
照得本部毁三塔庵,以其本庵及化人厅基地作为义冢,以料价赎本僧私卖本庵田地塘共三十三亩二分,岁收田租米十二石,其地四亩,该租钱六百文。内除米四石,以供每岁纳粮之用,其余八石,及租钱六百文,以分祭四城二十九所漏泽园,祭每年无主之坟,以敷圣明之仁,泽及无告。已经奏奉钦依遵行。其田纳粮外,计余米八石,可直银四两,又地租钱六百文,可直银六钱九分,其三十一园,除神策门外街东西二旧漏泽园,自有本园迷占地租,可自备二处祭外,其余二十九园,每园该银一钱五分三厘。每岁收成之时,许各城自行具园数,至南城兵马司掌印官处支领,各于春秋二时,各买三牲果酒,总祭各园,庶厉鬼亦有所依托。
泉翁大全集卷之八十四
泉翁大全厘正诗小序题辞
或有问于甘泉子曰:「夫诗何为者也?经曰:『诗言志也。』何居?」曰:「诗其承也,志其之也。人之有心,其寂也,不能不感于物;感于物,不能无所之;有所之,不能不发而为声;声有高下,不能不成文,不能不承而为诗。诗也者,承其心之所之,以成文而为言者也。是故燮理乎性情之间以为教者,莫深乎诗。」「然则何以学夫诗?」曰:「大序明其本矣,小序明其迹矣。大序者,其子夏之徒,推夫子之意而为之者乎!小序者,其史臣之良,述作者之指而为之者乎!故大序曰:『国史明乎得失之迹。』得失之迹,夫有所受之矣。是故大序废,则学诗者不知其本;小序废,则学诗者不知其迹。迹且不知,而况其本乎?是故沿流而求其源,诵言而得意,会意以畜其德,小序之谓矣。」曰:「然则小序之为纯也,固如是乎?」曰:「今夫珠玉非不纯也,坭沙混之,可以为美乎?故去其汉儒之杂之者,全其国史之本纯者,因迹以讽其言,因言而得其意,养其性情,合乎道义。是故『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乐也者,乐此者也,乐则生矣,生则乌可已也?乌可已则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是诗之教也,是诗之教必于小序乎权舆尔也。」「然则子朱子辩之也多矣,子之尊之也至矣,有说乎?」曰:「有。子朱子之辩之者,据诗而疑序;愚之尊之者,则因序而知诗。因序而知诗,是故明序不可无也;据诗而驳序,则又何贵乎序矣?是故爱礼而存羊,领恶而全好,使千古几坠仅存之典不至于磨灭,以一而废百也,奈何欲字驳而章弃之乎?而附之以千古之下之臆说乎?是故爱宝必洗其矣,爱言者必理其淆矣。书曰:『服念五六日,至于旬时。』言为囚求生道也。吾之于斯文也,反复而思惟之,心潜而神会之,致曲以求其通,厘正以全其义,盖为序求是道也,良工心苦,谁则知之?觉山洪侍御闻之,屡替其成焉,吾病不欲多言也,又多言乎哉!」嘉靖二十年,岁在辛丑,二月四日后学甘泉子湛若水书。
叙厘正诗小序后
或曰:「泉翁先生曷莫说夫诗也?」曰:「诗不假说也。夫诗也者,所以可兴、可观、可怨、可群而事父君者也。今之读诗者,果能可兴以观、以怨以群,而事君父乎?未可知也。其不可[知]者何也?以诗求诗,求于有声之后也。求于有声之后者,●天之学不可逆,不可思者也。夫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孟子曰:『以意逆志,是为得之。』故学诗在诗先也,思与志,诗之先也。窃尝质诗疑于先生于天关,先生曰:『且[当]于小序求之。小序者,国史明得失之迹者也。得失之迹存乎心、萌乎意,心以迹见,意以序传,故序正而心符可逆可思,而诗不外是矣。后世之臆说,吾不敢信焉?』」垣由是得其要领,验之吾心,如在当时,无可疑者。遂请先生重加厘正,既成书以付予,又因以先生所尝语者数条录之于后。至其文委字义,则不欲致一辞,以俟读者因序而自得焉,而后古诗复见。此非所谓以意逆志而可思者乎?夫意在事先,思在几先,序在诗先,序也者,所以述意与思,以达诸诗者也。故学诗者,因意以正事,因思以审几,因小序以明诗,以正性情,以体志意,合内外之道,则于诗也深矣。噫!逆志审几之学,岂待言说乎哉?故曰:诗不假说也。
嘉靖二十年三月朔旦,门人婺源觉山洪垣识。
厘正诗经序
周南
○关睢,文王后妃之德也。后妃,追称之词,从文公说。「后妃」上宜加「文王」 二字。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故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风,风也、教 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然则关睢、麟趾之化,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公},「南」,言化 自北而来也。鹊巢、驺虞之德,诸侯之风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系之召{公}。二「公」字宜删去,乃附会者添杂。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是以关睢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是关睢之义也。宜删去二十一字,此国人乐文王之得后妃为配,而原文王思得贤女而果得之心而作也,云后亦词也。
○葛覃,后妃之本也。后妃{在父母家,则}志在于女功之事,躬俭节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师傅,{则可以}归宁父母,化天下以妇道也。删去八字之杂者。
○卷耳,后妃之志也。{又当辅佐君子,求贤审官,知臣下之勤劳,内有进贤之志,而无险诐私谒之心。}朝夕思念,至于忧勤也。删去三十字附会者。
○樛木,后妃逮下也。言{能逮下而}无嫉妒之心焉。删去四字附会者。
○螽斯,后妃子孙众多也。{若螽斯}不妒忌,则子孙众多也。删去三字之附会者。
○桃夭,后妃之所致也。{不妒忌则}男女以正,婚姻以时,{国无鳏民}也。删去八字之附会者。
○兔,后妃之化也。关睢之化行,则莫不好德,{贤人众多}也。删去四字之附会者,其义乃正。
○芣苜,后妃之美也。家和平则妇人乐有子矣。添一「家」字,义自明。
○汉广,德{广}所及也。文王之道被于南国,{美}化行乎江汉之域,无思犯礼,求而不可得也。删去二字意自会。
○汝坟,道化行也。文王之化行乎汝坟之国,妇人能闵其君子,犹勉之以正也。序是。
○麟之趾,关睢之应也。关睢之化行,则天下{无犯非礼,虽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时}也。删去九字之附会者,其义乃明。
召南
○鹊巢,夫人之德。{国君积行累功,以致爵位,夫人起家而居有之,德如鸤鸠,乃可以配焉}。删去二十七字之附会者。○采蘩,夫人不失职也。夫人{可以}奉祭祀,则不失职矣。删去二字之杂烦者。
○草虫,大夫妻以礼自防也。未见而思夫之行发乎性情,既见而心平,止乎礼义也。
○采苹,大夫妻能循法度{也。能循法度,则可以}承先祖共祭祀矣。删去杂入首八字。
○甘棠,美召伯也。召伯之教,明于南国。依序。
○行露,召伯听讼也。衰乱之俗微,贞信之教兴,强暴之男不能侵陵贞女也。序是。
○羔羊,鹊巢之功致也。召南之国化,文王之政,在位皆节俭正直,{德如羔羊}也。删去四字。
○殷其,{劝以义也}。召南之大夫远行从政,不遑宁处,其室家能闵其勤劳,{劝以义}也。从文公删去七字。
○摽有梅,男女及时也。召南之国,被文王之化,男女得以及时也。此诗人美之,非女子望也。
○小星;惠及下也。夫人无妒忌之行,惠及贱妾,进御于君,知其命有贵贱,能尽其心矣。依序。
○江有汜,美媵也。{勤而无怨},嫡能悔过也。文王之时,江沱之间,有嫡不以其媵备数,媵{遇劳而}无怨,嫡亦自悔也。删去七字,文理乃足。
,恶之也,皆诗人托女子之意,非真女子之词也。若是,则亦姑徐云尔。帨犹不得感,犬犹不许惊,而况可相及乎?¢,恶无礼也。天下大乱,强暴相陵,遂成淫风。被文王之化,虽当乱世,犹恶无礼也。指强暴如死¢ ○野有死
○何彼秾矣,美王姬也。虽则王姬,{亦}下嫁于诸侯,车服不系其夫,下王后一等,犹执妇道以成肃雝之德也。删去一「亦」字,其义自顺。
○驺虞,鹊巢之应也。鹊巢之化行,人伦既正,朝廷既治,天下纯被文王之化,则庶类蕃殖,{搜田以时,仁如驺虞,则}王道成也。此诗未见搜田以时之意,及驺虞田官,叹以美之也,宜去九字。
邶
○舟,言仁而不遇也。卫顷公之时,仁人不遇、小人在侧。文公谓此序作序者强立,但大序云:「国史明乎得失之迹。」则小序必有据当时而云,若谓诗中必有此意乃可,是序因于诗,非诗以序明矣,可乎?
