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瑯琊漫抄  (明)不著撰人

  (瑯琊漫抄,一卷,未著撰人姓氏。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作「衡郡文林」著,明歷代小史本作「長洲文林」,明今賢彙說本作「吳郡文林」。按文林字宗儒,其先世居衡郡,後遷蘇州長洲。成化八年進士,官至溫州府知府。除此書外,尚著有文溫州集十二卷。事蹟詳國朝獻徵錄卷八十五、吳中人物誌卷五。)

  太祖高皇帝生於盱眙縣靈跡鄉土地廟。父老相傳云,生時夜晦,惟廟有火光,明日廟移置東路。至今所生地,方圓丈許不生草。

  和州城隍廟額曰:「敕封承天鑒國司民靈護王。」問之鄉老云,太祖渡江,神頗著異,故特賜封號。今加封誥,猶存錦幖玉軸, (「猶存錦幖玉軸」,原無「存」字,「玉」字原作「王」,據明今賢彙說本、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改。) 其文云:「帝王受天明命,行政教於天下,必有生聖之瑞,受命之符,此天示不言之妙,而人見聞所及者也。神司淑慝,為天降祥,亦必受天之命,所謂明有禮樂,幽有鬼神,天理人心,其致一也。朕君四方,雖明智弗類,代天理物之道,實罄于衷,思應天命,此神所鑒而簡在帝心者。睠此名城,雄列江右,王師戾止,屢獲成功,非神相之,何以臻此?此必有超出於高城深池之外者。 (「此必有超出於高城深池之外者」,原無「於」字,據明今賢彙說本、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宜封曰:『承天鑒國司民靈護王』。靈則威加於顯著,護則福及於保綏,此固神之德,而亦天之命也。司於我民,鑒於我國,享茲明祀,悠久無疆。主者施行。洪武二年正月日。」又頒降神像,聖旨可封云云。王冕服九旒九章,青衣緋裳,緋蔽膝,緋白大帶,緋襪履。

  太祖初渡江,至采石,駐薛嫗家,饑甚,坐穀籠架上,問嫗:「此何物?」對曰:「籠牀。」烹鏾雞為食,問:「何肉?」曰:「鐓雞。」飯以大麥,曰「仁飯」。太祖默喜。蓋「龍牀」、「登基」、「人犯」,皆吉語也。天下既定,召嫗賞之,至今有薛家窪云。

  堯典曰:「象恭滔天。」蔡註:「滔天,未詳。」按史記作「似恭慢天」,近是。蓋史遷去伏生輩未遠,必有所受也。諸葛孔明曰:「滔慢則不能研精。」蓋滔與慢相通,古有是言也。

  亳縣成湯禱雨臺,已淪入於河。 (湯有天下,而禱雨桑林,不應臺猶在亳。 (「不應臺猶在亳」,原無「亳」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殆後人假為耳。)

  成化丁未六月渡淮,時河清一月餘,不以為異。及經亳及太和渡黃河皆然。 (「及經亳及太和渡黃河皆然」,「亳」字原作「毫」,據明歷代小史本改。) 今上之龍飛不偶然也。

  北京功德寺後宮像設工而麗。僧云:正統時,張太后嘗幸此,三宿乃返。英廟尚幼,從之遊,宮殿別寢皆具。太監王振以為后妃遊幸佛寺,非盛典也,乃密造此佛。既成,請英廟進言於太后曰:「母后大德,子無以報,已命裝佛一堂,請致功德寺後宮,以酬厚恩。」太后大喜,許之。復命中書舍人寫金字藏經置東西房。自是,太后以佛及經在,不可就寢,遂不復出幸。當時名臣尚多,而使宦者為此,可嘆也。

  弘治戊申二月廿六日,浙東處州景寧縣北屏風山,有白馬成羣,首尾相銜,從牛首山迤邐騰空而去。是年,陝西天門開,人馬百萬自下而入。

  成化丙午,嘉興巫者召仙降筆,問時事,以十二辰為詩。次年,憲宗厭代。詩云:「勸君莫讀相鼠詩,勸君莫歌飯牛辭。騎虎之勢不能下,狡兔三窟將焉之。神龍未遇困淺水,虺蛇鰍鱔争雄雌。千金駿馬買死骨,神羊觸邪安所施。沐猴也作供奉官,鬬雞亦是五百兒。吠堯桀犬下陛走,牧猪奴戲令人嗤。」

  晦翁先生稱陳子昂詩如自然之奇寶,但恨其不精於理,而自托於仙佛。然自三百篇後,一變而為離騷,騷有遠遊諸篇,即多仙怪矣。再變而為漢賦,則入於誣妄。至於魏晉之四言、五言,則皆神僊歡樂之事矣。子昂效漢魏而作者,又何怪其託於仙佛也。

  三皇本紀,系小司為撰。其稱天皇、地皇、人皇各一萬八千歲,蓋本皇極經世書云:「一萬八千歲而天開於子,又一萬八千歲而地闢於丑, (「又一萬八千歲而地闢於丑」,「於」字原作「丁」,據明今賢彙說本、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又一萬八千歲而人生於寅。」此即三皇之歲數,而本紀乃附會為之耳。經世蓋自古相傳之數也。

  瑞安高世則墓有穹碑一通,吳中太湖石所礱,碑陰鋸紋朗朗而欹。聞宣德間永嘉黃少保淮葬父,鋸其半為神道碑。鋸且盡,高之裔孫某於曰:「相公取之薄矣。」黃問故,高曰:「恐後人復欲鋸耳。」黃默然。

  浙江錢尚書治第時,多役鄉人,而磚甓亦取給於彼。一日有老傭後至,錢責其慢,對曰:「某擔自黃翰林墳,墳遠,故遲耳。」錢益怒。老傭徐曰:「黃家墳故某所築,其磚亦取自舊塚中,無足怪者。」此事與高絕相類,可以為戒也。

