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春秋演义
草木春秋演义 32回 驷溪云间子集撰 乐山人纂修
黄帝之尝百草也,盖辨其味之辛甘淡苦,性之寒热温凉,或补或泻或润或燥,以治人之病,疗人之疴,其功果非细焉。予因感之而集众药之名,演成一义,以传于世。虽半属游戏,然其中金石草木水土禽兽鱼虫之类。靡不森列,以代天地器物之名,不亦当乎!
夫刘寄奴之为汉朝仁德之君固矣,巴豆大黄之为番邦狼主亦固矣。至若巴豆大黄负欺君之罪,而竟以干戈犯界,轰轰烈烈何等威暴,致使异人并起,各逞技术奇幻成兵。此金石斛诚梁栋之材,父子竭忠效命,及诸将士皆尽握赤心努力汗马。卒乃番主邪正不胜,一朝摧败,不亦天乎!然或有讥此集杀戳太过,岂于真恶彼诸药而有心为是者哉,盖任其笔而作之耳。然始俑之责,予何逃哉!愿后世俊贤,阅予斯集,肯谅吾愚,勿深罪是幸。 驷溪云间子撰。
第01回 汉天下君臣仁政 众仙人山洞修真
第02回 蜀椒山强人独霸 金小姐被劫山林
第03回 金铃有难仙风救 银花守节女贞收
第04回 金石斛起兵征剿 黄总兵遣子探亲
第05回 木总兵起兵相助 天竺黄战败逃生
第06回 胡椒国兴兵犯界 天竺黄设计投军
第07回 天竺黄入关又叛 甘国老奉旨讲和
第08回 金元帅招兵买马 汉天子驾自亲征
第09回 汉番大战锁阳关 决明子计擒黎卢
第10回 汉英雄大破番兵 遵师命金铃下山
第11回 破飞刀金铃救父 败番军又复二关
第12回 斗异兽黄芪遇仙 威灵仙传宝刀甲
第13回 决明子计败番兵 密陀僧大施妖术
第14回 黄芪大战密陀僧 金铃法斗番皇后
第15回 女贞仙法破番后 汉军大破九皮将
第16回 元帅智排八阵图 黄芪刀砍四番将
第17回 云母斗法败汉兵 女萎瓶收飞石燕
第18回 覆盆子法损铜牌 金铃子再破飞刀
第19回 鬼督邮摆五行阵 木兰袋收葫芦巴
第20回 黄芪斗海石和尚 木贼偷婆婆针袋
第21回 打阵头元帅折兵 续断谷汉军受困
第22回 薯蓣仙破五行阵 决明师焚九皮将
第23回 汉元帅大破番兵 木兰将力取南星
第24回 蜀椒山草寇造反 石龙芮斧劈强徒
第25回 寮郎战死二凶僧 黄石力除两天王
第26回 云台亭汉王赏花 水精湖蛇怪兴妖
第27回 五黄将败巴嗒杏 银花循斩土殷蘖
第28回 乌头鬼箭射汉兵 木兰枪桃独脚仙
第29回 伏鸡子黑夜偷营 决明师智降柴胡
第30回 覆盆子破雌雄怪 威灵仙收仙子阵
第3l回 天罗阵天密丧身 番王献珍宝降汉
第32回 汉天子征番回国 封勋臣乐享太平
第1回 汉天下君臣仁政 众仙人山洞修真
臣贤君圣满朝端,国富年丰民尽欢。
数位神仙修炼易,一个明师学道难。
话说汉朝中宣年问,君王刘寄奴以仁政治天下,百姓欢悦,庶民和畅。朝中有宰相管仲,亚相杜仲,许多文武官员辅佐。正宫皇后景天娘娘,生太子王孙、兰花公主兄妹二人。太子年方一十九岁,公主一十七岁。那王孙太子聪敏多才,延先生姓甘名草,其人面黄长髯,年有五十多岁,腹中又有奇才,先帝之大臣,当今天子赐号曰国老,在宫中教王孙太子的诗书。那汉帝刘寄奴,安享太平,不在话下。
却言长安总兵金石斛,为人忠厚,义智勇足备,惯用点钢枪,神出鬼没,力敌万人。夫人木氏,小字香娘。长子名金樱子,其母梦仙娥送樱子一枚食之,因而分娩之后,故名金樱子。二小姐乳名银花,生得如嫦娥一般。三公子名金铃子,那金石斛得一梦,梦见一个童子摇铃而入,直至后堂忽然不见,苏时忽然闻得妇女报道:“老爷,夫人产下三公子。“但见异香满室,祥光霭霭,金石斛大喜,取名金铃子。金樱子年二十岁,金银花小姐年一十八岁,金铃子年一十五岁,幼习武艺,善使两个银锤。那金樱子十八般武艺精明,有百步穿杨之箭,又善用一枝方天大戟,更兼琴棋书画,无所不知,十七岁上中了武状元。天子大喜,钦召进宫,命太子习琴棋之艺。故金樱子时常进宫,王孙太子待之最厚。那金石斛的大舅木通,即木氏之弟,现任宣州总兵,其人大力无穷,有托粱换柱之力,深通兵法,惯使郁金刀一把,重一百一十斤。兄弟木兰向在白芨山仙茅洞拜覆盆子为师,学那长生不老之秘诀,无穷变化之仙方。正是:
炼就仙家妙术,将来济国安民。
却说雅州总兵黄连,为人忠直,温诚性冷,所生二子,长曰黄芪,次曰黄芩,三曰黄丹。黄芪年一十八岁,黄芩年十五岁,黄丹年十二岁。早失其母,黄连断弦不娶,兄弟三人读通了四书五经,好习武艺,皆好骑马射箭,黄总兵训习他的兵书,都知兵法,一十八般兵器,件件皆能。那黄连有个兄弟名叫黄环,在申州为参将,父子兄弟四人,在雅州镇守牛黄关不提。
且说石华山白合洞有一个薯蓣真人,往山中修炼千年,道法神通,变化微妙,生得面如银杏,三绺长须,手持白玉如意一枝。徒弟都念子,面似傅粉,头挽两枚丫髻,身穿荷花色道袍,腰上拴侧柏叶,足踏红鞋,后执白前圈。按下师徒在山巾修行不表。
