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检索用『雨窗集』テキストファイル(97年7月11日修正版) ************************************************************ 典拠:『清平山堂话本』(上海古籍出版出版,一九八七年)凡例:汉字コードはS-JISを使用したため, S-JIS以外の文字は「〓」とした.また频出する「イ尓」 は,特に「@」とした. :入力・校正は万全を期したが,手作业であるため, 误记・遗漏の际にはご了承いただきたい. :误记等の连络は 制作者 胜山 稔 ktsu@tamacc.chuo-u.ac.jpまで. ************************************************************ 雨窗集上(下佚) 花灯轿莲女成佛话 入话, 六万余言七幅装,无边妙义广含藏. 白玉齿边流舎利,红莲舌上放毫光. 喉中甘露涓涓滴,灌顶醍醐滴滴凉. 假饶造罪如山岳,只须妙法两三行. 却纔白过这八句诗,是大宋皇帝第四帝仁宗皇帝做的,单做着讃一部大乗妙法莲花经,极有功徳. 为向说他. 自家今日说个女娘子因诵莲经得成正果. 这女娘子的父亲,姓张字符善,母王氏.夫妻二人,无一男半女.原是襄阳人氏,家传做花为生,流寓在湖南潭州,开个花舗.平日好善,只好看经念佛,斋僧布施. 二人心中,常常不乐,自思量,『傍中年之寿,不曾生一男半女,如何是了.』毎日在门前坐地,只见一个婆婆,双目不明,年纪七旬之上,头如堆雪,朗朗之声,背诵念一部莲经,如瓶注水.张得诏道,『我夫妻两个,如今四旬之上,无男无女,正好修善.如何得他教我看此巻莲经则个.看他许大年纪,在街头吃化,想他也无男无女了.』 如此,这日,叫婆婆来门前,张待诏娘子盛一碗饭,一腕羹,斋这无眼婆婆,遂间道,『婆婆,@多少年纪.』婆婆道,『老拙七十五歳了.』王氏道,『@在那里住.家中有甚人管顾@.@眼见也不见.』婆婆道,『老拙无个男只女,在百厮求院子里住.两目青官,略见些儿,毎日出来看经吃化.自曰十歳无了丈夫,五十歳坏了眼,平日只爱看经.道今看五十余年经了,因此背诵如水.』 说罢,王氏道,『可怜.可怜.婆婆是这般健便好,〓有些病痛,何人伏侍@.忽一日歳寿终,谁来断送@.我有一句话与@说,不知@肯否.』婆婆道,『不知〓〓有甚说话.』王氏道,『自从今日起,@搬来我家住,毎日只在我家吃饭.量@一个老人家,吃得多少.@便教我看这部妙法莲花经.教得我会时,无甚相谢@,待@百年之后寿终,我夫妻二人与@带孝,如母亲一般断送.@意下如何.』 婆婆听了,满面笑容,道是,『婆子那里得这般福分.若教看经,甚是容易,岂敢指望相谢.但得〓〓収留,实是万幸.』 张待诏娘子听说了,大喜,便交婆婆归去,百厮求院子内収拾了〓衣破衫便来. 婆婆去不多时,来到张待诏家里住.当下,王氏便烧汤与他洗浴,换了几件洁浄衣服与他着,别折一个房交他住卧.毎日搬茶搬饭与他吃.早晩之间,烧一〓香,一只〓儿上安着经,共婆婆对坐了同看.王氏从来却识字,看着经本读,婆婆背念.一日三,三日九,不则一日,教得夫妻二人,毎日看念,如瓶注水.王氏毎伏侍婆婆,并无怨心. 自此,一住三年有余.忽然间,婆婆看着王氏道,『婆子在此蒿恼三年,今晩去也.』王氏听得,大惊道,『婆婆,@在我家,我夫妻二人不曾有甚言语.@从来说道无亲无故,@却那里去.』婆婆笑道,『借@肚皮里安身则个.』王氏笑道,『我却只道个,原来婆婆取笑要.』当下只是取笑过,各自去睡. 次日侵早,王氏笑道,『婆婆如何不起.』径到房前,推开房门,只见婆婆端然坐化于床上.王氏大惊,出门外和丈夫商议.只得买个龛子盛了,留了七日,做些功果与他.以毕,抬将出来,众邻相送,至山林边烧化了.第三日,収拾骨植葬了,不在话下. 王氏自从没眼婆婆死后,便觉腹中有孕,渐渐腹大.看看十月满足,忽日,傍三更时分,肚内阵阵痛来.张待诏去神前烧香点烛〓告,『不在是男是女,保护快生快养.』顾个妇人伏侍了. 张待诏许下愿心,拜告神明,觉道自己困倦,便去床边,略合眼,只见白头婆子从外而笑将入来,便望房里去.张待诏随后〓入来,被门槛一绊,一交惊将觉来,却是梦里,听得鼓打三更,自思量道,『怪哉.我道明白的事,却是梦里.』说由未了,只听得呀呀地小儿哭响,连忙看时,已自妻子分娩了.又得快顾来的妇人伏侍. 张待诏见是个女儿,却和那没眼婆婆一般相似.当下,张待诏甚是喜欢.当日过了,第三,做了三朝.看看满月,不在话下.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渐渐长成.一周取名,思量婆婆的看经事,取名莲女.又早七年之期,这女子件件聪明,见经识经,见书识书,邻近又有一个学堂,教此女子入学读书,不过一年,经史皆通.其实奇异.父母惜加珠玉. 夫妻二人,毎日斋僧布施,随喜看经,在家做些花朶.只听得街坊人热闹,又听得鼓〓声喧,张待诏出门问,『做甚幺鼓〓响.』有人道,『能仁寺长老惠光禅师引众僧来抄化斋粮,因此闹热.』不在话下. 且说莲女在学堂内读书,听得鼓〓响,走出学堂看.一看,见能仁寺长老惠光禅师坐在轿上,与众僧沿街抄化披疏,只见莲女猛然抢上前来,用手〓住惠光禅师,学人启问,『堂头大和尚,我有一转语,敢问和尚则个.』道, 『龙女八歳,献宝珠,得成佛道,奴今七歳,无宝珠,得成佛否.』 莲女道罢,只见惠光禅师不荒不忙.便道,『何不投院子里来,此处又无法座.』莲女道,『我不理会得,只还我问头来.』以手〓住长老衣服,〓下轿来,〓得长老团团的转. 满街人都〓起来,惊动张待诏.正与妻在门前做生活,听得人〓,走出街上打一看,只见有人说道,『待认,@的女儿有些风了,〓住和尚,向他讨甚幺问头,故此作〓.』 待诏见说,莲忙走去,分开人众打一看,果是女儿〓住长老,急忙便道,『我女儿有些风,看我面,莫要责他.』一头说,抱了女儿,便走回家.当下,众人都散了,长老上了轿,于路抄化去了. 且说莲女,爷抱回家,娘吃了一惊,道,『女儿,下次休得如此,被人耻笑.』似此之后,又过三五日,忽然不见莲女.诸处无寻处. 原来莲女在学堂里听得法鼓,却是能仁寺长老讲经说法,一径走入寺中,一看,果然长老升座说法.莲女分开人众,直到法座下,高声问曰, 『龙女八歳,献宝珠,得成佛道,奴今七歳,无宝珠,得成佛否.』 莲女道罢,长老不答,乃手〓一个圆象,言曰,『@还见幺.』莲女见了,正欲再问,只见,『张待诏,@女儿又去能仁寺问长老.』连忙〓去,抱了便走回家,道,『@如今风了,被人笑耻.』自此之后,年去月来,再不交女儿入学,毎日只在家做些花売,做生活了过.不觉时光似箭,日月如梭,年夫日来,看看长成十六歳,生得端〓少貌,有十分颜色.忽然时遇元宵,家家点放花灯,不拘男子,妇人,都上街看灯.不在话下. 当日正是正月十五日元宵,邻近有几家老成的妇人,相呼相唤看灯,囚此叫女儿同去.于是众簇着,〓〓长街游看.眞个好灯.怎见得, 笙箫盈耳,丝竹括街.九衢灯火灿楼台,三市绮罗盈巷陌.花灯万盏,只疑吹下满天星,仕女双携,错认降凡王母队.灯下往来翠女,歌中相斗绮罗人.几多骏骑〓明月,无限香车碾暗尘. 当下,莲女和街坊妇人女子往来观看花灯,来到能仁寺前,〓个〓山,点放诸般异样灯火,山门大开,看灯者不分男女,挨出〓入.莲女见,也不顾街坊妇女,挨将入去看灯.眞个好灯,三门两廊,有万盏花灯,照耀如同白日. 莲女和众人相挨,失了街坊妇女.妇女不见了莲女,却走到观音堂前,只见两个和尚铺着白蓝,抄化钱员〓油.莲女挨向前,看着和尚道,『和尚.和尚.我间@,能仁寺中许多灯,那一碗最明.』和尚见问得〓〓,便回言道,『佛殿上灯最明.』莲女又问曰, 『佛灯在佛前,心灯在何处.』道罢,和尚答不出来,只叫,『却非.却非.』被莲女抢上前,去和尚头上削两个栗暴,削得火光送赞.和尚捧了头叫苦,『呀.呀.这小娘子到好硬手.我不曾相犯@,@如何便打我.』莲女道,『还我问头来.』 和尚都波了去告长老.莲女又到佛殿上,见两个和尚在那里,便两只手〓住,问道,『能仁寺许多灯那一碗最明.』那和尚猛可地乞他〓住,莲忙应他,『只有佛殿上灯最明.』莲女又问道, 『佛灯在佛前,心灯在何处.』 莲女道罢,和尚答不来,只叫,『却非.却非.』被莲女抢上前去.和尚道,『我不理会得.』莲女道,『@不理会得,要@如何.』放了一只手,看着和尚脸上,只一拍,打个大耳光. 和尚被打,去告长老.长老听得道,『不须@门说,我自知了.这魔头又来了恼我.』莲忙叫侍者擂鼓升法座.又有那好事多口的道,『小娘子.长老升法座,@可去问他.』 莲友见说,一气走来法座下.众僧都随着.惠光禅师坐在法堂上,年纪高大,十分精神,端的是罗汉圣僧.怎见得, 双眉华雪,碧眼横波.衣披六幅烈火鲛〓,柱杖丸环锡杖.霜姿古貌,有如南极老人星,鹤骨松形,好似西方长寿佛.科应元寂光中客,定是〓严会上人. 惠光长老坐定,用慧眼一观,见莲女走到法座下,合掌却欲要问.长老不等他开口,便〓声叫曰, 『且住.@受我四旬偶官, 衲僧不用看他灯,自有灵光一点明. 今日对君亲说破,尘尘刹刹放光明.』 道罢,莲女听了,便答四句, 十方做个灯球子,大地将为蝋烛台. 今日我师亲答问,不知那个眼晴开. 道罢,又曰,『@还我灯幺.』长老答曰, 『照天照地,天地倶明.』 莲女又问曰,『照一席大众也无.能令众人明否.』长老答曰,『着.然,然,然.』莲女又问道,『照见几个.』长老答曰,『照见一个,半个.』