○绿衣,卫庄姜伤己也。妾上僣,夫人失位而作是诗也。依序。
○燕燕,卫庄姜送归妾也。
○日月,卫庄姜伤己也。遭州吁之难,伤己不见答于先君,以至困穷之诗也。依序。
○终风,卫庄姜伤己也。遭州吁之暴,见侮慢而不能正也。依序。
○击鼓,怨州吁也。卫州吁用兵暴乱,使公孙文仲将而平陈与,宋国人怨其勇而无礼也。依序。
诵诗略语
孟子云:「诵其诗,读其书。」诗不可章解句释,只可吟咏。明道于诗,只添一二字,吟哦上下,以得其性情之正。盖得其性情之正,养吾性情之正,所谓畜也。古人多识前言往行,止为畜也,故吾于诗不加解说,只为一正小序。小序者,古人作诗之意也,得此意而吟咏,古人之意自见,善学诗者也。
、汉广、汝坟、麟趾,文王正家及国之终,后妃化行时也。若以关睢为后妃不妒,求淑女以事文王,则考于古,诸侯一娶九女,同时俱归,无复如后世之选嫔妾然也,似不宜待后妃始归,乃为文王求妾媵也;又不宜诗人未叙后妃之归,而遽言求女也。且言「君子好逑」,逑者,匹配乎?又孔子云:「关睢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所谓「不淫」者,岂为后妃不淫乎?周南朱子之说皆可,惟兔不宜以得人之盛杂于其间,乃亦其时彼文王后妃之化,女之嫁者咏之,乐得贤才之人,幸己有所依也。如此便见归一。_凡诗多当时诗人所作,未必一一是本人作也。关睢,文王正家之始,后妃始归时也;葛覃、卷耳、樛木、螽斯,文王正家之中,后妃居家时也;桃夭、兔、芣
卷耳,后妃以文王不在,思之而作此诗,皆托言也。首一章托言女之采卷耳而思君子,则不能采而寘其筐,思之切矣,所谓「发乎情」也;二三四章托言己欲乘马升高望君子,而山高马病不可登,盖妇不出捆,不直言之而托马之病,亦诗人温柔敦厚之意。既不可望,则酌酒自慰而不永伤怀,归乎正矣,所谓止乎礼义也。
兔,妇人所作,乐得贤才以为妇也。
小序兔,后妃之化也。关睢之化行,则莫不好德。盖妇人乐其夫有贤德,得所依而赋此诗。
此篇妇人感时物,草虫、阜螽、蕨薇之生而思夫,既见则止乎礼义。小序云「大夫妻以礼自防」是也。
夫子叙诗,不应以平王时诗插入在召南之中,传旧说为是。
平王齐侯依朱传前说为是,孔子叙诗书不应失叙如此。
以钧用丝纶比婚用礼聘,追称其得正始之道也。
真有驺虞出,极是。朱传以仁心自然,真所谓驺虞,未安。或曰:「驺虞,田官。」亦通,叹息以美之也。
茁、葭、五犯,非谓生物之多,乃于草生春田之际,忽然得驺虞,文王仁政之瑞,应可叹美。
小序谓:「卫仁人不遇于君子而作。」必有所本。而诗意亦似。朱子泥于后相类,故以为妇人诗,然臣与妇一道也。
今观诗词,泛舟敖游,皆男子事,孟子引「忧心」二句,亦言孔子之事,则小序为是。
刺时者,刺时之淫风,盖由卫君无道、夫人无德,故国人化之而然。若关睢,则文王有道、后妃有德之所化也。
顽反不如鹑鹊。
渭云:惠公嗣位,母淫于公子顽而不能止也,诗人以芃兰之支与童子佩,寔无所知云。
小序伯兮刺时者,非谓郑不当伐也。但礼:「天子讨而不伐。」方伯连帅不能举此义,而天子以亲伐焉,皆非礼矣,况又过时而不反乎?忧不但为天而已。
诗人托其室家,念其夫行役之劳,作此诗以刺时。序云:「君子者,妇人称夫之词也。」刺过时耳,天子讨而不伐。伯兮。
云:「凡诗之存淫奔,皆圣人拨乱反正,垂世立教之微旨,所以著明人君修身齐家之化也。若『列之乐官,以时肄焉。』则非也。」愚谓:「非存淫奔,乃刺淫奔也。」
诵诗略语终
○凯风,美孝子也。卫之淫风流行,虽有七子之母,犹不能安其室,故美七子能尽其孝道,以莫慰其母心而成其志尔。添一「莫」字,义乃完备,与诗词合矣。
○雄雉,刺卫宣公也,淫乱不恤国事,军旅数起,大夫久役,男女怨旷,国人患之而作是诗。依序。
○匏有苦叶,刺卫宣公也。公与大夫并为淫乱。宜信国史,明得失之迹。
○谷风,刺夫妇失道也。卫人化其上,淫于新昏而弃其旧室,夫妇离绝,国俗伤败焉。诗人托妇之意而作也。
○式微,黎侯寓于卫,其臣劝以归也。依序。
○旄丘,责卫伯也。狄人迫逐黎侯,黎侯寓于卫,卫不能修方伯连率之职,黎之臣子以责于卫也。依序。
○简兮,刺不用贤也。卫之贤者仕于伶官,皆可以承事王者也。序是。
○泉水,卫女思归也。嫁于诸侯,父母终,思归宁而不得,故作是诗以自见也。序是。
○北门,刺士不得志也。言卫之忠臣不得其志尔。序是。
○北风,刺虐也。卫国并为威虐,百姓不亲,莫不相携持而去焉。依序。
○静女,刺时也。卫君无道、夫人无德。君与夫人无道无德,相与淫谑,故国人托言状淫谑之事以刺之,所谓「言之者无罪,闻之者知戒」,微婉不直致也。
○新台,刺卫宣公也。纳伋之妻,作新台于河上而要之,国人恶之而作是诗也。序是。
○二子乘舟,思伋、寿也。卫宣公之二子,争相为死,国人伤而思之,作是诗也。依序。
墉
○柏舟,共姜自誓也。卫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守义,父母欲夺而嫁之,誓而弗许,故作是诗以绝之。依序。
○墙有茨,卫人刺其上也。公子顽通乎君母,国人疾之而不可道也。依序。
○君子偕老,刺卫夫人也。夫人淫乱,失事君子之道,故陈人君之德、服饰之盛,宜与君子偕老也。依序。
○桑中,刺奔也。卫之公室淫乱,男女相奔,至于世族在位,相窃妻妾,期于幽远,政散民流而不可止。小序以为「刺奔」,是诗人作之,朱子以为淫奔者自作,非矣。诗人作诗刺之,必形容其相候期之事耳。
○鹑之奔奔,刺卫宣姜也。卫人以为宣姜鹑鹊之不若也。依序。
○定之方中,美卫文公也。卫为狄所灭,东徙渡河,野处漕邑。齐桓公攘戎狄而封之。文公徙居楚丘,始建城市而营宫室,{得其时制},百姓说之,国家殷富焉。「得其时制」非诗中所重,宜删去四字。
○蝃蝀,止奔也。卫文公能以道化其民,淫奔之耻,国人不齿也。依序。
○相鼠,刺无礼也。卫文公能正其群臣,而刺在位承先君之化,无礼仪也。依序。
○乾旄,美好善也。卫文公臣子多好善,贤者乐告以善道也。序是。
○载驰,许穆夫人作也。闵其宗国颠覆,自伤不能救也。卫懿公为狄人所灭,国人分散,露于漕邑。许穆夫人闵卫之亡,伤许之小,力不能救,思归唁其兄,又义不得,故赋是诗也。序是。
卫
○淇澳,美武公之德也。有文章,又能听其规谏,以礼自防,故能入相于周,美而作是诗也。序是。
○考盘,刺庄公也。不能继先公之业,使贤者退而穷处。依序。
○硕人,闵庄姜也。庄公惑于嬖妾,使骄上僣,庄姜贤而不答,终以无子,国人闵而忧之。序是。
○氓,刺时也。宣公之时,礼义消亡,淫风大行,男女无别,遂相奔诱。华落色衰,复相弃背,或乃困而自悔,丧其妃耦,故序其事以风焉。{美反正,刺淫泆也}。删去七字。
○竹竿,卫女思归也。{适异国而不见答},思而能以礼者也。宜删去七字之杂。
○芃兰,刺惠公也。骄而无礼,大夫刺之。衣佩不循礼也。
○河广,宋襄公母归于卫,思而不止,故作是诗也。依序。
○伯兮,刺时也。言君子行役,为王前驱,过时而不反焉。依序。
○有狐,刺时也。卫之男女失时,丧其妃耦焉。古者国有凶荒,则杀礼而多昏,会男女之无夫家者,所以育人民也。依序。
○木瓜,美齐桓公也。卫国有狄人之败,出处于漕,齐桓公救而封之,遗之车马器服焉。卫思之,欲厚报之而作是诗也。依序。
王
○黍离,闵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室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序是。
○君子行役,刺平王也。君子行役无期度,大夫思其危难以风焉。亦诗人托其家室之意作此诗耳。
○君子阳阳,闵周也。君子遭乱,相招为禄仕,全身远害而已。国史明乎得失之迹,必有所据,[足见风]所系之重,非若寻常室家相念者也。
○扬之水,刺平王也。不抚其民,而远屯戍于母家,周人怨思焉。序是。
○中谷有蓷,闵周也。夫妇日以衰薄,凶年饥馑,室家相弃尔。序是。
○免爰,闵周也。桓王失信,诸侯背叛,构怨连祸,王师伤败,君子不乐其生焉。依序。
○葛藟,王族刺平王也。周室道衰,弃其九族焉。小序明知当时事必有据。
○采葛,惧谗也。少不相见则谗邪间之,如岁月之久远,序言是也。
○大车,刺周大夫也。礼义陵迟,男女淫奔,故陈古以刺今,大夫不能听男女之讼焉。畏而不敢淫奔,以大夫在上,如日之明,皆指古也。陈古以见今之不然,乃刺法也,序未为不是。
○丘中有麻,思贤也。庄王不明,贤人放逐,国人思之而作是诗也。序言是也,思贤人之来而食,而遗我佩玖,思之至也。
郑
○缁衣,美武公也。父子并为周司徒,善于其职,国人宜之,故美其德,以明有国善善之功焉。
○将仲子,刺庄公也。不胜其母以害其弟,弟叔失道而公弗制,祭仲谏而公弗听,小不忍以致大乱焉。序之言必有据,于、桑、檀皆诗人忧叔将为国患也。父母指庄姜,人之多言指祭仲。
○叔于田,刺庄公也。叔处于京,缮甲治兵,以出于田,国人说而归之。序不差。此诗虽国人说之,乃诗人托之而作,然亦以见庄公之不能素处之以道矣。
○大叔于田,刺庄公也。叔多才而好勇,不义而得众也。序是也,庄公不能以礼处弟。
○清人,刺文公也。高克好利而不顾其君,文公恶而欲远之不能。使高克将兵而御狄于竟,陈其师旅,翱翔河上。久而不召,众散而归,高克奔陈。公子素恶高克,进之不以礼,文公退之不以道,危国亡师之本,故作是诗也。依序。
○羔裘,刺朝也。言古之君子以风其朝焉。未见其不然者宜从之。
○遵大路,思君子也。庄公失道,君子去之,国人思望焉。序言必有据,非淫乱诗也。
○女曰鸡鸣,刺不说德也。陈古义以刺今,不说德而好色也。陈古义即是刺今俗。
○有女同车,刺忽也。郑人刺忽之不昏于齐,太子忽尝有功于齐,齐侯请妻之,齐女贤而不取,{卒以无大国之助,至于见逐},故国人刺之。去十一字之附会,其词理自顺。
○山有扶苏,刺忽也。所美非美然。是当时事。
○箨兮,刺忽也。君弱臣强,不倡而和也。从序是。若淫谑之词,圣人何取之?
○狡童,刺忽也。不能与贤人图事,权臣擅命也。是也。
○褰裳,思见正也。狂童恣行,国人思大国之正已也。宜从之。
○丰,刺乱也。昏姻之道缺,阳倡而阴不和,男行而女不随。宜从序者,非淫奔,见前。
○东门之墠,刺乱也。男女有不待礼而相奔者也。刺乱乃性情之正。
○风雨,思君子也。乱世则思君子,不改其度焉。是也。
○子衿,刺学校废也,乱世则学校不修焉。宜从序者,疏旷违教之叹。
○扬之水,闵无臣也。君子闵忽之无忠臣良士,终以死亡,而作是诗也。宜从序,以兄弟喻君臣,若作淫奔之诗,是圣人教淫也。何以用之乡邦?
○出其东门,闵乱也。公子互争,兵革不息,男女相弃,民人思保其室家焉。依序。
○野有蔓草,思{遇}时也。{君子泽不下流},民穷于兵革,男女失时,思不期而会焉。删去七字杂入者。
○溱洧,刺乱也。{兵革不息,男女相弃},淫风大行,莫之能救焉。去八字之附会者。
齐
○鸡鸣,思贤妃也。哀公荒淫怠慢,故陈贤妃贞女,夙夜警戒相成之道焉。全是,不必改。
○还,刺荒也。哀公好田猎,从禽兽而无厌,国人化之,遂成风俗。习于田猎谓之贤,闲于驰逐之好焉。依序。
○著,刺时也,时不亲迎。依序。
○东方之日,刺衰也。君臣失道,男女淫奔,不能以礼化也。作刺,乃见圣人删诗之义,君臣失道乃其原也,有何不可?
