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诗全集
说明:
本集照王仲闻的《李清照集校注》1997年新一版录出。
收诗18首,残句15则。
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
五十年功如电扫,华清宫柳咸阳草。
五坊供奉斗鸡儿,酒肉堆中不知老。
胡兵忽自天上来,逆胡亦是①奸雄才。
勤政楼前走胡马,珠翠踏尽香尘埃。
何为②出战辄披靡,传置③荔枝多马④死。
尧功舜德本⑤如天,安用区区纪文字。
著碑⑥铭德⑦真陋哉,乃令神鬼磨山崖。
子仪光弼不自⑧猜,天心悔祸人心开。
夏商有鉴⑨当深戒,简策汗青今具在。
君不见当时张说最多机,虽生已被姚崇卖。
文引《清波杂志》卷八、《寒夜录》卷下、《香祖笔记》卷五、《浯溪考》卷下、《宋诗纪事》卷八七、《绣水诗钞》卷一
①是:《癸巳类稿》作“自”。
②何为:《癸巳类稿》作“六师”。
③传置:《癸巳类稿》作“前致”。
④多马:《癸巳类稿》作“马多”。
⑤本:《癸巳类稿》作“诚”。
⑥碑:《香祖笔记》、《绣水诗钞》作“功”。
⑦铭德:《癸巳类稿》作“刻铭”。
⑧自:《宋诗纪事》作“用”。
⑨夏商有鉴: 此依宋本《清波杂志》。知不足各丛书本《清波杂志》、《寒夜录》等俱作“夏为殷鉴”。
又
君不见①惊人废兴②传③天宝,中兴碑上今生草。
不知负国有奸雄,但说成功尊国老。
谁令妃子天上来,虢、秦、韩国皆天④才。
花⑤桑⑥羯鼓玉方响,春风不敢生尘埃。
姓名谁复知安、史,健儿猛将安眠死。
去天尺五抱瓮峰,峰头凿出开元字。
时移势去真可哀,奸人心丑⑦深如崖。
西蜀万里尚能返,南内一闭何时开。
可怜孝德如天大,反使将军称好在。
呜呼,奴辈乃⑧不能道辅国用事张后尊⑨,乃能念⑩春荠长安作斤⑾卖。
文引《清波杂志》卷八、《寒夜录》卷下、《香祖笔记》卷五、《浯溪考》卷下、《宋诗纪事》卷八七、《癸巳类稿》卷十五、《绣水诗钞》卷一
①君不见:《香祖笔记》、《绣水诗钞》无此三字
②废兴:《香祖笔记》、《浯溪考》作“兴废”。
③传:《癸巳类稿》作“唐”。
④天:《癸巳类稿》作“仙”。
⑤花:《寒夜录》、《宋诗纪事》作“苑”。
⑥桑:《香祖笔记》、《浯溪考》、《癸巳类稿》、《绣水诗钞》作“苑天”。
⑦丑:《寒夜录》、《癸巳类稿》作“魄”。
⑧乃:《寒夜录》无此字。《香祖笔记》、《癸巳类稿》、《绣水诗钞》作“胡”。
⑨尊:《癸巳类稿》作“专”。
⑩乃能念:《香祖笔记》、《癸巳类稿》、《绣水诗钞》作“祗能道”。
⑾长安作斤:《寒夜录》作“作斤长安”。
上枢密韩肖胄诗
绍兴癸丑五月,枢密韩公、工部尚书胡公使虏,通两宫也。有易安室者,父祖皆出韩公门下,今家世沦替,子姓寒微,不敢望公之车尘。又贫病,但神明未衰落。见此大号令,不能忘言,作古、律诗各一章,以寄区区之意,以待采诗者云。
三年夏六月,天子视朝久。凝旒望南云,垂衣思北狩。如闻帝若曰①,岳牧与群后。贤宁无②半千,运已遇③阳九。勿勒燕然铭,勿种金城柳。岂无纯孝臣,识此霜露④悲。何必羹舍⑤肉,便可车载⑥脂。土地非所惜,玉帛如⑦尘泥。谁当可⑧将命,币厚辞益卑。四岳佥曰俞,臣下帝所知。中朝第一人,春官有昌黎。身为百夫特,行足⑨万人师。嘉佑与建中,为政有皋夔。匈奴畏⑩王商,吐蕃⑾尊⑿子仪。夷狄⒀已⒁破胆,将命公所宜。公拜手稽首,受命白玉犀。曰臣敢辞难,此亦何等时。家人安足谋,妻子不必⒂辞。愿奉天地⒃灵,愿奉宗庙⒄威。径持紫泥诏,直入黄龙城。单于⒅定稽颡,⒆侍子当来迎。仁君方恃⒇信,(21)狂生休(22)请缨。或取犬(23)马血,与结天日盟。胡公清德人所难,谋同德协必志(24)安。脱衣已被(25)汉恩暖,离歌不道易水寒。(26)皇天久阴后土湿,雨势未回风势急。车声辚辚马萧萧,壮士懦夫俱感泣。闾阎嫠妇亦何知,沥血投书(27)干记室。夷虏从来(28)性虎狼,不虞预备庸何伤。衷甲昔时闻楚幕,乘城前日记平凉。(29)葵丘践土(30)非荒城,勿轻谈士弃儒生。露布词成马犹倚,崤函关出鸡未鸣。(31)巧匠何(32)曾弃(33)樗栎,刍荛之言(34)或有益。不乞隋珠与和壁,只(35)乞乡关新信息。灵光虽在应萧萧(36),草中翁仲今何若。遗氓岂尚(37)种桑麻,残虏(38)如闻保城郭。嫠家父祖(39)生齐鲁,位下名高人比数。当时(40)稷下纵谈时,犹记人挥汗成(41)雨。子孙南渡今几年,漂流(42)逐与流人伍。欲(43)将血泪寄山河(44),去洒东山(45)一抔土。
文引《云麓漫钞》卷十四、《宋诗纪事》卷八七、《癸巳类稿》卷十五、《绣水诗钞》卷一。
又
想见皇华过二京,壶浆夹道万人迎。连昌宫里桃应在,华萼楼前鹊定惊。
但说帝心怜赤子,须知天意念苍生。圣君大信明如日,长乱何须在屡盟。
文引《云麓漫钞》卷十四。
《云麓漫钞》云:《上枢密韩公诗》《宋诗纪事》题作《上枢密韩公、工部尚书胡公》,并自“胡公清德人所难”句起,另为一首(《癸巳类稿》等同)。按易安词序明云:“作古、律诗各一章”,即指此诗及下七律一首而言。如依《宋诗纪事》等则共为古、律诗三首,与序不合。且此古诗分为两首,则第一首词意未完,有头无尾。第二首开首即云“谋同德协”,突如其来,俱不能单独自成一首。此二首(此首及下律一首,实以韩肖胃为主,胡松年仅附及而已。兹从《云麓漫钞》订为一首。
《宋诗纪事》序文作:“绍兴癸丑五月,两公使金,通两宫也。易安父辈出韩公门下,见此大号令,不能忘言。作诗各一章以寄意,以待采诗者云。”殆为厉鹗所删节。序内原文“作古、律诗各一章”改为“作诗各一章”,而将古诗一首分作两首。
①若曰:《绣水诗钞》作“曰咨”。