  天順間,桂廷珪者,嘗舘于錦衣門達家,刻私印曰「錦衣西席」。後松陵驛丞甘某,洗馬江朝宗之壻,印曰「翰林東牀」。一時傳笑,以為的對。

  弘治元年,都御史馬文升奏令南京科道點閘大小教場操軍, (「點閘大小教場操軍」,「點」字原作「默」,據明紀錄彙編本、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御史張昺、給事中周紘既往點, (「給事中周紘既往點」,「紘」字原作「絃」,據明紀錄彙編本、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亡伍者十之三。主帥成國公朱儀及太監陳祖生、蔣琮恐甚,因摭拾掩飾。朝廷命二人回話,乃直述所以,其事之醜益暴白矣。事下兵部,覆奏解之,有命補外。太宰王公恕上章救之,不允,科道復力諍之,乃得調京首領。

  左傳曹人請於晉,晉侯曰:「吾歸而君,則歸曹伯者晉也。」胡傅曰:「其言自京師,王命也。」則歸晉君而以累乎天王,理固然乎?春秋聖人之筆也,其詞嚴,其義博。曹伯之初執也, (「曹伯之初執也」,「曹」字原作「晉」,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書曹伯歸於京師, (「書曹伯歸於京師」,原無「書」字,據明今賢彙說本、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善之也。斯時也,天王因其執,聲其罪而討之,晉雖不臣,其誰不服?以是而號令天下,其為東周乎?緩至一年有奇不決,而後晉得以歸之,則是天王與晉以操縱之權也。其曰「歸於京師」,又曰「歸自京師」,若晉之京師矣。王之所以不王,臣之所以不臣,一言盡之。嗚呼微矣!

  世傳毛寶放龜,寶被溺,龜為之渡。按寶傳,寶為符堅裨將所逐,溺河死。寶先曾畜白龜,後放之河。寶溺時,養龜人亦墮水,若履石上。既渡,視之,乃向所養龜也,長已五六尺。謂寶誤矣。

  桓彝忠於晉室,子溫及孫玄謀篡, (「子溫及孫玄謀篡」,「篡」字原作「纂」,據明今賢彙說本、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史分為兩傳,固當。而桓謙、桓振諸人,皆叛賊,不應亦列桓彝傳中。 (「不應亦列桓彝傳中」,「桓」字原作「冲」,據明今賢彙說本改。)

  憲廟時,太監阿丑善詼諧,每於上前作院本 (雜劇也,) 頗有方朔譎諫之風。時汪直用事,勢傾中外。丑作醉人酗酒,一人佯曰:「某官至。」酗罵如故。又曰:「駕至。」酗亦如故。曰:「汪太監來矣。」醉者驚迫帖然。傍一人曰:「天子駕至不懼,而懼汪直,何也?」曰:「吾知有汪太監,不知有天子也。」自是直寵漸衰。直既去,黨人王越、陳鉞尚在, (「黨人王越陳鉞尚在」,「越」字原作「鉞」,據明今賢彙說本及明史卷三0四宦官傳一改。) 丑作直持雙斧趨蹌而行,或問之,答曰:「吾將兵,惟仗此兩鉞耳。」問鉞何名,曰:「王越、陳鉞也。」後二人以次坐謫。保國公朱永掌十二營,役兵治私第。丑作儒士誦詩,因高吟曰:「六千兵散楚歌聲。」一人曰:「八千兵散。」争之不已。徐曰:「爾不知耶?二千在保國公家蓋房。」於是憲廟密遣太監尚明察之。保國即撤工,賂尚明得止。成化末年,刑政頗弛,丑於上前作六部差遣狀,命精擇之。既得一人,問其姓名,曰「公論」。主者曰:「公論如今無用。」次一人,問其姓名,曰「公道」。主者曰:「公道亦難行。」最後一人曰「胡塗」,主者首肯曰:「胡塗如今儘去得。」憲宗微哂而已。

  閣老保定劉公屢為臺諫所論,而上寵眷不衰,人因稱為「劉綿花」,謂轉彈轉可用也。

  成化辛丑,宿州奏一婦人自脇下生一男。弘治改元戊申,余按宿,召視之,八歲矣,名佛記兒,是黃醫官之甥。先是母娠時,脇腫如癰。比就褥,母昏暈不知,比甦,視脇已平,痏甫合,乃知脇下生也。子狀貌頗磊落,鼻上一痣,黑而大。余意此決非聖賢,它日或作一高僧耳,蓋誕之異也。

  子賤墓在壽州南,孫叔敖有祠,亦在安豐塘上。 (「子賤墓在壽州南孫叔敖有祠亦在安豐塘上」,原脫「南孫叔敖有祠亦在」八字,據明今賢彙說本補。)

  虹縣靈璧抵河南,約千餘里,直河無水,云是隋煬帝積黍行舟處。 (「云是隋煬帝積黍行舟處」,「黍」字原作「水」,據明今賢彙說本、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靈璧縣北齊眉峯,道傍有石嶙峋,立臥偃側,二十餘里。其色黑潤可愛,土人稱為「活石」。問之,曰:「近有人掘歸即死,至今莫敢犯者。」蓋亦偶有他傷耳,非石也。

  春秋書鸜鵒來濟,下書昭公出奔。宋史宜書杜鵑鳴於天津橋,下即書以王安石為羣牧判官。

  世傳臣見君呼萬歲,自漢武登嵩山,聞山呼萬歲者三,遂為臣祝君故事。按優旃傳曰:「秦始皇置酒,有頃,殿上呼萬歲。」 (「有頃殿上呼萬歲」,原無「頃」字,據明今賢彙說本補。) 則萬歲之呼,自秦已有之矣, (「自秦已有之矣」,「秦已」原作「亡秦」,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但無山呼字耳。

  永嘉閨婦,以青梅雕剜脫核,鏤以花鳥,纖細可愛。以手擘之,玲瓏如小盒,闔之復為梅,謂之梅籃。李太白詩云:「珍盤薦雕梅。」豈即梅籃歟?