莲女问曰,『一个是谁.半个是谁.』长老一道,『一个是我,半个是@.』莲女曰,『借吾师法座来,与@ 讲法.』长老曰,『且去寻个汉子来还债.』道罢,莲女通红了脸.众人都和起来.有等不省得的,便骂道,『这和尚许大年纪,说这等的话.』有一等晓得的,便道,『是禅机,人皆不知.』 正如此说,只见同来的妇人,女子入法堂来,寻见了莲女,领了,道,『何处不觅到.若是不见@时,交我门回去,怎的见@〓娘.』说罢,众妇女簇〓回来. 却不说寺中之事,各人叫了『安置』,散了. 这日之后,莲女只在门前做生活,若有人来买花,便去卖,再不闲管. 这莲女渐渐生长得堪描堪面.从来道,『女大十八变.』这女娘子方年一十七歳,十八大有颜色,张待诏点一铺茶请街坊吃,与女儿上头.上头之后,越觉生得好.怎见得, 精神潇洒,容颜方二八之期,体态妖〓,娇〓有十分之美.凤鞋隐歩,行苔径,〓双足金莲,玉腕轻抬,分花阴,露十枝春笋.胜如仙子下凡间,不若〓〓离月殿. 这莲女年一十七歳,长得如花似玉,毎日只在门首卖花,闲便做生活. 街坊有个人家,姓李,在潭州府里做提控,人都称他做押録.却有个儿子,且是聪明俊〓,人都叫他做李小官人.见这莲女在门前卖花,毎日看在眼里,心虽动,只没理会处.年方一十八歳,未曾婚娶,毎日只在莲女门前走来走去.有时与他买花,买花不论値,一买一成.或时去闲坐地,看做生活,假托熟,问东问西,用言撩拨他.不只一日. 李小官思思想想,没做奈何,废寝忌〓,也不敢和父母说,因此害出一样证候,叫做『相思病』.看看的〓〓黄痩了,不间,便有几声咳〓.毎日要见这莲女,没来由,只是买花.买花多了,没安处,插得房中满壁都是花.一日三,三日九,看看病深,着了床不能起.父母见了心荒,便请太医调治服药,不能〓可. @道这病怕人.乃是情色相牵.若两边皆有意,不能完聚者,都要害倒了,方是谓之『相思病』,若女子无心,男子执迷了害的,不叫做『相思病』,唤做『骨槽风』.今日李小官却害了此病,正是没奈何处. 如何见得这病怕人.曾有一只词儿说得好.正是, 四百四病人可守,惟有相思难受.不痛不痛恼人肠,渐渐的交人痩. 愁伯花前月下,最苦是黄昏时候.心头一阵痒将来,便添得几达咳〓. 且说李小官人想这莲女,害得着了床,父母荒了,有妈妈来看他,只见房里满壁的花都插着异样奇花,也不晓他意,又不好问他,思量半响,便问他道,『原何有这许多花朶.』小官言答,『妈妈,@不知,我买来供奉和合,利市哥哥的.』娘道,『@是胡说.便做供养,也不消得许多,必有縁故.@有甚幺事,实对我说.』小官只不肯说,别了面皮,朝里壁睡了. 妈妈只得出来,与丈夫商量,便叫〓子来,分附,『@去房里款曲,可问他是何原故.』〓子道,『不消分附,我自有个道理,哄漏其情回复.』 〓子说罢,便入房里来,将药〓与小官吃,自言自语道,『官人这病〓蹊,@实对我说,我自有个道理方便@处.@不要瞒我,这病思量老婆了,气血不和,以致害得如此.』那小官见说,道,『〓子莫笑我,实不相瞒@,我有一件事,只是难说.』〓子道,『说不妨,此间别无一人.』小官人道,『只为一个冤家,恼得我过活不得.』〓子道,『又是苦呀.却是甚幺冤家.莫不是负命欠钱的冤家.』小官人道,『不是达个,都只为我们隔壁,过三五家,张待诏有个做花的女儿叫做莲女,十分中我意,因他引动我心,使我神魂荡漾,废台忘〓,日夜思之.@不见我房里插满花枝.因此上起.』 〓了听了,呵呵大笑,道,『有何难哉.我与员外,妈妈商量了,完成此事,这一段媚姻縁,』道罢,出房来堂前,见了押録妈妈,把件事说了一遍.李押録道,『妈妈,如何是好.他是做花的手艺人,我是押録,不是门当戸对.』妈妈道,『要孩儿好,只得将高就低.〓若不依他,孩儿有些失所悔之晩矣.』 李押録见妈妈说,只得将就应允了,便请两个官媒来,商议道,『@两个与我去做花的张待诏家议亲.』二人道,『领钧旨.』便去.走到隔壁张待诏家,与他相见了,便道,『我两个是喜虫儿,特来讨茶吃,贺喜事.』张待诏,『多蒙顾管,且请坐,吃茶罢.』便问,『谁家小官人.』二人道,『隔壁李押録小官人.』张待诏道,『只是家寒,小女难以〓陪.』二人道,『不妨.』张待诏道,人见说,甚喜,就应允了. 两个媒婆则了出门,回报李押録.押録见回复肯了,大喜,随择一日下财纳礼,奠雁传书,选拣吉日成亲.小官人见应承之后,百病皆散,将息复旧,唇红齿白. 不觉时光似箭,日月如梭,早是半年之上日期.李押録着两个媒人到张宅说亲,『近新冬日子,十五日好.』这张待诏有一般做花的相识,都来与女儿添房,大家做些异样罗帛花朶,弱插在轿上左右前后,『也见得我花里行肆.』不在话下. 到当日,李押録使人将轿子来,众相识把异样花朶,插得轿子满红.因此,至今留传『花灯轿儿』.今人家做亲皆因此起. 当时轿子到门前,众人妆果得锦上添花,请莲女上轿,抬到李宅门前歇了.司公茶酒传会,排列香案.时辰到了,司公念〓门诗赋,ロ中道,『脚下慢行.脚下慢行.请新人下轿.』遂念诗曰, 喜气盈门,欢声透戸,珠帘绣〓低.〓门接次,只好念新诗.红光射银台画烛,氤〓香喷金貌.料此会,前生姻眷,今日会佳期.喜得过门后,夫栄妇贵,永效于飞.生五男二女,七子氷相髄.衣紫腰金,加官转职,门戸光辉.从今喜气,后成双尽老,福禄永齐眉. 念毕,『诸新人脚下慢请行.』时辰将傍,不见下轿,司公又念诗赋曰, 瑞气氤〓,祥云缭绕,笙歌一派声齐.门阑喜庆,〓佛坠云〓.画烛花随红影,沈礼檀满热金貌.香风度,迎仙客唱,迎仙客乐〓云低.喜得过门后,夫荣妻显,氷效于飞.男才过子建,女貌赛西施.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佳期.从今后,儿孙昌盛,个个赴丹〓. 司公念毕诗赋,再请新人下轿.三回五次,不见莲女下轿.司公怕〓过时辰,便叫张待诏妈妈,自向前请新人下轿. 妈妈见说,走到轿子边,隔着帘子低叫,『我儿.时辰正了.可下轿下来.』说罢,里面也不应.妈妈见不应,忍不住,用手掲起帘子,叫几声『我儿』,又不应.看莲女鼻中流下两管玉〓来,遂掲了销金盖头,用手一摇,见莲女端然坐化而死.只见懐中揣着一幅纸,妈妈拿了,放声大哭,把将去众人看,上面有四句辞世颂,曰, 我本林泉物外人,偶将两脚踏红尘. 明公若肯兴慈造,便是当年身外身. 当日,众人都惊呆了,道,『不曾见.不曾见.眞个难得.』李押録夫妻也没做理会处,小官人也惊呆了,道,『只是我没福.』 张待诏,『只得抬到我家,买口棺材断送他,也不枉了我家出个善知识.』李押録道,『便不得.既嫁了我家,「生是我家人,死是我家鬼.」如何又扛回去.我自断送.』 两边和气了,只见街坊立满人,都来看,有来礼拜的,也有合掌的. 正如此之间,只见一簇人,围着一乗四人轿子,那和尚分开人众,高声,在一柄青凉伞下,扛着轿子,叫道,『@两家不要荒,也不要争.断送这娘子,也不是@两家人,正是老僧徒弟.我僧房中有龛子,扛一个来盛了,看老僧与他下火,点化这女子,去好处安身.』说罢,众皆道,『好.不是这佛来,如何计结.』张待诏夫妻二人〓头礼拜道,『我师,望乞指我女儿到好处去.』说罢,惠光禅师急令从人回寺抬了龛子,至李押録门首,扶莲女入龛子,扛去能仁寺法堂内停了.做了三日功果.至第五日,扛去本寺后化人场.当时,李二家都来做斋,拜了长老.长老讨条〓子立了,打个圆象与莲女下火,念下火文,曰, 『可惜当年二八春,不〓风雨共微尘.如何两脚番身去,虚作阎浮一世人.如今花已谢,移根别处新.百骨头上生火焔,九重台上现金身.曹娥女十四投江,名传天下,龙女八歳成佛,声动十方.这两个女子,风流怎比莲女〓,惜未嫁早死,已知色是空.可惜未成花烛洞房,且免得儿啼女哭. 咄. 一段祥云成两足,逍遥直到梵王宫.』惠光长老念罢,须臾,火着化了,把骨殖送在寺中. 张待诏夫妻二人亦然弃俗出家.不过三年,夫妻二人成双坐化而去. 善有善报,莲女即是无眼婆婆后身,子母一门,倶得成其正果.作善的倶以成佛,奉劝世人,看经念佛不亏人. 花灯轿莲女成佛话 终 曹伯明错勘〓记 入话, 二八佳人巧样妆,洞房夜夜换新郎,两条玉腕千人枕,一颗明珠万客尝.做出百般娇体态,生成一片歹必肠.迎新送旧多机变,假作相思涙两行. 诸说大元朝至正年间,去那北路曹州东平府管下东关,有一客店.这店主姓曹,双名伯明,年三十歳.浑家亡化,止留下个孩儿,年十歳,叫做驴儿.这曹州城里,有一个妓者,唤做谢小桃,年二十二歳,生得千娇百媚,是个上厅行首.伯明与他来往一年有余.伯明一心爱小桃,要娶他为妻.那小桃口里应允,终是妓者心不一.原来他自有个孤老,唤做〓都军,与他相处五年.小桃一心要嫁他,争奈〓都郡没钱,因此还接客. 不想伯明痴必要他,一日,来城里和姑娘商议.原来姑娘死了姑夫,与儿子开着饭店.当见侄儿来家,同坐说话.伯明言,『姑娘,我今妻已死多年,家中无人,如今行首谢小桃要嫁我,我亦要取他,特地说与姑娘知之.』姑娘道,『侄儿不可取他.他是花门柳戸之人,心不一的,别娶个良家的妇女.』这伯明不听姑娘说,作别回家,自使钱备礼,立婚书,讨了谢小桃回家为妻.只因不信姑娘口,争些死非命.正是, 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 古语云, 两脸如香饵,双眉似曲钩. 呉王遭一钓,家国一齐休. 这曹伯明与谢小桃相聚,过了两个月余.忽日,〓都军来望谢小桃,小桃低低说与〓都军道,『我和@要做夫妻容易.这曹伯明毎日五更出去接客,只是不在家多.@去五更头,等他来时,打死了他,〓两个氷远做夫妻,却不是好.』