②无:《癸巳类稿》作“违”。
③遇:《癸巳类稿》、《绣水诗钞》作“过”。
④露:《癸巳类稿》作“雪”。
⑤羹舍:《癸巳类稿》作“舍羹”。
⑥车载:《癸巳类稿》作“载车”。
⑦如:《癸巳类稿》作“亦”。
⑧当可:《癸巳类稿》作“可当”。
⑨足:《癸巳类稿》作“为”。
⑩匈奴畏:《宋诗纪事》作“汉家畏”;《癸巳类稿》作“汉家贵”。
⑾吐蕃:《宋诗纪事》、《癸巳类稿》作“唐室”;《绣水诗钞》作“唐时”。
⑿尊:《癸巳类稿》作“重”。
⒀夷狄:《宋诗纪事》、《绣水诗钞》作“是时”。
⒁夷狄已:《癸巳类稿》作“见时应”。
⒂必:《癸巳类稿》作“复”。
⒃天地:《癸巳类稿》作“宗庙”。
⒄宗庙:《癸巳类稿》作“天地”。
⒅单于:《宋诗纪事》、《绣水诗钞》作“北人”。
⒆单于定稽颡:《癸巳类稿》作“北人怀旧德”。
⒇恃:《宋诗纪事》、《绣水诗钞》作“博”。
(21)仁君方恃信:《癸巳类稿》作“圣孝定能达”。
(22)狂生休:《癸巳类稿》作“勿复言”。
(23)或取犬:《癸巳类稿》作“俏持白”。
(24)必志:《癸巳类稿》作“置器”。
(25)脱衣已被:《癸巳类稿》作“解衣已道”。
(26)离歌不道易水寒:《癸巳类稿》作“离诗不怯关山寒”。
(27)书:《癸巳类稿》作“诗”。
(28)夷虏从来:《绣水诗钞》作“天生性气”。
(29)“性虎狼”四句:《宋诗纪事》、《癸巳类稿》俱无,殆为其所删。
(30)践土:《癸巳类稿》作“莒文”。
(31)“露布”两句:《癸巳类稿》作“愤王墓下马犹倚,寒号城边鸡未鸣”。
(32)何:《癸巳类稿》作“亦”。
(33)弃:《癸巳类稿》作“顾”。
(34)言:《癸巳类稿》作“询”。
(35)只:《癸巳类稿》作“但”。
(36)萧萧:《癸巳类稿》作“萧条”。
(37)遗氓岂尚:《癸巳类稿》作“遗民定向”。
(38)残虏:《宋诗纪事》、《癸巳类稿》作“败将”。
(39)父祖:《癸巳类稿》作“祖父”。
(40)时:《癸巳类稿》作“年”。
(41)成:《癸巳类稿》作“如”。
(42)流:《宋诗纪事》、《癸巳类稿》作“零”。
(43)欲:《绣水诗钞》、《癸巳类稿》作“愿”。
(44)山河:《癸巳类稿》作“河山”。
(45)东山:《癸巳类稿》作“青州”;《绣水诗钞》作“山东”。
题八咏楼
千古风流八咏楼,
江山留与后人愁。
水通南国三千里,
气压江城十四州。
文引《方与胜览》卷七、《事文类聚翰墨大全》后乙集、《圣朝混一方舆胜览》卷下,《彤管遗编续集》卷十七、《名媛诗归》卷十八、《古今名媛汇诗》卷十一、《名嫒玑囊》卷三、《古今女史诗集》卷六、《绣谷春容》卷一、《绣水诗钞》卷一。
此首当作于绍兴五年,清照时在金华。
皇帝阁端午帖子
日月尧天①大,
璇玑舜历长。
侧②闻行殿帐,
多集③上书囊。
文引《浩然斋雅谈》卷上、《诗女史》卷十一、《彤管遗编续集》卷十七、《名媛诗归》卷十八、《古今女史诗集》卷七、《历朝名媛诗词》卷七、《癸巳类稿》卷十五、《绣水诗钞》卷一、《宋诗纪事补遗》卷九四。
①天:《诗女史》、《彤管遗编》、《名媛诗归》作“仁”。
②侧:《诗女史》、《彤管遗编》、《古今女史》、《历朝名媛诗词》、《绣水诗钞》作“或”。
③集:《诗女史》、《彤管遗编》、《古今女史》、《历朝名媛诗词》、《绣水诗钞》作“是”。
皇后阁端午帖子
意帖初宜夏,
金驹已过蚕。
至尊千万寿,
行见百斯男。
文引《浩然斋雅谈》卷上、《癸巳类稿》卷十五、《绣水诗钞》卷一、《宋诗纪事补遗》卷九四。
夫人阁端午帖子
三宫催解粽,
妆罢未天明。①
便面天题字,
歌头御赐名。
文引《浩然斋雅谈》卷上、《癸巳类稿》卷十五、《绣水诗钞》卷一、《宋诗纪事补遗》卷九四。
①“妆罢”句:《癸巳类稿》、《绣水诗钞》作“团箭采丝萦”。
偶成
十五年前花月底,
相从曾赋赏花诗。
今看花月浑相似,
安得情怀似昔时。
文引《永乐大典》卷八八九诗字韵。
此首乃黄盛璋先生首先发现者,见《李清照事迹考》。
皇帝阁春帖子
莫进①黄金簟,
新除玉局床。
春风送庭燎,
不复用沈香。
文引《诗女史》卷十一、《彤管遗编续集》卷十七、《古今女史诗集》卷七、《名媛诗归》卷十八、《历朝名媛诗词》卷七、《绣水诗钞》卷一。
各本载此首俱与前《皇帝阁端午帖子》(日月尧天大)一首合作一首,题作《皇帝阁》。传世宋人帖子词,或为七言四句,或为五言四句(新编《李清照集》云:“端午帖子均系五绝。”未知何据。)未见有五律或七律者。《浩然斋雅谈》载“日月尧天大”等三首,亦俱为五言四句,并不似误夺半首。《浩然斋雅谈》所载乃端午帖子,而此四句内有“春风”、“庭燎”,俱非端午事,此必春帖子也,(立春所进帖子词,名“春帖子”)。《诗女史》等殆以其同韵而误为一首,今分为两首。此首依其内容改题作《皇帝阁春帖子》。下贵妃阁一首,亦有“春”字,当亦为春帖子。亦同样改题,不另作说明。
此首必作于绍兴十三年或以后。《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载:建炎以来,进帖子事久废,绍兴十三年立春,学士院始进帖子词。李清照进帖子词殆不止一次也。
①进:《古今女史》、《历朝名媛诗词》作“是”;《绣水诗钞》作“其”。
贵妃阁春帖子
金环半后礼,
钩弋比昭阳。
春生百①子帐,
喜入万年觞。
文引《诗女史》卷十一、《彤管遗编续集》卷十七、《历朝闺雅》卷六、《名媛诗归》卷十八、《历朝名媛诗词》卷七、《绣水诗钞》卷一。
此首殆作于绍兴十三年立春之前。据《宋史·后妃传》:高宗吴皇后于绍兴十三年闰四月自贵妃立为皇后后,宫中无贵妃。贵妃既虚位,似不得有贵妃阁帖子。此诗其吴皇后为贵妃时作乎?