○东方未明,刺无节也。朝廷兴居无节,号令不时。{挈壸氏不能掌其职焉}。宜去九字之附会者,有九字则罪在挈壸矣。
○南山,刺襄公也。鸟兽之行,淫乎其妹,大夫{遇}是恶,作诗而去之。删去一字。
○甫田,大夫刺襄公也。无礼义而求大功,不修德而求诸侯,志大心劳,所以求者非其道也。宜从序。
○卢令,刺荒也。襄公好田猎、毕弋,而不修民事,百姓苦之,故陈古以风焉。宜从序。
○敝笱,刺文姜也。齐人恶鲁庄公微弱,不能防闲文姜,使至淫乱,为二国患焉。从文公,改「桓」作「庄」。
○载驱,齐人刺襄公也。无礼义,故盛其车服,疾驱于信道大都,与文姜淫,播其恶于万民焉。序是。
○猗嗟,刺鲁庄公也。齐人伤鲁庄公有威仪技艺,然而不能以礼防闲其母,失子之道,人以为齐侯之子焉。序是。
魏
○葛履,刺褊也。魏地狭隘,其民机巧趋利,其君俭啬褊急,而无德以将之。依序。
○汾沮洳,刺俭也。其君俭{以能勤,刺}不得礼也。删去四字。
○园有桃,刺时也。大夫忧其君,国小而迫,而俭以啬,不能用其民,{而无德教},日以侵削,故作是诗也。右删四字。
○陟岵,孝子行役,思念父母也。国迫而数侵削,役乎大国,父母兄弟离散,而作是诗也。是也。
○十亩之间,刺时也。言其国削小,民无所居焉。序未为不是。国小不能容民,民思居止之地耳。
○伐檀,刺贪也。在位贪鄙,无功而受禄,君子不得进仕尔。述不素餐,刺素餐者也,序言不失。
○硕鼠,刺重敛也。国人刺其君重敛,蚕食于民,不修其政,贪而畏人,若大鼠也。言之者无罪,闻之者知戒,未为不可也。唐
○蟋蟀,刺晋僖公也。俭不中礼,故作是诗以闵之,{欲其及时}以礼自{虞乐也。}此晋也而谓之唐,本其风俗,忧深思远,俭而用礼,乃有尧之遗风焉。删去十字之附会者。
○山有枢,刺晋昭公也。不能修道以正其国,有财不能用,有钟鼓不能{以自}乐,有朝廷不能洒扫,政荒民散,将以危亡,四邻谋取其国家{而不知}。国人作诗以刺之也。删去六字之杂入。
○扬之水,刺晋昭公也。昭公分国以封沃,沃盛强,昭公微弱,国人将叛而归沃焉。序是。
○椒聊,刺晋昭公也。君子见沃之盛强,能修其政,知其蕃衍盛大,子孙将有晋国焉。序必有所受之也。
○绸缪,刺晋乱也。国乱则昏姻不得其时焉。文公言此昏姻相得而喜之诗,有何取义?序言是也。
○杕杜,刺时也。君不能亲其宗族,骨肉离散,独居而无兄弟。{将为沃所并尔}。删去六字,余从序。
○羔裘,刺时也。晋人刺其在位,不恤其民也。居居,其居其位。究究,自求其欲也。维子之故、之好,民望其恤己也。
○鸨羽,刺时也。昭公之后,大乱五世,君子下从征役,不得养其父母,而作是诗也。是也。
○无衣,刺晋武公也。武公始并晋国,其大夫为之请命乎天子之使,而作是诗也。朱文公之说正也,宜改「美」作「刺」。
○有杕之杜,刺晋武公也。武公寡特,兼其宗族,而不求贤以自辅焉。此篇为刺,见前篇之美为误矣,言好贤而不饮食之,与共天禄也。
○葛生,刺晋献公也,好攻战,则国人多丧矣。依序。
○采苓,刺晋献公也,好听谗焉。国史明乎得失之迹,小序是也。秦
○车邻,美秦仲也。秦仲始大有车马礼乐侍御之好焉。依序。
○驷铁,美襄公也。始命有田狩之事、园囿之乐焉。依序。
○小戎,美襄公也。备兵甲以讨西戎,西戎方强而征伐不休,国人则矜其车甲,妇人能闵其君子焉。依序。
○兼葭,刺襄公也。{未能用周礼,将无以固其国焉。}宜去十二字之误者。
○终南,戒襄公也。能取周地,始为诸侯受显服,大夫美之,故作是诗以戒劝之。序是。
○黄鸟,哀三良也。国人刺穆公以人从死,而作是诗也。序是。
○晨风,刺康公也。亡穆公之业,始弃其贤臣焉。序是。
○无衣,刺用兵也。秦人刺其君好攻战,亟用兵,而不与民同欲焉。诗人微婉,言与之同未必乐也,序说不误。
○渭阳,康公念母也。康公之母,晋献公之女。文公遭骊姬之难未反,而秦姬卒,穆公纳文公。康公时为太子,赠送文公于渭之阳,念母之不见{也。我见舅氏,如母存焉。及其即位,思}而作是诗也。去十四字之杂入者。
○权舆,刺康公也。忘先君之旧臣与贤者,有始而无终也。依序。
陈
○宛丘,刺幽公也。淫荒昏乱,游荡无度焉。依序。
○东门之枌,疾乱也。幽公淫荒,风化之所行,男女弃其旧业,亟会于道路,歌舞于市井尔。依序。
○衡门,诱僖公也。愿而无立志,故作是诗以诱掖其君也。贤者自述其隐居之乐,以歆动其君,序言亦不差。
○东门之池,刺时也。疾其君之淫昏,而思贤女以配君子也。诗称「淑」,即非淫女,序言是也。
○东门之杨,刺时也。昏姻失时,男女多违,亲迎{女犹有不至}者也。删去五字之杂入,义始明。
○墓门,刺陈佗也。陈佗无良师傅,以至于不义,恶加于万民焉。小序当时国史,指陈佗,有据也,而文公犹不信之。何耶?
○防有鹊巢,忧谗贼也。宣公多信谗,君子忧惧焉。序言是也。
○月出,刺好色也。在位不好德而说美色焉。序言是也。如朱说则导淫之诗矣,何取乎?余仿此。
○株林,刺灵公也。淫乎夏姬,驱驰而往,朝夕不休息焉。实迹。
○泽陂,刺时也。言灵公君臣淫于其国,男女相说,忧思感伤焉。依序。
桧
○羔裘,大夫以道去其君也。国小而迫,君不用道,好洁其衣服,逍遥游燕而不能自强于政治,故作是诗也。序是。
○素冠,刺不能三年也。序是。
○隰有苌楚,疾恣也。国人疾其君之淫恣,而思无情欲者也。序言亦通。
○匪风,思周道也。国小政乱,忧及祸难而思周道焉。序采明言周之王道,以谓适国之道,亦未尝不通也。但凡小序义有可通者,不必改之,以其近古也。
曹
○蜉蝣,刺奢也。昭公国小而迫,无法以自守,好奢而任小人,将无所依焉。必有据也,从之。
○候人,刺近小人也。共公远君子而近小人焉。诗词与史同,何为不从之?
○鸤鸠,刺不壹也。在位无君子,用心之不壹也。陈其一者,刺不一者,亦诗人忠厚之意也。
○下泉,思治也。曹人疾共公侵刻,下民不得其所,忧而思明王贤伯也。诗既系于国风,则止言一国之得失矣,文公之说未安。
豳
○七月,陈王业也。周公遭变故,陈后稷先公风化之所由致,王业之艰难也。遭变而陈先公王业之所起以风王,亦何不可?此讽犹微,鸱鸮则益切矣。
○鸱鸮,周公救乱也。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为诗以遗王,名曰鸱鸮焉。实事。
○东山,周公东征也。周公东征,三年而归,劳归士大夫美之,故作是诗也。一章言其完也,二章言其思也,三章言其室家之望女也,四章乐男女之得及时也。君子之于人,序其情而闵其劳,所以说也。说以使民,民忘其死,其唯东山乎!大夫述周公之意而作是诗。
○破斧,美周公也。{周大夫以恶四国焉}。从朱说,去八字之杂入者。
○伐柯,美周公也。周大夫刺朝廷之不知也。美,无由而知其美。
○九罭,美周公也。{周大夫刺朝庭之不知也}。删去十字之杂入者。
○狼跋,美周公也。周公摄政,远则四国流言,近则王不知,周大夫美其不失其圣也。序不差。
小雅
○鹿鸣,燕群臣嘉宾也。既饮食之,又实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然后忠臣嘉宾得尽其心矣。序是。
○四牡,劳使臣之来也。有功而见知则说矣。依序。
○皇皇者华,君遣使臣也。{送之以礼乐,言远而有光华}也。删去十一字之杂入者。
○常棣,燕兄弟也。闵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依序。
○伐木,燕朋友故旧也。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亲亲以睦,友贤不弃,不遗故旧,则民德归厚矣。依序。
○天保,下报上也。君能下下以成其政,臣能归美以报其上焉。序未见其差。
○采薇,遣戍役也。文王之时,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玁狁之难,以天子之命,命将率遣戍役,以守卫中国,故歌采薇以遣之。{出车以劳还,杕杜以勤归也。}删去十一字之衍文。
○出车,劳还率也。序是。
○杕杜,劳还役也。序是。
○鱼丽,美万物盛多,能备礼也。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始于忧勤,终于逸乐,故美万物盛多,可以告于神明矣。无差。
○南陔,孝子相戒以养也。笙诗也。依序。
○白华,孝子之洁白也。依序。
○华黍,时和岁丰,宜黍稷也,有其义而亡其辞。以上三篇,照次序以存旧,用则不拘。
○南有嘉鱼,乐与贤也。{太平之}君子至诚,乐与贤者共之也。删去三字之杂入者,义自顺。
○南山有台,乐得贤也。得贤则能为邦家立太平之基矣。序亦无差。
○由庚,万物得其道也。笙诗,无辞。
○崇丘,万物得极其高大也。笙诗,无辞。
○由仪,万物之生,各得其宜也。有其义而亡其辞。亦笙诗,同上二诗自为次第,不必以仪礼改之也。
○蓼萧,泽及四海也。序盖言天子以此燕诸侯,则泽及四海,中间或有缺文。何伤?
○湛露,天子燕诸侯也。依序。
○彤弓,天子锡有功诸侯也。依序。
○菁菁者莪,乐育材也。{君子能长育人材,则天下喜乐之矣}。删去十四字之附会者。
○六月,宣王北伐也。序是。
鹿鸣废,则和乐缺矣;四牡废,则君臣缺矣;皇皇者华废,则忠信缺矣;常棣废,则兄弟缺矣;伐木废,则朋友缺矣;天保废,则福禄缺矣;采薇废,则征伐缺矣;出车废,则功力缺矣;杕杜废,则师众缺矣;鱼丽废,则法度缺矣;南陔废,则孝友缺矣;白华废,则廉耻缺矣;华黍废,则蓄积缺矣;由庚废,则阴阳失其所矣;南有嘉鱼废,则贤者不安,下不得其所矣;崇丘废,则万物不遂矣;南山有台废,则为国之基坠矣;由仪废,则万物失其道理矣;蓼萧废,则恩泽乖矣;湛露废,则万国离矣;彤弓废,则诸夏衰矣;菁菁者莪废,则无礼仪矣;小雅尽废,则四夷交侵,中国微矣。依序。
○采芑,宣王南征也。依序。
○车攻,宣王复古也。宣王能内修政事,外攘夷狄,复文武之竟土,修车马、备器械,复会诸侯于东都,因田猎而选车徒焉。依序。
○吉日,美宣王田也。能慎微接下,无不自尽,以奉其上焉。「慎微」言宣王,「自尽」言臣下,皆就田猎说,有何不可?
○鸿雁,美宣王也。万民离散,不安其居,而能劳来还定安集之,至于矜寡无不得其所焉。依序。
○庭燎,美宣王也,因以箴之。欲其常如此,故曰「箴之」。
○沔水,规宣王也。言忧乱亦以上也。
○鹤鸣,诲宣王也。欲其纳谏诲也。
○祈父,刺宣王也。失用将也。
○白驹,大夫刺宣王也。依序,贤人遯而不留也。
○黄鸟,刺宣王也。民将去之。
○我行其野,刺宣王也。亲戚离弃,王化衰矣。
○斯乾,宣王考室也。依序。
○无羊,宣王考牧也。依序。
○节南山,{家父}刺幽王也。删去二字。
○正月,大夫刺幽王也。依序。
○十月之交,大夫刺幽王也。依序。
○雨无正,大夫刺幽王也。{雨自上下者也,众多如雨,而非所以为政也。}删去十七字之杂入者。
○小旻,大夫刺幽王也。必有所据。
○小宛,大夫刺幽王也。必有所据。
○小弁,刺幽王也,太子之傅作焉。小序必一有所受。
○巧言,刺幽王也。大夫伤于谗,故作是诗也。依序。
○何人斯,苏公刺暴公也。暴公为卿士而谮苏公焉,故苏公作是诗而绝之。依序。
○巷伯,刺幽王也。寺人伤于谗,故作是诗也。序是。
○谷风,刺幽王也。天下俗薄,朋友道绝焉。序是。
○蓼莪,刺幽王也。民人劳苦,孝子不得终养尔。序是。
○大东,刺乱也。东国困于役而伤于财,谭大夫作是诗以告病焉。依序。
○四月,大夫刺幽王也。在位贪残,下国构祸,怨乱并兴焉序是。
○北山,大夫刺幽王也。役使不均,己劳于从事,而不得养其父母焉。序是。
○无将大车,大夫悔将小人也。此诗每章上下二句好说,正是此体,序不差。
○小明,大夫悔仕于乱世。依序。
○鼓钟,刺幽王也。序中多有不质事者,何足訾也。
○楚茨,刺幽王也。政烦赋重,田莱多荒,饥馑降丧,民卒流亡,祭祀不飨,故君子思古焉。幽王之时也,伤时思古,见今之不然,所以善刺也,序不差,朱疑之,过矣。
○信南山,刺幽王也。不能修成王之业,疆理天下,以奉禹功,故君子思古焉。不以曾孙指成王,只作追思成王缵禹之功,见今之不然以为刺,亦通。
○甫田,刺幽王也。君子伤今而思古焉。依序。
○大田,刺幽王也。言矜寡不能自存焉。言寡妇之利,否则不利矣,刺之也。
○瞻彼洛矣,刺幽王也。{思古明王,能爵命诸侯,赏善罚恶焉}。陈古天子廷狩,泽及于人,而人爱慕颂美之,见今之不然也。删去十四字。
○裳裳者华,刺幽王也。古之仕者世禄,小人在位则谗谄并进,弃贤者之类,绝功臣之世焉。陈古诸侯答颂天子之美,见今之不然也。
○桑扈,刺幽王也。君臣上下,动无礼文焉。说有礼文,所以风之也,序是。
○鸳鸯,刺幽王也。{思古明王,交于万物有道,自奉养有节焉。}思古以伤今也,删十六字。
○颇弁,诸公刺幽王也。暴戾无亲,不能宴乐同姓,亲睦九族,孤危将亡,故作是诗也。序似是,序原作诗 之由耳,何足议之!