〓都军见说,大喜道,『姐姐此计太妙.』辞别去了.不在话下. 却说五更头有个剪径的,唤做独行虎宋林,白日不敢出来,只是五更半夜行走.一日,去一家偷得些东西驼着,正走到五更头,撞见曹伯明.伯明大喝一声道,『@是甚人.』宋林道,『@是甚人.』伯明道,『我是东关里开客店的曹伯明.』宋林曰,『曹伯明,没事便休,若事发,不放了@.』道罢去了. 过了数日,忽一日,曹伯明到五更头接客.是冬月,到得五里地时,纷纷雪下.等了一会,雪下没客到,迎风胃雪走回.行得没一里,路上被个色袱一纠倒.伯明〓起来,见了色袱,自思,『若是有钱的,那了,由自可,那没钱的,那了,忧愁病死.』便乃叫曰,『前面客人脱下包袱.』叫了十数声,没人来往,雪又下得大,天色已晓,只得〓了包袱回家.敲门,小桃开门,见了包袱,便问道,『那里的东西.』伯明道,『娘子,我和@合该发迹.才走到五里头,见雪大没客来,走回来,被这包袱绊一交,起来叫人时,没人来往,我只得〓回和@受用.常言道,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料不肥. 也是天赐与我,@収过.』 有分交伯明惹得烦恼.正是, 争似不来还不往,也无欢喜也无愁. 古人有云, 天听寂无声,茫茫何处寻. 非高亦非远,都只在人心. 话分两头.却说曹州州尹升厅,忽东平府发文书来取曹州东关里开客店的曹伯明正身到来,急唤张千,『@可去捉拏曹伯明来.』无多时,到〓前跪下.州尹问,『@如何吓诈〓,〓回家去,从实招来.』伯明告,『相公,小人不曾拿人东西.』 州尹交打.当〓番在地,打了二十下,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淋,伯明不肯招认.欲道再问,只见谢小桃〓着包袱,来州厅上出首,告道,『数日前,曹伯明不知那里〓这色袱来家,不知是谁的,妇人特来出首.』伯明道,『@这烟花溌妇,如此歹心.我和@ 是夫妻,@和别人做一路屈害我.』州尹大怒,言,『〓计有了,如何不招.』伯明再三苦告,『相公,小人在五里路接客,雪里拾得这包袱〓回,并不知贼盗事情.』 州尹不听,六问三推,伯明受不过这苦楚,只得哭告.谢小桃假意哭道,『我怕@乞打,将包袱出首.@便招了罢.』伯明骂曰,『溌贱人,@害我死.』 州尹交将伯明枷了,封了〓,做了文书,解上东平府去.有分交个人去数千里外去安身立命.正是, 老龟烹不烂,移祸在枯桑. 当日,两个公人押伯明到姑娘门首.伯明告姑娘曰,『当初不信姑娘口,今日被这娼妓与别人做路陷我.我将儿子寄在姑娘处,我若死后,望姑娘抬拳侄孙则个.』 姑娘安排酒食,请了侄儿和两个公人.解曹伯明并〓物,文巻,到府廰交割了,讨了回文自回. 蒲左丞问,『曹伯明,@如何吓诈贼〓,从实供说.』伯明告言,『相公明镜,小人在五里头拾得包袱,并不知贼情.』蒲左丞言,『现有贼首宋林已打死,他告@吓诈他〓物.〓物现存,如何頼得得.』伯明再三哭告,『小人为讨娼妇谢小桃为妻,致有今日屈害.望相公做主.』 蒲左丞听了言语,心中疑或,『此事难断,且监,差人去曹州,谢小桃来,有分,得洗清了曹伯明冤屈.』正是, 报应本无私,影响皆相似. 要知祸福因,但看所为事. 劫说公人径来曹州,拿了谢小桃到府.蒲左丞交带谢小桃,上廰来跪下.蒲左丞言,『@达娼妇,快快实说,@与何人有奸,排害曹伯明.说得是实,饶@罪名,若一句不实,先打死@这经妇.』谢小桃抵頼,不肯招说.蒲左丞交,『〓下打一百,打死了罢.』当下〓番,打了十下.小桃熬痛不过,告言,『相公,委的与〓都军来往情密,后被曹伯明娶了妾,因此与〓都军设计,交宋林将〓物放于地下,待伯明〓回家陷害,要谋妾为妻.只此是实.』 浦左丞急差四个公人火速来曹州拿了都军,把淫妇収监,一并问罪.只因去那〓都军,有分交谢小桃入官为奴.正是, 凶恶若还无报应,天地神明必有私. 次日,捉到〓都军,押至廰前跪下.蒲左丞不问事情,叫,『姓打一百黄荆,却问.』当时打得〓都军皮开肉绽,鲜血淋淋. 蒲左丞交取曹伯明,谢小桃出来,当廰判断.两个跪在一边,〓都军跪在一边.蒲左丞令〓都军供招,生情发意,欲谋曹伯明性命,一一供招.蒲左丞执笔,判这〓都军杖三十,刺配三千里牢城,不许还郷.谢小桃罚入官为奴.曹伯明公名无事,发落宁家. 曹伯明拜谢蒲左丞神明报应.曹伯明回家,父子依旧开客店,过了生世.正是,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曹伯明错勘〓记 终 错认尸 入话, 世事纷纷难竟陈,知机端不误终身, 若论破国亡家者,尽是贪花恋色人. 话说大宋仁宗皇帝明道元年,这浙江路宁海军,(即今杭州是也).在城众安桥北首观〓〓,〓一个商人,姓乔,名俊,字彦杰,祖贯钱塘人.目幼年丧父母,长而魁伟雄壮,好色贪淫.娶妻高氏,各年四十歳.夫妻不生得男子,止生一女,年一十八歳,小字玉秀.至亲三口儿,止有一仆人,唤作赛儿. 这乔俊看来有三五万贯资本,专一在长安,崇徳収丝,往东京卖了,饭枣子,胡桃,雑货回家来卖,一年有半年不在家.门首交赛儿开张酒店,雇一个酒大工,叫做洪三,在家造酒.其妻高氏常管日逐出进钱钞一应事努.不在话下. 明道二年春间,乔俊在东京卖丝已了,买了胡桃,枣子等贷,船到南京上新向泊.正行船,因风阻.一住三日,风胜大,开船不得.忽见邻〓上有一美妇,生得肌肤似雪,髻〓乌云.乔俊一见,心甚爱之,乃间访于稍工,『@船中是甚幺客人.原何有宅眷在内.』稍工答,『言此,言.此建康府周巡检病故,今家小扶灵柩回山东去.这年小的妇人乃是巡检之侍妾也.官人问他做甚.』乔俊言,『稍工,@与我问巡检夫人,若肯将此妾与我,我情愿与他多些才礼,讨此人为妾.说得此事成了,我把五两银子谢@.』 稍工遂乃下船仓里去,问老夫人道,『小人告夫人,〓前这个小娘子,肯嫁与人否.』见说言无数句,话不一席,有分交这乔俊取了这个妇人为妾,直便得, 一家人口因他丧,万贯家资一旦休. 两脸如音饵,双眉似铁钩. 呉王遭一钓,家国一齐休. 老夫人当时对稍工道,『@有甚好头脑说他.若有人要取他,就应成与他,只要一千贯文,便嫁与他.』稍公便言,『邻船上有一贩枣子客人,要取一个二娘子,特交小人过〓来,与夫人说知.』夫人便应成了. 梢工回复乔俊说,『夫人肯与@.』乔俊听说,大喜,即便开箱,取出一千贯文,便交稍公送过夫人船上去.夫人接了,说与稍公,交请乔俊过船来相见.乔后换了衣服,径过船来,拜见夫人.夫人问了郷贯,姓氏,明白了,就叫侍妾近前,分附道,『相公已死,家中儿子利害.我今做王,将@嫁与这个官人为妾,即今便过乔官人船上,去宁海郡太马头去处,快活过了生世.@可小心伏侍,不可托大.』 其妇与乔俊拜辞了老夫人.夫人与他一个衣箱对象之类,却送过船去.乔俊取五两银子谢了稍工. 乔俊心中十分欢喜,乃问其妇,『@的名字,叫做甚幺.』其妇乃言,『我叫作春香,年二十五歳.』当晩就船中与春香同铺而睡. 次日天晴,风息浪平,大小船只,一齐都开.乔俊也行了五七日,早到此新关,歇船上岸,叫一乗时轿子抬了春香,自随着,径入武林门里,来到自家门首,下了轿,打发了轿子去了. 乔俊引春香入家内来,自先走入家里去,与高氏相见,说知此事,出来引春香入去参见.其妻见了春香,焦燥起来,『丈夫,@既娶来了,我难以推故.@只依我两件事,我便容@.』乔俊道,『@且说,那两件事.』高氏启口说出,直交乔俊,有家难奔,有国观投.正是, 没兴〓得店中酒,炎来撞着有情人. 佳人有意郎君〓,红粉元情浪子村. 妇人之语不宜听,分门割戸坏人伦. 勿信妻言行大道,男子纲常有几人. 当下,高氏说与丈夫,『@今已収来了,@可与他别住,不许@放他在家里.』乔俊听得,言,『容易,我自赁房屋一册与他住过.』高氏又说,『自从今日为始,我再不与@做一处.家中钱本,什物,首饰,衣服,我自与女儿两个受用,不许@来讨.@依得幺.』乔俊沉吟了半响,心里道,『欲待不依,又难过日子.罢.罢.』乃言,『都依@.』高氏不语. 次日起早,去搬货物,行李回家,就央人赁房一间,在铜钱局前,今对贡院是也.拣个吉日,乔俊带了周氏,点家火,一应什物完备,搬将过去,住了三朝两日,归家走一次.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半年有余,乔俊収丝已完,打点家中柴米之类,分附周氏,『@可奈浄,我出去,多只两月便回.如有急事,可回去大娘家里说知.』道罢,径到家里,说与高氏,『我明日起身去后,多只两日便回.〓有事故,@可照管周氏,看夫妻之面.』女儿通,『〓〓早回.』别了妻女,又来新住处,打点明早起程.此时是九月间,出门搭〓,登途去了. 一去两个月,周氏在家,终日倚门而望,不见丈夫回来.看看又是冬景至了.其年大冷,忽一日晩,〓云密布,纷纷扬扬,下一天大雪.高氏在家思时忖,『丈夫一去,因何至冬时节,只故不回.』说与女儿道,『这周氏寒冷,赛儿又病重,不久身亡.』乃叫洪三将些柴米,炭火,钱物,送与周氏. 周氏见雪下得大,闭门在家哭泣,只听得敲门,只道是丈夫回来,荒忙开门,见了洪大工挑着东西进门.周氏乃言,『大工,大娘,大姐一向好幺.』大工答言,『大娘见大官人不回,计挂@无盘缠,交我送柴米,钱钞与@用.』周氏见说,回言道,『大工, @回家去,多多拜上大娘,大姐.』此时大工别了,自回家去. 次日午时分,周氏门首又有人敲门.周氏道,『这等大雪,又是何人敲门.』不囚这人来,有分交周氏再不能与乔俊团圆.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贤愚痴蠢出天才,巧厌多能拙厌呆. 