  南京朝陽門外,天晴微雲,忽雷擊死數人,惟灰燼,廼守蘆席老卒。問之人云,是輩惟務戕忍取良人財物者。

  弘治元年,淮水清。舟人曰:「昔黃河自戈河入,今戈水塞矣,故清。」三年春,至清河,其流渾,與昔淮水同,而淮水反清,此亦天地河源之一變也,不知有何災祥,漫識之。

  懷遠縣人云,黃河合淮時,沿河受害者多。今雖無水害,則槩縣荒落,居民蕭然矣。殆氣候使然。

  山西鐵冶鑄火盆面洗之類,出鑪,乘紅刷以膽礬水,作生銅貨之,受欺者多矣。

  成化間,太監王高執守自重,嘗休沐居慶壽寺,時有兵部尚書者,不欲言其名,往謁之,與侍郎某先後出部,各紿以他往。 (「各紿以他往」,「紿」字原作「詒」,據明今賢彙說本、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已而偕集門下,進退惶恐,而都御史王越、戶部尚書陳鉞亦在。 (「戶部尚書陳鉞亦在」,「鉞」字原作「越」,據明今賢彙說本、明紀錄彙編本及明史卷一一七卿年表一改。) 高久不出,使主僧將命曰:「請諸公拜佛。」眾相顧不敢違,越笑而倡之,甫拜,而高出曰:「諸公今日富貴,皆前世所積,非佛力而何?」蓋誚其非有德學所致也。既而,揖諸公坐,高曰:「昔王振用事,六卿多通私謁,人以為擅權。今諸公見訪,安知外人不議高邪?且諸公訪高,不知以高為何如人?」兵部曰:「公真聖人。」高驚訝作色曰:「大而化之之謂聖,孔子尚曰『則吾豈敢』,高何人,而敢謂聖人?」辨之亹亹將百言,眾惴不能出氣。高既卒,諸公相次以事敗。 (「諸公相次以事敗」,「事」字原作「是」,據明今賢彙說本、明歷代小史本改。)

  聞見錄載呂文靖致仕,居鄭。范文正出為陝西河東宣撫使,過鄭,呂問曰:「參政出使何也?」文正曰:「某在朝無補,圖報於外耳。」呂笑曰:「公誤矣。公既跬步去朝廷,豈能了事?」文正撫然有悔意。夫文正之出,所謂直道事君者也,其出處必自有見,豈必因呂文靖之言始悔耶?文靖任術數,以是問公,公不敢直斥,故云然。若出而有悔,烏足為文正哉!

  論衡辨史傳訛謬,若禹母含薏苡而生,卨以含燕而生,伊尹由空桑生,稷以巨人迹而生,又若堯使羿射日,魯襄麾戈反日,孔子預知秦王上我堂,秦實未曾至魯,凡此類,歷歷辨正,真可以鍼盲聾破邪妄。至以毒為太陽熱氣,又謂太陽火氣常為毒,則謬甚矣。蓋熱自能熯物,太陽寧有毒耶?又甚至於譏訕孔孟,欲廢祭禮,則又天地間之罪人也。

  世以史記趙氏孤兒作雜劇,是以雜劇為史記也。史遷好摭拾不經之言為傳,不怪其然也。又或辨其有無者,噫,不足辨也。經曰:「趙盾弒其君。」則盾固未嘗殺於靈公也。盾之善終,又何嘗死於屠岸賈也。史之言,不足信者多。

  ○洛書古圖

  (見圖,省略)

  ○蔡先生新圖

  (見圖,省略)

  蔡先生作洪範方圖,自是正理,其圓圖與洛書全不同。且洛書以一數居下,屬水,後天為坎,配冬至,圓圖配自九九,尚未大謬。八數居東北,後天屬良,配立春,而圓圖以二配之。二,死數也,陰之陰也,以配立春,斷乎難矣。三居左正東,屬震,配春分,與圓圖偶合。四居東南,屬巽,配立夏,圓圖止合其半。五居中,後天無定屬,所以無定位,運四時,根五行,今圓圖以屬夏至之半。六居西北,屬金,後天曰乾,於時為立冬,圓圖以立秋、夏至各當其半。七居正西,後天屬兌,當配秋分,圓圖止合其半,七七以下始分屬之。九數居正南,屬火,後天為離,配夏至,圓圖以配冬至,殆與洛書本圖相反矣。一者,數之始,乃氣之始,而以屬冬至。二者,陰之純,於後天屬坤,洛書位於西南,於時為立秋,故八卦九章相為表裏。以後天圖配洛書,則四時無不順,七十二候無分毫加損,亦天地生成之妙也。術家有遁甲,想亦是古書,其配合最不差,而避五不用, (「而避五不用」,「用」字原作「行」,據明今賢彙說本改。) 豈蔡先生以其術家而忽之邪?

  此蔡先生所作也。先生非不精詳校勘,但一時失於虛五,遂至舛謬如此,後生非敢致喙先哲,考之於古,覺得未穩,姑錄以俟再講。

  九九之數,八十一也,虛五九位,七十二也。虛五則一數為一候,四時分而七十二候周矣。新圖以多數配少數,故不合。又順數以定四時,於本圖又相背馳耳。若然,則八卦九章,何以相表裏?