且言武当菩萨石洞有一位威灵仙,他是仙家之首,道教之原,乃是混沌初开之时,直修至如今,修了几万年方得成仙家之祖,他所食者乃是山中生的苦瓜、甜瓜,木耳、竹笋、萝勒菜、藕丝菜、荇菜、香蕈、磨蒸蕈之类,那威灵仙师修得千般变化,法力无边,屡屡白日升天。有一只叫天昆布袋,长尺二寸,广八寸许,任你什么宝贝物件、仙家的器用与那金水水火土五行器件,尽可收来,并盖天下之人亦能收尽,他炼成的果是宝贝,你道罕见也不罕见。那威灵仙有四个徒弟,大徒弟决明子,二徒弟天仙子,三徒弟益智子,四徒弟预知子。那四个徒弟惟有决明子学不来道法,只学会了仙卦与阴阳决断甚明,列阵行兵、六韬三略、兵书战策之类,那仙家的法术却一些也不会。一日威灵仙唤决明子道:“你今在我处学道四十余年, 一些仙法未曾学会,我看你命中还有二三年凡尘之事。吾轮指算来,乃是汉家仁德天下,明年当有番邦胡椒国起兵入寇,要夺汉家的江山,那胡椒国王却也是番邦的真命,有异人辅他,纵横扰乱,急未能平。汉天子刘寄奴,乃仁德之主,你可下山去辅佐他,等待三年平定之日,你的功成之际,却上山来,那时修仙学道,以成天果便了。”那决明子泣拜道:“承大仙训诲了小弟子四十多年,奈弟子蒙蔽顽愚,不能明透仙家之微幻,今弟子一无所学,怎去辅佐汉王了却尘事?”威灵仙微笑道:“你如今下山去辅佐汉主,以汝之所学足以动天下之人矣,你且下山去,见机而作。”那决明子无可奈何,只得拜别威灵仙。那威灵仙又道:“你去辅佐汉家,明年汉室与番邦争斗,必有损伤,吾有一种仙草,名曰不死草,今付你带去,以救汉朝兵将。”那决明子拜而受之,辞别了威灵仙与师弟天仙子等,一迳下去。行过了武当山,那决明子抬头一看,山下的景致,时已秋波国色,但只见:
四面丛遮树木,周围尽是村庄。满鼻香风,万朵芙蓉辅绿水;
迎眸翠色,千枝荷叶铺池塘。远望去阴阴柳影,近看来细细松清。
当时决明子下山来,周流四方,遍游天下,往各处州县前卖卦,见机行事不提。却表雅州总兵黄连到京,来拜金总督。原来金石斛与黄连乃是同窗好友,不时来往,当下金石斛同入书房叙话。香茶已毕,就啖小酌,二人对饮。饮酒之间,金石斛问黄连道:“大令郎还未有亲事么?”黄连道:“正是。”金石斛道:“弟有小女银花,亦未曾受聘,欲招大令郎为东床,未知兄台意下如何?”黄连道:“大小子虽中了一个武举,还未寸进,怎敢高攀贵阁。”金石斛笑道:“吾兄台言之差矣。以吾看大令郎后当极贵,乞仁兄见诺。”黄连道:“多承兄台见爱,弟不敢推辞,就诘令爱的贵庚。”那金石斛大喜,起身入内与夫人商议。木氏夫人道:“但凭相公之意。”金石斛就写了庚帖出来交送与黄连,那黄连双手接了纳于袖中,就在身上取一个圈来,乃二十颗明珠串就的,名日珍珠圈,将来送与金石斛略为聘礼,改日再为行大聘便了。金石斛接了收贮,黄连起身告别,金石斛送出辕门,作别上马而去。金石斛欣欣然入内堂来说知夫人,将珍珠圈付与银花小姐。小姐接了,面泛桃红,入内房去了。
原来黄连与石斛好友,前年打发黄芪来问候,金石斛夫妇俱已见过了的,木氏夫人也自喜他眉清日秀,体貌魁梧,甚是欢心,彼此定亲不表。那银花小姐时常有疾,曾许下一个愿心,要到宣州海金沙寺内去纳愿心,参拜观音大士,亲自要去。金石斛道:“此去宣州多是旱路,如何去得。”银花小姐道:“孩儿坚至诚心,自去还愿,菩萨决必感应,况娘舅在彼。”木氏夫人道:“我女儿亲去果好,倘路上有不测,可差得力的家人、能干苍头前去。”金石斛道:“既是如此,可差苍头金箔,他的本事倒也了得,三儿金铃子他护送姐姐去还香,他的年纪虽小倒也伶俐。”吩咐金铃子道:“你相送姐姐到宣州地面滑石街海金沙寺内去还愿,参拜过了檀香观音大士,就去问候平舅,即可回来。”金铃子答应道:“晓得。”那金石斛选定了明日是出行吉日,吩咐总管们快备香烛纸马,车子一乘,传令叫家将秦艽、石羔、荆芥、霍香四员勇将侍候。金箔备了行李马匹兵器之物,金铃子打扮定了,银花小姐结束已毕,带了侍女泽兰,姐弟二人拜别了父母。金石斛与夫人叮咛讫,送出私衙。金银花小姐上了车子,四员将官前面上了马,各带兵器,金铃子上马与苍头金箔在后随护,一路滔滔而去。不知路上平安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2回 蜀椒山强人独霸 金小姐被劫山林
盗跖由来性本强,掠物劫财不寻常。
最恼恭谋使暗计,军官不胜且遭殃。
话说金石斛与夫人入内,夫人道:“如今差了他六人随去,你可放心得下了。”正话间,只见大公子朝内走来。那金樱子拜见了父母。夫人道:“你到宫中去了四五日,今日回来。”吩咐摆酒与公子致贺。金樱子道:“母亲,三弟为何不见?”夫人道:“你妹子银花到宣州去还愿心,故此你父亲叫他送去了,家将数员随护,多则半月就回的。”金樱子道:“我这里到宣州皆是旱路,途中倘有不虞,便怎么处置?”金斛道:“吾儿小心极是,但去程途说吾的名,谁收违拗。”金樱子道:“如此便是了。”当下休提。
且言宣州柿城之西有一座山,名曰蜀椒山,山中被一强人占住,打家劫舍,抢夺行商,杀人放火,掳掠民财,横冲直撞,没有敢当。官兵几次收他不住,稳坐山中,号为天竺黄,身一丈,腰大十围,使一柄大刀,有八九十斤,千万人近他不得。又有一个参谋姓郁名李仁,聚集千把喽罗兵,在山中落草。那天竺黄在山上与参谋郁李仁说话,早有小喽罗报道:“启上大王爷,我们在山下探听行商,望见远远有一队车马来也。”天竺黄道:“为何不去抢劫他?”小喽罗道:“前面有乘车,车前有四位将官,个个勇猛,车后一个少年小将,骑一匹白马,手执一个银锤;又有一人,也是有勇的,蹙蹙踊踊而来。”天竺黄道:“军师有何计较?”郁李仁道:“大王有如此本事,出去杀他四个,把车马抢了来,或者有美面女子在内,就与大王作一个押寨夫人可不好么。”天竺黄大喜道:“军师之言,正合吾意。”即忙装束起来,你看怎生的打扮,但只见:
头顶嵌宝盔,身披乌油甲,腰系狮蛮,足蹈战靴。
手执大砍刀,威风凛凛;坐下乌雅马,杀气森森。
那天竺黄点了五百喽罗,吹哨一声,开关冲出马来,喝声道:“来者留下买路钱,放你们过去。”那四个家丁吃了一惊,说道:“呔,你这强盗不知世务,我们乃长安金总兵府中内眷,要到宣州去还香愿的,你这些强人擅敢拦阻,又强索路钱。”那天竺黄哈哈大笑道:“任你是当今天子,都要买路钱哩。”四个将官大怒,各掣兵器一齐拥上。天竺黄不慌不忙,把大砍刀一架,四个将官的手震得生痛,叫声:好厉害的强盗。那四个围住天竺黄好杀,天竺黄不放在心上。后面的车子停了,那银花小姐在车中叫道:“三弟,不好了,前面有强盗在那里与我家丁们厮杀了。”金铃子出马一望,对姐姐道:“那强盗十分厉害,待我去杀他一阵。”金箔道:“公子你须要小心,那强盗厉害,不是当要的,不若你与车夫在此保护小姐,待我去杀败了他,然后过去。”金铃子道:“不妨,待我去。”那个金铃子年纪虽只有一十五岁,武艺皆精,勇力过人,他全不在意下,拿了双锤,把缰绳一紧,跑出马来叫道:“呔,你这毛贼不得无理,俺金铃子三公子来了。”天竺黄笑道:“你这孩子作什么?”金铃把双锤就打,天竺黄把大砍刀这一隔回去,照来人将刀一起砍下来,正中霍香,连人带马死于非命。金铃子大怒骂道:“毛贼杀我一员家将,誓报此仇。”三将咬牙切齿用力来战。要晓得,那四个将官尚且被杀了一个,况且三个,如何抵挡得住。
金铃子叫道:“你三人且歇,待我杀他一阵便了。”拍过马来喝道:“你这强盗且休,吾问你,你这强盗叫甚名字,俺二爷爷锤上不死无名之辈。”那天竺黄笑道:“你孩子们倒也知事,吾乃蜀椒山大王天竹王是也。”金铃子道:“不必多言,放马过来。”众喽罗兵吹哨一声,金鼓连天,他二人一来一往,一上一下,好一场厮杀,杀得好不厉害,但只见:
一柄大刀如天飞白雪,两个银锤似山折金瓜;宝刀起浑如大海戏珠龙,银锤来犹若千颗轩辕镜。
这回厮杀鬼神惊,年少金铃难取胜。
天竺黄好不了得,把大砍刀直上直下,那金铃子抵挡不住,三个将官又上,天竺黄全不在意下。这恼了金箔,叫车夫好生看守行李车子,那个泽兰在车旁边哭起来。金箔道:“你不必着急,好生服侍小姐。”金箔提了一把朴刀赶来帮助,六个人在山脚下杀到二十回合不分上下。军师郁李仁在山上看得花了眼,悄悄的引了数十喽罗打从山后过去,把车夫与侍女泽兰杀死,众喽罗兵把车子推的推,行李扛的扛,上山去了。银花小姐叫苦不迭。却说金铃子杀得两臂酸麻,抬转头一看,叫道:“不好了,中他的计了,吾姐姐被他劫去了。”金箔大惊,叫道:“罢了!”手中的刀一松,被天竺黄一刀砍作两段。金铃子叫道:“好厉害的强盗!”杀得两臂如千斤之重,正在危急之秋,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
第3回 金铃有难仙风救 银花守节女贞收
上天从来不绝人,应叫仙子救金铃。
同胞姐弟今分散,云内收徒一女贞。
却说那秦艽、石羔、荆芥三将与金铃子战那天竺黄,抖擞精神,杀他不过;银花小姐被抢劫去了,杀到几时方休?肚中又饥饿了,日已西斜,叫声:“三公子,我们逃走了罢。”三人走了有一里多许,那金铃子独自战那强盗,杀得气喘吁吁,被天竺黄把刀只一隔,双锤落地。金铃子叫声“吾命休矣!”忽然起一阵香风,把金铃子吹着去了。那三个将官,远远望见三公子被风刮去,大骇,俱回到厮杀场,没做道理处。石羔道:“是被妖邪风吹去了。”秦艽道:“可不要跌死了么!”荆芥道:“吾们连夜赶回家去,再作计较。”当下三人连夜逃回家去不表。
且言那天竺黄得胜回山,郁李仁迎道:“大王今日这场厮杀,辛苦之至,如今是恭贺了,在下略施小计,大王的押寨夫人就有了。”天竺黄大悦,吩咐将小姐藏在后花园内,拨两个丫环,名叫甘兰、野菊道:“你两个好生看待,吾大王卜了吉日,整备花烛宴席便了。”两个丫头答应一声去了。天竺黄吩咐快备酒席,同军师欢饮,按下这里饮洒不提。
却表薯蓣真人在石蕊百合洞中打坐,忽然心血潮起,打开慧眼一看,原来是金铃子有难,便叫徒弟都念子快去救来。那都念子吹下一口仙风,把金铃子救去。当下金铃子被风吹了去,茫茫渺渺,吹到一座山中。睁眼抬头一看,但只见:
青山削翠,碧岫堆云。两岸分虎踞龙盘,四面有猿声鹤唳。朝看云封山顶,暮观日挂林梢。
流水潺湲,涧内声声鸣玉佩;飞泉瀑布,洞中隐隐奏瑶琴。若非道家修行,定有仙人炼药。
金铃子看完想道:此地若非仙家之所,怎有这般景致。正行间,只听得前面有人叫道:“金铃金铃,随吾同行。”金铃子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道童。但只见:
头挽两枚丫髻,身穿一领青衣,腰中绦结草来编,脚上芒鞋麻间隔。
明眸皓齿飘飘,并不染红尘;绿鬓朱颜耿耿,全然无俗态。