①百:各本俱作“柏”,此从《历朝闺雅》改。
乌江
生当作①人杰,
死亦为②鬼雄。
至今思项羽,
不肯过江东。
文引《诗女史》卷十一、《彤管遗编续集》卷十七、《名媛诗归》卷十八、《历朝名媛诗词》卷七、《绣水诗钞》卷一、乾隆《章丘县志》卷十二。
《彤管遗编》、《名媛诗归》、《章丘县志》、《绣水诗钞》题作《夏日绝句》。
①作:《彤管遗编》、《名媛诗归》、《历朝名媛诗词》作“为”。
②为:同上作“作”。
分得知字
学语①三十年,
缄口不求知。
谁遣好奇士,
相逢说项斯。
《诗女史》卷十一、《彤管遗编后集》卷十七、《名媛诗归》卷十八、《绣水诗钞》卷一
①语:彤管遗编、名媛诗归作“诗”。
晓梦
晓梦随疏钟,飘然蹑云霞。因缘安期生,邂逅萼绿华。
秋风正无赖,吹尽玉井花。共看藕如船,同食枣如瓜。
翩翩坐上客,意妙语亦佳。嘲辞斗诡辩,活火分新茶。
虽非助帝功,其乐莫可涯。人生能如此,何必归故家。
起来敛衣坐,掩耳厌喧哗。心知不可见,念念犹咨嗟。
诗女史卷十一、彤管遗编续集卷十七、名媛诗归卷十八、古今名媛汇诗卷三、古今女史诗集卷二、宋诗纪事卷八十七、历朝名媛诗词卷七、癸巳类稿卷十五、绣水诗钞卷一
①蹑:癸巳类稿、绣水诗钞作“跻”。
②坐上客:癸巳类稿作“垂发女”。
③意妙:癸巳类稿作“貌妍”。
④分:癸巳类稿作“烹”。
⑤莫可:宋诗纪事作“何莫”。
“虽非”二句:癸巳类稿、绣水诗钞作“虽乏上元术,游乐亦莫涯”。
⑥归故:宋诗纪事作“故归”。
春残
春残何事苦思乡,
病里梳头恨最①长。
梁燕语多终日在②,
蔷薇风细一帘香。
诗女史卷十一、彤管遗编续集卷十七、名媛诗归卷十八、古今名媛汇诗卷十一、名媛玑囊卷三、古今女史诗集卷六、二如亭群芳谱岁谱卷一、花镜隽声卷五、彤管摘奇卷下、历朝闺雅卷九、宋诗纪事卷八十七、历朝名媛诗词卷七、癸巳类稿卷十五、绣水诗钞卷一
①最:癸巳类稿作“发”。
②在:历朝名媛诗词作“伴”。
感怀
宣和辛丑八月十日到莱,独坐一室,平生所见,皆不在目前。几上有礼韵,因信手开之,约以所开为韵作诗。偶得“子”字,因以为韵,作感怀诗云。
寒窗败几无书史,公路可怜合①至此。
青州从事孔方君②,终日纷纷喜生事。
作诗谢绝聊闭门,燕寝凝香③有佳思。
静中我④乃得至交⑤,乌有先生子虚子。
诗女史卷十一、彤管遗编续集卷十七、名媛诗归卷十八、古今名媛汇诗卷五、古今女史诗集卷三、宋诗纪事卷八十七、历朝名媛诗词卷七、癸巳类稿卷十五、绣水诗钞卷一
古今女史题作“感怀诗”,无序。
各本无序,从《诗女史》、《彤管遗编》补。
①可怜合:癸巳类稿作“生平竟”。合:彤管遗编作“竟”,历朝名媛诗词作“今”。
②君:癸巳类稿作“兄”。
③燕寝凝香:癸巳类稿、绣水诗钞作“虚室香生”。
④我:癸巳类稿作“吾”。
⑤得至交:癸巳类稿作“见真吾”。得:宋诗纪事作“见”。至:彤管遗编作“知”。
钓台
巨舰只缘因利往,
扁舟亦是为名来。
往来有愧先生德,
特地通宵过钓台。
钓台集卷下、宋诗纪事卷八十七
《钓台集》有数本,宋人所编久佚(见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所著录,及元吴师道《吴礼部诗论》所引),有无此诗,不得而知。明吴希孟所编《钓台集》八卷,无此首。刘伯潮辑本卷下始载之。疑此诗为宋本所未收。此首是否易安所作,或有疑问。如果为其所作,则当作于绍兴四年冬,或五年中清照由临安赴金华或其后回临安时。
失题
诗情如夜鹊,
三绕未能安。
风月堂诗话卷上、宋诗纪事卷八十七、癸巳类稿卷十五、绣水诗钞卷一
失题
少陵也自①可怜人,
更待来②年试春早。
风月堂诗话卷上、宋诗纪事卷八十七、癸巳类稿卷十五、绣水诗钞卷一
①自:癸巳类稿作“是”。
②来:风月堂诗话以外各本俱作“明”。
此二断句当作于北宋时期,参阅《李清照事迹编年》公元一一四0年事迹。
上赵挺之
何况人间父子情。
洛阳名园记张掞序、癸巳类稿卷十五、绣水诗钞卷一、山东通志卷一百四十一
《洛阳名园记·张掞序》云:“文叔在元佑,官太学。丁建中靖国,再用邪朋,串为党人。女适赵相挺之子,亦能诗,上赵相救其父云:‘何况人间父子情。’识者哀之。”
按定党籍事在崇宁元年(公元一一0二),此诗殆作于是时,其时赵挺之虽为执政(尚书左丞),尚未为相。张掞称为赵相,乃追叙之语。
又按黄庭坚诗中亦有此句(《忆邢敦父》诗:“眼看白璧埋黄壤,何况人间父子情。”)见《豫章黄先生文集》卷九。山谷于清照为前辈,疑清照或用其成句,否则即暗合也。
上赵挺之
炙手可热心可寒。
昭德先生郡斋读书志卷四下、诗女史卷十一、癸巳类稿卷十五、绣水诗钞卷一、山东通志卷一百四十一
晁公武《郡斋读书志》云:“其舅正夫相徽宗朝,李氏曾献诗云:‘炙手可热心可寒。’”
按《宋宰辅编年录》,赵挺之于崇宁四年(1105)三月拜尚书右仆射,六月罢。崇宁五年(1106)二月又拜,大观元年(1107)三月罢,寻卒。(《宋史·徽宗纪》同)清照作此诗,必在崇宁四年或五年。
失题
南渡衣冠少①王导②,
北来消息欠③刘琨。
鸡肋编卷中、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四十引诗说隽永、诗人玉屑卷二十引诗说隽作、宋诗纪事卷八十七、癸巳类稿卷十五、绣水诗钞卷一
①少:鸡肋编作“欠”,从其他各本。
②王导:一百卷本诗话总龟作“安石”。明月窗道人本夺此二字,亦无空格。“安石”,谢安之字。
③欠:鸡肋编作“少”,从其他各本。
失题
南来①尚②怯③吴江冷,
北狩应悲④易水寒。
鸡肋编卷中、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四十引诗说隽永、诗话总龟后集卷四十八引诗说隽永、诗人玉屑卷二十引诗说隽作、宋诗纪事卷八十七、癸巳类稿卷十五、绣水诗钞卷一
①来:鸡肋编作“游”,从其他各本。
②尚:癸巳类稿作“犹”。
③怯:鸡肋编作“觉”,从其他各本。
④悲:癸巳类稿作“知”。
咏史
两汉本继绍,
新室如赘疣①。
所以嵇中散,
至死薄殷周。
朱子语类卷一百四十、朱文公游艺至论卷下、事文类聚后集卷十一、精隽卷十四诗女史卷十一、彤管遗编续集卷十七、彤管摘奇卷下、崇祯历城县志卷十四艺文志三、宋诗纪事卷八十七、乾隆章丘县志卷九又卷十二艺文、癸巳类稿卷十五、绣水诗钞卷一
①疣:历城县志、章丘县志、绣水诗钞作“旒(liu)”。
据朱子语类,上两句与下两句并本连接,盖从一首中先摘二句,继又另摘二句。各本多以此四句连接为一首,非是。
失题
露花倒影柳三变,
桂子飘香张九成。
老学庵笔记卷二、词苑丛谈卷三、癸巳类稿卷十五、绣水诗钞卷一
失题
犹将歌扇向人遮。
失题
水晶山枕象牙床。
失题
彩云易散月长亏。
失题
几多深恨①断人肠。
①恨:李龏梅花衲作“意”。