  禹會封在塗山西南二十里許,土地平衍,相傳為禹會諸侯處。

  塗山頂有銀杏一株,大可數百圍,不知年矣。

  汪氏老母居於皇覺寺側, (「汪氏老母居於皇覺寺側」,原無「覺」字,據明今賢彙說本、明歷代小史本補。) 酒媼也。高皇側微時,受其恩多,故以其子孫主陵署。 (「故以其子孫主陵署」,「署」字原作「戶」,據明今賢彙說本、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劉氏,恩人墳主之妻也,趙氏乾娘,高皇義父之妻也,並世襲指揮。

  吳官童,譯使也,正統十三年使虜,拘為奴。十四年,英廟蒙塵,官童聞之泣。方為人牧放,適也先至,叩馬以故諭之。久之,也先下馬曰:「爾識若君邪?」官童曰:「我君豈有不識者!」於是令從者引見上,上曰:「吳某至,吾無憂矣!」相對泣。官童因告也先:「吾中國為君者甚眾,失一君,復立一君,執之何為?」時英廟與也先不曾相見,蓋未有定其禮者。官童復以理喻也先曰: (「官童復以理喻也先曰」,「理」字原作「禮」,據明今賢彙說本、明紀錄彙編本改。) 「爾每某年來朝,受某賜,某年又受某賜。爾亦臣也,豈可為賓主禮!」也先設五拜稽顙,復進膳,英廟飲而賜其餘,也先飲之,如是者三。也先以車載其妹為英廟配,問於官童,童曰:「焉有萬乘君而為胡婿邪?後史何以載?」卻之,則拂其情,乃紿之曰: (「乃紿之曰」,「紿」字原作「詒」,據明紀錄彙編本、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爾妹朕固納之,但不當為野合,待朕還中國,以禮聘之。」也先乃止。又選胡女數人薦寢, (「又選胡女數人薦寢」,原無「胡」字,據明今賢彙說本、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復卻曰:「留俟他日為爾妹從嫁,當併以為嬪御。」也先益加敬。英廟復辟二年,有哈哈者來朝,英廟在虜時舊隸也。英廟令官童問曰:「也先何失信邪?曩時許以妹併從人嫁我,今皆安在?」對曰:「某年來,被石彪殺其從而納其妹矣。」英廟叱曰:「豈有茲事?」復戒曰:「此言止三人知,敢泄者磔之。」彪之反狀既明,而英廟疑之,亦有在矣。

  吳官童歸自也先,繫錦衣衞獄。景泰元年,胡人攻城急,石亨乃謀於上曰:「得吳官童,可以計退。」詔出見之,上釋其械,問曰:「爾能退此胡否?功成賞以侯。」對曰:「能。」賜易新衣,押至石營,石曰:「吳先生至,吾無憂矣。」官童乃逐一驢,戴破帽,手持臠肉,直撞入達圍,胡得之,以送於主者,官童乃番語云:「吾某村人,吾母有病,入城買肉啖之,執我何為?」復曰:「我非與爾等有鄉情,吾固不言,言之,吾君必見殺。我聞中國已有檄召四方兵至矣,某日潛至爾地剿老營,爾尚守此何為?某日又當出戰。吾非有鄉情,不言,言之祇自害耳。」虜聞言,始有退志,然後亨以火器擊之,圍遂解。蓋亦所謂先聲者也,石殆得之矣。由是官童以口舌至都督僉事,英廟復辟,進大都督,坐南京兩府。

  嘗讀韓子三上宰相及代張藉書,固愛其文,而心竊鄙其事。及蘇老泉上田樞密書,固不能無求也。二人之文,足以傳世,故人皆及見之,下此,不知乞憐之辭幾千百億萬也。漢時此類文字絕少,逮宋盛時,此風未息,故程明道對韓持國云:「惟不求而得,則求者不至。」 (「則求者不至」,原脫「至」字,據明今賢彙說本、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豈上之人有以來之邪?國初至今,士稍有立者, (「士稍有立者」,「稍」字原作「少」,據明今賢彙說本、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皆以此為耻,謂能韓能蘇之文章者,肯為之乎?

  站船用粉塗地,然後加彩,高皇聖製也。南京功臣廟畫壁,與陳漢大戰,高皇乘白船,友諒紅船。既平漢,命以紅船入,遞運裝囚,白者加彩,載使臣。亦守廟相傳之言,或有此事。但近時所乘,皆無所謂白者矣,惟北方尚有此制。

  予在家時,聞王僉憲華死於溫。察院對院有樟榕樹,蓋三四百年物。王先夢人謂曰:「我張容也,幸與公同往。」心竊疑之。次早見樹有火,益怪,令斵一鐵牌,列其銜,填以硃砂, (「填以硃砂」,「以」字原作「其」,據明今賢彙說本、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以鐵鎖并樹縛之。明日病,遂昏亂半月死,死時樟榕即倒。予聞之,甚異,及至溫,所謂樟榕固無恙,而偃倒乃傍樹也。然則傳言可盡信邪?

  謝靈運送孔令詩:「季秋邊朔苦,旅雁違霜雪。凄凄陽卉肥,皎皎寒潭潔。」上二句見孔令避地之意,三句喻時,四句美孔,賦而比也。「在宥天下理,吹萬羣芳悅」,詩意微婉,喻宋公尤妙。

  宋義事楚懷,而逆料項梁之亡敗,若辨黑白,可謂知而明矣,所以自處則未也。夫人情有真偽,王霸是也。王者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伯者則不之顧矣。王伯真偽,在為人臧否耳,而項梁為人臧乎否乎?使宋義一時知其真為復楚,而羽復何如其人也?羽固勝,梁能兀兀久處人下乎?能真知父子君臣倫理者乎? (「能真知父子君臣倫理者乎」,「父子」二字原作一「學」字,據明今賢彙說本、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能至死不變乎?人人知其不能也。其所以立楚懷,又因人之言而假以服眾耳。使懷王可事,則勸其去而別圖。或不可事,亦必勸以自圖,毋陷虎口,不聽則遯去以避禍,是亦不待智者可以能之。而乃併其身與懷王就戮,智者固如是哉?或曰:宋義與項氏合,而不以言争於懷王,則失事君之忠。以勸項氏立懷王者,義也。今言而不聽,當明告懷王曰:「昔項氏所以立王者,聽臣之言耳。今不聽,王必不能久矣。」 (「王必不能久矣」,原無「王」字,據明今賢彙說本補。) 而後去之,豈不兩全!