正是闭门屋里做,端使祸从天上来. 当日雪下得越大,周氏在房中向火,忽听得有人敲门,起身开门看时,见一人,头带被头巾,身穿旧衣服,便问周氏道,『嫂子,乔俊在家幺.』同氏答道,『自从九月出去,还未回.』其人言,『我是他里长,今来差乔俊去海宁砌江塘,做夫十日,歇二十日,又做十日.他既不在家,我替@们寻个人,@出钱雇他去做工.』周氏答言,『既如此,只凭@交人替了,我自还@工钱.』 里长相别出门,次日饭后,领一个后生,方年二十歳,与周氏相见.里长说与周氏,『此人是上海县人,姓董名小二.自小,他父母倶丧,如今专靠与人家做工过日.毎年只事@三五百贯钱,冬夏做些衣服与他穿.我着@家里又无人,可顾他在家不妨.』周氏见说,心中欢喜,道,『委实我家无人走动.』看其人,是个良善本分人,遂谢了里长,留在家里. 至次日,里长来叫去海宁做夫,周氏取些钱钞与小二,〓着里长去了十日回来,这小二在家里,小心谨愼,烧香扫地,件件当心. 且说乔俊在东京卖孙,与一个上厅行首沉瑞莲来往,倒身在他家使钱,囚此,留恋在彼,全不管家中妻妾,只恋花门柳戸,逍遥快乐. 那知家里赛儿病了两个余日死了,高氏叫洪三买具棺本,扛出城外化人场烧了.高氏立性贞洁,自在门前卖酒,无有半点狂心. 不思周氏自从安了董小二在,到有心看上他,有时做夫回家,热羹热饭搬与他吃.小二见他家无人,勤谨做活.达周氏如常涎〓〓的眼引他.这小二也有心,只是不敢上前. 一日,正是十二月三十日夜,周氏交小二去买些酒果,鱼肉之物过年.到晩,间氏叫小二关了大门,去灶上荡一注子酒,切些肉,做一盘,安排火盆,点上了灯,就在房内床面前.小二在灶前焼火.周氏轻轻的叫小二道,『@来房里来,将些东西去吃.』小二千不合,万不合,走入房内,有分交小二死无葬身之地.正是, 只因酒色财和气,断送堂堂六尺躯. 僮仆人家不可无,岂知〓了不良徒. 分明一段〓蹊事,瞒却堂堂大丈夫. 此时,周氏叫小二到床前,便道,『小二,@来.@来.我和@吃两杯酒,今夜就和@做了夫妻,好幺.』小二道,『不敢.』 周氏骂了两三声,『蛮子.』周氏双手把小二抱到床边,〓〓而坐,便将小二〓过,懐中解开主腰儿,交他摸胸前麻团也似白〓.小二淫心荡漾,便将周氏脸〓过来,将舌尖儿度在周氏口内,任意快乐. 周氏将酒〓下,两个吃一个交杯盏.两人合吃五六杯.周氏道,『@在外头歇,我在房内也是自歇,寒冷难熬.@今无福,不依我的口.』小二跪下,『感承娘子有心,小人亦有意多时了,只是不敢说.今日娘子抬举小人,此恩杀身观报.』二人说罢,解衣脱带,就做了夫妻.一夜快乐,不必说了. 天明,小二先起来,烧汤,洗碗,做饭,周氏方起梳妆,洗面,罢,吃饭.正是, 少女少郎,情色相当. 却如夫妻一般,在家过活.左右邻舎皆知此事,无人闲管. 却说高氏囚无人照管门前酒店,忽一日,听得闲人说周氏与小二通奸,放心不下,因此叫洪大工去与周氏说,『且搬回家,省得两边家火.』周氏见洪大工说此事,回言道,『既是大娘好意,今晩就将家火搬回家去.』洪大工自回家去了. 周氏便叫小二商量,『今大娘要我回家,@今却如何.』小二便答,『娘子,大娘家里也无人,小人情愿与大娘家送酒走动.一来,只是下好与娘子快乐,不然,就今日折散了.』说罢,两个〓抱着,哭了一回. 周氏道,『@且安心.我今収拾衣箱,什物,@与我挑回大娘家里.我自与大娘说,留 @在家,暗地里与我快乐.且等丈夫回来,再做计较.』小二见说,才放心欢喜,回言道,『万望娘子用心.』 当日下午,収拾已了,小二先挑箱篭大娘家来.〓到黄昏,洪大工提个灯篭去接周氏.周氏取其锁,锁了大门,同小二回家.正是, 非蛾投火身须丧,蝙蝠投竿命必倾. 为人切莫用欺心,拳头三尺有神明. 若还作恶无报应,天下凶徒人吃人.
当时,小二与周氏到家,见了高氏.高氏道,『@如今回到家一处住了,如何带小二归来.何不打发他去了.』周氏道,『大娘门前无人照管,不如留他在家使唤,待得丈夫回时,打发他未遅.』高氏是个清洁的人,心中想道,『在我家中.我自照管着他,有甚皀丝麻线.』遂留下,交他看店,讨酒坛,一应都会得. 不觉又过了数月,周氏虽和小二有情,终久不比自住之时,两个任意取乐. 一日,周氏见大娘说起小二诸事勤谨,又本分,乃言,『大娘和不将大姐招小二为婿,却不便当.』大娘听得,大怒,骂道,『@这贱人,好无志气.我女见招顾工人为婿.』周氏不敢言语,乞这大娘骂了三四日.大娘只倚着自身正大,全不想周氏与他通奸,故此要将女儿招他,若还思量此事,只消得打发了小二出门,后来不见得自身同女打死在狱,灭门之事. 且说小二自三月来家,古人云,『一年长工,二年家公,三年太公.』不想乔俊一去不回,小二在大娘家一年有余,出入房屋,诸事托他,便做乔家公,欺负洪三.或早或晩,见了玉秀,便将言语调戏他.不明一日,不想玉秀被这小二奸骗了.其事周氏也知,只瞒着大娘. 似此又过一月,其时是六月半,天道大热,玉秀在房内洗浴.大娘走入房中,看见女儿〓大,乞了一惊.侍女儿穿了衣裳,叫这女儿到面前,问道,『@乞何人弄了身体,这〓大了.@好好实说,我便饶@.』玉秀推托不过,只得实说,『我被小二哄了.』高氏跌脚叫苦,『这事都是这小婆娘做一路,坏了我女孩儿.此事怎生是好.』欲待声张起来,又怕〓动人知,苦了女儿一世之事.当时沉吟了半响,眉头一縦,计上心来,『只除害了这蛮子,方才免得人知.』 不觉又过了一月,忽値八月中秋节到,何氏交小二买些鱼肉,果子之物,安绯家宴.当晩,高氏,周氏,玉秀在后园赏月,叫洪三和小二别在一边吃.高氏至夜三更,叫小二,赏了两大碗酒.小二不敢推辞,一饮而尽,不觉大醉,倒了.洪三也有酒,自去酒房里睡了. 这小二只因酒醉,中了高氏计策,当夜便是, 东岳新添枉死鬼,阳间不见少年人. 当时,高氏使女儿自去睡了,便与周氏说,『我只管家事买卖,我那知@与这蛮子通奸.@两个做一路,故意交他奸了我的女儿,丈夫回来,交我怎的见他分说.我是个清清白白的人,如今讨了@来,被@〓辱我的门风,如何是好.我今与@,只得没奈何害了这蛮子性命,神不知,鬼不觉.〓丈夫回来,@与我女儿倶各免得出丑,各无事了.@可去将条索来.』 周氏初时不肯,被高氏骂道,『都是@这贱人与他通奸,因此坏了女儿,@还恋着他.』周氏乞骂得没奈何,只得去房里取了麻索,递与大娘.大娘接了,将去小二〓顷下一绞. 原来妇人家手软,缚了一个更次,绞不死.小二叫起来.高氏急无家火在手边,交周氏去灶前捉把劈柴斧头,把小二脑门上一斧,脑浆流出,死了. 高氏与周氏商量,『好却好了,这死尸须是今夜发落便好.』周氏道,『可叫洪三起来,将块大石缚在尸上,〓去〓在新桥河里水底去了,待他尸首自烂,神不知,鬼不觉.』 高氏大喜,便到酒作坊里,叫起洪大工来.大工走入后园,看见了小二尸首,道,『〓除了这害,最好.〓留他在家,大官人回来,也有老大的口面.』周氏道,『@可趁天未明,把尸首駄去新河里,把块大石缚住,坠下水里去.若到天明,〓有人问时,只说到小二偷了我家首饰,对象,夜间逃走了.他家又无人来寻望,如今且除了一害.』 洪大工〓了尸首,大娘将灯照出门去.此时有五更时分,洪大工〓到河边,〓块大石,〓缚在尸首上,〓在河内,直推开在中心里.这河有丈余深水,当时沈下水底去了,料道永无踪迹.洪大工回家,轻轻的关了大门.大娘子与周氏各回房内睡了. 高氏虽自清洁,也欠些聪明之处,错干了此事.既知其情,只可好好打发了小二出门,便了此事.今来千不合,万不合将他绞死,后来自家被人首告,打死在狱,灭门絶戸. 且说洪大工睡至天明,起来开了酒店.大娘子依旧在门前员卖酒.玉秀眼中不见了小二,也不敢问.周氏自言自语,假意道,『小二这厮无礼,偷了我首饰,对象,夜间逃走了.』玉秀自在房里,也不问他.那邻舎也不管他家小二在与不在. 高氏一时害了小二性命,疑决不下,早晩心中只恐事发,终日里问过日.正是, 要人知重勤学,怕人知事莫做. 却说武林门外清湖闸边,有个做靴的皮匠,姓陈名文,一妻程氏五娘,夫妻两口儿止靠做靴鞋皮日.此时是十月初旬,这陈文与妻争论,一口气走入门里蒲桥边皮市里买皮,当日不回,次日午后也不回.程五娘心内慌起来.又过了一夜,亦不见回,独自一个在家烦脑. 将及一月,并无消息,这程五娘不免走入城里问人.径到皮市里来,问买皮店家.皆言,『一月前何曾见@丈夫来买皮.莫非死在那里了.』有多口的道,『@丈夫穿甚衣服出来.』程五娘道,『我丈夫头带万字头巾,身穿着青绢一口中,一月前说来皮市里买皮,至今不见信息,不知何处去了.』众人道,『@可城内各处去寻,便知音信.』 程五娘谢了众人,〓城中逢人便问,一日并无踪迹.过了两日,吃了早饭,又入城来寻问.不端不正,走到新桥上过,正是, 事有凑〓,物有故然. 只见河岸上有人喧哄,说道,『有个人死在河里,身上穿领青衣服,〓起在桥下水面上.』 程五娘听得说,连忙走到河岸边,分开人众一看时,只见水面上漂浮一个死尸,穿着青衣服,远远看时,有些相像.程氏就乃大哭道,『丈夫縁何死在水里.』 看的人都呆了.程氏又乃告众人,『那个伯伯肯与奴家〓过我的丈夫尸首到岸边,奴家认一认看.奴家自奉酒钱五十贯.』 当时有一个破落戸,叫名王酒酒,专一在街市上都幇打哄,赌骗人财.这厮是个溌皮,没人家孔他,当时也在那里,看程五娘许说五十贯酒钱,便乃向前道,『小娘子,我与@〓尸首来岸边,@认看.』五娘哭罢,『若得伯伯如此,深恩难报.』 这王酒酒见只过往船,便跳上船去,叫道,『稍公,@可住一住,等我替这个小娘子〓这尸首岸边.』当时王酒酒〓那尸首来.