失题
罗衣消尽恁时香。
失题
闲愁也似月明多。
失题
直送凄凉到画屏。
以上断句俱见宋人胡伟集句《宫词》,只“几多深恨断人肠”一句,亦见于李龏《梅花衲》中。胡氏所集有诗句,亦有词句,但俱未注明。此七句不见于清照传世作品中,亦从未见人称引,盖隐晦已久。此七句究为诗句或词句,其用韵相同者是否属于同一作品,无法考定。又胡伟所集,有时割裂原句,如李后主:“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一句,胡伟集作“人生长恨水长东”。此七句是否俱为完整之句,亦不得而知。以各句风调观之,似是词句。传世清照诗,与之不甚相近。
胡伟字元迈,乃南宋人,《苕溪渔隐丛话》作者胡仔之从兄弟。其宫词收入《十家宫词》中。有汲古阁精抄影宋临安府陈道人书籍铺本,有康熙间据宋本重刻本,又有乾隆刻本,乃宋人旧籍。所引清照断句,决非伪作。此次辑《李清照集》,由于征引未广,新发现者仅此断句七句而已。
失题
行人舞袖拂梨花。
古今小说第三十三卷张古老种瓜娶文女
《古今小说·张古老种瓜娶文女》,殆出自《宝文堂书目》所著录之《种瓜张老》(《也是园书目》亦有之),与《花草粹编》所引之“张老小说”。《古今小说》此篇所引之词如黄庭坚《踏莎行》、晁冲(chong)之《临江仙》俱有问题(黄词不见本集,晁词亦为各选本所未载)。而周紫芝《虞美人》一首则又不著撰人姓氏(《花草粹编》亦载此词,注:“张老小说。”)此句未必为易安所作,为诗为词,亦不可知。
●易安文全集
说明:
本集照王仲闻的《李清照集校注》1997年新一版录出,分正文、补遗两部分,其中补遗为黄墨谷的《重辑李清照集》1981年版和徐培均的《李清照集笺注》2002年版所出。
收文8篇,残句2则。
(一)正集
打马赋
岁令云①徂,卢或可呼。千金一掷,百万十都。樽徂具②阵,已行揖让之礼;主宾即醉③,不有博奕者乎!打马爰兴,摴蒲遂废④。实愽奕⑤之上流,乃⑥闺房⑦之雅戏。齐驱骥騄,疑穆王万里之行;间列⑧玄黄,类杨氏五家之队。珊珊佩响,方惊玉蹬⑨之敲;落落星罗,忽见⑩连钱之碎。若乃吴江枫冷⑾,胡⑿山叶飞;玉门关闭,沙苑草肥。临波不渡,似惜障⒀泥。或出入用奇⒁,有类⒂昆阳之战;或优游仗义⒃,正如涿鹿之师。或闻望久高,脱复庾郎之失;或声名素昧,便同⒄痴叔之奇。亦有缓缓而归,昂昂而出⒅。鸟道惊驰,蚁封安步。崎⒆岖峻坂,未遇⒇王良;跼促盐车,难(21)逢造父。且夫丘陵云远,白云在天,心存(22)恋豆,志在著鞭。止(23)蹄黄叶,何(24)异(25)金钱。用五十六采之间,行九十一路之内。明以赏罚,覈其殿最。运指麾于方寸之中,决胜负于几微之外。(26)且好胜者(27)人之常情,小艺者士(28)之末技。说梅止渴,稍苏奔竞之心;画饼充饥,少谢腾骧(29)之志。将图实(30)效,故临难而不回;欲(31)报厚恩,故知(32)机而先退。或衔枚缓(33)进,巳逾关塞之艰;或贾勇争先,(34)莫悟阱堑之坠。皆由不知止足,(35)自贻(36)尤悔。况为之不已,(37)事(38)实见于正经;用之以诚,(39)义必合于天德。故遶床大叫(40)五木皆卢;沥酒一呼,六子尽赤。平生不负,遂成剑阁之师(41);别墅未输(42),已(43)破淮淝之贼。今日岂无元子,明时不乏安石。又何必陶长沙博局之投,正当师袁彦道布帽(44)之掷也。辞曰:(45)佛狸定见卯(46)年死,贵贱纷纷尚流徙。满眼骅骝杂騄駬。时危安得真致此。老矣谁能志千里,(47)但愿相将过淮水。
《诗女史》题作《打马图赋》,前有序云:“予性专博,昼夜每忘食事。南渡金华,侨居陈氏。讲博奕之事,遂作依经打马赋曰。”云云,盖摘自打马图经序。(此以说郛本为校勘底本)
①云:癸巳类稿、马戏图谱原赋(观自得斋本《马戏图谱》此赋重出,文字不尽相同。以下一简称《图谱原赋》,一简称《图谱赋》,相同者称《图谱》)作“聿”。
②具:同上书作“列”。
③既醉:同上书作“言洽”;欣赏编、清江都秦氏石研斋钞本打马赋(以下简称秦钞)作“既辞”,误。
④遂废:癸巳类稿、图谱原赋作“者退”。
⑤博奕:夷门广牍本马戏图谱(以下简称夷本)、粤雅堂丛书本打马图经(以下简称粤本)、古今女史、历代赋汇、癸巳类稿、图谱作“小道”。
⑥乃:癸巳类稿、图谱原赋作“兢”。
⑦闺房:夷本、粤本、古今女史、历代赋汇、癸巳类稿、图谱作“深闺”。
⑧间列:癸巳类稿、图谱原赋作“别起”。
⑨蹬:同上书作“镫”;明会稽钮氏世学楼钞本说郛(以下简称钮钞)、欣赏编、夷本、秦钞、丽廔(lou)丛书、诗女史、粤本、古今女史、图谱赋作“■〈革登〉”。
⑩见:癸巳类稿、图谱原赋作“讶”。
⑾冷:各本俱作“乐”。
⑿胡:粤本、历代赋汇、癸巳类稿、图谱原赋作“燕”。(此必编《历代赋汇》诸臣所改,其后各本从之,非原文)
⒀障:图谱原赋作“幛”。
⒁用奇:癸巳类稿、图谱原赋作“胜骧”。
⒂有类:同上书作“猛比”。
⒃优游仗义:同上书作“纵容磬控”。
⒄便同:同上书作“倏惊”。
⒅出:同上书作“驻”;欣赏编、夷本、秦钞、丽廔丛书、诗女史、历代赋汇、古今女史作“立”;钮钞、粤本、图谱赋作“去”。夷本注:“一本作‘出’”。
⒆崎:欣赏编、夷本、秦钞、丽廔丛书、图谱赋、历代赋汇、古今女史作“敧”。
⒇未遇:癸巳类稿、图谱原赋作“慨想”。
(21)难:同上书作“忽”。
(22)存:同上书作“无”。
(23)止:同上书作“蹴”。
(24)何:说郛本原误作“同”,兹改从各本。
(25)异:癸巳类稿、图谱原赋作“画道”。
(26)“决”句:同上书作“决胜负以几微之介”。
(27)者:同上书无此字。
(28)小:夷本、粤本、历代赋汇、古今女史、图谱赋作“游”。小艺者士:癸巳类稿、图谱原赋作“争筹者道”。
(29)少谢腾骧:同上书作“亦寓踔胜”。
(30)图实:同上书作“求远”。
(31)欲:同上书作“留”。
(32)故知:同上书作“或相”。
(33)缓:古今女史作“远”。
(34)“或”句:癸巳类稿、图谱原赋作“岂致奋足争先”。
(35)“皆”句:同上书作“至于不习军行”。
(36)自贻:同上书作“必占”。
(37)“况”句:癸巳类稿、图谱原赋作“况乃为之贤己”。此句上另有“当知范我之驰驱,勿忘君子之箴佩”十四字两句,为他本所无,不知所据。已:说郛本原误作“异”,从各本改。
(38)事:说郛本原误作“是”,改从各本。
(39)“用”句:癸巳类稿、图谱原赋作“行以无疆”。诚:夷本、历代赋汇、古今女史、图谱赋作“经”。
(40)故遶床大叫:同上书作“故宜遶床大叫”。此句上另有“牝乃叶地类之贞,反亦记鲁姬之式。鉴髻堕於梁家,溯浒循於岐国”四句二十六字,俱为他本所无,未知所本。
(41)师:同上书作“勋”。
(42)输:说郛本原误作“逾”,改从各本。