  于少保之死,人皆曰徐武功害之。然當時易太子、錮南城,非少保而何?及景皇帝病亟,實欲迎襄府,但事未決。而中宮猶豫間,事泄,乃為內竪曹吉祥傳播,因起張、石之謀。迎立憲宗乃出眾議,實非少保意也。憲宗但知有請章,遂復其官與官其子,然當時廢太子,而今立之,豈其本心哉?然其功復社稷,足以寬其誅。但當時張、石輩皆武臣,不能顯暴其昔日無君之惡,而猝然殺之,武功又不能辨正,故今之議紛紛然。大概廢太子一事,凡署事者皆當誅,豈獨少保哉。但少保最得君,從違惟順指,故其罪為獨深。當時惟范廣之死為無辜,人至今惜之。

  史記舜世紀曰:「生生之具曰什器。」軍法曰:「五人為伍,十人為什,共器具。」什物故云。又作「役者十人為火」,則「火伴」、「家火」,皆當從「火」,從「夥」者非。

附录:

瑯琊漫抄一卷(兩淮鹽政採進本)

明文林撰林字宗儒長洲人成化壬辰進士官至温州府知府是書雜記瑣聞逸事間亦考証經史凡四十八則無甚可采其三皇一條至謂司馬貞祖邵子之說而成本紀則唐宋不辨矣(四庫全書總目·子部·雜家類存目)

琅琊漫抄  明·文林

  太高祖皇帝生于盱眙县灵迹乡。土地父老相传云,生时夜晦,惟庙有火光,明日庙移置东路。至今所生地方圆丈许,不生草。

  和州城隍庙额曰敕封承天鉴国司民灵护王。问之乡老,云太祖渡江,神颇著异,故特赐封号。今加封诰,犹存锦标玉轴,其文云:“帝主受天明命,行政教于天下,必有生圣之瑞,受命之符,此天示不知之妙,而人见闻所及者也。神司淑慝,为天降祥,亦必受天之命。所谓明有礼乐,幽有鬼神,天理人心,其致一也。朕君四方,虽明智弗类,代天理物之道,实罄于衷,思应天命,此神所鉴,而简在帝心者。眷此名城,雄列江右,王师戾止,屡获成功,非神相之,何以臻此?此必有超出于高城深池之外者。宜封曰承天鉴国司民灵护王。灵则威加于显著,护则福及于保绥,此固神之德,而亦天之命也。司于我民,鉴于我国,享兹明祀,悠久无疆。主者施行。洪武二年正月日。”又颁降神像,圣旨可封云云。王冕服九旒九章,青衣绯裳,绯膝,绯白大带,绯袜履。太祖初渡江,至采石,驻薛妪家,饥甚,坐谷笼架上,问妪:“此何物?”对曰:“笼床。”烹线鸡为食,问:“何肉?”曰:“镦鸡。”饭以大麦,曰“仁饭”。太祖默喜。盖龙床、登基、仁饭皆吉语也。天下既定,召妪赏之,至今有薛家洼云。

  《尧典》曰:“象恭滔天,”蔡注,滔天未详。按《史记》作似恭慢天,近是。盖史迁去伏生辈未远,必有所受也。诸葛孔明曰:“滔慢则不能研精。”盖滔与慢相通,古有是言也。

  毫县成汤祷雨台,已沦入于河(汤有天下而祷雨桑林,不应,台犹在亳,殆后人伪为耳)。

  成化丁未六月,渡淮,时河清一月余,不以为异。及经亳反太和,渡黄河,皆然。今上之龙飞,不偶然也。

  北京功德寺后宫,像设工而丽。僧云:正统时,张太后尝幸此,三宿乃返。英庙尚幼,从之游,宫殿别寝皆具。太监王振以为后妃游幸佛寺,非盛典也,乃密造此佛。既成,请英庙进言于太后曰:“母后大德,子无以报,已命装佛一堂,请至功德寺后宫,以酬厚恩。”太后大喜,许之。复命中书舍人写金字藏经,置东西房。自是太后以佛及经在,不可就寝,遂不复出幸。当时名臣尚多,而使宦者为此,可叹也。

  弘治戊申二月廿六日,浙东处州景宁县北屏风山,有白马成群,首尾相衔,从牛首山迤逦腾空而去。是年陕西天门开,人马百万自下而入。成化丙午,嘉兴巫者召仙降笔,问时事,以十二辰为诗。次年,宪宗厌代,诗云:“劝君莫读相鼠诗,劝君莫歌饭牛辞。骑虎之势不能下,狡兔三窟将焉之。神龙未遇困浅水,虺蛇鳅鳝争雄雌。干金骏马买死骨,神羊触邪安所施。沐猴也作供奉官,闻鸡亦是五百儿。吠尧桀犬下陛走,牧猪奴戏令人嗤。”

  晦翁先生称陈子昂诗如自然之奇宝,但恨其不精于理,而自托于仙佛。然自三百篇后,一变而为《离骚》,骚有《远游》诸篇,即多仙怪矣。再变而为汉赋,则入于诬妄。至于魏晋之四言、五言,则皆神仙欢乐之事矣。子昂效汉魏而作者,又何怪其托于仙佛也。