○车舝,大夫刺幽王也。褒姒嫉妒,无道并进,谗巧败国,德泽不加于民。周人思得贤女以配君子,故作是诗也。依序。
○青蝇,大夫刺幽王也。序是。
○宾之初筵,卫武公刺也。幽王荒废,媟近小人,饮酒无度,天下化之,君臣上下,沉湎淫泆,武公既入而作是诗也。诗词陈谨酒,所以刺沉湎者也。毛是韩非。
○鱼藻,刺幽王也。言万物失其性,王居镐京,将不能以自乐,故君子思古{之武王}焉。去三字。
○采菽,刺幽王也。侮慢诸侯,诸侯来朝,不能锡命以礼。数征会之,而无信义,君子见微而思古焉。依序。
○角弓,父兄刺幽王也。不亲九族而好谗佞,骨肉相怨,故作是诗也。依序。
○菀柳,刺幽王也。暴虐无亲而刑罚不中,诸侯皆不欲朝,{言王者之不可朝事}也。删去八字。
○都人士,周人刺衣服无常也。古者长民,衣服不贰,从容有常,以齐其民,则民德归一。伤今不复见古人也。序言是也。
○采绿,刺怨旷也。幽王之时多怨旷者也。诗人刺上之使人怨旷也。朱议之,过矣。
○黍苗,刺幽王也。不能膏润天下,卿士不能行召伯之职焉。陈召伯之美,所以刺王之不然也,不差。
○隰桑,刺幽王也。小人在位,君子在野,思见君子{尽心}以事之。去二字之赘入者自分明。「思见君子」以今之不见君子也。
○白华,周人刺幽王废申后也。幽王取申女以为后,又得褒姒而黜申后,{故下国化之,以妾为妻,以孽代宗,而王弗能治}。周人为之作是诗也。删去十八字之杂入,义自明白,从汉书于「幽」字下补「王废申」三字。
○绵蛮,微臣刺乱也。大臣不用仁心,遗忘微贱,不肯饮食教载之,故作是诗也。序亦通。
○瓠叶,大夫刺幽王也。上弃礼而不能行,{虽有牲牢饔饩,不肯用也。}故思古之人,不以微薄废礼焉。去十字之赘入者。
○渐渐之石,下国刺幽王也。戎狄叛之,荆舒不至,乃命将率东征,役久病于外,故作是诗。依序。
○苕之华,大夫闵时也。幽王之时,西戎、东夷交侵中国,师旅并起,因之以饥馑。君子闵周室之将亡,伤己逢之,故作是诗也。依序。
○何草不黄,下国刺幽王也。四夷交侵,中国背叛,用兵不息,视民如禽兽,君子忧之,故作是诗也。序是。
大雅
文王,文王受命作周也。序是。
○大明,文王有明德,故天复命武王也。观诗意,只王文武而上溯王季、太任耳,序不差。
○绵,文王之兴,本由太王也。依序。
○棫朴,文王能官人也。诗中有作育贤才之意,不可谓序为非。
○旱麓,受祖也。周之先祖,世修后稷、公刘之业,{太王、王季},申以百福千禄焉。删去四字。
○思齐,文王所以圣也。序是。
○皇矣,美周也。天监代殷莫若周,周世世修德,莫若文王依序。
○灵台,民始附也。文王受命,而民乐其有灵德,以及鸟兽昆虫焉。民归周,虽久于作台,子来显然,始见民归之心,不可以文害词也。
○下武,继文也。武王有圣德,复受天命,能昭先人之功焉。序是。
○文王有声,继伐也。武王能广文王之声,卒其伐功也。序是。
○生民,尊祖也。后稷生于姜嫄,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焉。序是。
○行苇,忠厚也。周家忠厚,{仁及草木},故能内睦九族,外{尊事黄耇,养老乞言},以成其福禄焉。删去九字,文理自顺。
○既醉,太平也。醉酒饱德,人有士君子之行焉。序亦不差。
○凫鹥,守成也。太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祗祖考安乐之也。神安乐,故祭毕宾饮而乐也。
○假乐,嘉成王也。安知其非嘉成王乎?文公驳序颇刻。
○公刘,召康公戒成王也。成王将政,戒以民事,美公刘之厚于民,而献是诗也。序是。
○浻酌,召康公戒成王也。言皇天亲有德,飨有道也。依序。
○卷阿,召康公戒成王也。言求贤用吉士也。求之所以用之也,吉士即贤也,不嫌于分两等,文相承也。
○民劳,召穆公刺厉王也。序是。
○板,凡伯刺厉王也。序是。
○荡,召穆公伤周室大坏也。厉王无道,天下{荡荡}无纲纪文章,故作是诗也。删去二字之杂入者。
○抑,卫武公刺厉王以自警也。从序。追刺厉王以自警,亦自通。
○桑柔,芮伯刺厉王也。序是。
○云汉,仍叔美宣王也。宣王承厉王之烈,{内}有拨乱之志,遇灾而惧,侧身修行,{欲销去之}。天下喜于王化复行,{百姓见忧},故作是诗也。序是,删去九字之杂入者。
○崧高,尹吉甫美宣王也。天下复平,能建国亲诸侯,褒赏申伯焉。申伯功德归美于上,作美宣王,申伯在其中矣,序兼之,亦何不可?
○烝民,尹吉甫美宣王也。任贤使能,周室中兴焉。效上。序不差。
○韩奕,尹吉甫美宣王也。能锡命诸侯。依序。
○江汉,尹吉甫美宣王也。能兴衰拨乱,命召公平淮夷。依序。
○常武,召穆公美宣王也。{有常德以立武事},因以为戒{然}。序是,去八字。
○瞻卬,凡伯刺幽王大坏也。序必有据。
○召旻,凡伯刺幽王大坏也。{旻,闵也}。闵天下无如召公之臣也。删去三字之杂入者。
周颂
清庙,祀文王也。周公既成洛邑,朝诸侯,率以祀文王焉。序是。
○维天之命,{太平}告文王也。删去二字自顺。
○维清,奏象舞也。乐有歌必有舞,此歌也。奏以象舞,歌舞并作,序不差。
○烈文,成王即政,诸侯助祭也。即政者,原其祭之由也,以即政告也,何足深辨?序本不差。
○天作,祀先王{先公}也。「先公」,衍文也,宜删去。
○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序义未详,然当时所序尚不相远,疑以「地」字为衍文,此当为成王郊天之乐诗。
○我将,祀文王于明堂也。序是。
○时迈,巡守祭告柴望也。序是。
○执竞,祀武王也。「成康」非成王、康王,盖言其盛德安康之德,岂不显著,故上帝命之为王也,序不差。
○思文,后稷配天也。序是。
○臣工,诸侯助祭遣于庙也。此将遣助祭,戒具敬事,而刈籍田之入以为祭也。序亦通。
○噫嘻,春夏祈谷于上帝也。此诗当为既祈谷后戒田官之言,止首二句是言成王。既祈谷而上帝昭格于汝矣,汝当尽心督耕耕云云尔也。
○振鹭,二王之后来助祭也。序是。
○丰年,秋冬报也。亦云报后赛田事之乐歌耳,序不差,但有缺文。
○有瞽,始作乐而合乎祖也。序是。
○潜,季冬荐鱼,春献鲔也。序是。
○雝,禘太祖也。禘喾于稷庙,而以稷配之,此歌以彻俎之诗也,后他庙通用者也。
○载见,诸侯始见乎武王庙也。详诗词,序不差。
○有客,微子来见祖庙也。序是。
○武,奏大武也。序是。
○闵予小子,嗣王朝于庙也。序是。
○访落,嗣王谋于庙也。依序。
○敬之,群臣进戒嗣王也。序是。
○小毖,嗣王永助也。序是。
○载芟,春籍田而祈社稷也。序是。
○良耜,秋报社稷也。依序。
○丝衣,绎宾尸也。{高子曰:灵星之尸也}。删去八字之杂入者。宾尸,饮酒之诗也。
○酌,告成大武也。{言能酌先祖之道,以养天下也}。删去十二字之附会者。
○桓,讲武类禡也。{桓武志也}。删去四字之杂入者。
○赉,大封于庙也。赉,予也,言所以锡予善人也。序是。
○般,巡守而祀四岳河海也。序是。
鲁颂
駧,颂僖公也。僖公能遵伯禽之法,俭以足用,宽以爱民,务农重谷,牧于垧野,鲁人尊之。于是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是颂。序必有所据,不可每以臆说疑废之也。
○有駜,颂僖公君臣之有道也。在公明明,醉归胥乐,颂其有谷诒孙子,是君臣上下燕饮有道也。
○泮水,颂僖公能修泮宫也。所谓能修者,修其教也,如顺道屈丑之类皆是,盖落成而以此颂也。
○閟宫,颂僖公能复周公之宇也。宇亦祠宇,皆可称耳,文公乃媸以工宇而非之,何也?