(43)已:癸巳类稿、图谱原赋作“决”。
(44)布帽:说郛本误夺此二字,从各本补。
(45)“辞曰”等句:“辞曰”二字起《历代赋汇》未载,盖以下有“佛狸定见卯年死”句,触犯当时(康熙年间)忌讳,故被删。辞:癸巳类稿、图谱原赋、诗女史、古今女史作“乱”。
(46)卯:欣赏编、夷本、秦钞、丽廔丛书、诗女史、古今女史作“酉”。按“佛狸死卯年”出《宋书·臧质传》。清照作此赋时为绍兴四年甲寅,下一年为乙卯,“酉”字必误。癸巳类稿、图谱原赋注“是岁甲寅”。
(47)“老”句:癸巳类稿、图谱原赋上有“木兰横戈好女子”一句,为他本所无,未知何据。 谁能:癸巳类稿、图谱原赋作“不复”。志:说郛本、古今女史作“致”;钮钞作“至”,今从他本。
打马图序
慧①即通,通即无所不达;专即精,精即②无所不妙。故疱丁之解牛,郢人之运斤,师旷之听,离娄之视③,大至于尧、舜之仁,桀、纣之恶,小至于掷豆起蝇,巾角拂棋,皆臻至理④者何⑤?妙而已。后世之人,不惟学圣人之道,不到圣处。虽嬉戏之事,亦得其依稀彷佛而遂止者多矣。⑥夫⑦博者无他,争先术耳,故专者能之⑧。予性喜⑨博,凡所谓博者皆耽之,昼夜每忘寝食。但平生随多寡未尝不进者何,精而巳。自南渡来流离迁徒,⑩尽散博具,故罕为之,然实未尝忘于胸中也。⑾今年冬十月朔,闻淮上警报。江、浙之人,自东走西,自南走北,居山林者谋入城市,居城市者谋入山林,旁午络绎,莫卜所之。⑿易安居士⒀亦自⒁临安溯流,涉严⒂滩之险⒃,抵金华,卜居陈氏第。乍释舟楫而见轩窗⒄。意颇适然。更长烛明,奈此良夜乎。于是乎博奕之事讲矣。且长行、叶子、博塞⒅、弹棋,世无传者。打揭⒆、大小、猪窝、族⒇鬼、胡画、数仓、赌快之类,皆鄙俚,不经见。藏酒(21)、摴(chū)蒲、双蹙融,近渐废绝。选仙、加减、插关火(22),质鲁任命,无所施人(23)智巧。大小象棋、奕棋,又惟可容二人。独采选、打马,特为闺房(24)雅(25)戏。尝恨采选丛繁,劳于检阅,故(26)能通者少,难遇勍(qíng)敌。打马简要,而无文采。按打马世有二种:一种一将十马者,谓之关西马;一种无将二十(27)马者,谓之依经马。流行既久,各有图经凡例可考。行移赏罚,互有同异。又宣和间,人取两种马,参杂加减,大约交加徼(jiǎo)倖(xìng),古意尽矣。所谓宣和马者是也。予独爱依经马(28),因取其赏罚互度,每事作数语,随事附见,使(29)儿辈图之。不独施之博徒,实足贻诸好事。使千万(30)世后,知命辞打马,始自易安居士也。时(31)绍兴四年十一月二十四日,(32)易安室(33)序。
书名《打马图经》,或即名《打马赋》,而序则曰:“打马图序”。
①慧:粤本、癸巳类稿、古今女史、马戏图谱(谱内此序重出,一云《打马图原序》,一云《打马图经序》,以下简称《图谱原序》、《图谱序》,如二者相同,则简称《图谱》) 作“慧”。(此以说郛本为底本,原作“惠”,从各本改。)
②即:上四“即”字各本多作“则”。
③视:癸巳类稿、图谱原序作“察”;钮钞做“明”。
④至理:癸巳类稿、图谱原序作“其极”。
⑤何:癸巳类稿、图谱原序无“何”字。
⑥“后世之人”起“多矣”止三十三字:癸巳类稿、图谱原序俱无。得:粤本、图谱序作“不得”。
⑦夫:“夫”字原无,从各本增。
⑧能之:癸巳类稿、图谱原序作“胜”。
⑨喜:各本作“专”;只说郛本与图谱序作“喜”;夷门广牍本马戏图谱(以下简称夷本)作“善”。
⑩“昼夜”起“迁徙”止二十九字:癸巳类稿、图谱原序作“南渡流寓”。但:图谱序作“且”。随:粤本、图谱序无“随”字。
⑾“故罕为之”至“胸中也”十三字:癸巳类稿、图谱原序无。
⑿莫卜所之:粤本、图谱序作“莫不失所”。
⒀易安居士:粤本、图谱原序作“余”。
⒁亦自:欣赏编、古今女史、绿窗女史、清江都秦氏石砚斋钞本打马图(以下简称秦钞)无“自”字;彤管遗编无作“亦自”二字。
⒂严:原作“岩”,从各本改正。
⒃险:癸巳类稿、图谱原序无“险”字。
⒄轩窗:癸巳类稿、图谱原序作“窗轩”。
⒅塞:欣赏编、夷本、秦钞、丽廔丛书、彤管遗编、古今女史、绿窗女史作“簺(sai)”。
⒆打揭:粤本、图谱序二字上有一“若”。揭:原作“楬(jié)”;其他各本作“褐”;钮钞作“揭”,今从钮钞。
⒇族:原作“挨”,夷本注:“一作‘挨’”。今改从各本。
(21)酒:原作“弦”;钮钞作“弹”,今改从各本。夷本作“驱”。
(22)火:原作“太”;夷本作“大”,注:“一作‘火’”。改从各本。
(23)人:秦钞、丽廔丛书作“其”;古今女史作“行”;癸巳类稿、图谱原序无此字。
(24)房:原作“防”,改从各本。
(25)雅:欣赏编、丽廔丛书、古今女史、绿窗女史、彤管遗编作“杂”。
(26)故:欣赏编、夷本、秦钞、丽廔丛书、彤管遗编、古今女史、绿窗女史作“彼”;癸巳类稿、图谱原序作“又”。
(27)二十:图谱序作“二十四”。
(28)马:癸巳类稿、图谱原序作“法”。
(29)使:图谱序作“俟”。
(30)万:癸巳类稿、图谱原序作“百”。
(31)时:说郛本、图谱序无“时”字,从各本补。
(32)“绍兴”句:癸巳类稿、图谱原序引至此句为止。十一:癸巳类稿、图谱原序作“十有二”。
(33)易安室:欣赏编、夷本、秦钞、丽廔丛书、彤管遗编、古今女史、绿窗女史作“易安居士李清照”。
投翰林学士綦崇礼启
清照启:素习义方,粗明诗礼。近因疾病,欲至膏肓,牛蚁不分,灰钉已具。尝药虽存弱弟,譍门唯有老兵。既尔苍皇,因成造次。信彼如簧之说,惑兹似锦之言。弟既可欺,持官文书来辄信;身几欲死,非玉镜架亦安知。僶俛难言,优柔莫决。呻吟未定,强似同归。视听才分,实难共处,忍①以桑榆之晚节②,配兹驵侩之下才。身既怀臭之可嫌,惟求脱去;彼素抱壁之将往,决欲杀之。遂肆侵凌,日加殴击,可念刘伶之肋,难胜石勒之拳。局天扣地,敢效谈娘之善诉;升堂入室,素非李赤之甘心。外援难求,自陈何害,岂期末事,乃得上闻。取自宸衷,付之廷尉。被桎梏而置对,同凶丑以陈词。岂惟贾生羞绛灌为伍③,何啻老子与韩非同传。但祈脱死,其望偿金。友凶横者十旬,盖非天降;居囹圄者九日,岂是人为!抵雀捐金,利当安往;将头碎壁,失固可知。实自谬愚,分知狱市。此盖伏遇内翰承旨,搢绅望族,冠盖清流,日下无双,人间第一。奉天克④复,本缘陆贽之词;淮蔡底平,实以会昌之诏。⑤哀怜无告,虽未⑥解骖;感戴鸿恩,如⑦真出已。故兹白首,得免丹书。清照敢不省过知惭,扪心识愧。责全责智,已难逃万世之讥;败德败名,何以见中朝之士。虽南山之竹,岂能穷多口之谈;惟智者之言,可以止无根之谤。高鹏尺鷃,本异升沈;火鼠冰蚕,难同嗜好。达人⑧共悉,童子皆知。愿赐品题,与加湔洗。誓当布衣蔬食,温故知新。再见江山,依旧一瓶一钵;重归畎亩,更须三沐三薰。忝在葭莩。敢兹尘渎。
按此启殆作于绍兴二年九月或稍后,綦崇礼为翰林学士之时。