  《三皇本纪》系少司马撰,其称天皇、地皇、人皇各一万八千岁。盖本《皇极经世》书,云一万八千岁而天开于子,又一万八千岁而地辟于丑,又一万八千岁而人生于寅,此即三皇之岁数。而《本纪》乃附会为之耳。《经世》盖自古相传之数也。

  瑞安高世则墓有穹碑一通,吴中太湖石所砻,碑阴锯纹朗朗而欹。闻宣德间永嘉黄少保淮葬父,锯其半为神道碑。锯且尽,高之裔孙某曰:“相公取之薄矣。”黄问故,曰:“恐后人复欲锯耳。”黄默然。

  淞江钱尚书治第时,多役乡人,而砖甓亦取给于彼。一日,有老佣后至,钱责其慢,对曰:“某担自黄瀚坟,坟远,故迟耳。”钱益怒,老佣徐曰:“黄家坟故某所筑,其砖亦取自旧冢中,无足怪者。”此事与高绝相类,可以为戒也。

  天顺间,桂廷珪者,尝馆于锦衣门达家,刻私印曰锦衣西席。后松陵驿丞甘某,洗马江朝宗之婿,印曰翰林东床。一时传笑,以为的对。

  弘治元年,都御史马文升奏令南京科道点阅大小教场操军。御史张昺、给事中周紘既往点,亡伍者十之三。主帅成国公朱仪及太监陈祖生、蒋琮恐甚,因摭拾掩饰。朝廷命二人回话,乃直述所以,其事之丑益暴白矣。事下兵部,覆奏解之,有命补外。太宰王公恕上章救之,不允。科道复力诤之,乃得调京首领。

  《佐传》:“曹人请于晋,晋侯曰:‘吾归而君。’则归曹伯者晋也。”胡传曰:“其言自京师,王命也,则归晋君而以累乎天王,理固然乎?《春秋》圣人之笔也,其词严,其义博。晋伯之初执也,书‘曹伯归于京师’,善之也。斯时也,天王因其执,声其罪而讨之。晋虽不臣,其谁不服,以是而号令天下,其为东周乎?缓至一年有奇,不决,而后晋得以归之,则是天王与晋以操纵之权也。其曰‘归于京师’,又曰,“归自京师。’若晋之京师矣。王之所以不王,臣之所以不臣,一言尽之。呜呼微矣!”

  世传毛宝放龟,宝被溺,龟为之渡。按《宝传》,宝为苻坚裨将所逐,溺河死。宝先曾畜白龟,后放之河。宝溺时,养龟人亦坠水,若履石上。既渡,视之,乃向所养龟也,长已五六尺。谓宝,误矣。

  桓彝忠于晋室,子温及孙元谋篡。史分为两传,固当。而桓振诸人皆判贼,不应亦列《桓彝传》中。

  宪庙时,太监阿丑善诙谐。每于上前作院本,颇有方朔谲谏之风。时汪直用事,势倾中外。丑作醉人酗酒状。一人佯曰,某官至,酗骂如故。又曰驾至,酗亦如故。曰:“汪太监来矣。”醉者惊迫贴然。傍一人曰:“天子驾至不惧,而惧汪直,何也?”曰:“吾知有汪太监,不知有天子也。”自是直宠渐衰。直既去,党人王越、陈钺尚在。丑作直持双斧,趋跄而行。或问故,答曰:“吾将兵惟仗此两钺耳。”问钺何名,曰王越、陈钺也。后二人以次坐谪。保国公朱永,掌十二营,役兵治私第。丑作儒生诵诗,因高吟曰:“六千兵散楚歌声。”一人曰:“八千兵散。”争之不已,徐曰:“尔不知耶。二千在保国公家盖房。”于是宪庙密遣太监尚明察之。保国即撤工,赂尚明,得止。成化末年,刑政颇弛。丑于上前作六部差遣状,命精择之。既得一人,问其姓名,曰:“公论”,主者曰:“公论如今无用。”次一人,问其姓名,曰“公道”,主者曰:“公道亦难行。”最后一人,曰:“胡涂,”主者首肯,曰:“胡涂如今尽去得。”宪宗微哂而已。

  阁老保定刘公屡为台谏所论,而上宠眷不衰,人因称为刘绵花,谓愈弹愈起也。

  成化辛丑,宿州奏,一妇人自胁下生一男。宏治改元戊申,余按宿。召视之,八岁矣,名佛记儿,是黄医官之甥。先是,母娠时胁肿如痈。比就褥,母亦昏晕不知。比苏,视胁已平,斑痏甫合,乃知胁下生也。子状貌颇磊落,鼻上一痣,黑而大。余意此决非圣贤,他日或作一高僧耳。盖诞之异也。

  子贱墓在寿州南。孙叔敖有祠,亦在寿州安丰塘上。

  虹县壁灵抵河南约千余里,直河无水,云是隋炀帝行舟处。

  灵壁县北齐眉峰,道傍有石嶙峋,立卧偃侧,二十余里,其色黑润可爱,土人称为活石。问之,曰:“近有人掘归,即死。”至今莫敢犯者。盖亦偶有他伤耳,非石也。

  《春秋》书“瞿鸽宋济”,下书“昭公出奔”。《宋史》宜书“杜鹃鸣于天津桥”,下即书“以王安石为群牧判官”。世传臣见君呼万岁,自汉武登嵩山闻山呼万岁者三,遂为臣祝君故事。按《优旃传》曰:“秦始皇置酒有顷,殿上呼万岁。”则万岁之呼,自秦已有之矣。但无“山呼”字耳。