商颂
那,祀成汤也。微子至于戴公,其间礼乐废坏,有正考甫者,得商颂十二篇于周之大师,以那为首。序是。
○烈祖,祀中宗也。诗语说汤孙,非祀汤者,文公务辟小序,过矣。
○玄鸟,祀高宗也。序是。
○长发,大禘也。依序。
○殷武,祀高宗也。序是。
泉翁大全集卷之八十五
归去纪行录
门人邵阳陈大章校刊
嘉靖十九年五月二十八日,致仕命下,越六月十有三日,得邸报,喟然曰:「小子志之,此吾退之道也,而人未之知也。」或曰:「昔夫子舍之则藏,于齐君必曰:『老矣!不能用。』而后去,其在兹乎!上不失君,下不失己。」又曰:「天所以佑我者,不其厚乎!」是夜,灯下作得归吟云:「薄暮北使来,告我有好怀;天子念老臣,诏许故山归。怀归亦有年,欲乞不忍言;非惟不忍言,言之恐尤愆。屡感温旨留,许身以驰驱;摅怀尽所抱,竭尽无复余。神飞朱明庐,罗浮山第七洞天也,有山房焉。出门还踟蹰;顾恐有遗失,欲语徒欷嘘。平生进以礼,今日退以义;何以谓之义?顺命无留意。」是夜又作罗浮吟赠冼奕倩,云:「我作罗浮吟,携子入罗浮;罗浮我罗浮,岂伊汗漫游。万物我同体,天地我同流;巅●有九天,足底余九州。须弥一芥子,大行洒鸿毛;有时皆不存,兀兀只休休。罗浮如是观,君可与我不?」时奕倩养病以归,而予适遂归休,故有此约也。二十一日,诸同志户曹高君翀、董君汉儒、艾君希淳,礼曹赵君宪、姜君节、曾君汝檀、伦君以诜,兵曹苏君木,刑曹张君珪,太守郑君淮,锦衣徐君世礼,同饯于同人馆,作诗与之言别云:「物有声气同,千里翕然至;偕耦何能然?性天本无二。何名为性天?其体一而已;宇宙性体同,聚散何足异!临纸无别言,愿君秉初志。」○二十八日辞孝陵,辞文庙,以九香告将归于京都城隍之神曰:「水尝谓人神一理,通达无间,故莅事之初,即以告于明神,与明神一德同心,有大事必告,有疑事必质,每月朔以九香致归一心,冀神启助,赖神之力良多。今也谢事而归,仍以九香告别于神,庶终始此意,尚飨!」○七月初二日,出石城门登舟,外守备魏国公徐公鹏举、永康侯徐国公源饯于朝天宫内,守备潘公真、萧公通候饯于门,大小九卿同饯于灵应观。从容饮毕,拜辞,言曰:「吾归矣,愿诸公辅明主致太平,水愿为太平之人,以歌咏太平而已。」东园徐锦衣天赐饯于乌龙潭,朱氏尚书、熊公北原,同本部司务张君邦瑞、武选郎中杨君成、吴君麟、车驾员外君畿、苏君木、陈君锭、职方郎中赵君伊、主事陈君一贯,武库主事吴君藩,重饯于锦衣卫船厂。乡宦及门生户科何君彦、刑科杨君雷、侍御郭君文翰、张君存诚、锦衣经历莫君骏、户曹萧君强、劳君绍科、翟君镐、钟君久谦、礼曹伦君以诜、国子监学生李君山、应天府儒学司训刘君澄、陈君九鼎、武学教授黄君守谦,同饯于兵部船厂,遂登舟。移至祭江台,乃祭大江之神,其辞曰:「盖闻江、汉朝宗于海,而以利济润泽为神,其朝宗似忠,其润泽似仁。水也于斯有所不知,知而不行,行而不至,不竭忠效仁,有不以固祖宗基本,以善圣天子之泽者,有如此江。美哉汤汤!某之不济,此命也;某之济,此命也;某之济而不济,命也;某之济而不济,无所于济,亦命也。今也自济自归,无羞于神,惟尔明神至忠●●[至]聪至明,有以鉴之佑之,尚飨!」祭毕而行,泊舟龙江关。○初三日,张司厅、吴武选、王苏陈三车驾、陈职方、吴武库复饯于静海寺,徐锦衣世礼、郑太守淮,暨诸生王生奉、俞生介、苏生子奇、程生瑚、吴生楫、夏生仲、黄生牧、洪生梓、程生爵、共生球、王生维宁、程生镐、卢生尧俞,皆送至龙江。临别请教言,申忠信之指,曰:「此尽头话也。」檃括为诗示之,兼似秋官冼奕倩,盖奕倩登上新河舟相候十有七日矣,期同行,历观武夷名胜,又先移舟龙江关,至是乃聚会也。其诗云:「圣学主忠信,此外无余事。中心谓之忠,心中故无伪,别名为至诚,纯德合天地。问心何能中?休休无事是;不信临岐言,自观自然自。」是日阻风。○初四日犹阻风。○初五日至白鳝庙。○初六日稍移至燕子矶,留题诗云:「初飞锡杖出人间,前度游人今度闲;中夏劝农曾过此,新秋窈窕题诗还。」又叠韵酬冼奕倩云:「长啸声闻塞两间,纷纷万有到来闲;淹留廿载成何事?空载大江明月还。」三叠韵云:「江阁临江指顾间,江涛春天江阁闲;更有破舟凌万里,也能到岸得生还。」遂行至黄家荡,为逆风所阻而还。大浪中作只此心敷言云:「上元尹程子治上元三年,书『只此心』三字于座隅而治焉,以问于甘泉翁。于时甘泉翁去矣,莞矣而笑曰:『约哉义乎!博哉义乎!此心至微,而与天地万物一者也。只此心,只是一心,更无别心,自知自心,而天下之心得矣,又何问焉?且子之御吏,此心也;子之爱民,此心也;子之听讼,此心也;子之为祛刘洞之惑,此心也;子之为核田贡之罪,此心也;而人或有不然者,又何心焉?不然者之心,亦此心也。此心,天地之心也,有蔽之者耳,岂惟是哉?甘泉翁之参赞也,济贫困,禁焚祸,置义冢,毁淫祠,正人心,息邪说,美农桑,立社学,植人生,亦此心也;而人或有不然者,又何心焉?不然者之心,亦不能外此心也。此心,天地之心也,人不外天地以为生,又焉能自外乎此心?物有蔽之者耳。夜气之所息此心,又不能不萌矣,岂惟是哉?程明道之簿上元也,脯茅山之龙,折佛首之光,以息邪说,以正人心风俗,亦此心也;孔之汲汲、孟之皇皇,陈仁义、明王道,亦此心也;其时人有不然者,亦此心也;不能外此心以为人矣。岂惟是哉?虽周公慎始,君陈和中,毕公成终,三后协心同道,亦只此心也。殷人之不率者,岂能无此心哉?文王不遑暇食,汤武之放伐以安民,只此心也;尧舜禹相授一道,协和祗德,只此心也;其时有顽民四凶三苗之不然者,彼岂独无此心哉?有时而萌动发见如初者,即此心矣。故曰:此心,天地之心也。四海之内,四海之外,千万世之上,千万世之下,上下四方之宇,古今往来之宙,同此一天地也,则同此一气也,则亦同此一心也。故程尹之心,即泉翁之心;泉翁之心,即明道之心;明道之心,即孔孟之心;孔孟之心,即周公、君陈、毕公之心;周公、君陈、毕公之心,即成、汤、文、武之心;成、汤、文、武之心,即尧、舜、大禹之心;更无别心,更无别气,更无别天地,故曰:只此心也。博哉义乎!约哉义乎!是在子心自尽焉尔,故尽心知性知天矣,存心养性事天矣,是在子心。』」○初六日,阻风于瓜埠,巡司与佥宪柯迁之乔船相左,盖柯候予于仪真仁日乃发,图会江上,不意至是相左也。○初七日,至仪真,王檗谷都宪来会,即以小舟至杨子桥。○初八日鸡鸣,访甘泉山乾卧于山房,盛蜀冈仆卿来会而去,遂留题山房诗,云:「我如笼中鸟,促促三十年;非无啄玉粒,所性有不存。一朝主开笼,万里快孤骞;脉脉念故林,遥遥访名山。托身贵得所,终结三珠缘。」是日回车,巡鹾侍御焦君琏邀会饮于甘泉山馆,对酌相欢如平生。日中,黄生云淡迎候于此。是暮,有留题与诸生语诗云:「朝跻甘泉山,暮憩甘泉麓;临岐语斯须,别绪乱心曲。大道贵默成,无言意自足;汨汨东川水,日夜注大渎。粲粲桃李花,成蹊继来躅;况有六字符,何用再三渎?天道靡声臭,万物自发育。」薄暮返舟。○初九日,还抵仪真,发舟至镇江,柯迁之走书来,道情甚切,答之诗云:「双华笔端语,读之乱心绪;何如待高秋,相约祝融去。」○初十日,过丹阳至常州,遇史吏部恭甫以舟迎。○十一日,同游张公洞、甘泉精舍、玉阳诸胜,武进毛生栓、杨生钧来同游,约奕倩以舟候于无锡。是暮宿湛渎桥,题诗云:「何年姓此渎?天设岂无因?五百年来我,题诗过暮津。」○十二日过东泛、入溪口,迤而进,有访史恭甫玉阳山房诗云:「天曹开洞府,到我得归年;秉烛将船入,通宵冒雨牵。望中迷去路,行处有开先;满洞皆瑶草,浑家是地僊。树灵知阅世,潭静学渊泉;借得一眠地,都忘七洞天。」遂访甘泉精舍,有诗云:「山下涓涓石下泉,惟应与尔洗心言;先生已在忘言处,一仟滔滔走大川。」又有据延佑残碑复名甘泉子洞诗云:「残断摩挲延佑碑,甘泉石下岂人为?碑云:「有甘泉出于石下。」祗应题复甘泉洞,笑共山灵一语之。」入观张公洞,题诗云:「千奇万怪不堪亲,混沌死矣谁凿之?若使公能回造化,不将混合此何为?」遂遍观玉阳诸水石台馆之胜。是暮宿借眠庵,题壁四首,一云:「我与名山有夙缘,今宵何宵此借眠;中天月欲近人语,莫是天上谪来僊。」一云:「延缘延缘且延缘,百尺空中抱月眠;一榻未曾分尔我,人间天上只凡僊。」三云:「自知凡骨非僊缘,玉佩珊珊聒我眠,三更月底排云出,尽是蓬莱妙众僊。」四云:「一笑人间已了缘,白头随处曲肱眠;道流火候无消息,忘助闲时不是僊。」○十三日至湖访黄生仲通艿庐,宜兴大参吴克学仕暨教谕樊君问仁、周生有容、有征见,于是问仁至舟中请执弟子礼。回至东泛,阻风。有三胜纪游诗云:「「三胜者:张公、甘泉、玉阳三洞也。」鸡鸣发湛渎,迤过五桥;平澜渡东泛,水怪不为妖。鸣桡入溪口,随处有幽讨。洒落观众胜,玉阳乃渊薮。舣舟湖陂,问津津自知;荒屋八九间,为仲通茅茨。濯缨甘泉头,濯足甘泉流;跏趺憩泉舍,于以澄心游。作诗诧张公,奇怪达虚空;高歌倚岩石,天为起悲风。驱车玉阳去,第一观灵树;如何藤累之?一千八百。水石处处光,玉潭蛟龙藏;安得鞭此龙?为世济旱荒。瑶台吾爱之,玉在石中辉;特献三刖足,卞生徒尔为。宴坐湛然堂,借眠在东房;诸子歌泬漻,眠云侍我傍。」眠云乃所题恭甫卧室也。○十四日恭甫送至黄上桥别去。杭都事奎以舟迓至其家,其叔洵出见,送至扁担河而还,奎送至前桥别去。○十五日返棹至无锡,与奕倩舟会。陈生量迓于途,登览惠山之上,酌第二泉,有诗云:「天一元生我,来看第二泉;平生观海意,此际更渊渊。」是日俞进士宪、王礼曹表、马进士拯皆来见。是日至姑苏,约魏庄渠、陆伯载会于虎丘,不至,有题磨剑池诗云:「磨剑剑气利,磨心心剑神;剑利一人敌,心神敌万人。荒哉吴王志,剑术与谁论?」遂与贰守郭君应奎、太守马君饮于和靖读书台,秉烛还舟即发。○十六日驻舟于二十里之外,发疏入京。吏部侍郎徐同年崦、西缙、范文正公裔孙范 奎各来追会舟中,是夜●吴江县知县喻时来见,执弟子礼,问[学。答曰:]君名时,字中甫,即此是学。夫道莫大乎时,人心常中,勿忘勿助,则中立而时出。顾●●●●●[归]矣●。[○十七日至嘉兴府,大守王君学孔、推官严君光治迎会于舟。王君礼遇甚勤,走笔小诗谢之云:「未论通家好,先知太守贤;独惭二百使,空赋五言还。」○十八日,夜过桐乡。○十九日早过崇德,乡人辛通判绍佐署县事,闻报先去之,是日作别沉汝渊行云:「道行临别祝我言,须将麓事付汝渊;汝渊畴昔为司年,私囊未尝入一缗。儿童皆信司马君,艾陵积行三十春;彻底宋玉兼清温,大道可爱不可博。忘助一去合自然,亥子之际是天根;中夜一气如初春,安得此道还浑沦?