金铃子连忙近前作礼道:“请问师兄,这里莫非仙家之所么?”道童道:“然也,今日吾师父知你有难,令吾来救你,化阵仙风吹你到此,不然你命休矣。”金铃子叩谢了童子。那都念子道:“快同吾去见师父。”金铃子恭恭敬敬,随了童子入内拜见仙师。只见那薯蓣真人端坐在云床之上,问曰:“金铃子你来了么?”金铃子拜跪谢道:“多承仙师打救弟子之命,大恩当报。今弟子有缘得见仙师,实出于万幸矣。”薯蓣仙道:“你因何而来到此地?”金铃子禀道:“弟子奉家尊之命,送姐姐到宣州滑石街海金沙寺内参拜檀香观音,因有灵感之至,家姐许下心愿,特来还愿,故路远迢迢至此,二来母舅木通为宣州总兵,要去问候一番,不料中途遭此大变,承仙师救弟子之命,感恩不尽。”真人道:“吾早已尽知之矣。但你前生乃是吾之炼丹童子,因你犯了酒戒,故罚汝到凡尘也受些磨折。今你为人宽厚,不枉吾救你一番,如此且今住在此间,你姐姐自有救星,不必挂心,待一年之后,自有相见之日。”金铃子见那仙师如此神通,只得拜作弟子,与都念子师兄相称。真人教他学习兵书法术,不在话下。
且言那琥珀山水萍洞有一位女贞子娘娘,修道千年,法术变化精通,炼成宝剑一口,名曰早休剑,能飞起半空,毫光万道,取人的首级。有个徒弟山慈姑,原足渠州总兵山茱萸的女儿,山楂、山柰的姐姐,因早失其母,好修仙习道,参佛诵经,但欲出家修道,山茱萸亦无可奈何,只得送到琥珀山水萍洞女贞娘娘门下拜为师父,在山中学道修炼法术。女贞娘娘传他土遁法,不在话下。
一日女贞娘娘出去赴会,回来已晚,云过蜀椒山,只听下界隐隐哭声,暂停住在云头一看,原来有个关隘,但只见:
刀枪密密,剑戟森森,占据山中,有个绿林好汉;杀声震天,原是强盗逞能。
山上旌旗五彩色,关前兵马列成行。
女贞仙看完,步云缓缓而去,又听见呀的一一声,足见里边小女子出来,开了园门行至池边,两行珠泪扑簌簌的落下来,哭道:“我银花为何这等命苦,想我父母爱我如掌上之珠,因到宣州还愿,谁知路上生非,兄弟不知死活存亡,双亲如何知道。可恶这强盗,思想要逼我成婚,只在明日,如今料不能生,死何足惜!不免投池而死,寻个自尽。”那银花正欲跳下,只听得有人叫道:“不可如此。”那银花小姐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只见云中有位仙人,是道姑的打扮。银花小姐急忙跪于地下哭道:“大仙救命。”那女贞仙娘娘道:“贫道乃是琥珀山娘娘女贞仙是也。你今行此短见,人不知鬼不晓,可不是屈死了。不如跟吾去修行,可以脱此灾。”银花小姐道:“大仙若肯救弟子之命,弟子情愿同师父去修行便了。”
女贞娘娘道:“我救你去,但你是凡胎,如何驾云,你拿左手来。”女贞娘娘在他左手上书一道灵符,喝一声:“起。”不知不觉早已起在空中,一阵仙风,顷刻吹到了琥珀山上。女贞娘娘按下云头,将金银花小姐手上灵符摄去,小姐就下平地,同了女贞娘娘入水萍洞来。徒弟山慈姑迎接道:“师父回来了么。请问师父,后面的是何人?”那女贞娘娘把啼哭寻死救她的事一一言明。山慈姑大喜道:“师父如此慈悲救人,真可敬也。”女贞娘娘道:“金小姐,你命中应有一年灾难,如今权住在此间尘迹不到之所,待一年之后,那时使你父母兄弟相会便了。”于是拜女贞仙娘娘为师父,山慈姑为师兄。女贞娘娘教她兵书法术,银花小姐勤心受训,不知后来如何,且听下文分剖。
第4回 金石斛起兵征剿 黄总兵遣子探亲
盗在山中似虎强,将军更又胜豺狼。
莫道强人强到底,可知灭寇灭强梁。
却说天竺黄要请郁李仁主婚,排好宴席,挂灯结彩、乐人吹打,叫了喜娘嫔女,好不热闹。那天竺黄好不快活,在厅上与军师郁李仁说话,忽见丫头甘兰报道:“大王,不好丁,昨夜听得那小姐啼啼哭哭,天明进去看时已不见了。到处抓寻,并无踪迹,想必投池死了。”那天竺黄不听犹可,听了此言,气得乱跳乱跌,大喊道:“哪有此事。”郁李仁劝道:“大王不必焦躁,敢是丫头寻不到,所以不见,吾与大王自去寻来。”于是二人遍地抓寻,毛厕内去看看,马棚中也去睁睁,寻了半日,影也不见。天竺黄气得暴跳如雷,郁李仁道:“大王,吾千方百计抢得来与大王作押寨夫人,如今不见了,不干我事。”天竺黄坐在厅上,呆了半日,乐人吹打也不吹打。灯也收了,各各散去。郁李仁劝道:“大王如今气也无益,且将喜酒吃了,倘再有姣娥,抢做押寨夫人未为晚也。”郁李仁正在劝解之间,只见许多小喽罗皆来讨喜酒吃。那天竺黄叫道:“亲也作不成了,哪有喜酒吃。”这些小喽罗端的要吃喜洒,如今得罪了,天竺黄一场没趣,入内散去不提。
却言那三个家将,没命的奔回长安,也不通报,忙忙走入私衙,金石斛连忙出来,睁眼一看,原来是家将荆芥、秦艽、石羔,三人跪禀道:“老爷,不好了。”金石斛道:“小姐公子可到了么,为何这等慌张?”三人道:“我们护送小姐公子去走有大半多路,相近宣州有一座高山峻岭,名曰蜀椒山,忽听得一棒锣声,山上冲下一个强盗来,好不厉害,他引了喽罗兵阻住,要买路钱。吾们四个杀他不过,恼了三公子手持双锤去杀,马犹未到,被那强盗将霍香一刀砍死。四人杀了半日,杀他不过。那强盗名叫天竺黄,这把大刀如泰山一般之重。老总管金箔也来相帮,不提防山背后又有一个强人,引了喽罗兵将行李车子抢了去,把车夫与侍女泽兰杀死。金箔看见要去救,他刀松一下,被那强盗一刀砍死,我们各自走去了。三公子杀得大败,正在危急之间,忽然一阵香风,把三公子吹去了,吾等骇然奇异,故此星夜而回以报老爷。乞老爷提兵前去剿除,以救小姐。”金石斛听了这一番言语,大惊失色,丫环兰香入内报知夫人。夫人听了此言,目定口呆,一跤跌倒,使女、丫环急忙扶起。那夫人哭叫道:“吾女儿好好在家,如今出去遭此大变,呵呀强盗呵,吾与你仇深似海。”言完又哭不止。金石斛劝道:“夫人不必伤痛,女儿抢去,或者吉人天相,待我去救她出来。孩子被风吹去,倘有仙人救去亦未可知。”吩咐家人:“赶忙准备,待吾奏知圣上,发兵前去剿灭便了。”夫人大哭入内不言。