王酒酒认得乔家董小二的尸首,口里不说出来,只交程氏认看.只因此起,有分交高氏一家死于非命.直叫, 高氏倶遭园圏苦,好色乔郎家业休. 闹里钻头热处歪,遇人猛惜爱钱才, 谁知错认尸和首,惹出冤家祸患来. 此时,王酒酒在船上将竹〓推那尸到岸边来,程氏看时,见头面破肉却被水浸坏了,全不认得.看身上衣服,却藤得是丈夫的模样.号号大哭,告言王酒酒道,『烦伯伯同奴去买口棺木来成了,却又作计较.』 王酒酒便随程五娘道〓堂〓作李团头家,买了棺木,叫了两个火家,来河下捞起尸首,盛了棺内,就在河岸边存着.那时新桥下无甚人家住,毎日只有船只来往. 程氏取五十贯钱了王酒酒.王酒酒得了钱,一径来到高氏酒店门前,以买酒为名,便对高氏说,『@家原何打死了董小二,〓在新向桥内,如今〓将超来.@道一场好笑.那里走一个来错认做丈夫尸首,买具棺不盛了,改日劫来安葬.』大娘子道,『王酒酒, @莫胡言乱语,我家小二偷了我首饰,衣服在逃,追获不着,那得这话.』王酒酒道,『大娘子,@不要頼.瞒了别人,不要瞒我.@今送我些钱钞买求我,便等那妇人错认了去,@若白頼不与我,我就去本府首告,叫@乞一场人命官司.』高氏听得,便骂起来,『 @这破落戸,千刀方〓的贼,不长俊的乞巧.见我丈夫不在家,今来诈我.』 王酒酒被骂,大怒,便投一个去处,有分叫乔家一门四口性命――能杀的妇人,道底无志气,胡乱与他些钱钞,也不见得此事, 雪隐鹭〓飞起见,柳藏鹦鹉语方知. 一毫之恶,劝人莫作, 衣食髄縁,自然快乐. 当时,高氏千不合,万不合,骂了王酒酒这一顿.被那厮走到宁海郡安抚司前,叫起屈来.安抚相公正直应上押文书,叫左右叫至厅下,问道,『有因屈事.』王酒酒跪在厅下,告道,『小人姓王名青,钱塘县人,今来首告,邻居有一乔俊,出外为营未回,其妻高氏与妾周氏,一女玉秀,与家中一雇工人董小二有奸情.不知怎的縁故,把董小二谋死,〓在新桥河里,如今〓来.小人去与高氏言说,反被本妇百般辱骂.他家有个酒大工,叫做洪三,敢是同心谋害.小人不甘,因此上叫屈.望相公明镜昭察.』安抚听罢,着外郎録了王青口词,押了公文,差两个牌军押着王青去捉拿三人并洪三,火急到厅. 当时,公人径到高氏家,捉了高氏,周氏,玉秀,洪三四人,关了大门,取锁锁了大门,同到安抚司厅上.一行人跪下.相公是蔡州人,姓黄正大,为人奸狡,贪滥酷刑,问高氏,『@家董小二何在.』高氏道,『告小二拐物在逃,不知去向.』吏人道,『要知明白,只问洪三,便知分晓.』 安抚遂将洪三〓翻拷打,两腿五十黄荆,血流满地.打熬不过,只得招道,『董小二先与周氏有奸,后搬回家,奸了玉秀.高氏知觉,恐丈夫回,辱灭了门风,于今八月十五日夜,赏中秋月,交小的同小二两个在一边吃酒.我两个都醉了.小的怕失了事,自去酒房内睡了.到五更时分,只见高氏,周氏来酒房门边,叫小的去后园内,只见小二尸首在地.小的〓去〓在河内,回家,小的间高氏因由.高氏被将前事说道,「二人通同奸骗女儿,〓忍丈夫回日怎的是好.我今出于无奈,因此〓他不出去,又怕说出此情,只得用麻索绞死了.」小的是个老实的人,说道,「看这厮〓无理,也枝〓除了一害.」小的便将小二尸首,〓在新桥河边,用块大石缚在他身上.沈在水底下.只此便是实话.』 安抚见洪三招状明白,点指画字.二妇人见洪三已招,惊得魂不附体.玉秀抖做一块.安抚叫左右将三个妇人过来供招.玉秀只得供道,『先是周氏与小二有奸,母高氏収拾回家,将数调戏,奴不从.后来又调戏,奴又不从,将奴强抱到后园,奸骗了奴身.到八月十五日,如果吃酒赏月,母高氏先叫阿奴去房内睡了,并不知小二死亡之事.』安抚又问周氏,『@既与小二有奸,縁何将女孩儿坏了.@好好招成,免至受苦.』周氏两泪交流,只得从头一一招了.安抚又问高氏,『@原河谋杀小二.』抵頼不过,从头招认了.都押下牢监了. 安饯倶将各人供状立案,次日,差县尉一人,带领件作行人,押了高氏等去新河桥下检尸. 当日闹动城里城外人都得知,男子妇人,挨肩擦背,不计其数,一齐来看, 险道神脱了衣裳,这场话榜不小. 乔俊贪淫不可论,故交妻女受奸情, 只因酒色亡家国,岂见诗书误好人. 却说县尉押着一行人,到新河下,打开棺木,取出尸首检看明白,将尸放在棺内.县尉带了一千回话,『董小二尸虽是斧头打碎顶门,麻索绞痕见在.』安抚叫左右将高氏等四人,各打二十下,倶是昏晕复醒.取一面长枷,将高氏枷了,周氏,玉秀,洪三倶用铁索锁了,押下大牢内监了.王青随衙听候. 且说那皮匠妇人也知得错认了,再也不来哭了,思量起来,一场惶恐,已时不敢见人.这话且不说. 再说玉秀在牢中,汤水不吃,次日死了.又过了两日,周氏也死了.洪三看看病重,狱卒告知安抚,安抚令官医医治,不痊而死.止有高氏,浑身发肿,捧疮痛痛,熬不得,饭食不吃,服薬无用,也死了. 可怜不勾半个月日,四个都死在牢中.狱卒通报,知府与吏商量,『乔俊久不回家,妻妾在家谋杀人命,本该偿命,凶身人等倶死.具表申奏朝廷,方可决断.』 不则一日,圣旨一到,开读道,『凶身倶以身死,将家私抄〓入官.小二尸首,又无苦主亲人,烧化了罢.』 当时安抚即差吏去打开乔俊家大门,将细软钱物尽数入官,烧了童小二尸首.不在话下. 却说乔俊合当穷苦,在东京沉瑞莲家,全然不知家中之事.住了两年,财本使得一空,被虔婆常常发语道,『我女儿恋住了@,又不能接客,怎的是了.@有钱钞,将些出来使用,无钱,@自离了我家,等我女儿接些客人.终不成,饿死了我一家罢.』 乔俊这个有钱过的人,今日无了钱,被虔婆〓了数次,眼中泪下,寻思要回郷,又无盘缠.那纸端莲见乔俊泪下,也哭起来,道,『乔郎,是我苦了@.我有些日前〓下的零碎钱,与@做盘缠,回去了罢.@若有心,到家取得些钱,再来走一遭.』 乔俊大喜,当晩収拾了旧衣服,打了一个衣包,沉行首取出三百贯文,把与乔俊打在包内,别了虔婆,〓了衣包,手提了一条棍棒,又辞了瑞莲.两个不忍分别. 且说乔俊子路塔船,不则一日,来到北新关,天色晩了,便投一个相识船家宿歇,明早入城.其船家见了乔俊,乞了一惊,道,『乔官人,@如何恁的不回.一向在那里去了.@家中小娘子周氏与一个雇工有奸,大娘子取回一家住了,怎的又与女儿有奸.我听得人说,不知争奸也是怎的,大娘子谋杀了雇工人,酒大工洪三将尸放在新桥河内.得了两个月,尸首〓将起来,有一个皮匠妇人来错认了.又有人认得是@家雇工人的尸首,首告在安抚司,捉了大娘子,小娘子,@女儿并酒大工洪三到官.拷打不过,只得招认.监在牢里,受苦不过.如今四人都死了.朝延文书下来,抄〓@家财产入官.@如今投那里夫好.』 乔俊听罢,却似, 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来. 这乔俊惊得呆了,半响语言不得.那船主人排出些酒饭与乔俊吃,那里吃得下,两行泪珠如雨,収不住硬咽悲啼,心下思量,『今日不想我闪得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如何是好.』番来复去,过了一夜.次日,黒早起来,辞了船主人,背了衣包,急急奔武林门来.到近着自家对门一个古黄店王将仕门首立了,看自家房屋,倶折没了,止有一片荒地. 却幻王将仕开门,乔俊放下衣包,向前拜道,『老伯伯,不想小人不回,家中如此模样.』王将仕道,『乔官人,@一向在那里不回.』乔俊道,『只为消折了本钱,归郷不得,并不知家中的消息.』 王将仕邀乔俊到家中坐定,道,『贤侄听老身说,@去后家中.』如此如此,把从头之事,一一说了,『只对笑一个皮匠妇人,因丈夫死在外边,到来错认了尸.却被王酒酒那厮首告,害了@大妻,小妾,女儿并洪三到官,被打得好苦恼,受痛不过,都死在牢里,家产都抄〓入官了.@如今那里去好.』 乔俊听罢,两泪如领,辞别了王将仕,上南不是,落北又难,叹了一口气,道,『罢.罢.罢.我今年四十余歳,儿女又无,财产妻妾倶丧了,去投谁的是好.』一径走到西湖上第二桥,望着一湖清水便跳,投入水下而死. 这乔俊一家人口,深可惜哉. 至今风月江湖上,千古渔樵作话传. 尸首不能入棺归士,这个便是贪淫好色下场头. 如花妻妾牢中死,似虎乔郎湖内亡. 只因做了亏心事,万贯家财属帝王. 错认尸 终 董永遇仙传入话, 典身因葬父,不愧业为佣. 孝感天仙至,滔滔福自洪. 话说东汉中和年间,去至淮安润州府丹阳县董槐村,有一人,姓董名永,字延平,年二十五歳.少习诗书,幼丧母亲,止有父亲,年六十余歳.家贫,惟努农工,常以一小车推父至田头树阴下,以工食供父.如此大孝. 时直荒旱,井内生烟,树头生火,米粮高贵,有钱没处买.董永心思,『离〓〓里之外,有一傅长老,专一済穷抜苦,不免去求他.』乃对父曰,『如此饥荒,无饭得吃.天色寒冷,孩儿欲去傅长家,借些钱米来过活.』父言,『@去,借得与借不得,便回,免交我记念.』 董永辞别父亲,三歩作两歩而行,正是十二月半天气,地冷天寒,西北风大作,腹中又饥,身上又冷,〓着饥寒而走.不想纷纷扬扬,下落一天雪来, 尽道丰年瑞,丰年瑞若何. 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 话分两头.却说傅长者正在家中与〓〓赏雪.这长者见雪下得大,叫院子王〓,去库中舷一千贯钱,仓中搬米十石,在门前散施.不问男女,皆得救済.当时董永也来到门首,见散钱米,遂得钱十贯,米一斗,谢了长者,火急回身.正是, 求人须求大丈夫,済人须済急时无. 董氷迎风冒雪,拿着钱米回家.其父见儿子回来,喜不自胜.董永将钱买紫米,与父〓火,做饭吃了,看那雪时,到晩来越下得繋.