①忍:苕溪渔隐丛话、诗话总龟、事文类聚、宋诗纪事作“猥”。
②晚节:各本作“暮景”,宋诗纪事作“晚景”。
③伍:宋诗纪事作“侪(chái)”。
④克:癸巳类稿作“收”。
⑤“实以”句:癸巳类稿作“共传昌黎之笔”。
⑥虽未:癸巳类稿作“义同”。
⑦如:癸巳类稿作“事”。
⑧人:癸巳类稿作“者”。
金石录后序
右金石录三十卷者何?赵侯德父①所著书也。取上自三代,下迄五季,钟、鼎、甗(yǎn)、鬲、盘、彝、尊、敦之款识,丰碑、大碣,显人、晦士之事迹,凡见于金石刻者二千卷,皆是正②伪③谬,去取褒贬,上足以合圣人之道,下足以订史氏之失者,皆载④之,可谓多矣。 呜呼,自王播⑤、元载之祸,书画与胡椒无异;长舆、元凯之病,钱癖与传癖何殊。名虽不同,其惑一也。余建中辛巳,始归赵氏。时先君作礼⑥部员外郎,丞相时⑦作吏部侍郎。侯年二十一,在太学作学生。赵、李族寒,素贫俭。每朔望谒告出,质衣,取半千钱,步入相国寺,市碑文果实。归,相对展玩咀嚼,自谓葛天氏之民也。后二年,出仕宦,便有饭蔬⑧衣练⑨,穷遐方绝域,尽天下古文奇字之志。日就月将,渐益堆积。丞相居政府,亲旧或在馆阁,多有亡诗、逸史,鲁壁、汲冢所未见之书,遂力传写,浸觉有味,不能自已。后或见古今名人书画,一⑩代奇器,亦复脱衣市易。尝记崇宁间,有人持徐熙牡丹图,求钱二十万。当时虽贵家子弟,求二十万钱,岂易得耶。留信宿,计无所出而还之。夫妇相向惋怅者数日。后屏居乡里十年⑾,仰取俯拾⑿,衣食有余。连守两郡,竭其俸入,以事铅椠。每获一书,即同共勘校,整集签题。得书、画、彝、鼎,亦摩玩舒卷,指摘疵病,夜尽一烛为率。故能纸⒀札精致,字画完整,冠诸收书家。余性偶⒁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叶⒂、第几行,以⒃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⒄,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故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⒅。收书既成,归来堂起书库,大橱簿甲乙,置书册。如要讲读,即请钥上簿,关出⒆卷帙。或少损污,必惩⒇责揩完涂改(21),不复向时之坦夷也。是欲求适意,而反取憀(liao)栗。余性不耐,始谋食去重肉,衣去重采,首无明珠、翠羽(22)之饰,室(23)无涂金、刺绣之具。遇书史百家,字不刓(wán)缺,本不讹谬者,辄市之,储作副本。自来家传周易、左氏传,故两家者流,文字最备。于是几案罗列,枕席枕藉,(24)意会心谋,目往神授,乐在声色狗马之上。至靖康丙午岁,侯守淄川,闻金寇(25)犯京师,四顾茫然,盈箱溢箧(qiè),且恋恋,且怅怅,知其必不为己物矣。建炎丁未春三月,奔太夫人丧南来。(26)既长物不能尽载,乃先去书之重大印本者,又去画之多幅者,又去古器之无款识者,后又去书之监本者,画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凡屡减去,尚载书十五车。至东海,连舻渡淮,又(27)渡江,至建康。青州故第(28),尚锁书册什物,用屋十余间,期明年春再具舟载之。十二月,金人陷青州,凡所谓十余屋者,已皆为煨烬矣。建炎戊申秋九月,侯起复知建康府。已酉春三(29)月罢(30),具舟上芜湖,入姑孰,将卜居赣水上。夏五月,至池阳。被旨知湖州,过阙上殿。遂驻家池阳,独赴召。六月十三(31)日,始负担(32),舍舟坐岸上,葛衣岸巾,(33)精神如虎,目光烂烂射人,(34)望舟中告别。余意甚恶,呼曰:“如传闻(35)城中(36)缓急,建炎戊申秋九月,侯起复,知建康府。已酉春三月罢,具舟上芜湖,入姑孰,将卜居赣水上。夏五月,至池阳。被旨知湖州,过阙上殿,遂驻家池阳,独赴召。六月十三日,始负担舍舟,坐岸上,葛衣岸中,精神如虎,目光烂烂射人,望舟中告别。余意甚恶,呼曰:“如传闻城中缓急奈何。”戟手遥应曰:“从众。必不得已,先弃辎重,次衣被,次书册卷轴,(37)次古器,独所谓宗(38)器者,可自负抱,与身俱存亡,勿忘之(39)。”遂驰马去。途中奔驰,冒大暑,感疾。至行在,病店。七月末,书报卧病。余惊怛(dá),念侯性素急,奈何。病店或热,必服(40)寒药,疾(41)可忧。遂解舟下,一日夜行三百里。比至,果大服柴胡、黄芩药,疟且痢,病危在膏盲。余悲泣,仓皇不忍问后事。八月十八(42)日,遂不起。取笔作诗,绝笔而终,殊无分香卖履之意(43)。葬毕,余无所之。(44)朝廷已分遣六宫,又传江当禁渡。时犹有书二万卷,金石刻二千卷,器皿、茵褥,可待百客,他长物称是。余(45)又大病,仅存喘息。事势日迫。念侯有妹婿,任兵部侍郎,从卫在洪州,遂遣二故吏,先部送行李往投之。冬十二月,金寇(46)陷洪州,遂尽委弃。所谓连舻渡江之书,又散为云烟矣。独(47)余少轻小卷轴书帖、写本李、杜、韩、柳集,世说、盐铁论,汉唐石刻副本数十轴,三代鼎鼐十数事,南唐写本书数箧,偶病中把玩,搬在卧内者,岿然独存。上江既不可往,又虏势叵测,有弟迒(háng)任(48)敕局删定官,遂往依之。到台,守(49)已遁。之剡(shàn)出陆,(50)又弃衣被走黄岩,雇舟入海,奔行朝,(51)时驻跸章安,从御舟海(52)道道(53)之温,又之越。庚戌十二月,放散百官,遂之衢。绍兴辛亥春三月,复赴越,壬子,又(54)赴杭。先侯疾亟时,有张飞卿学士,携玉壶过,视侯,便携去,其实珉(mín)也。不知何人传道,遂妄言有颁(55)金之语(56)。或传亦有密论列者。余大惶怖,不敢言,遂(57)尽将家中所有铜器等物,欲走(58)外廷投进。到越,已移幸四明。不敢留家中,并写本书寄剡(59)。后官军收叛卒取去,闻尽入故李将军家。所谓岿然独存者,无虑十去五六矣。惟有书画砚墨,可五七簏(60),更不忍置他所。常在卧塌下,手自开阖。在会稽,卜居土民钟氏舍。忽一夕;穴壁负五簏去。余悲恸不已(61),重立赏收赎。后二日,邻人钟复皓(62)出十八轴求赏,故知其(63)盗不远矣。万计求之,其余遂不可出。今知尽为吴(64)说运使贱价得之。所谓岿然独存者,乃(nǎi)十去其七八。所有一二残零不成部帙书册三数种,平平书帙(65),犹复爱惜如护头目,何愚也耶。今日忽阅(66)此书,如见故人。因忆侯在东莱静治堂,装卷(67)初就,芸签缥带,束十卷作一帙。每日晚更(68)散,辄校勘二卷,跋题一卷。此二千卷,有题跋者五百二卷耳。今手泽如新,而墓木已拱,悲夫!昔萧绎江陵陷没,不惜国亡,而毁裂书画。杨广江都倾覆,不悲身死,而复取图书。岂人性之所著(69),死生不能忘之欤。或者天意以余菲薄,不足以享此尤物耶。抑亦死者有知,犹斤斤爱惜,不肯留在人间耶。何得之艰而失之易也。呜呼,余自少陆机作赋之二年,至过蘧(qú)瑗(yuàn)(70)知非之两岁岁,三十四年之间,忧患得失,何其多也。然有有必有无,有聚必有散,乃理之常。人亡弓,人得之,又胡足道!所以区区记其终始者,亦欲为后世好古博雅者之戒云。绍兴二(71)年、玄黓(chì)岁,壮月朔甲寅,易安室(72)题。