且言金石斛,急忙写成表章申奏天子。天子大怒,御笔忙批道:“着金石斛起兵征剿,平定回来,加功升赏。钦此。”命下,金石斛接了旨,谢恩毕,十日祭旗起兵,带了健将姜黄、白芷二人,秦艽、石羔为引路,点了三千兵马。金石斛顶盔擐甲,持枪上马,出兵伐贼。先已差人飞马去报知大舅爷木通,起兵前来相助,前后夹攻,使贼首尾不能相顾。家人领命去了,金总督起兵前去休言。
却表雅州总兵黄连,一日叫长子黄芪道:“你前年到岳丈府中去问候,今又过了二三年了,你去省问一回。”黄芪道:“路途迢远,叫孩儿独自一人去么?”黄连道:“我差苍头黄柏,他却也小心能干,你切不可在路上戏耍,到了长安金府中问了安,就可回来。”黄芪道:“晓得。”黄连又吩咐苍头黄柏道:“你同了公子去,路上须要小心服侍。”黄柏道:“小人领命。”那黄柏即便收拾行李马匹,黄芪拜别了父亲,又别了两个兄弟,黄芩、黄丹道:“大哥须要早去早回。”黄芪道:“正是。”黄芩、黄丹二人送出衙门,黄芪上了马,黄柏担了行李,一迳而去。日行夜宿,不止一日到了长安。金总督府中守门人通报,请到私衙。丫环兰香报夫人,那夫人连忙出来,丫环道:“姑爷到了。”夫人道:“姑爷至此,快迎进来。”黄芪入内参见岳父岳母,那夫人说起前情,两泪交流,诉与黄芪。黄芪劝道:“岳母不必焦心,待小婿去杀了这个强盗。”夫人道:“强盗大有本事,你岳父将提兵去征讨。且待你岳父回来再作道理。但此一去未知胜负何如,为岳母的心如刀刺,请贤婿住在此间,待你岳父回来,然后放心回去。”黄芪道:“多承岳母好意,但家父叮嘱,问了安就要回去。”夫人道:“不妨,贤婿住在此,多只一月,少只半月回去就是了。”吩咐厨房整了夜膳,黄柏把行李安下书室。夫人道:“你大舅金樱子在宫中教太子的棋画,四五日不回来了,府中又乏人,贤婿在此间料理则个。”当下黄芪住下不表。
且言金石斛起兵到了宣州地界,泰艽、石羔道:“禀上老爷,前面这座山便是蜀椒山了。”金石斛传令安营下寨,鸣金擂鼓,呐喊摇旗,放炮攻打。山下小喽兵见了,飞损入关,跪禀道:“大王,不好了,有官兵前来攻打了。”天竺黄道:“哪一方的官兵?“小喽兵道:“只见旗上乃是长安总督金。”天竺黄与郁李仁道:“原就是前日抢他的女儿,故此前来征讨,军师有何妙计退他的兵?”郁李仁道:“妙计倒有,一时生不出来,吩咐众喽兵将灰瓶滚木金汁等物多备在山上,严密防守,再作计较。”未知那天竺黄出关迎战否,看下文分剖。
第5回 木总兵起兵相助 天竺黄战败逃生
兵书战计古来闻,首末相攻不可争。
算就劫营稳取胜,不堪匹马败纷纷。
却言郁李仁对天竺黄道:“大王如此英雄,何惧官兵,大王且出关交战,可以杀败来军。”那天竺黄听了,连忙披挂,拿了大砍刀,上了乌骓马,领了五百个喽罗兵,一声炮响,冲出关来。金石斛列成阵势,四个副将立马于门旗下。天竺黄抬头一看,那金总督威风凛凛,怎生打扮,但只见:
锦鞍骏马紫丝缰,金翠明盔耀日光。
雀画弓悬一弯月,龙泉剑挂九秋霜。
绣袍巧制鹦哥绿,战服轻裁柳叶黄。
顶上缨花红灿烂,手持铁杆点钢枪。
当下金石斛大喝道:“强盗,你好好将吾的儿女送来,饶你的性命。若有半点差池,叫你死在目前。”天竺黄道:“将军小必忿怒,你令爱小姐车过此地,误为抢劫,今已投池而死了,请将军收兵去罢。”金石斛大怒,喝道:“你这毛贼,巧苦花语,擅敢支吾,看枪。”那天竺黄舞刀急架相还,两个在蜀檄山下厮杀。这一场大杀,但只见:
一对南山猛虎,两条北海苍龙;龙怒时头角峥嵘,虎斗处爪牙狞恶。
似银钩不离锦毛团,如铜叶振摇金色树。翻翻伏伏,点钢枪无粒米放入;往往来来,大砍刀有千般解数。
大砍刀当头劈下,离顶门只差毫分;点钢枪用力刺来,望心坎略差半指。
用大砍刀的壮士,威风上逼斗牛寒;使点钢枪的将军,怒气起如雷电发。
一个是扶持社稷天蓬将,一个是整顿江山黑煞神。
当下金石斛与天竺黄杀到四五十合,未分上下,姜黄、白芷拍马前来相助。姜黄使方天戟,白芷用大刀,三个战一个。天竺黄抖擞精神,闪开枪,架开刀,迫开戟,杀到天昏地黑,日色无光。天竺黄看看要败下来,郁李仁在山上鸣金,那天竺黄把乌骓马一提,大败而走,急速上山紧守不出。金石斛离山十里下寨,在营中闷闷不乐。
却言宣州总兵木通,得了姐夫金石斛的消息要他发兵相助,即刻出兵从东杀来,直至蜀椒山下放炮攻打。却言天竺黄杀得一身冷汗,军师郁李仁接着:“大王,吾看这总督金石斛与大王对手,况他的手下又有四员健将,大王与他力战决不能取胜,今日他胜了一场,乘他不作准备,大王今夜可带领喽兵,悄悄去劫他的营寨,可得全胜。”天竺黄大喜道:“妙呵,军师之言有理。”候到夜间行事不提。且言木通在蜀椒山之东放炮攻打,只是不见有人出来。木通忖思道:吾看此山高险,那强人必不听见,不如待吾引兵去会过了姐夫再作区处。木通算计已定,领了人马,已是黄昏时分了,军士点上灯笼火把而行。