正是, 拳头大块空中舞,路上行人只叫苦. 父子二人过了半月有余,其父因饥寒苦楚成病,忽然一卧不起.董氷心中好苦,要请医人调治,又无钱物.指望〓好,不想父亲病得五六日身亡.董永哀哭不止,昏絶几番.端的是, 屋漏更遭连夜雨,行船又〓打头风. 董永自父死后,举手无措,寻思,『止有我娘舅在东村内住,只得去求他,借些财物买棺木.』当时径到娘舅家,备告丧父无矶之事.娘舅见说,又无见钱,遂将布二疋,绢一疋,借与董永.董永换具棺不回家,盛停在家中,早晩哭泣.日间与人耕种度日.欲要殡葬,又无钱使. 荏苒光阴,不觉过了一年有余,无钱殡送,心思一计,『不免将身卖与人佣工,得钱掲折.』当日离家,径投傅长老家,见了院子,央他报说卖身之事.傅长者出厅,叫董永入来,备问其事.董永道,『小人姓董名永,丹阳县董槐村人氏.自幼丧母.今年又丧父,停柩在家,无钱殡葬.今日特告长者,情愿卖身与长者,欲要千贯钱回家葬父,便来长老家佣工三年.望长者慈悲方便.』长者见说,乃言,『@是太孝之人.』便教院子取一千贯钱,附与董水.董永拜别长者出门.正是, 从空伸出拿云手,提起天罗地网人. 董永将钱画家,至次日,雇倩郷人,扛抬棺木,往南山祖坟,安葬巳毕,过了一夜,次日,収拾随身行李,锁了大门,〓〓便行.行至一株大树下,歇脚片时,不觉睡着在树下. 却说董永孝心,感动天庭.玉帝遥见,遂差天仙织女,降下凡间,与董永为妻,肋伊织绢偿债,百日完足,依旧升天.当时织女奉敕,下降于枫树下. 董永睡着,抬头见一女子,生得, 月里嫌嫦娥无比,九天仙女难描.玉客好似太眞娇,万种风流絶妙.行动柳腰〓娜,秋波似水遥遥.金莲小笋生十指,羞花闭月清标. 那女子启一点朱唇,露两行碎玉,向前道个万福,问,『郎君何故在此.』董永答礼,道,『小人姓董名永,董槐村人氏.自幼失母.年前丧父,因停柩在家,不能安葬,因此卖身.葬父巳了,今往传长老家还债.行走困磷,少歇于此.娘子尊问,只得实告.』道罢,两泪交流.仙女道,『元来如此大孝.好交官人得知,奴是句容县人.公婆父母皆丧.不幸先夫过世,难以营生,欲嫁一个好心之人,甘当伏事.』董永道,『娘子请便,小人告辞.』仙女道,『今见官人如此大孝,情愿与官人结为夫妇,同到傅家还债.官人心下如何.』董永答道,『多蒙娘子厚情,又无媒人,雑以成事.』仙女道,『既无媒人,就央槐树为媒,岂不是好.』 董永再四推却.仙女怒道,『非奴自贱,因见官人是个大孝之人,故此情愿为妻.@到反意推却.岂不闻古人云,「有縁千里能相会,无縁对面不相逢.」此亦是縁分,何必生疑.』 董永无可奈何,只得结成夫妇,携手而行,乃云,『我前日在傅长老面前,只说佣工三年准债.今日见我夫妻二人入门,只恐焦皀.』仙女道,『不妨.我自幼会得繊紬棱绵绢,他必喜欢.』 〓〓行到,二人拜见长者,具言同妻织绢之事.长者大喜,便问,『要多少丝.』仙女道,『起首要十斤,一日织十疋.』长老见说,『我不信,难道生百只手.既然如此,我只要@织三百疋纻丝,便放@回去.』当时便与丝十斤,令董永夫妻二人去织.果然一日一夜,织成十疋纻丝,呈上长老.长者并家中大小皆惊,『不曾见如此手快之人.』原来仙女到夜间,自有众仙女下降幇织,以此织得快. 光阴捻指,一月之期,织成纻丝三百余疋,呈上长老.长老大喜,言称,『世间少有这般妇人.』乃问董永,『@妻非是凡人,若是凡人,如何一月织得三百疋纻丝.』董永答道,『实不相瞒,是小人路上相遇此妇人,他见我说孝心之事,他便情愿嫁我,相幇还债.』长老道,『有如此之事.@眞是孝心所感.当初说佣工三年,如今止是三月.我与@黄金十两,将去别作生理.』 董永当时拜谢长老,领妻出门.行至旧日槐阴树下,暂歇.仙女道,『当初我与@在此槐树下结亲,如今又三日矣.』不觉两泪交流.董永道,『贤妻何故如此.』仙女道,『今日与@縁尽,固此烦恼.实不相瞒,我非是别人,乃织女也.上帝怜@孝意,特差我下降,与@为妻,相助还债,百日满足.奴今懐孕一月,若生得女儿,留在天宫,若生得男儿,送来还@.@后当大贵,不可泄漏天机.』道罢,足生祥云,冉冉而起.董永欲留无计,仰天大哭,『指望夫妻偕老,谁知半路分离.』哭罢,一径回到坟前,又哭一场,结一草庐,看守坟〓.不在话下. 劫说傅长者在家无甚事,打开仙女所织之纻丝看时,上面皆是龙文凤样,光彩映日月.长老大惊,不敢隠藏,将此事申呈本府.府尹问知,有如此孝感之事,具表奏上朝廷.汉天子覧妾,龙颜大悦,曰,『朕即位已,累有孝行之人,未常有如此大孝之人.』遂命近臣修诏书一道,宣董永入朝面君. 即日,天使到润州,府尹着人请董永到府叙礼.董永大惊,拜道,『董永是一介小人,有向得能,敢劳大人如此敬重.』府尹道,『不必谦辞.阁下乃大孝之人,天子有表在此.』只见天使取出表来开读,董永与府尹腕跪听.其表云, 奉天承远皇帝诏曰,为臣者忠,为子者孝,此人道之大敦,立身之大要也.故忠者为邦国之权衡,而孝者乃齐家之珍器也.今据润州府奏鸣董永之孝感,盖起自棘篱之间,而知孝经大意.则数居颠姉沛之际,犹存佣乐之心,此非我国有将兴之机乎.而孝子起于郊野考矣.诏书到日,着董永前便〓阙,量才擢财,岂不有感发将来者.钦哉.钦哉. 董永听罢,望阙谢恩已毕,请大使在驿中安下.董永回家〓辞别亲邻,到次日,拜别府尹,一同天便起程.正是, 皇恩宜诏往宸京,跃马扬鞭莫暂停. 一色杏花红十里,春风得意马蹄轻. 董永同天使不只一日到京,近臣引见汉天子.天子大喜,封为兵部尚书,〓任为官,不在话下. 却说傅长者因进贡异样纻丝,朝廷亦封为佥判之职.长者有一女儿,名唤做赛金娘子,生得十分容貌,未曾招亲.当日长者与院君商议,『何不将赛金招董永为婿,却不是好.』遂央媒人与董永说知此事.董永闻知,十分欢书,乃言,『前者之恩,未曾补报.今又招亲,此恩难忘.』便令媒人拜上傅长者,『小生一听尊命.』乃选吉良时,下财纳礼,成亲已毕.正是, 清风明日两相宜,女貌郎才天下奇. 在天愿为比翼鸟,入地愿为连理枝. 不说董尚书夫妻和睦.且说天宫织女自与董永别后,不觉十月满足,生下一子,已得一月,取名叫做董仲舒,遂自送下界来,与董永抚养.却说董尚书升厅,只见牌坊下立着一个妇人.董尚书交人喝问,『那妇人是何人.敢窥望朝臣.』只见仙女高声叫道,『忘却织绢之恩,到来喝我.』董永听得,慌忙下厅看时,却是前妻,吃了一惊,相抱而哭,便道,『今日有何縁,得遇贤妻下降.手中抱者何人.』仙女道,『是@儿子,今日特送还@.』董永拜谢,道,『多感贤妻之恩,不知曾取名否.』仙女道,『玉帝已取名了,唤做仲舒.』 董永大喜,接了孩儿,便道,『自别之后,又早一年有余.今日相逢,与@同享荣华,偕老百年.』仙女笑道,『相公差了.夫妻自有天数,不可久留.』说罢,云半脚下,冉冉而起.董尚书仰天大哭.只见傅氏夫人听得,出来看时,便问,『相公如何烦恼.手中抱者何人.』 董永把上项事说了一遍.夫人大喜,乃命〓子抚养.光阴捻指,正是, 鸟乱飞,兎不歇,朝来暮往何时彻.女〓会炼补天石,岂会熬胶粘日月. 〓尓已经十余年,董仲舒年登一十二歳.父母教他上学读书,九经书史,无所不通.一日,正在书院中读书,只见同学小儿戏骂仲舒道,『无娘子.』仲舒被骂,不敢回言,径回来,看着董尚书,一把〓住,大哭起来,『不知因何,别人皆骂我做「无娘子」.今日定要见个明白.定要见我亲娘.』董尚书乃官,『@娘是天宫仙女,如何得见.』仲舒听罢,放声大哭,道,『若见得母亲,便死也瞑目.若说见不得,就撞死在此.』董尚书道,『孩儿不可焦皀.此去长安市上,有一卖卦严君平先生,能知过去未来之事.@可去问他.』 仲舒见说,便将了十文钱,径来问卦.严君平问道,『小官人欲占何卦.』仲舒备言欲见母亲之事,『望先生指引只个.』先生看卦已了,乃言,『@母乃天仙织女,如何得见.』仲舒听罢,哭拜在地,『万望先生指引,死生不忘.』先生道,『难得这股孝心.我与@说,可到七月七日,@母亲同众仙女下降太白山中采药,那第七位穿黄的便是.』仲舒道,『不知此去太白山,有多少路.』先生道,『约有三千余里.』仲舒道,『我到彼,娘如何肯认我.』先生道,『那穿黄的,@一把〓住,拜哭起来,他便认@.若问何人教@来,切不可说是我.』 仲舒取钱拜谢先生而去,径回府中,见父母,备言,『严先生教我往太白山中见母,今日拜别便行.』董尚书道,『此去太白山三千余里,虎娘极多,孩儿年幼,如何去得.』仲舒道,『便死无恨,去心难留.』 董尚书见他〓命要去,只得教老王附与盘缠,『伏事孩儿去.』当日拜别登程,在路饥〓舄饮,夜住晓行,不只一日,来到一座山下,问人时,正是太白山.行过一重山,只见野鹿含花,山猿献果,又一重山,只见鲜花翠草乱纷纷,瀑布飞流. 此时正是七月七日,忽见一羣仙女下来洗药瓶,仲舒便教老王躱过了,慌走上前,看着第七位穿黄的,纳头便拜,〓住了,只叫,『母亲,〓得孩儿了苦.』 仙女问道,『@是何家孩儿.甚人教@来.』仲舒道,『孩儿便是董仲舒,〓〓教我来拜见母亲.』仙女道,『孩见快回去.此处〓狼伤人,不可久居.』仲舒道,『孩儿千山万水到此,如何便打发我回去.』仙女道,『虽然母子之情难舎,犹恐天上得知,见罪非轻.@可回去,拜上父亲,善养天年.此必是严君平老子〓舌教@来.@可将此金瓶寄与严先生,谢他卦灵.又与@一个银瓶,瓶内有米数合,@将回去,毎日只吃一粒,切不可吃多.』 说罢,云生脚下,众仙女一齐冉冉而起.仲舒欲要〓住,又去远了,只得仰天大哭.老王听得走来,劝了,挑了行李急回去.不只一日,已达长安,拜见父母,具说见母之事,『多多拜上父亲.寄此金瓶与严先生.此一银瓶,与孩儿戏〓.』 