吁嗟吁嗟艾陵子,无穷宇宙在一肩,不辞任重起斯文。」○二十日吴君克学遣使,以常州守张君志选书并所追陈裒匿义举白金二十两来,即作书,还其金于克学,俾同史恭甫、黄仲通共买附近精舍田二十亩,以给守舍道士之需,秋官冼奕倩作记,刻石精舍。是日暮至杭州北关,淛江藩臬诸司任君维贤、张君岳、娄君志德、萧君一中、邹君尧臣、张君鏊、庄君一俊、刘君望、王君玉等,皆见于北关,抽分厂主事黄君文炳礼之甚勤,且预为具是日湖船殽酒之供而不主,遂与冼君奕倩、沉生珠、王生元德、黄生云淡由北关城外陆至西门。方伯詹君瀚、张君岳来见,遇诸途。及西门登舟,览孤山、访俞氏书房,与经宪惠民偶相见,还舟泛中湖,有诗云:「肩舆何翻翻?晨趍钱塘门;逍遥湖上舟,三五同心言。歌鼓中湖发,四岸渺不闻;孤山故无恙,猿鹤可复存。逋仙骨已朽,湖月悬诗魂;古人不可见,念此令心烦。乐极乃生悲,维以整芳鐏。」遂舣长桥,登岸至天真精舍,以三香谒阳明先生,其词曰:「于乎!昔子期死,伯牙为之破琴绝弦,诚以知音者,世无其人。吾于先生,其亦云矣,故世无可与言而言,匪特言之不足以传,人必不以为然,小则尤愆,大则祸身,于乎!昔吾与先生倡起斯文,而一时亦既翕然其臻矣,自先生之逝,而斯道孤矣;自吾之归,而斯道隐矣;寥寥宇宙,谁与归矣?先生之灵,其亦知之矣乎?先生有知,其亦悲之矣乎?俯仰今昔,瞻像陈辞,告此衷曲,于乎怅而!尚其鉴之。」既又作诗题壁云:「迢迢访天真,历历登高堂;洒落南高峰,睥睨临钱塘。地位高且深,如道不可量;哲人久已逝,山水空遗光。龟畴列方左,显设天文章;平生未一试,千载怅相望。我来增感慨,久要不可忘;陈辞之不足,继以奠心香。」居舍诸生钱君泽、黄钟、冯黉、陆云鹏、诸葛逢、刘应元、连龙、何大恩、朱大章问学,答以尽心之要。是午,巡按侍御绅访于浙江下,不遇而还。○二十一日,将发,巡鹾侍御高君崶走三十里来见,再拜,又再拜,道平生企慕之勤,遣承差护送于广信。布政使詹君瀚、参政张君岳又来见。詹君差快手送至广信,金华大理寺丞虞君守愚来看叙旧,久之。辰刻,差官归祭品于天真,祭阳明公,并送杨子折衷书于精舍,以示往来诸生。于是太平谭生潜、祁门谢生显、余姚王生仁、江山柴生允中来送,精舍诸生钱君潭等九人来谒送舟次。有陆云鹏者,随至富阳,执弟子礼,问勿忘勿助之间之旨,答之:「只是自然停停当当。」方疑信而还。舟行二十余里,遇潮头,后至二舟辟其艕,几危乃定,谭、谢、黄、王随行,王子敦期送至增城,洪生章约候玉山,访武夷。谭见之、谢惟仁、黄仲通亦欣然从游,方生瓘则约侯于南昌,与子敦同至增城也。○二十二日,舟宿于泷日,去钓台十里。○二十三日,以三香汉征士子陵严先生祠,题诗云:「昔年过钓台,作诗憾光武;乃不知故人,谏议竟何取?狂奴昧平生,亦未以仁辅;安得起先生,与之论出处。有友如文叔、安忍以相负?而况天下君,一正万国度。怀仁辅义言,炳炳照今古;人己性两成,合内外之道。孔孟所皇皇,人孰知其故?」未刻至严州,即发,暮宿于小阳步。○二十四日早发,大书过钓台诗,自壬申及今二首,寄高侍御,付托杨太守成刻石祠下,是日至兰溪县,先致奠仪、牲酒、币帛于故师大宗伯文懿公枫山章先生。公子上舍恩生,接来迓于桥外,以刺拜大司马唐渔石龙、大司空章朴庵拯。唐来访舟中,章以居女步二十里之外,不及来。是夜宿兰溪下。浦江尹林时衷先遣一吏六皂迎至嘉兴府,约侯见于兰溪,先遣吏皂四人回报之。至之日,又遣二皂回报之,稍候至厥明。○二十五日晨不至,乃行龙游县,知县万松迎见,问是武陵人蒋佥宪卿实之亲。过午行,明日泊宿施家铺。○二十六日至衢州,知府李遂之子慕来见,遂送至常山,是夜宿黄铺。○二十七日,常山道中怀高侍御雅情,作诗一绝酬之,云:「骢马追寻浙水滨,百年怀抱见谁真;探囊欲报长生药,只恐区区药未神。」○二十八日至常山县,暮,开化林尹 、袁县丞缨俱见,浦江尹林追至厥明。○二十九日辰,见二林,送行至十里,拜别于 寺,过草萍关,感旧作诗云:「忆年逾知命,趋召过草萍;是时圣作初,万物睹休明。草木似欣若,邑民暂咸宁;往来二十载,惴惴复兹经。闾阎非故庐,山川失旧青;问此何为然?大吏多诛征。时节方白露,寒气早盈庭;只恐霜雪至,百卉同凋零。」是日至玉山,询洪章不至。○三十日至广信府,门人朱通判廷文来迎,是日尚憩广信,洪章犹不至。是日有三言诗云:「信之水,不可舟;臭厥载,津人愁。一]苇航,[乘浮桴]。」永丰刘全●●山涛来见。○八月初一日,访武夷,过南岩,谒文公祠,作诗云:「在昔紫阳子,偶尔观南岩;所至留胜迹,仰之如神僊。后贤何为尔?世远定其天。噫子倡斯道,鸾胶续断弦。一朝起祸阶,众欲杀其身;时贤何乃尔?时在势则然。古今如同天,古今何[异]●;炯炯是非心,三代见斯民。我来实感慨,感慨成长言;瞻像遶三匝,泪下如滴泉。」朱廷文刻崖石,永丰尹钱溪追见于途次。是夜冲雨,次车盘驿,驿丞吏迎候甚殷,作诗云:「一百八盘路,夜半到车盘,俯若入地户,仰若登天门。我心无俯仰,中夜恒存存。」○初二日过分水岭,作书所见诗云:「水性本平止,胡乃生怒涛?势亦不得已,前石后流驱。」薄暮至崇安县,署县事周节推琦来迎,即以弟子礼见。○初三日,同周节推游武夷,门人冼桂奇、谭潜、黄云淡、谢显、王元德从,题名响声岩石上,又作九曲棹歌,每曲令诸生歌之,歌云:「一曲歌兮歌发轫,长年执柁仗忠信;志学初终一以贯,大圣忘食犹发愤。慢亭一曲峰名。此去天无尽,天无尽兮路不岐,第一篙兮君体认。二曲歌兮歌继功,或暂止息圣狂同;一篙一篙至无终,潜渊或跃窥见龙。龙德龙德乃正中,君无留盻玉女峰。二曲峰名。君无唾潭君肃容,二歌赓兮君听聪。三曲歌兮歌渐高,把缆操舟下手牢;架壑船三曲胜景。前多怒涛,一篙一篙复一篙;日乾夕惕犹厉如,第三歌兮汝知乎?四曲歌兮歌将半,地位渐高流渐峻;我生安危以为断,一篙一篙复一篙;篙篙相继不容慢,金鸡四曲峰名。长鸣和我歌,四歌终兮为君劝。五曲歌兮歌半中,伏羲洞五曲洞名。口观飞龙;五曲峰名。鸱鸮不昼鸣,凤德亦峰名。不为隆,拄地撑天天柱峰;峰名。一篙一篙复一篙;篙篙相继终有通。五歌发兮警瞶聋。六曲歌兮歌不息,天行健兮乃天德;圣人定之以无极,苍屏六曲峰名。之下坐面壁;一篙一篙复一篙;篙篙竭力不辞劳;不辞劳兮力竭,六歌终兮末由得。七曲歌兮歌声希,驻桡倚棹如深思;行之不疾亦不徐,天壸丘公并七曲峰名。相招随;一篙一篙复一篙;一篙一篙复一篙;篙[法]莫传圣言微,七歌成兮试听之。八曲歌兮歌无辞,鼓钟岩鼓、钟楼并八曲岩名。下鬼神悲;圣人何思亦何为?一篙一篙复一篙;篙篙此后不为劳;倚樯独坐看溪流。九曲歌兮歌不多,天风为我宣天和;山花当舞鸟当歌,灵峰九曲峰名。兀坐微吟哦;为山成亏在一篑,掘井九仞如泉何?无所用力待旦过,篙篙篙篙不住篙,篙篙篙篙略逶迤;九歌●兮欲无声,上天之载自流行。」于五曲登文公书院,谒文公,作诗云:「泛泛武夷舟,进进五曲流;恢恢大隐屏,高高天柱头。陟彼大雅堂,展拜瞻前修;失时乃有得,在道不同谋。是孰与仲多?俎豆垂千秋。我来实仰止,卜邻宅一丘。仙掌所卜岩名。先相招,跨鹤从天游;后庵峰名。三香奠心曲,形行神已留。顾谓冼子辈,定策与我不?」及泝流至灵峰,浩歌而返。是夜有偶书与武夷宫连道士庆泽诗云:「棹歌歌罢夜燃灯,烧竹煎茶待我清;久欲黄冠归一曲,借眠今日得无情?。」○初四日,复至六曲卜筑天游之下、仙掌之间,有奠告土神文曰:「维嘉靖十有九年,岁次庚子,八月庚申朔,越四日癸亥,致仕南京兵部尚书湛若水携门人主事冼桂奇、举人谭潜、儒生黄云淡,谢显、王元德等,谨以牲醴奠告于武夷山仙堂岩土地之神,曰:『昔闻武夷,天下奇特;碧水丹山,潆折翠嵂。往来余怀,积有月日;系组朝班,幽探未克。兹蒙圣恩,优我余力;问水寻山,行馆斯辟。天柱在南,天游在北;神灵攸司,永俾无斁。尚飨!』。」及午,返崇安县止宿,为周节推作梅崖二诗,云:「桃李非吾爱,崖君亦爱梅;暗香无俗韵,实鼎不凡材。」「倾盖真如旧,欣然得老怀,爱梅吾自性;君恰住梅崖。」奕倩以六曲卜筑之役托之,周慨然任之不辞。○初五日返分水岭,有问天之作,序云:「来时八月初二日过分水岭,归时初五日过分水岭,各南北晴雨分截,怪而问之。」诗云:「来时分水北,北雨南晴天;归时分水南,南雨北亦然。水分地势耳,雨分谁使焉?若谓云致雨,一山云何分?若谓天区别,荡荡理何研?」晚抵铅山县宿。○初六日还过鹅湖书院,有谒四先生诗云:「鹅湖亦蕞尔,大之三四公;天自并流运,人须别异同。无心云自在,得意水潜通;凭将观水术,到海看无穷。」途中文以「英雄回首是神僊」之句,分韵得「英」字,诗云:「余生千载下,缅怀三代英;大道方为公,人人信其情。宇宙何辽邈?忽逢三五更;惴惴畏人途,欲语复吞声。前村多荆榛,虎豹尤纵横;白日食人脑,我车行且停。」门人冼桂奇得「雄」字韵,诗云:「嗟余抱多病,尽然歌转蓬;采药来名山,探奇觅遐踪。清风九曲水,奕奕三层峰;漂渺宴仙坛,恍惚驾长虹。忆昔秦失鹿,天下群争雄;所以避世士,往往入其中。仙风日已远,蜕骨閟遗封;怀古有余悲,我心何忡忡!感兹凤鸟叹,缠绵忧思重;倘遇王子晋,借我云间鸿。」谭潜得「回」字韵,诗云:「昔慕武夷景,今始得追陪;童冠亦已集,好怀为之开。曲曲发棹歌,清风自徐来;历览九曲水,随山往复回。达人会其趣,于此重徘徊;洋洋九歌声,天日自昭回。愿言服师训,终焉志无摧。」黄云淡得「首」字韵,诗云:「忽忽念吾生,岁月真匪久;遑遑二千里,宵驰复晨走。岂无骨肉情?眷此良师友;税驾武夷山,十地五曲口。结屈绛霄中,诸曜为户牖;种芋效丹霞,饮以真一酒。熊虎变而驯,机息罢防守;默礼太清皇,绝意超无有。恍惚闻钧天,踌蹰自搔首;所愿偕赏音,凌空复招手。」谢显得「是」字韵,诗云:「天下境绝奇,武夷何处是?跛蹩末由前,寤寐徒仰止。道逢紫芝翁,为我频指示;一曲审发轫,直穷九曲溪。曲曲鼓棹歌,洋洋涤心[餐],感慨复奚为?啸歌且回首,出门泉一溪。」是夜犹宿于行窝,作诗示诸生云:「精舍帽峰下,舍下有行窝;初十依二贤,张、余也。亦期韶士过。鸡冠耸然来,翠华屏嵯峨;九鱼与莲花,双江合萦罗。床敷新月光,座遶清风和;揽衣步前除,沉吟正微酡。无言自超脱,乌用游无何?重行眺新台,天外放天歌。」○初七日,同奕倩、王通府、方时素、王子敦游南华寺度涌泉,径过马鞍山,至宿于南华寺之方丈,作诗云:「自我别兹境,于今廿九年;陈迹如梦寐,见景觉昭全。梦觉有去来,此心无后先;何以无后先?后先同一天。天岂外我哉?一体同浑然。我来拜焚香,为拜乡●●;肉身如不寐,吾将就正焉。」○初八日返舟,舟先候于蒙,王通府送至此,遂与别。