却说天竺黄候至三更,点了五百喽罗兵,含枚疾走有六七里多路,哪知后面木通的兵马也到了,只见后面灯笼火把不计其数,众喽兵先是大乱,吓得天竺黄魂不附体,想道:“中他计了。”急回马头,叫声:“喽岁们,随吾走罢。”早又被木通听见,知是强盗黑夜来劫营,当下不顾上下,执起玉金刀,把这些喽罗兵杀了大光。这边天竺黄大怒,叫道:“何处匹夫敢来杀吾喽罗兵。”把大砍刀一起,四下里混杀,喊杀连天。早早惊动了总兵。金石斛忙起来,叫声:“不好了,此黑夜何处厮杀?”秦艽道:“只怕那贼人来劫寨。”姜黄道:“莫非木总兵爷连夜到了。”金石斛道:“且杀出去。”急下令叫众军披挂,金石斛挑起了点钢枪,秦艽拿了朴刀,石羔拎了长枪,白芷持了方天戟,姜黄使了大刀,各个上了马,叫声:“众将官,杀将出去!”呐喊着嘎喇喇喇冲出马来。天竺黄正与木通厮杀,那木通好不了得,把百十斤的玉金刀舞得龙盘相似,杀得天竺黄汗流脊背。金石斛一匹马又到,用枪挑掉了数十个喽罗兵,秦艽、石斛、姜黄、白芷四将团团围住,杀得天竺黄两臂如酸,吁吁气喘,叫声:“罢了!”用了平生之力一冲,冲出马来,大败而走,那马是一匹乌骓劣马,杀得昏了,望西而走,如箭一般去了。
那军师郁李仁打灯在城墙上见了,大吓,正欲救助,不捉防木通在山下看得明白,左手拈弓,右手搭箭,不歪不斜正中了的,一箭射了郁李仁咽喉,一个翻斤斗跌下城来,呜呼死了。那些小喽兵被杀死大半,其余各自逃生。金总兵并木通合兵一处,抢上山去,已是天明,那强盗原来有厅房大厦,当下大处抓寻,只不见金银花小姐的踪迹。金石斛含泪,只好下山。木通相劝一番。金石斛道:“多承大舅不吝辛苦,引兵到此助吾灭贼。贼虽杀败了,吾的女儿未知生死存亡。”木通道:“姐夫小必烦恼,回去多致意姐姐,不要哭坏了。”木通作别,引了人马回去了。金石斛起兵拔寨,怏怏而返,这且不表。
却言那天竺黄被金石斛、木通等杀个大败,把乌骓马尽力一拍,走出有四五十里路,已到了潞州地界。日已至半,肚内又饥,只得下了马,走入饭店。店小二名曰阿魏,急忙端正酒饭,天竺黄这强盗吃了一角酒,五升米的饭,十斤牛肉,立起身就走。小二阿魏扯住要钱,天竺黄道:“俺的银子不在身上,你上在账上,改日来还你,”阿魏哪里肯放,叫起冤来。天竺黄火性起了,把小二一刀砍死。内里店主人胡葱走出来大叫道:“这清平世界,如何白吃了酒饭,倒把吾家的小二杀死。天下反了。”看的人拥了无数,大竺黄看来不是好路,忙忙上了马,大拍三下如飞而去。众人看见呆了。有人道:”莫非是差官,还像是强盗?”有的说:”只怕是报马。”众人纷纷议论。店主人胡葱立刻鸣官,告于潞州府棠华县。
知县戴椹相验收尸已毕,具文申奏上司,一面差衙役各方缉拿不提。且言外夷胡椒国,起兵前来争取中华世界。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便是。
第6回 胡椒国兴兵犯界 天竺黄设计投军
猖獗番蛮太不仁,横行逆理动刀兵;
边关攻破重关御,投军天竺去为军。
却言番邦胡椒国国王姓巴豆,名叫大黄,他国内有雄兵百万,猛将千员。元帅姓天名雄,曾拜雷丸山楝实洞诃黎勒为师,教受兵书法术,有呼风唤雨之才,撒豆成兵之术,又炼五口钢铁飞刀,上阵飞于半空,就似五条乌龙一般,十分厉害。军师姓高名良姜,足智多谋,大将黎卢有万人不敌之力。那巴豆大黄住在番邦,不时思想要夺取汉朝天下。军师高良姜道:“狼主有如此雄兵猛将,何惧汉朝天下不得。”巴豆大黄大喜道:“全仗众卿之力。”即便传旨,择日兴兵,点黎卢为先锋,领兵十万,统作前队,天雄元帅领兵四十万,大将十二员作中军,巴豆大黄同军师高良姜并诸文武,引兵五十万作后队。三队兵马,浩浩荡荡,望中原而来,前队直抵大汉地黄关,离关三十里下寨,专候元帅发令。次日巴豆大黄升帐,天雄元帅命先锋打关。黎卢奉令,火速带引本部人马来至关下攻打不提。
却言地黄关总兵乾葛,正在演武厅操练人马,忽见探子来报说:“启老爷,不好了,今有胡椒国起兵百万,猛将千员,前来侵犯,已离关三十里之地下寨,今差大将先锋黎卢前来打关其急,望老爷定夺。”乾总兵听了,大怒道:“胡椒小国,焉敢如此猖狂,肆行无礼,敢来侵吾大邦,犯吾关隘。”即点齐三千人马,出关迎敌。
两下列成阵势。乾葛出马,只见番将黎卢,大声嘶叫道:“守关主将听着,汝邦君主刘寄奴,为君懦弱,一派假仁假义,难称中华之主。今咱胡椒国巴豆大黄,乃真命天子,故起雄兵百万,前来夺取刘姓江山,可速速投降,免俺先锋爷动手。”乾葛听了大怒,大喝一声:“番奴休要夸口,放马过来。”黎卢大怒,把狼牙棍照面打来,乾葛举枪急架相还,二人杀到十余合,乾葛本事低微,杀得汗流浃背,两臂酸麻,抵敌不住,看看败下,黎卢赶上,照得头上一棍,打得乾葛头儿粉碎,一命而亡。天雄招兵,一拥抢关,杀散余兵。天雄元帅就请巴豆大黄引兵入关,高良姜吩咐关上换了旗号。起兵大进,杀奔龙骨关来。