董尚书大喜,便道,『既是@寄与严先生的金瓶,不可有违,快寄将去.』 仲舒实时将了金瓶,径往严先生家里来.先生正在门前坐,仲舒拜罢,递上金瓶与先生,道,『母亲多多拜上先生,无物相酬,特将此金瓶相谢.』 先生接得看时,光彩射日,口中不道,心下思量,『此物乃世上大宝,人所罕见,乃天宫金静瓶.』番来复去看.把手去开这瓶盖时,吃了一惊.只见从瓶ロ内飞出一星火来,将上元觉子并知过去未来之书,尽数烧了.这先生手忙脚乱,急救火时,被烟一冲,不想将双目皆冲瞎了.至今流傅瞎子背记蠢子之书,自此始. 仲舒惊得目争口呆,急奔回家,将银瓶内米,倾出看时,约有七合,呵呵大笑,『母亲教我一日吃一粒,如何得饱.不如将此米一顿煮来吃了.』不想吃饭之后,一日,二日,三日,身已长大魁肥,饭食不吃,亦不饥,没半月光景,身长一丈,腰大十围,自亦心中惊异,夜不安枕,没药可救. 父母见了,大惊.不期其父董永,一考受惊,二若年老多病,一疾乌乎. 这仲舒见父已故,哀痛之甚,备衣衾棺孙椁,送柩回郷.安葬已了,守孝三年,不思饮食.忽一日,对人言道,『前者,母亲与我仙米,我却不知,一顿吃了,不科形体变异.今玉帝差火明大将军宣我上天,封为鹤神之职.毎遇壬辰癸巳上天,亥巳西游.归东北方四十四日后,还天上一十六日也.』直至于今,万古千年,在太歳部下为鹤神也. 董永遇仙传 终 戒指儿记入话 好姻縁是恶姻縁,不怨干戈不怨天. 两世玉箫难再合,何时金镜得重圆. 彩鸾舞后腹空断,青雀飞来信不传. 安得神虚如倩女,芳魂容易到君边. 自家今日说个丞相,家住西京河南府梧桐街免演巷,姓陈名太常.自是小小出身,歴升相位.年将半百,娶妾无子,止生一女,叫名玉兰.那女孩儿生于贵室,长在深闺,青春二人,有沉鱼落雁之容,闭花羞月之貌.况描绣针线精通,琴棋书面,无所不晓.怎见得.有只词名满庭芳,单道着女人娇态.其词曰, 香〓雕盘,寒生冰〓,画堂别是风光.主人情重,开宴出红妆.腻玉圆础搓素颈,藕丝〓,新织仙裳.双歌罢,虎栏转目,余韵尚悠扬.人间何处有.司空见惯,应谓寻堂.坐中有,狂客恼乱愁肠.报道金钗坠也,十指露,春笋长.亲曾见,金胜宋玉,想象赋高堂. 劝了后来人,男大须婚,女大须嫁,不婚不嫁,弄出丑〓. 那陈太常倚着当朝宰相,见女儿容貌非常,况兼聪明志慧,常与夫人闲坐,说着那小姐的亲事.太常曰,『我做到极贵之臣,家财受用的,穿的,吃的,不可胜数,止生得这个女儿,况兼有这般才貌,我若不寻个才貌名目相称的儿郎,枉做了朝中大臣.』 陈太常与媒氏言曰,『我家小姐,有三样全的,@可来说,如少一件,徒自劳力.我一要当代臣僚的子,二要才貌相当,三要名登黄甲.有此之者,立赘为壻.』因此,往往选择,忽有年貌相当,及第,又有是小可出身,忽有名臣之子,况无年貌相称.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时値正和二年上元令节,国家有旨,赏庆元宵.鳌山架起,满地华灯.笙箫社火,罗鼓喧天.禁门不闭,内外往来.人人都到五凤楼前,端门之下,插金花,赏御酒,国家与民同乐.自正月初五日起,至二十日止,万姓歌欢,军民同乐,便是至穷至苦的人家,也有欢娯取乐.怎见得.有只词儿,名瑞鹤仙,箪道着上元佳景, 瑞烟浮禁苑.正绛阙春回,新正方寸.冰轮桂华满,溢花衢歌市,芙蓉开遍.龙楼两观,见银烛,星球灿烂.卷珠帘,尽日笙歌,盛集宝钗金钏.堪羡,绮罗丛里,兰机麝中,正直游翫.风柔夜暖.花影乱,笑声喧.闹蛾儿满地,成团打块,簇着冠儿斗转.喜皇都,旧日风光,太平再见. 志浅家豪因有福,才高不富为无縁. 男儿未遂平生意,知命须当莫怨天. 这四句诗,奉劝间贤愚智勇的人,皆听千命,妄想非为,致有败忘之祸. 话说一个聪明伶俐的才郎,家住兎演巷内,性阮名华,排行第三,唤做阮三郎.那哥哥阮大与父专在两京商贩,阮二专一管家.那阮三年方二九,一貌非俗,诗词歌赋,般般皆晓,笃好琴箫,绪交几个豪家子弟,毎日向歌管笑楼,终朝喜幽闲风月.时遇上元宵夜,知会几个弟兄来家,笙箫弹唱,歌笑赏灯.大门前灯光灿烂,画堂上士女佳人,往来喧闹,有不断香尘. 这火子弟在阮三家吹唱到三更时分,各人四散.阮三送出门,见街上人渐稀少,与众兄弟说道,『今宵一言天宇澄〓,月色如昼,二书夜深人静,临再举一曲可也.』众人皆执笙箫象板,口儿内吐出金缕清声,吹出那幽窗下沉吟.半响,遗音〓亮,惊动那贵室佳人,聒耳笙簧妻,惹起孤眠独宿.怎见得.正是, 隅〓须有耳,窗外岂无人. 那阮三家正与陈丞相对衙.衙内小姐玉兰欢〓赏灯,将次要去歇息,忽听得街上乐言缥〓,响彻云际,忙唤梅香,轻移莲歩,况夜深内外人睡者多,醒者少,直至大门边,听了一回.起一点朱唇,露两行碎玉,暗暗的唤梅香过来,低低的将衷情泄漏. 只囚这女子贪听乐中情曲,惹起一场人命祸事. 那小姐寂寂暗唤心腹的梅番,『@替我去街上,看甚人吹唱.』梅香心腹,巴不得趋承小姐,听得使唤这事,轻轻地走到街边,认得是对邻子弟,忙转身入内,回复小姐道,『对邻阮三官,与几个相识,在他门首吹唱.』 那小姐半响之间,口中不道,心下思量,『数日前,我〓曾说阮三点报朝中〓马,因使用不到退回家,想便是此人.』 却说那火子弟又吹了一个更次,各人分头回家. 且说小姐回房,身虽卸却衣襟睡上床,开眼直到天明,欲见此人,无由得覩.且说天晓,阮三同几个子弟到永福寺中游玩,见士女佳人烧香成队,游春公子去驻留还,穿街过短巷,见几处可意闺人,看几个半老妇女.那际郎心情荡漾,佳节堪跨.有首诗词,单道着新春佳景.诗曰, 喜胜春幡〓凤钗,新春不换旧情懐. 草帐隐緑冰痕满,柳眼藏娇雪影埋. 那阮三郎到晩回家,仍集昨夜子弟,一连吹唱了三夜.或门首小斋内,忽倚门消遣.〓〓至二十,偶在门侧临街轩内,拿壁间紫玉鸾箫,手中按着宫商征羽,将时样新〓曲调,清清地吹起.吹不了半只曲儿,举目见个侍女自而至,深深地向前道个万福.阮三停萧问道,『@是谁家的姐姐.』那〓环道,『我是对邻陈衙小姐特地看奴请官人一见.』那腕三心下思量道,『他是个宰相人家,守〓耳目不少,进去路容易,出来的路难.被人稍见,如问无由,不无自身受辱.』那阮三回复道,『我嫌外人耳目多,不好进来,上复小姐.』 必竟未知进来与小姐相见也不相见.正是, 雪隠鹭〓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 那梅香荒忙走入来,低声报与小姐说,『阮三官防畏内外人耳目.不敢过来.恐来时有人撞着,小姐不认,拿着不好,因此交我上复@.』那小姐想起夜来音韵标格,一时间春心有动,便将手中戒指,勒一个金〓宝石戒指儿,附与那梅香,『@替我将这件物事,寄与阮三郎,将带他进来见我一见.』 那梅香接得在手,一心忙似箭,两脚走如飞,荒忙来到小轩.阮三官还在那里,那〓环手儿内托出这个物来,观看半响,口中不道,心下,『我有此物为证,何怕他人.』随即与梅香前后而行.行至二门外,那小姐〓着阮三,目不转晴.那阮郎看女子甚是仔细. 走欲交言,门外邀喝道,『丞相回衙.』那小姐荒忙回避归房.阮三郎火速归家内.自此,想那小姐的像貌,如今难舍.况无心腹通知,又兼闺阁深沉,在家内,出外,但是看那戒指儿,心中十分俊惨切,无由再见,追忆不已. 那腕三虽不比宦家子弟,亦是富室伶俐的才郎,因是相思日久,渐觉四肢赢痩,以政废寝忘餐.忽经两月有余,〓〓成病.父母再四严问,井不肯说. 一日,有一个豪家子弟,姓张名远,素与阮三交厚,因见阮三有病月余,心意悬挂,想着那阮三常往来的交情,嗟叹不已.次日早,到阮三家内,询问起居.阮三在卧榻上,听得堂中有似张远的声音,唤仆邀入房内.张远看着阮三面黄肌痩,咳嗽吐痰,那身就榻床上坐定道,『阿哥,数日不见,如隔三秋.不知阿哥心下.怎么染着这般悔气.借@手,我看了脉息.』 那阮三一时失于计较,便将左手抬起,与张远察脉.那张远左手按着寸关尺部,眼中笑谈自若,悄见那阮三手带着个金嵌宝石的戒指.张远把了脉息,口中不道,心下思量,『他这等害病,还带着这个东西,况又不是男子带的戒指,必定是妇女的表记.』低砥用几句眞言挑出,挑出他眞情肺腑. 必竟那阮三说也不说.正是, 人前只说三分话,未可全〓一片心. 那张远道,『阮哥,@手中戒指,是妇女带的.@这般病症,我与@相交数年,重承不弃,日常心腹,我知@心,@知我意,@可实对我说.』那阮三见张远参到八九分的地歩,况兼是心腹朋友,只得将来腿歴因依,尽行说了.张远道,『哥哥,他虽是个相府的小组,若无这个表记,便定下牢篭的巧计,诱他相见@,心下未知肯与不肯.今有这物,怎与 @成就此事,容易.阮哥,@可寛心保重.小弟不才,有个图他良策.』 只因这人举出,直交那阮三命归阴府. 张远看访回家,转身便到一个去处.那个所在,正是, 清幽舎宇,寥寞山房.小小的一座横墙,墙内有半檐疎玉.高高殿宇,两边厢,排列金绘天王,隐隐层台,三级内,金妆佛像.香炉内,篆烟不断,烛架上,灯火交辉.方丈里,常有施主点新茶,法堂上,别无尘事劳心意.有几间小巧轩窗,眞个是神仙洞府.昔日人有一首,单道着小庵儿的幽雅.诗曰, 短短横墙小小亭,半檐疎玉响伶伶. 尘飞不到人长静,一篆炉烟两巻经. 小〓内有个尼姑,姓王名守长.他原是个収心的弟子,困师弃世日近,不曾接得徒弟,止有两个烧香,上灶,烧火的〓头.专一向富贵人家布施,佛殿后化铸三尊观音法像.中间一尊完了,欠这两曾,未有施主.这日正出〓门,相遇着那张远. 尼姑道,『张大官何往.』张远答言,『特来.』那尼姑回身请进,邀入幽轩,坐分宾主,茶延请话.尼姑谢道,『向日蒙承舍佛金圣像一尊已完,这二尊还未有施主,望檀越作成,作成.』