已刻发蒙瀤,是暮至清溪驿宿。门人秦教谕志道、骆举人君举送会于此,访门人国子生二黄生绣、宸。○初九日,早观凤凰台,遂同秋官冼奕倩、教谕秦志道、举人骆君举、诸生方时素、王子敦、太学生黄生绣、黄生宸登高观灵泉,二黄生诸人皆云:「先是,泉竭二三月矣。」予将作诗嘲之,至则泉大涌,顷刻之间,乍细乍涌,其声如雷,诚灵泉也,遂题为「天下第一泉」,大书立石泉侧,为其灵也。有诗云:「兹晨风日佳,节遇登高期;携我六七友,依依度翠微。坐窥灵泉穴,喷玉(缺半页)●●防。若符侯之积心宣力,诚有功矣,过此以往,所以●●之心,约其情、正其性,使日迁善而不知为之者,若●●[得]于讲学斯院斯舍焉,侯得无思所以为之,以与兹堤同垂休光于不朽者哉?于是乡士夫邓知县觐、罗县丞缙、赵臬幕圭、潘上舍文恕、谭进士绍崧与郡民之耆,皆欣欣然曰:「若然,则符公之堤民甚于堤水也已。」遂因骆子寓书来,请记其事于石,以示后之士人,俾符侯之功德永永不忘云。○十一日发横石,过清远峡飞来寺,登半云亭,从弟功成、功钦、功武、朝阳,侄晓思、颜桂、冰耀、恒曦、玑沐、东洋、至公、应莲,孙积善、镇照、天润、一泾、绍鸣●●●●、辇绍、可见、龙潮、日章、复初,黎玺、甥刘侃来迎至此,午过清远县,暮至宿于回岐驿。○十二日早发,午过胥江铎,至三水县西南驿,暮过于官驿,夜至[宿]于金利巡检司。洪峻之遣官千户,以福山天泉书院二记来谒。○十三日早发,已刻抵五羊驿,谒文庙、谒白沙先师祠,访乡宦诸君,答巡按三司府县之相见者,而不入其公门。○十四日还甘泉之庐。○十五日。○十六日●●●●祭告白冈始祖墓,其文云:「维嘉靖十九年●●于九月己丑朔,越十七日乙巳,孝孙若水敢●●●●●●●●●祖考奉训大夫德庆路治中滓;天游高插天,碧潭深彻底。大智会以神,众人梏形似;无形无所先,超然观太始。始终亦何言?惟吾一体尔;再拜谢棹歌,归来轻脱蓗。」王元德得「神」字韵,诗云:「远从武夷观,亦复观以神;如何观以神?所观贵得真。山上不属山,渊下更有渊;山水各呈奇,摠括一浑沦。猗欤九棹歌,篙法指为人;自然无安排,九曲斯可臻。永言见伏羲,玩易过十春;独立天柱表,洒落胸中尘。独步与天游,周回天下津。」泉翁又作「仙」字韵诗云:「是凡不是凡,是仙不是仙;昔余得中路,正在仙凡间。自兹积阴功,七十有五年;中岁不如愿,牢笼堕风尘。恭承主嘉惠,诏许归田园;如复得我生,感激更何言?」时过午,归途中再访南岩僧家,乃作诗二绝云:「岩里僧禅二十家,岩前春夏万株花;岩花落尽僧无语,不道鸦归日又斜。」「禅家诸僧终未了,更须长钟作生涯;若教●了亦自足,肯羡钟鸣鼎食家。」永丰举人周生宗正道夫来送,偕刘全山翁迎于郭外。是夜宿皇华亭,奕倩以卜筑之费托朱通府致周节推。○初七日登舟,晚泊铅山之傍罗宿焉。○初八日,次啸岩贵溪丘生民敬以小艇候于中流,暮抵弋阳县,县尹门人祝君继伦、县丞梁君尚文来迎,见询故令增城吴君浍庙食在河岸者,云:「不存矣!」叹息久之。奕倩以董卜武夷之事付黄生云淡,遂辞归。○初九日发行,晚至贵溪县,门人张县丞鹗迎见,徽州、婺源、祁门门人黄生善、方生纯仁、谢生芊、方生瓘、韩生一芝、刘生昊久来候送,乃见祁门江生岗来,始执弟子礼。○初十日至安仁县,县令陈朝庆途迓桂生宸见于舟次,与丘生民敬随送至余乾而还,丘生领奕倩武夷之托于徐参议子直,江西参议朱君道澜候见途次。○十一日,道遇门人贵州兵备副使王君积子崇,叙旧,乃闻魏庄渠、陆伯载果于十六日至姑苏。是日宿于余乾,举人周生玑见,执弟子礼,门人参议王君玑在叔自县走十五里来见,致礼弊舟,以乘问学,请闻新教,答之:「只是旧事,未有脱驾。」且云:「近看得『忠信』二字尤切,圣人于易、于论语、大学每每道之示人,前辈亦尝举之,但未有发明,无下手处。某近与南都同志临岐言别请教,亦与分疏,且檃括为诗云云,此便有下手处。『勿忘勿助』乃是中心,心中便是实,乃为『忠信』。」都宪王克斋暐自县两以手帖来。○十二日至,宿于邬子驿。○十三日晨,途遇岑副使万得邓祁所,寄书过湖,至夜抵黄家渡。○十四日抵南昌,赵佥事维恒师德先期独以舟逆于十里之外,不遇而还,至是巡抚王克斋使来馈礼,还其币。巡按谢君九仪自科场三使来迎,且馈品物,受之。三司右方伯俞君夔、参议王君玑、宪副张君文奎、苏君佑、佥事孙君济、潘君徽、赵君维恒、都司张君鲸再来迎见馈礼,受食物辞币。乡宦故旧、王公弼臣,裘举人衍、符生治、叶生思忠、胡生 来见,晚移次别岸。○十五日发南昌,门人王少参在叔、佥宪赵师德孙 偕公弼、汝中饯送二十里之外,松隐、坚白、虚白诸殿下皆使致诗仪,辞其仪品。松隐以扇来求书,走笔答之,诗云:「维昔东平为善乐,乐善自天匪人作;畏天之威常俨若,畏乐相生自罔觉。好善忘势亦不薄,一握清风动封域。」是夜至宿于市驛,秋官奕倩、方生時素、王生子敦賞月至三鼓乃就寢。韶州守符锡因骆举人尧知君举以书仪来谒修堤记,且闻符君为修帽峰精舍落成。息作存箴以示冼、方、王诸同志,云:「人心之神,俨乎天君。胡不守尔宅,而逐逐奔奔,形与神离?他乡莫知,出入无时,伊谁之为?匪出匪入,匪忘则执。窒尔天[窍],而不顺天之则。匪鼻端之白,匪周天之息,息与天通,与天无极,而存之乎呼吸。一息之呼,吾气通天,与天同舒,草木蕃敷。一息之息,天气通吾,与吾同翕,龙蛇藏蛰。靡吾靡天,通为一体,形分气牿,皮肤汝尔。一息一念,一念一天,是谓息存,与天浑然,是谓息至。自息至刻,至时至日,日至月至,三月不违,过此非我,天行无为。」○十六日行过丰城,暮至宿于临江府,故曹推官凤翔先委署新喻留书仪,[苏]驿丞来致。○十七日早发,犹乘顺风,已刻过新淦县;午发至宿于峡江县。○十八日早发于峡江,辰过白沙驿,大巡洪觉山峻之迓使以书。至午过吉水县,暮至宿于吉安。推官高君尚义体利迓于十里之外。○十九日,水司训教谕布君恒四里追见于螺川,执弟子礼。辰,因高推官周奕倩、布以道、方时素、王子敦游青原山寺,云是七祖道场,近为江西诸学子会讲之地。即席作诗,云:「昔闻青原山,未见青原境;见境何如闻?见之心自省。青者天之清,原者地之宁;天地我合德,上下自平成。裹粮去寻原,觅原了无得;不如且置之,复归于无极。」遂从永和登舟,夜至淘金驿。○二十日发淘金,午过泰和县,陈静斋都宪出会舟次,司训杨一中来见,执弟子礼。附寄整庵公罗冢宰书,兼杨子折衷,别纸论辨白沙先生非禅,及疑理气合一之说,云:「门生湛若水顿首大冢宰整庵翁罗老先生大人丞丈执事:水也奉违门下久矣,梦想常依左右,往年欲造讲席未遂,今蒙诏许归休,正拟得偿素愿,游武夷后,近病右足●疼痛,医治少愈,其根未除,尚未堪走五六十里之途,缘分浅薄,不得一瞻德容,引望怅然,奈何奈何!谨具启起居,兼近编杨子折衷一部,托县家差人呈上请教,诚以杨子援儒入禅,尽驱圣人之说以附己意,又敢于非诋正心诚意之大训,一时学士靡然从之,所谓『以学术杀天下后世』者,虽杨、墨之祸不过此甚也。执事知言之学,素精于儒释之辨者,以为何如?幸终教之。谨启。」别纸又云:「水顿首言:人多言整庵翁、白沙先生师为禅,水谓白沙先生非禅也。第一指教之初,便以孟子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为标的;又以明道学者须先识仁一段,末亦孟子此段为存之之法。水自思得,以书禀问:『天理二字,最为切要,明道云:「吾学虽有所受,然天理二字,却是自家体贴出来。」李延平教人默坐澄心,体认天理。水以为天理切须体认,日用间随处体认天理,便合有得。』先师喜而以书答水曰:『得某月日书来,甚好!读之遂忘其病也。日用间随处体认天理,著此一鞭,何患不到圣贤之佳处。』夫禅者以理为障,先师以天理之学为是,其不为禅也明矣。又将讲之初,发叹曰:『三十年不讲此学。』讲毕,水进问云:『张东所系门下高第,如何三十年不讲?』先生答云:『此学非是容易讲得,东所寻常来,只说些高话,渠不曾问,某亦不语之。自林缉熙出仕去后,遂无人问,某亦不讲矣。』水归羊城会东所,甚见喜,忽问曰:『白沙村有一古氏妇人,如何?』水答曰:『闻只坐忘,盖此妇孀居学佛静坐故也。』东所摇手云:『不然,不然,三教本同一道。』水于言下即知其未问白沙先生为的也。嗣后遂往往与之辨论儒释,彼不以为然,白沙先生闻之,面语水曰:『东所是禅矣,但其人气高,且莫攻之,恐渠不回头无益也。』据此,则白沙先生之非禅,又大明矣。以为禅者,皆起于江右前辈,白沙先师自得之学,发于言论,不蹈陈言,遂疑是禅。故胡敬轩居业录有二处:一以答东白先生书『藏而后发』之语为禅,水(办)[辨]之曰:『然则中庸溥博渊泉而时出之者,亦禅矣乎?』一以『静中养出端倪』之语为禅,水辩之曰:『然则孟子夜气之所息,及扩充四端之说,亦禅矣乎?』盖人之心,天理本体具存,梏之反复,则亦若无有矣,实未尝无也,夜气养之,则本体端倪,遂从此涵养扩充盛大,则天理流行矣,何以谓之禅?后世必有能辩之者。水非虑后世人遂以白沙先生为禅,是累白沙先生也;恐后世圣者复作,遂疑之者之未见也。至于疑水以理气合一之说,此说盖自水始发之,而具存于古训也。孟子曰『有物必有则』,物其气也,则其理也。又曰『形色天性也』,形色其气也,天性其理也。又曰『其为气是集义所生者』,气其气也,义其理也。又前所举『夜气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者』,平旦之气,其气也,好恶与人相近,理也。至于手容恭、足容重,手足气也,其恭重理也。一一合观之,理气何尝有二乎?今水也与函丈皆老矣,故既以不得面请教为歉,而以墨乡为道区区平昔之所欲言,三四十年之所积疑者,敢以附于起居之后,幸垂详焉。悚息悚息!谨具。」致欧南野鸿胪书有折衷,是夜三鼓,至宿浩溪驿,南野来访舟中,有来岁罗浮之约。二十一日发浩溪,南野送至二十里,共登望见其先君所卜宅兆而别。暮宿于万安县,县尹齐承爵途迓甚勤,门人刑部员外郎朱君衡来见舟次。○二十二日早发,朱君衡送将至皂口驿辞之,去即发皂口。是日凡过惶恐、漂神、绵津、大小蓼、武索六滩,夜宿于晓滩之下。○二十三日早发过攸镇驿,至宿于黄公坑。凡过晓滩、昆仑、梁滩、青洲、铜盘五滩。○二十四日早发,至宿于赣州,凡过洛濑、大壸、狗脚、小壸、天柱、横弦、鳖滩七滩,凡过十八滩,作十八叹,云:「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渴饮樵山水,饥餐樵山薇。乘命而起兮,谓三、五可期;滪百折兮风波危,归舟囓兮不可矶;一叹初发兮过惶恐,淹留无成兮愧厚俸。