  永嘉闺妇以青梅雕剜脱核,镂以花鸟,纤细可爱,以手擘之,玲珑如小盒,阖之复为梅,谓之梅篮。李太白诗云:“珍盘荐雕梅”,岂即梅篮欤。

  南京朝阳门外,天晴微云,忽雷击死数人为灰烬。乃守芦席老卒,问之人,云是辈惟务戕忍,取良人财物者。

  弘治元年,淮水清,舟人曰:“昔黄河自戈河入,今戈水塞矣,故清。”三年春,至清河,其流浑,与昔淮水同。而淮水反清。此亦天地河源之一变也。不知有何灾祥,漫识之。

  怀远县人云,黄河合淮时,沿河受害者多。今虽无水害,则概县荒落,居民萧然矣。殆气候使然。山西铁冶铸火盆面洗之类,出炉,乘红刷以胆矾水,作生铜货之,受欺者多矣。

  成化间,太监王高,执守自重。尝休沐居庆寿寺。时有兵部尚书者,不欲言其名,往谒之。与侍郎某先后出部,各绐以他往,已而偕集门下,进退惶恐。而都御史王越、户部尚书陈钺亦在。高久不出,使主僧将命曰:“请诸公拜佛。”众相顾不敢违,钺笑而倡之。甫拜而高出,曰:“诸公今日富贵,皆前世所积,非佛力而何?”盖谐其非有德学所致也。既而揖诸公坐,高曰:“昔王振用事,六卿多道私谒人以为擅权。今请公见访,安知外人不议高邪?且诸公访高,不知以高为何如人?”兵部曰:“公真圣人。”高惊讶作色曰:“大而化之之谓圣。孔子尚曰:‘则吾岂敢!’高何人,而敢谓圣人?”辩之亹亹将百言,众惴不能出气。高既卒,诸公相次以事败。

  《闻见录》载,吕文靖致仕居郑,范文正出为陕西河东宣抚,过郑,吕问曰:“参政出使,何也?”文正曰:“某在朝无补,图欲报于外耳。”吕笑曰:“公误矣。既跬步去朝廷,岂能了事?”文正怃然有悔意。夫文正之出,所谓直道事君者也。其出处必自有见,岂必因吕文靖之言始悔耶。文靖任术数,以是问公,公不敢直斥,故云然。若出而有悔,乌足为文正哉?

  《论衡》辨史传讹谬,若禹母含薏苡而生禼以含燕而生、伊尹由空桑生、稷以巨人迹而生,又若尧使羿射日、鲁襄麾戈反日,孔子预知秦王上我堂,秦实不曾至鲁,凡此类历历正真,可以针盲聋、破邪妄。至以毒为太阳热气,又谓太阳火气常为毒,则谬甚矣。盖热自能熯物,太阳宁有毒邪?又甚至于讥讪孔孟,欲废祭礼,则又天地间之罪人也。

  世以《史记》赵氏孤儿作杂剧,是以杂剧为史记也。史迁好摭拾不经之言为传,不怪其然也。又或辨其有无者,噫!不足辨也。经曰:“赵盾弑其君。”则盾固未尝杀于灵公也。盾之善终,又何尝死于屠岸贾也。史氏之言不足信者多。

  蔡先生作《洪范方圆图》,自是正理。其圆图,与洛书全不同。且洛书以一数居下属水,后天为坎,配冬至;圆图配自九九,尚未大谬。八数居北,后天属艮,配立春;而圆图以二配之。二,死数也,阴之阴也,以配立春,断乎难矣。三居左正东,属震,配春分,与圆图偶合。四居东南,属巽,配立夏;圆图止合其半。五居中,后天无定属,所以无定位,运四时,根五行;今圆图以属夏至之半。六居西北,属金,后天曰乾,于时为立冬;圆图以立秋夏至各当其半。七居正西,后天属兑,当配秋分,圆图止合其半,七七以下始分属之。九数居正南,属火,后天为离,配夏至;圆图以配冬至,殆与洛书本图相反矣。一者,数之始,乃气之始,而以属冬至。二者,阴之纯,于后天属坤,洛书位于西南,于时为立秋。故八卦九章相为表里,以后天图配洛书,则四时无不顺,七十二候无分毫加损,亦天地生成之妙也。术家有遁甲,想亦是古书,其配合最不差,而避五不用,岂蔡先生以其术家而忽之邪?

  (以下原阙十行,每行二十一字)

  蔡先生所作《洪范方圆图》,非不精详校勘,但一时失于虚五,遂至舛谬如此。后生非敢致喙先哲,考之于古,觉得未稳,姑录以俟再讲。

  九九,数八十一也。虚五,九位七十二也。虚五则一数为一候,四时分而七十二候周矣。新图以多数配少数,故不合。又顺数以定四时,于本图又相背驰耳。若然,则八卦九章何以相表里。

  禹会邨在涂山西南二十里许,土地平衍,相传为禹会诸侯处。

  汪氏老母,于皇寺侧酒媪也。高皇侧微时,受其恩多。皇陵署刘氏恩人坟主之妻也。赵氏乾娘,高皇义父之妻也。故以其子孙并世袭指挥。

  吴官童,谭使也。正统十三年,使虏,拘为奴。至十四年,英庙蒙尘,官童闻之泣,方为人牧放,适也先至,叩马,以故谕之。久之,也先下马曰:“尔识若君邪?”官童曰:“我君岂有不识者?”于是令从者引见上,上曰:“吴某至,吾无忧矣。”相对泣。官童因告也先,吾中国为君者甚众,失一君,复立一君,执之何为?时英庙与也先曰:“尔某年来朝,受某赐,某年又受某赐,尔亦臣也。岂可为宾主礼?”也先设五拜稽颡,复进膳,英庙饮而赐其余,也先饮之,如是者三。也先以车载其妹为英庙配,问于官童,童曰:“焉有万乘君而为胡婿邪?后史何以载?”却之则拂其情,乃绐之曰:“尔妹朕固纳之,但不当为野合,待朕还中国,以礼聘之。”也先乃止。又选胡女数人荐寝,复却曰:“留俟他日为尔妹从嫁,当并以为嫔御。”也先益加敬。英庙复辟二年,有哈哈者来朝,英庙在虏时旧隶也。英庙令官童问曰:“也先何失信邪?曩时许以妹并从人嫁我,今皆安在?”对曰:“某年来,被石彪杀其从而纳其妹矣。”英庙叱曰:“岂有兹事?”复戒曰:“此言止三人知,敢泄者磔之。”彪之反状既明,而英庙疑之,亦有在矣。