那张远开言道,『师父,我有个心腹朋友,昨日对我说起师父之事,愿舍这二尊望像,〓烦干这事,就封这二定银子在此.』袖儿里将出来,放在香卓上,『如成就得,盖庵盖殿,随师父的意.』 那尼姑贪财惹事,见了这两定细丝白银,眉花笑眼道,『大官人,@相识〓我干甚事.』那张远道,『师父,这件事其实是心腹事,一来除是@师父干得,二来况是顺便.可与 @到密室说知.』 二人进一小轩内,竹榻前,说甚么话,计较甚么事,出来.正是, 数句拨开君子路,片言提起梦中人. 那张远道,『师父,我们家下说,师父翌日道礼去陈丞相府中,因此特来.我那心腹朋友于今歳正月间,蒙陈丞相小姐使梅香寄个表记来与他,至今无由相会.明日师父到陈衙内接了〓〓,〓到小姐房中,善用一言,接到庵中,与我那朋友一见,便是师父用心之处.况师父与陈衙内外淳熟,故来斗胆.』 那尼姑见财起意,将二定银子収了,低低的附耳低言,不过数句,断送了女孩儿的身家,送了阮三郎性命. 那张远见许了,又设计奇妙,深深谢了,送出庵门. 不说张远回复阮三.却说尼姑在床上,想了半夜,次日天晓,起来梳洗毕,备辨合礼,着女同桃了,〓〓来到陈衙,首到后堂歇子.那陈太常与夫人见他,十分欢喜道,『姑姑,@这一向少见.』尼姑回言,『无甚事,不敢擅俺进.』〓〓道,『出家人,我无甚布施,到要烦@拿来与我.』就交〓下辨斋,过午了去.陈太常在外理事. 少间,夫人与尼姑吃斋,小姐坐在侧边相陪.斋罢,尼姑开言道,『我小庵内,今春托頼檀越的福,量化得一尊官音望像,清涓选四月初八日我佛诞辰,启首道场,开佛光明.特来相请〓〓,小姐,万希光降,如蓬〓増辉.』〓〓说了道,『小姐怎么来得.』那尼姑眉头一縦,计上心来,道,『小僧前日坏腹,至今未好,借解一解.』 那小姐因为才郡,心中正闷,无处可纳解情懐散闷,忽闻尼姑相请,喜不自胜,正要行动,仍听夫人有阻,巴不得与那尼姑私恣计较,扛哄丞相,夫人.因见尼姑要解手,随呼个〓环领那尼姑进去,直幸闺室. 那尼姑坐在触桶上,道,『小姐,@明日同〓〓到我小庵〓一〓,若何.』那小姐露一点绛唇,开两行碎玉,道,『我来,只怕〓〓,妈妈不肯.』那尼姑甜言美语道,『小姐,数日前有个俊雅的官人,进庵看妆观音圣像,指中褪下个戒指儿来,带在菩萨手指上,祷祝道,「今生不遂来生愿,愿得来生逢这人.」半日,闲对着那圣像,潜然挥涙.被我再四严问,絶无一语而去.』 那小姐见说了,满面非红,道,『师父,那戒指儿是金造的.是银造的.』尼姑回言,『金嵌宝石的.』小姐又问道,『那小官人常来么.』尼姑回道,『不常来庵闲观游玩.』小姐道,『那戒指曾带来么.』尼姑又道,『这颗宝不在我这里,金子〓去与雕佛人了.』 小姐讨这颗宝石,仔细看了半响,见鞍思马,覩物思人.只因这颗宝石,惹动闺人情意.正是, 折戟沈沙铁半消,自将磨洗认前朝.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那小姐认得此物,微微冷笑道,『师父,我要见那官人一见,见得么.』尼姑见识,道,『小姐,那官人也要见小姐一面.』那小姐连忙开了箱儿,取出一个戒指儿与尼姑.尼姑将在手中,〓得分明,笑道,『合与这舍的戒指一般厮像.』小姐道,『就袷与 @了.我〓@知会那官人,来日到庵见一见.』尼姑道,『他有心,@有意,只亏了中间的人.既是如此,我有句话与@说.』 只因说出这话来,害了那女人前程万里.正是, 鹿迷郑相应难便,蝶梦庄周未可知. 那尼姑的耳低言,『小姐来日到我庵内,〓斋罢闲坐,便可推睡,此事就谐了.』 小姐同尼姑走出房来,老夫人接着,问道,『@两个在房里长远了,两个说甚么样话.』惊得那尼姑顶门上不见了三魂,脚板底荡散了七魄,忙答道,『小姐因问我建佛像功成,以此上,讲说这一响.』夫人送出厅前,尼姑深深作谢道,『来日仰望.』 却说那尼姑出了丞相府门,将了小姐舍的金戒指儿,一直径到张远家来.那张远在门首,伺候了多时,远辽地望见那尼姑来,口中不道,心下思量,『家下耳目众多,怎么首得此事.』提起脚歩,竞走上前道,『烦师父回庵去,随即就到.』 那尼姑回身转巷,这张郎穿径寻庵,与尼姑相见,邀入松轩,将此事从头诉说,将戒指儿度与那张远.张远看罢,『若非师父,其实难成.阮三官还有重军相谢.』 至四月初七日,渐渐见红轮坠西,看看〓满天星斗.那张远预先约期阮三.那阮三又喜得又収了一个戒指,笑不出茂,至晩,悄悄地用一乗女竞轿抬庵里.那尼姑接入,寻个窝窝凸凹的房儿,将阮三安顿了.怎见得相见的欢娯,死去的模样.正是, 猪羊送屠戸之家,一脚脚来寻死路. 那尼姑陆到五更时分,唤那女同起来,梳洗了,上佛前烧香点烛,到〓下〓备斋供.大天明开了庵门,专待那老娘,妇女. 将次到已牌时分,来人通报道,『陈丞相的夫人与小姐来了.』那尼姑连忙出门迎接,邀入方丈.茶罢,佛殿上同小姐拈香,了毕,见辨斋缭乱,看看前后去处,见小姐洋洋瞑目作睦.夫人道,『孩儿,@今日想是起得早了些.』那尼姑荒忙道,『告〓〓,我庵中絶无闲杂之辈,便是志诚老婆的老娘们,也不许他进我的房内.小姐去我房中,〓上房门睡一睡,自取个隐便.等〓〓闲歩一歩.@们几年何月来走得一遭.』〓〓道,『孩儿,@这般打〓,不如〓师父房内睡瞳.』 小姐依母之言,走进房内,〓上门.那阮三从床背后走出来,看了小姐,深深的作了一个揖,道,『姐姐,候之久矣.』小姐举手摇摇,低低道,『莫要响动.』 那阮三同携素手,喜不自胜,转过床背后,开了侧门,又到一个去处,小巧漆卓藤床,隔断了外人耳目.双双解带,尤如鸾凤交加,卸下衣襟,好似渇龙见水.有只词,名南郷子,单道着日间云雨.怎见得.词曰, 情兴两和谐.〓足香肩脸贴腮.手摸〓胸〓绵软,实奇哉.褪了〓儿脱绣鞋.玉体着郎懐.舌送丁书口便开.倒凤颠鸾云雨罢,嘱多才.芳魂不觉遶阳台.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暂时祸福. 那阮三是个病久的人,因为这女子,七情所伤,身子虚弱,这一时相逢,情兴酷浓,不顾了性命.那女子想起日前要会不能得会,今日得见,全将一身要尽自己的心,情懐舒畅.不料乐极悲生,倒凤颠鸾,岂知吉成凶兆,任意施为,那顾宗〓有损,一阳失去,片时气转,离身七魄分飞,魂灵儿必归阴府.正所谓, 谁知今日无常,化作南柯一梦. 那小姐见阮三伏在身上,寂然不动,用双手儿〓住了郎腰,吐出丁香送郎口,只见牙关繁咬难开,摸着遍身冰冷.惊荒了云雨娇娘,顶门上不见了三魂,脚底下荡散了七魄,番身推在里床,起来,忙穿襟袄,走出房前.喘息未定,怕娘来唤,战战兢兢,向妆台,重整花细,闷闷忧忧,对鸾镜,再匂粉黛. 恰纔了得,房门外夫人扣门,小姐开了门.夫人道,『孩儿,殿上功徳散了,@睡纔醒.』小姐道,『我醒了半响也,在这里整头面,正要出来,和@回衙去.』夫人道,『轿夫伺候了多时.』小姐与夫人谢了尼姐,送出庵门. 不说那夫人,小姐回衙.且说尼姐主守长转身回到庵,去収拾灾〓顿棹器,佛殿上収了香火供食.一应都収拾已毕,只见那张远同阮二哥进庵,与那尼姑相见了,称谢不已,问道,『我达三小官人,今在那里.』尼姑道,『还在我里头房里睡着.』 那尼姑引阮二与张远,开了侧房门,来卧床边,叫道,『三哥,@恁的好睡,还未醒.』连叫数声,不应,那阮二用手摇,也不动,口鼻以无气息.始知死了. 那阮ニ便道,『师父,怎地把我兄弟坏了性命.这事不得浄辨.』尼姑道,『小姐自早到庵,便寻睡的意,就入房内,约有两个时辰.殿上功徳以了,老夫人叫醒来.恰绳纔去得不多时.我只道睡着,岂知有此事.』尼姑道,『阮二官,张大官在此,向日蒙赐布施,实望@家做檀越施主,因此用心不已,终不成,到害@兄弟性命.张大官,今日之事,恰是@来寻我,非是我来寻@,告到官司,@也不好,我也不好.向日蒙施银二绽,一锭用了,止留得一绽,将来与三官人买口棺木装了,只说在庵养病,不料死了.』那尼姑将出这绽银子,放在卓子上,道,『@二位凭@怎么处置.』 张远与那阮二黙黙无言,呆了年饷,道,『我将达绽银子去也.棺不少不得也要买.』走出庵门.未知家内如何.正是, 青龙与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保. 夜久喧暂息,池塘唯月明. 无囚驻清境,日出事还生. 那阮二与张远出了庵门,〓〓路上行着.张远道,『二哥,这个事本不干尼姑事,想是那女子与三密行房,况是个有病症的,又与他交会,尽力去了,阳气一脱,人便是死的.我也只是为令弟面上情分好,况令弟前日在床前再四叮咛,央〓不过,只得替他干这等的事.』阮二回言道,『我论此事,人心天理来,也不干着那尼姑事,亦不干@事,只是我这小官人年命如此,神作祸作,作出这场事来.我心里也道罢了,只愁大哥与老官人回来,愿畅怎的得了.』连晩与张远买了一口棺木,抬进庵里装了,就放在西廊下,只等阮员外,大哥归来定夺.正是, 灯花有焔鹊声喧,忽报佳音马着鞍. 驿路迢迢烟树远,长江渺渺雪潮颠. 云程万赚何年尽.脂晧日一轮千里圆. 日暮郷关将咫尺,不劳鸿雁寄潘瑶笺. 秋风飒飒,动行人塞北之悲,夜门灯澄.兴游子江南之梦.忽一日,阮员外同大官人商贩回家,与院君相见.合家欢喜.员外动问阮三孩儿病的事,那阮二只得将前后事情,细细诉说了一遍.老员外听得说三孩儿死了,放声大哭了一场,要写起词状,要与陈太常理渉,与儿索命,『@家贱人来惹我的儿子.』阮大,阮二再四劝说,『〓〓,这个事思论……. 戒指儿记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