右惶恐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后逢明时。圣作物睹兮万民熙熙,百妖千怪兮逞神奇,谓人可狎侮兮上天可欺。二叹继发兮过标神,神明昭昭兮于中夜存。右标神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一念乾乾兮惟微惟几,日复日、月复月兮,三百六十六;惟期天德纯不已兮,先天不违;三叹继发兮过绵津,于乎!绵绵大道兮畴问津。右绵津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豫禁逸欲,亲正人兮!辅弼丞疑,熏陶德性兮!心身不设乎衰奇,四叹发兮过大料,大畜大德兮化神妙。右大料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懿文德兮娴文辞,多修服美兮光陆离。进说慎德兮,曰力行之。五叹发兮过小料,丞相嗔兮东噪叫。右卜料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曰天下大舶兮,正尔舵桅;同载共济兮,曰维舟师;人与存亡兮,曷破凿之;自沉罔觉兮,知者其谁?六叹发兮武索之滩,朽索不武兮,六马弗闲。右武索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申圣学兮明微,大路孔一兮,行之不疑;恐中道兮,有其惑之;谓天盖高兮鉴余私;七叹发兮滩曰晓,旭日升兮照下土。右晓滩。我生初居无何,我生后明时遘。曰敛精伸兮已久祷,天下平兮四灵奏;元良贞兮邦本固,八叹也歌兮登昆仑,明有礼乐幽鬼神。右昆仑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饥知食兮寒知衣,世嚣嚣兮莫知由;斯衣食不继兮身死次之;学暂止息兮,心死莫大矣。吁其悲,谓衣食为矫兮,谓死为乐滔滔不疑。九叹度兮滩曰梁,我忧深兮浩叹长。右梁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逢明时兮不得一有为,谓我何求兮?孰知我心之悲;久淹留兮欲归不归,浮海知裁兮,将去此其安之?十叹滩过兮清洲,四海为家兮四夷。思不果兮迟迟。右清洲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日月照临天无私,奉三无私云蔽之,怅五百兮昌期,天欲平治兮,舍我其谁?十一叹兮过铜盘,覆大照兮谁之愆。右铜盘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世滔滔以诡随,咸怨老兮嗟卑,行道兮犹非,我心忧兮谁知?谓饕餮为贤兮,夷齐为痴,十二叹兮洛濑,挽天瓢兮一洗之。右洛濑滩。我生之初尚无思,我生之后逢大有。为天德王道兮进彤墀,日纯正有本兮蒙天鉴。知二竖为殃兮,天乎奚施纯德罔息兮,大化四驰。十三叹兮过大壸,扣天关兮惴怒涛。右大壸滩。我生之初尚无思,我生之后多忧虞。忧虞兮何为?,四代礼乐兮百王师。郑声不淫兮佞人不岐,群辟职职兮尧、舜垂衣。十四叹兮滩过狗脚,听听多狗兮声闻四国。右狗脚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多忧思。我之思兮在彤墀,圣躬万福兮圣学日跻。猗贤相兮夹辅帝帷,朝幄兮日日时。臣远江湖兮顾虑多遗,十五叹兮小壸滩,外臣巢由兮思克艰。右小壸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明时兮如何?思我思兮在南畿。殴贪吏兮毁淫祠,抚安人民兮恭命保厘,禁焚祸兮义冢规,恤士困兮正鄙夷,躬劝农兮麦秀岐岐。人谓不然兮赤子畴依,十六叹兮过天柱,天柱不支兮民困窭。右天柱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我所思兮在四夷,恭惟明时兮命讨无私,从天下兮,堂堂之章正正旗,孰敢不恭命兮,尔战尔圻。帝高拱兮无为,十七叹兮过横弦,弦横兮牛马归,思横弦[兮]帝威宣。右横弦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思垂拱兮无为,思天地平成兮禹执玄圭,[思]四灵呈祥兮苑龙麒,思九肋瑞世兮瑞无穷期。十八叹兮过鳖滩,我歌终兮天临平澜。」右鳖滩。是日,登储潭庙,临潭水、观大树,有二诗云:「十八滩穷十八叹,危途历尽此登临;天地啸歌乃何意?储潭潭水不如深。」「习礼当时曾伐木,蔽亏日月失阴晴;不知会有神僊过?试问祠前老树精。」○二十五日在赣台南,李都宪公显、兵备宪副孙君裕同燕于行台。午发由陆行,过九牛,宿于南康县。旧乡人陈衮来见,请教言,捉笔与诗云:「人情博爱殊乡人,炯炯双眸大笔神;收拾精神还性学,老怀能不为君欣。」旧门生崇安令郭瑞来见,用前韵与之诗云:「武夷东道是何人?山得贤侯山愈神,强项折腰人不见,山中荣木自欣欣。」瑞字明祥,有治声,予初游武夷时,奕倩意其为东道主,至则已为巡按所呵叱,即抗节解印而归,故云。○二十六日,由陆行过小溪驿,暮至宿于南安府。同年亚卿刘梅国迎于北门外,先遣二郎举人鲁、大学生音远迎于十余里外,旧门人南雄教谕陈君爵良贵度岭来迎,于此相见甚欢,盖爵弃官为学者也。○二十七日驻南安,太守林君介置公燕,同会于分司梅国,午后梅国请同奕倩燕于厅事。○二十八日犹止宿南安,广东三司方伯杨公铨、按察宪副公健、韩公楷、督学吴公鹏、都司杨公忻遣三承差来迎至于此,是日犹止宿于南安。○廿九日犹止宿于南安。○九月初一日早度梅岭,刘梅国司寇与太守林君介送饯于梅关挂角寺。予谒张文献公祠,有诗云:「文献凿庾岭,功与九河同;河凿免鱼鳖,岭凿免兵锋。无险不负固,割据无奸雄;广民永安堵,腰领保善终。岂惟保善终,风气亦渐通;文运日以昌,中土争污隆。有功弘皇化,无田俎豆空;家徒千顷者,过此无赧容。」遂同梅国、奕倩、良贵、于乐、时素、子敦游梅花洞,作观梅花岩歌,歌云:「梅关西南梅花洞,玲珑奇怪地呈贡;步步如闻钟鼓音,怳怳若见神人动。伏狮当门交两首,卧麟列左生纹缝;徐知乳泉漏滴成,始悟成形如积冻。天地文章皆自然,雕镌斧凿竟何用?此洞当为天下先,善卷张公难伯仲。可惜不在大都间,遂令零乱同草莽。世间贵贱在置身,美恶加损不足云。」遂同观白猿洞,有诗一绝云:「振衣千仞出梅扃,万仞铁桥归濯缨;异类莫言无感应,白猿出洞也来迎。」未刻,与梅国、林守分手南北。南雄同府裴君相委官肇庆通府夏君淳、诸有司途迓。南雄乡宦旧知门人,知州刘君沂、知县陈君升、其子监生同寿、县丞汪生鸾、监生曾生继穆来迎于十里外,是暮至宿于总府。○初二日登凌江舟。○初三日早发舟中,作李氏三代诰命诗,答赣南都宪李南台请也。诗云:「封诰已殊遇,况为岳伯君;薇沾三世雨,鹤绣九霄云。日月褒章耀,勋劳世德闻;伫看更貤玉,钟鼎与麒麟。」总督两广少司马都宪蔡公半洲经遣千户迎至修仁铺,且曰:「致礼焉。」未刻过黄塘驿,与羊城大行人李君兆龙舟过相访,是日舟宿于云团滩上。○初四日早发,征南大司马东塘毛公伯温遣使迓及于金匙滩,至平圃驿作书答之。韶通府王君用、曲江教谕秦君志道俱来迎。是日舟至宿于韶州芙蓉驿下,太守符君锡迎于十里之外。○初五日至精舍行窝,谒濂溪先生书院,谒文献祠、忠襄余公祠。是日,符太守邀游芙蓉山,有歌云:「芙蓉花发芙蓉山,花光遥映天地间;兴来冼子亦不悭,五马别驾同跻攀。山中何所有?玉井泉珊珊,井中何所有?十丈吐红烟。其下何所有?藕大大如船;惟其大如船,是生十丈莲。始知万物有根本,知本可与言先天;四人一笑下山去,世间此意谁与传?此意谁与传?谁与传?」是日卓午,再燕于燕誉楼,有诗云:「清晓歌芙蓉,卓午登燕誉;搴帷临清溪,列俎依瑞树。枯杨见生稊,千载复生意。嗟彼失人心,可以不言喻。为君且举白,排徊[徘徊]四山雾。」是夜宿行窝,从宿者:冼秋官奕倩、桂奇、教谕保昌县陈生爵、曲江教谕秦君志道、举人永丰刘生誉、婺源方生瓘、王生元德。○初六日,经营筑精舍后台,以托秦君志道,骆君尧知诸生。黄通府俟亭邀燕于帽峰之巅凤来之亭,有诗云:「万里历危途,芙蓉是小歇;幸逢地主贤,广燕开漻泬。拍手仪凤来,高歌韶石裂;九鱼入馔筵,两溪尊俎列。乐以忘主宾,天籁天际发。」是午再燕于舜祠,诗云:「始了凤来燕,清筵仍舜祠;当门见古树,宁不令人思!照临犹舜日,民庶尚舜遗;风化日已远,千古一伤悲。对食不能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
甘泉先生大全续编序
甘泉先生大全若乾卷,尝刻於羊城,先生官大司马以前之集也。今其续编若乾卷,则先生致政以后之集。中丞周潭汪公始莅虔台,即请於先生刻之,且辱以原帙贻示曰:「子宜有序。」奎既受读,作而叹曰:「先生之文,无远弗传,然而读之者,其亦知先生之学乎?先生之学,舍心性无可语者,而究其蕴则天地万物浑然一体,而不可以内外动静判焉者也。是故曰『随处体认天理』、曰『慎独中养中』、 曰『勿忘勿助之间』、曰『无在不在』、曰『自然』、曰『浑沦』,言殊而指一,博约兼至也。先生自始领绪於江门,迄今六十余年而耄矣,而犹亹亹不倦,息存默识,天浑渊涌,即其所至,信有所谓安且成者。彼不知先生之学者,又恶足以窥先生之奥,而读先生之文哉!」或曰:「先生之文,应酬杂出,似有不必尽录者。」曰:「子谓应酬杂出者之不本於心性矣乎?即应酬杂出者之皆本於心性,此先生之文之所以异乎人之文,而不可以拣择去取者也。夫道不外於心性,然非日用应酬无以见之。若前后所编,文虽类分,实本先生日录,使有所拣择去取於其间,则日用应酬所不可对人言者不少矣,岂固先生之学哉?」或曰:「先生之文有心乎?抑无心乎?」曰:「一言一训,孰非由衷?妙道自然,不事工缀。故有心非也,无心亦非也。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先生之文亦若是焉耳!呜呼!此其所以为至文也。」奎也白首门墙,愧无能以发先生之蕴,顾勉承周潭中丞之命,而僭引於卷端,庶几后之读先生之文者,其亦知所以求之哉!
嘉靖乙卯岁季冬之吉,赐进士第中顺大夫前嘉兴府知府门人泰和郭应奎顿首拜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