  吴官童归自也先,系锦衣卫狱。景泰元年,胡人攻城急,石亨乃谋于上曰:“得吴官童,可以计退。”诏出之见。上释其械,问曰:“尔能退此胡否?功成赏以侯。”对曰:“能。”赐易新衣,押至石营,石曰:“吴先生至,吾无忧矣。”官童乃逐一驴,戴破帽,手持脔,直撞入达围。胡得之以送于主者,官童乃番语云:“吾某村人,吾母甫病,入城买肉啖之,执我何为?”复曰:“我非与尔等有乡情,吾固不言,言之,吾君必见杀我。闻中国已有檄召四方兵至矣。某日潜至尔地,剿老营,尔尚守此何为?某日又当出战,吾非有乡情不言,言之祗自害耳。”虏闻言,始有退志,然后亨以火器击之,围遂解。盖亦所谓先声者也,石殆得之矣。由是官童以口舌至都督佥事。英庙复辟,进大都督,坐南京两府。

  尝读韩子三上宰相及代张籍书,固爱其文而心窃鄙其事。及苏老泉《上田枢密书》,固不能无求也。二人之文,足以传世,故人皆及见之。下此,不知乞怜之辞几千百亿万也。汉时此类文字绝少。逮宋盛时,此风未息,故程明道对韩持国云:“惟不求而得,则求者不至,岂上之人有以来之邪?”国初至今,士稍有立者,皆以此为耻,谓能韩能苏之文章者,肯为之乎?

  战船用粉涂地,然后加彩,高皇圣制也。南京功臣庙画壁,与陈汉大战,高皇乘白船,友谅红船,既平汉,命以红船入递运装囚,白者加彩,载使臣,亦守庙相传之言,或有此事。但近时所乘,皆无所谓白者矣,惟北方尚有此制。

  予在家时,闻王佥宪华死于温。察院对院有樟榕树,盖三四百年物,王先梦人谓曰:“我张容也,幸与公同往。”心窃疑之。次早,见树有火,益怪,令斫一铁牌,列其衔,填以朱砂,以铁锁并树缚之。明日病遂昏乱,半月死。死时,樟榕即倒。予闻之,异甚。及至温,所谓樟榕固无恙,而偃倒乃傍树也。然则传言可尽信邪?

  谢灵运送孔令诗:“季秋边朔苦,旅雁违霜雪。凄凄阳卉腓,皎皎寒潭洁。”上二句见孔令避地之意,三句喻时,四句美孔,赋而比也。“在宥天下理,吹万群芳悦。”诗意微婉,喻宋公尤妙。

  宋义事楚怀,而逆料项梁之亡败,若辨黑白,可谓知而明矣,所以自处则未也。夫人情有真伪,王霸是也。王者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伯者则不之顾矣。王伯真伪,在为人臧否耳。而项梁为人,臧乎否乎?使宋义一时知其真为复楚,而羽复何如其人也。羽固胜梁,能兀兀久处人下乎?能真知父子君臣伦理者乎?能至死不变乎?人人知其不能也。其所以立楚怀,又因人之言,而假以服众耳。使怀王可事,则劝其去而别图;或不可事,亦必劝以自图,毋陷虎口,不听则遁去以避祸,是亦不待智者可以能之,而乃并其身与怀王就戮,智者固如是哉?或曰,宋义与项氏合而不以言争于怀王,则失事君之忠矣。劝项氏立怀王者,义也。今言而不听,当明告怀王曰:“昔项氏所以立王者,听臣之言耳。今不听,王必不能久矣。”而后去之,岂不两全。

  于少保之死,人皆曰徐武功害之。然当时易太子,锢南城,非少保而何?及景皇帝病亟,实欲迎襄府,但事未决,而中宫犹豫间,事泄,乃为内监曹吉祥传播,因起张石之谋,迎立宪宗,乃出众议,实非少保意也。宪宗但知有请章,遂复其官,与官其子。然当时废太子而今立之,岂其本心哉?然其功复社稷,足以宽其诛,但当时张石辈皆武臣,不能显暴其昔日无君之恶,而猝然杀之,武功又不能辨正,故今之议纷纷然。大概废太子一事,凡署者皆当诛,岂独少保哉?但少保最得君,从违惟颐指,故其罪为独深。当时惟范广之死为无辜,人至今惜之。

  《史记·舜世纪》曰:“生生之具曰什器。”军法曰:“五人为伍,十人为什。”共器具什物,故云。又作役者十人为火,则火伴、家火,皆当从火,作夥者非。

  先公官太仆时,政事之余,楮笔在前,即信手草一二纸。或当时见闻,或考订经史,间命璧录置册中,而一时逸亡多矣。且皆漫言,未尝修改。璧每以请,则叹曰:“此岂著书时也。他日闭门十年,当毕吾志。”呜呼!岂谓竟不俟耶。自公少时,即有志著述,有日程故录甚富,在滁失之。此编盖百分之一耳。姑存之,以著公志。在温一二事,散录诗文藁中,不忍弃去,并钞入之。总四十八则。弘治庚申十月,仲子璧拜手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