按此序大要,另见《容斋四笔》卷五。从之出者有《诗文史》卷十一、《彤管遗编》续集卷十七、《古文品外录》卷二十三、诗词杂俎本《漱玉词》等,不另校。又《金石录》旧抄本颇多,未能多校。此以吕无党抄本为底本。此序又收入孙星衍所编《续古文苑》卷十二,即录自雅雨堂本《金石录》,不另校。
后序所署年月,以及序内所叙述各事之日期,多有问题,请参阅后附《李清照事迹编年》。
①德父:商务印书馆排印明抄本《说郛》卷十九载《瑞桂堂暇录》(以下简称郛瑞本)作“夫”。按赵明诚之字,宋人或作德甫,或作德父,或作德夫,盖三字通用。
②正:瑞本作“正其”。
③伪:康熙谢世箕刻本《金石录》(以下简称谢本)、雅雨堂《金石录》(以下简称雅本,三长物斋丛书本《金石录》出自雅本,不另校)、结一庐刊津逮秘书未刻本《金石录》(以下简称结本)俱作“譌(é)”,“譌”即“讹”字,讹谬较伪谬为常见,疑作“譌”为是。
④载:瑞本作“具载”。
⑤播:何义门校:“‘播’当作‘涯’。”(此据四部丛刊续编景印清吕无党手抄本《金石录》所附校勘过录。下引顾千里、吕无党校语同。)顾亭林《日知录》引作“王涯”,(见下)或顾所本作“王涯”也。
⑥礼:瑞本作“吏”。按李清照之父李格非似未尝为吏部员外郎,疑涉下赵挺之为吏部侍郎而误。
⑦时:结本无“时”字。顾千里校(以下简称顾校)抹去,注:“‘时’字钱本已衍。”(钱本指明钱叔宝抄本)
⑧蔬:雅本作“疏”,明会稽钮氏世学楼钞说郛本《瑞桂堂暇录》(以下简称钮抄)作“素”。
⑨练:谢本、雅本、钮抄作“练”。顾校:“‘练’,钱本已伪。”参阅注释⑦。
⑩一:明谢行甫钞本《金石录》(以下简称谢抄)、结本、雅本、瑞本作“三”。
⑾十年:顾校抹去“十年”二字,注:作“钱本亦衍。”结本无此二字,与顾校合。
⑿拾:吕无党校作“给”,谢本亦作“给”。
⒀纸:瑞本作“笔”。
⒁偶:瑞本作“偏”(钮抄仍作“偶”)
⒂叶:结本作“叶子”;顾校“叶”下增一“子”字,注:“钱本已脱”。
⒃以:瑞本作“比”(钮抄仍作“以”)
⒄中:顾校抹去“中”字,注:“钱本已衍。”
⒅屈:瑞本作“少缓”。
⒆出:顾校抹去“出”字,注:“钱本有。”(结本无此字,与顾校同。)
⒇惩:顾校改“征”。结本亦作“征”,与顾校合。
(21)揩完涂改:瑞本作“楷涂完整”。揩:雅本、结本作“楷”。
(22)翠羽:原作“翡翠”,据瑞本改。
(23)室:谢抄作“体”。
(24)枕席枕藉:瑞本作“枕藉枕席”。枕席:雅本、结本无此字。 枕藉:谢抄二字空格。
(25)寇:据瑞本改。按此必清照原文如是。今各本《金石录》所载后序俱作“人”,盖已经窜改。
(26)“奔”句:钮抄此下有空格若干。按后序此处文气不接,意义不明,必有阕文。钮抄尚留空格,足资考证,最为善本。
(27)又:瑞本作“及”。
(28)第:原作“地”,据雅本、结本改。
(29)三:顾校改“二”,注:“钱本‘三’”;结本亦作“二”。
(30)罢:瑞本“罢”字下有“建康”二字。
(31)三:瑞本作“二”。
(32)担(担):顾校改“檐”。
(33)葛衣岸巾:瑞本作“著衣巾”。“葛”:钮抄作“著”。
(34)“目”句:瑞本作“目烂烂光射人”。
(35)闻:顾校“闻”下增一“或”字,注:“钱本脱”。
(36)中:结本“中”下有“或”字。
(37)次书册卷轴:瑞本作“次书册,次卷轴”。
(38)宗:钮抄作“宋”;宋本《容斋四笔》亦作“宋”,据谢抄、雅本、结本、瑞本改。
(39)忘之:谢抄、谢本、雅本作“忘也”,顾校“也”改“之”。瑞本作“亡失”。
(40)服:据顾校增,注:“钱本脱”。
(41)疾:结本作“复”。
(42)八:瑞本作“七”。
(43)意:结本作“念”。
(44)余无所之:瑞本作“顾四维无所之”。
(45)余:结本作“且”,顾校改“直”,注:“钱本‘余’”。
(46)寇:他本作“人”。按宋本《容斋四笔》引作“虏陷洪”,《瑞桂堂暇录》作“金寇陷洪州”。而通行本《容斋四笔》与传本《金石录》(明抄本亦然)俱不作“虏”或“寇”,必非清照原文。后人妄改,或出元人、清人之手。今据瑞本改。
(47)独:结本作“独余”;顾校下增“余”字,注:“钱本脱”。
(48)有弟迒任:谢抄作“有弟迒在”;结本作“有弟近任”;瑞本作“有弟仕”。
(49)守:谢抄、谢本、雅本、结本有“台”字。
(50)之剡出陆:瑞本作“之嵊在陆”;钮抄此句下有空格若干,盖此处亦有脱文,旧抄本殊可贵也。
(51)奔行朝:瑞本作“奔赴行在”。
(52)海:瑞本作“岸”。
(53)道道:谢抄、谢本、雅本、结本、瑞本“道”字不叠。
(54)又:顾校抹去,注:“钱本衍”,结本无此字。
(55)颁:癸巳类稿引作“颂”,未知所据。
(56)语:瑞本作“诏”(钮抄仍作“语”)
(57)遂:雅本、结本作“亦不敢遂己”。
(58)走:雅本、结本作“赴”;瑞本作“去”。
(59)剡:瑞本作“嵊县”。
(60)簏:瑞本作“盝(lu)”。
(61)不已:雅本、结本作“不得活”。
(62)钟复皓:瑞本作“钟浩”;钮抄作“钟皓”。
(63)其:瑞本作“真”(钮抄作“其”)
(64)吴:顾校旁注:“吾”。
(65)帙:谢抄、谢本、雅本、结本、瑞本作“帖”。
(66)阅:雅本、结本作“开”。
(67)卷:瑞本作“幖(biāo)”;钮抄作“标(标)”。
(68)更:雅本、结本、瑞本做“吏”。
(69)著:瑞本作“嗜”(钮抄作“著”)
(70)过蘧瑗:瑞本作“蘧伯玉”;钮抄作“过蘧伯玉”。
(71)二:瑞本作“四”,与《容斋四笔》所载合。
(72)室:瑞本作“堂”;三长物斋丛书本《金石录后序》此下有“李清照”三字署名。
祭赵湖州文
白日正中,叹庞翁①之机捷②。坚城自③堕,怜杞妇之悲深。
①翁:历城县志、癸巳类稿作“公”。
②捷:癸巳类稿作“敏”。
③自:尧山堂外纪、古今情史纂作“既”。
汉巴官铁量铭跋尾注
此盆色类丹砂。鲁直石刻云:“其一曰秦刀,巴官三百五十戊①,永平七年第二十七酉。”余绍兴庚午岁亲见之。今在巫山县治。韩晖②仲云。
按:《金石录》乃赵明诚所撰,李清照亦笔削其间(见《贵耳集》卷上)。清·王士禛《池北偶谈》卷十四且云:“赵明诚与其妇李易安撰《金石录》,其书最传。”赵明诚死于建炎三年(1129年),而此注则叙及绍兴二十年(1150年)事,近人颇以为此注乃清照所作。唯清照未尝至蜀,无由亲见是器。明·曹学佺《蜀中广记》卷六十八引作韩晖仲跋。如为韩晖仲跋语,则颇似后人所附。“余绍兴庚午亲视见之”,极似绍兴以后之语,或非李清照所加注。
①戊:雅雨堂丛书本《金石录》校语云:“鲁直误以‘斤’为‘戊’”。
②晖:四部丛刊本《金石录》过录顾千里校语云:“‘晖’旁注:注”。
词论
乐府声诗并著,最盛于唐。开元天宝间,有李八郎者,能歌擅天下。时新及第进士开宴曲江,榜中一名士先召李,使易服隐姓名,衣冠故敝,精神惨沮(jǚ),与同之宴所,曰:“表弟愿与坐末。”众皆不顾。既酒行,乐作,歌者进,时曹元谦、念奴①为冠。歌罢,众皆咨嗟称赏。名士忽指李曰:“请表弟歌。”众皆哂(shěn),或有怒者。及转喉发声,歌一曲,众皆泣下,罗拜曰:“此李八郎也。”自后郑、卫之声日炽(chì),流靡之变日烦,已有菩萨蛮、春光好、莎鸡子、更漏子、浣溪沙、梦江南、渔父等词,不可遍举。五代干戈,四海瓜分豆剖,斯文道熄。独江南李氏君臣尚文雅,故有“小楼吹彻玉笙寒”、“吹皱一池春水”之词。语虽奇甚,所谓亡国之音哀以思者也。逮至本朝,礼乐文武大备。又涵养百余年,始有柳屯田永者,变旧声作新声,出乐章集,大得声称于世。虽协音律,而词语尘下。又有张子野、宋子京兄弟、沈唐、元绛、晁次膺(yīng)②辈继出,虽时时有妙语,而破碎何足名家。至晏元献、欧阳永叔、苏子瞻,学际天人,作为小歌词,直如酌蠡(lǐ)水於大海,然皆句读不葺之诗尔。又往往不协音律者何耶?盖诗文分平侧,而歌词分五音,又分五声,又分六律,又分清浊轻重。且如近世所谓声声慢、雨中花、喜迁莺,既押平声韵,又押入声韵。玉楼春本押平声韵,又押上去声,又押入声。本押仄声韵,如押上声则协,如押入声,则不可歌③矣。王介甫、曾子固文章似西汉,若作一小歌词,则人必绝倒,不可读也。乃知别是一家,知之者少。后晏叔原、贺方回、秦少游、黄鲁直出,始能知之。又晏苦无铺叙;贺苦少典重;秦即专主情致,而少故实,譬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态;黄即尚故实,而多疵病,譬如良玉有瑕,价自减半矣。
①曹元谦、念奴:癸巳类稿误作“曹元念谦”。
②膺:癸巳类稿误作“鹰”。
③歌:癸巳类稿作“通”,此句下注:谓本可通侧,不拘上去入,若本侧则上去入不可相通。
贺人孪生启
无午未二时之分,有伯仲两楷之似①。旣系臂而系足,实难弟而难兄。玉刻双璋,锦挑对褓。
《诗词杂俎》本《漱玉词》云:“《漱玉集》不载,此启见《文粹拾遗》。”
按:《文粹拾遗》世无此书,毛晋亦未必曾见《漱玉集》,所云殆亦本《琅缳(“缳”字换“女”字偏旁)记》。
又按:沈雄《古今词话词品》卷下误引“玉刻双璋,锦挑对褓。”二句,以为李易安词。
①似:原作“侣”。古今词统作“异”,从宋稗类抄、宋诗纪事、癸巳类稿改。“似”或作“佀(sì)”,因字形相近而误作“佀”。
(二)补遗(2篇)
琴铭
□山之桐,斫(zhuó)其形兮。冰雪之丝,宣其声兮。□□□□,和性情兮。广寒之秋,万古流兮。
此铭据龚一《藏琴与传琴》一文录入,文载《文汇报》一九九二年四月三十日第五版笔会,曰:“(张正吟)传给我的一张无名琴,先生在赠送时及后来发表的文章中,都曾提及‘相传是李清照的遗物’。”
(龚一)后又有《正吟琴的鉴赏》一文,载上海今虞琴社编、上海音乐学院音乐研究所协编之《今虞琴刊续》,谓“龙池右侧为‘□□之桐,……万古流兮。’”
《文汇报》脱一“流”字。
此铭或琴上固有,或为清照自撰,姑存疑。
以上据徐培均《李清照集笺注》补。
《打马图经》例论
1、《李清照全集评注》,徐北文,济南出版社,2005年2月二版
《打马图经》例论
《〈打马图经〉例论》系李清照为“依马经”所写的打马“命辞”。“取其赏罚互度,每事作数语,随事附见”(上俱引自《打马图经序》),是对打马条例(规则)的阐释和论述,也是对有关经验教训的总结。“论皆骈语,颇工雅。”(清胡玉缙《许庾学林·〈打马图经〉跋》)
例论凡十三则,杂于《打马图经》各项条例之中。所论虽为打马,实则表现了李清照主战抗敌、收复失地的爱国主义思想,是研究李清照生平思想的重要材料之一。
《打马图经》明代周履靖《夷门广牍》本题作《马戏图谱》。
一 、“铺盆例”论
既先设席,岂惮攫金。便请着鞭,谨令编埒。罪而必罚,已从约法之三章;赏必有功,勿效绕床之大叫。
二、“本采例”论
公车射策之初,记其甲乙;神武挂冠之日,定彼去留。汝其有始有终,我则无偏无党。
三、“下马例”论
夫劳多者,赏必厚;施重者,报必深。或再见而取十官,或一门而列三戟。又昔人君每有赐,臣下必先乘马焉。秦穆公悔赦孟明,解左骖而赠之是也。丰功重锡,尔自取之,予何厚薄焉?
四、“行马例”论之一
九阳数也,故数九而立窝;窝险涂也,故入窝而必赏。既能据险,以一当千;便可成功,寡能敌众。请回后骑,以避先登。
五、“行马例”论之二
行百里者半九十,汝其知乎?方兹万勒争先,千羁竞辏。得其中道,止于半涂。如能叠骑先驰,方许后来继进。既施薄效,须稍旌甄。
六、“行马例”论之三
万马无声,恐是衔枚之后;千蹄不动,疑乎立仗之时。如能翠幕张油,黄扉启印;雁归沙漠,花发武陵。歌筵之小板初齐,天发之流星暂聚。或受彼罚,或旌己劳。或当谢事之时,复过出身之数。语曰:邻之薄,家之厚也。以此始者,以此终乎。皆得成功,俱无后悔。
七、“打马例”论之一
众寡不敌,其谁可当;成败有时,夫复何恨。若往而旋返,有同虞国之留;或去亦无伤,有类塞翁之失。欲刷孟明五败之耻,好求曹刿一旦之功。其勉后图,我不弃汝。
八、“打马例”论之二
赵帜皆张,楚歌尽起。取功定霸,一举而成。方西邻责言,岂可蚁封共处;既南风不竞,固难金埒同居。便请回鞭,不须恋厩。
九、“打马例”论之三
亏于一篑,败此垂成。久伏盐车,方登峻坂;岂期一蹶,遂失长涂。恨群马之皆空,忿前功之尽弃。素蒙剪拂,不弃驽骀;愿守门阑,再从驱策。溯风骧首,已伤今日之障泥:恋主衔恩,更待明年之春草。
十、“倒行例”论
唯敌是求,唯险是据。后骑欲来,前马反顾。既将有为,退亦何害?语不云乎:日暮途远,故倒行而逆施之也。
十一、“入夹例”论
昔晋襄公以二陵而胜者,李亚子以夹寨而兴者,祸福依伏,其何可知。汝其勉之,当取大捷。
十二、“落堑例”论
凛凛临危,正欲腾骧而去;骎骎遇伏,忽惊阱堑之投。项羽之骓,方悲不逝;玄德之骑,已出如飞。既胜以奇,当旌其异,请同凡例,亦倒全盆。
十三、“倒盆例”论
瑶池宴罢,骐骥皆归。大宛凯旋,龙媒并入。已穷长路,安用挥鞭?未赐弊帷,尤宜报主。骥虽伏枥,万里之志常存;国正求贤,千金之骨不弃。定收老马,欲取奇驹。既以解骖,请拜三年之赐;如图再战,愿成他日之功。
李清照集校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