却言那龙骨关守关总兵苏子,闻报番兵凶勇,不敢出战,命弟苏叶关门紧守,自己星夜进京讨救不提。却言汉天子刘寄奴,五更三点,正坐金銮殿,两班文武官员山呼已毕。当有黄门官茅针唱道:“有事出班奏事,无事即可卷帘退朝。”只见一员勇将,慌忙俯伏金阶,呼:“万岁,臣龙骨关总兵苏子,有紧急事奏闻陛下。”天子道:“卿有何事启奏。”苏子急忙奏道:“今有东番胡椒国,起了百万雄兵,千员勇将,前来侵犯大国。边关已破,地黄关总兵乾葛败阵而死,今龙骨关危在旦夕,臣有弟苏叶紧守在彼。故臣亲自奏知陛下,望陛下速发救兵前去退敌。”那君王刘寄奴听了,大怒道:“那胡椒国三年没有前来进贡,朕不去罪他,他今倒来侵犯吾大邦,真也可恼。”那天子怒气不息。宰相管仲奏道:“吾主息怒,臣保举二人前去退敌。”天子道:“卿保举何人?”管仲奏道:“一人乃江南提督董棕,其人勇力莫当,有大将之才;一人乃深州参将山豆根,即渠州总兵山茱萸之族弟,有万人之敌。吾主可调此二将前去退敌。”天子准奏,即下一道旨意去了。苏子谢了恩,出了朝门,飞马而去龙骨关把守不表。
却言金石斛引兵回府,夫人公子出来迎接,黄芪亦出来拜见岳父,夫人问道:“相公讨贼如何?”金石斛备细言了一番,夫人与金樱子听了大哭,金石斛闷闷不乐。黄芪亦也伤悼,劝道:“岳父岳母大舅不必悲痛,谅三舅并姐姐决不致死。”金石斛道:“贤婿何以知之。”黄芪道:“小婿昨日到防己城内去游玩,传说有一个起课先生决明子,他的推算如神,阴阳有准,吉凶不差,小婿便去起了一课,他断道:
眼前失却二同胞,未免全然音信遥。
一载之中方睹面,更有风云助上霄。
他又言道,二舅与小姐有一年灾难,今有仙人救去,待一年之后自然相见。我作谢了,看这先生飘然而去,却有仙人之态,故小婿信以为实。”金石斛与夫人听了,俱各骇异。金石斛道:“此人素有神仙之名,若果有相见之日,重重谢他。”于是设酒解闷。
次日金石斛具表申奏今上天子。天子大悦,御笔亲批道:“金石斛平番有功,敕赐黄金千镒,彩缎百匹,御酒百瓶,玉带一副,钦此。”差天使送至府中。金石斛领赏拜恩毕。黄芪告别回去,金石斛道:“贤婿且在此住几日,待我写书令人送与令尊知道,况有二位令弟在家侍奉,不必挂心。”黄芪只得住下不表。
却言江南提督董棕、深州参将山豆根,二人接了圣旨,连夜引兵到京来面谒天子。天子开金口道:“二卿不辞辛苦,为朕努力,得胜回来加功升赏。”董棕、山豆根二将谢了恩,带领二万人马星夜去了,不十日已至龙骨关。总兵苏子去迎道:“远劳二位引兵到此,实出万幸。”董棕道:“未知贼兵如何厉害?”苏子道:“前日兵到关下,有一个大将黎卢,生得面如绛色,须似铜针,身长一丈,手拎一根狼牙棍,力有万人不敌。我兄弟不敢出战,故星夜求救,专候二位大人裁夺。”山豆根道:“且出关去对抵一番,看是如何。”董棕道:“好。”山豆根使一把萱花刀,董棕使一条长枪,苏子持一把大刀,各上马引兵开关,三声炮响,二万人马列成阵势。
番邦元帅天雄打扮已毕,叫兵将抬过水银刀,背上插飞刀五口,乃是钢铁炼成的,坐一匹黑牵牛,日行千里,当下冲出阵来。董棕、山豆根二将抬头一看,那天雄元帅你看怎生打扮,但只见:
头顶凤翅金盔,腰束狮鸾宝带,锦征袍大雕贴背,黄金盔彩凤飞檐,抹绿靴斜踏宝蹬,
黄金甲光动龙鳞。飞刀五口鬼神惊,利剑横腰兵将怕。水银刀森森白雪,黑牵牛朵朵乌云。
山豆根、董棕二将看了,拍马向前骂道:“无知番狗,引兵来吾大邦,今天兵来此尚不早早下马受缚,犹是抗拒,管叫你死在目前。”那天雄元帅大怒,把黑牵牛一领,杀将过来。董棕、山豆根一齐迎敌,三个斗到三四十合不分胜负,怒了天雄元帅:把背上的飞刀祭上空中,把手指定叫道:“你两个无名小将,看本帅的宝贝来了。”可怜两个将军,片时砍成肉酱。二万人马悉皆投降。
苏子见了大惊,急把关门紧闭,与弟苏叶道:“这个番将就是天雄元帅,不知他有此飞刀,这等厉害。”正在关中纳闷,只见守关军士禀道:“外面有一个人,生得大目魁梧,胡须倒竖,身长一丈,骑一匹黑马,手执大刀,前来投军,请主将爷发落。”那苏子兄弟二人道:“吾这里正在用人之际,他来投军,不免收了他。”苏叶道:“哥哥,我们且出去看来。”兄弟二人出来问道:“哪个是投军的?”原来那天竺黄杀了那饭店内的小二阿魏,直到此处,一路无计可施,因闻说番邦起兵犯界,就乘此机会到来投军。当下天竺黄禀道:“小人天竺黄特来投军,以听调用。”苏子道:“你有何本事,敢来投军?”未知说出甚么话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7回 天竺黄入关又叛 甘国老奉旨讲和
计穷无极行凶计,已叛又原作叛徒,
无知番寇知何理,惯和国老不能和。
话说天竺黄无计可施,特来投军。总兵苏子问他有何本事,天竺黄答道:”小人一十八般武艺件件皆能,惯使大刀。”苏叶道:“且使来与我看看。”那天竺黄答应一声,连忙把大刀舞动,如游蜂戏蝶一般,上三下四,左五右六,使得龙翻蛟覆的相似。只见大砍刀不见人。苏子兄弟二人看了,大喜道:“你既来投军,又有此好刀法,令日晚了,待次日就去与番兵交战,如有寸功,吾当面奏天子,大大封赏。”天竺黄谢了不提。次日清晨,总兵苏子吩咐众将饱餐已毕,放炮开关,天竺黄打扮停当,上马提刀,冲将出去,那番邦阵上军师高良姜,传令先锋大将黎卢前去迎敌,大将黎卢一声得令上上了马,手执一根百刺狼牙棍,重有二百斤,杀将过来。天竺黄抬头-见,但只见:
偃尾金盔晃晃,连环铁甲重重,团花照翠锦袍红,金带镶成金凤凰。
鹊画弓藏袋内,提牙箭插壶中。雕鞍稳坐五花龙,狼牙棍棒手中弄。
天竺黄看了,自忖道:“来的番将这等厉害。”只得喝声:“呔,来的番将快通名来,吾太爷爷的犬砍刀不斩无名之将。”黎卢呵呵大笑道:“说起俺的名,怕你要吓死了,俺乃胡椒国大元帅天雄将军麾下封为先锋大将黎卢是也。”天竺黄听了,拍马提刀直取黎卢。
黎卢持狼牙棍急架相迎,二人杀到十几合,那天竺黄杀得汗流浃背,两腿酸麻,抵敌不住,大败方走。苏子在关上看了大惊,同弟苏叶道:“这样一个勇将,方交手不十几合就败了。”正言间,只见那天竺黄领了残兵败入关来,叫声:“好厉害的番狗。”苏子吩咐把关门紧闭。番将卢先锋冲过来直至城下,关上灰瓶金汁打将下去,黎卢只得引兵回去了。却言苏子与天竺黄道:“这番将乃是先锋大将黎卢,使的百刺狼牙棍,足有二三百斤之力,好不厉害,前日我们兄弟皆杀他不过,倒亏你杀了十多合。”于是治酒款待。
苏子道:“吾明日只好再奏朝廷,调遣猛将前来再作理会。”那天竺黄暗自想道:“吾看那番邦勇将无数,雄兵百万,一个先锋尚且这等厉害,如何与他支持?我在此间亦无光彩,又无赏封,倘若大兵猛将到来,金总兵决然在内,又有那饭店之事,官府必定缉拿,吾住在此间不甚稳便。”那天竺黄左思右想,踌踟了半歇,自忖道:“莫若如此如此。”苏子兄弟不在面前,天竺黄连忙写了一封书,到了二更时分,将书扎在箭头上,那些兵丁已睡去了,即便溜下关去,轻轻的射到关外去了。次日天明,番营内军士见了,拾来交与军师高良姜拆开,与巴豆大黄一同来看。只见上写道:
末将天竺黄拜上胡椒国主驾下:兹因龙骨关城坚难破,总兵苏子兄弟死守无为,待请天兵到来方能出战。今末将与苏氏有隙,订于明日午更,狼主可发兵前来攻打,末将在此侍候开关勿误。书奉胡椒国王殿下。
巴豆大黄与高良姜看了大喜。却说苏子别了兄弟苏叶,再奏君王请发大兵来退敌,叫苏叶与天竺黄好好防守:“吾去不过七八日便回。”那苏子骑了一匹快马,如飞的一般不提。再言番兵候至三更出兵到来攻打,那天竺黄用酒灌醉了守关军士,急急开了关门,那外面的番将黎卢,引兵入关来,天竺黄迎接入衙,城内大乱。苏叶在睡梦中吓醒,连忙拿了一把腰刀赶出朱,正撞了大将黎卢先锋,兜头一狼牙棍,打得如烂糟之状。天已放明,那巴豆大黄与众大将,引了人马到龙骨关,天竺黄跪迎入厅,军师高良姜道:“狼主,这座龙骨关攻打数旬不能得下,今亏此人内应外合,方可破下,狼主可封他为副先锋。”巴豆大黄允了,天竺黄叩谢了恩退去。高良姜吩咐关上改换旗呼,起兵大进,浩浩荡荡杀上前来。
却言总兵苏子又星夜上朝启奏道:“前蒙陛下发兵,董棕、山豆根二处兵马皆破,番邦元帅天雄用钢铁飞刀砍成肉泥;前日又有一将前来投军,名天竺黄,令他出战,被大将黎卢先锋杀得大败而回,故臣又星夜至此奏知陛下,伏乞陛下圣旨定夺。”天子刘寄奴听了,大怒道:“有这等事,那番将如此厉害,虽有上将也是无益。”正言间,只见探子来报道:“万岁爷,不好了,龙骨关已破,那天竺黄私通番贼,献关顺降,总兵之弟被番将黎卢狼牙棍打死,天竺黄封为副先锋,逢山开路,遇水安桥,杀奔前来。”汉王听了大惊,吓得苏子面如土色,大痛奏道:“臣弟被杀,关又破了,皆是天竺黄之罪。此仇何日可报。”汉王刘寄奴道:“卿且勿忧,今潞州少一总兵,你且去守住那里,待朕再作调妥。”苏子含泪,只得谢恩去了。
汉天子叫探子再去打昕,宰相管仲奏道:“番邦大将如此厉害,陛下虽有上将,如何抵挡,不若使一能言大臣前去讲和,说他退兵,则陛下之江山永固矣。”天子道:“卿等若肯去说和,官封一品,赐赏千金。”又有一个贵官启奏道:“臣愿一往。”众视之,乃国老甘草是也。汉王大悦:“卿肯与朕分愁,则幸甚矣。”传旨内宫,取玉带一束,黄金千两赐之。甘草谢了王恩,上马而去。
不十几日已到番营。番兵喝道:“你这鬼官,莫不是奸细么,来作什么的?”甘国老叱道:“吾乃大汉天使,要来见番王的。”军士忙去告禀高良姜。那高军师去见巴豆大黄,言说外面有一个老臣,自称天使要见狼主。巴豆大黄道:“叫他进来。”军士一声答应去了。高良姜道:“这天使到来,不知有何事干。”正言之下,只见军士引甘草入来进营。甘国老拜见了巴豆大黄。那巴豆大黄问道:“你这老官儿到此作甚么?”甘草道:“特来言和。”巴豆大黄道:“说什么和?”甘草道:“汉朝天下有道,吾主仁义治国,大王乃番邦之主,理以悦服。大王何乃三年不贡,吾主乃仁义之主,不来加罪,今大王又兴无礼之兵,叛逆之众,侵犯大邦,连取三关,杀死上将。吾主欲兴兵征伐,又恐劳动生民,故令我来以理言之,请大王急忙引兵回国,休得横行逆理。”巴豆大黄听了,沉吟而不答。高良姜道:“汉室君王无道,为人奸诈,外以假仁义,而内实无能,又为王懦弱,不可当此大位。今吾主乃真命天子,统引大兵百万,战将千员,前来夺取,已得二关。”甘草叱道:“你这军师,言语颠倒,谗谄惑人。都是你这军师花言巧语,哄动番王起兵前来侵害。”那甘草说得高良姜满面惭愧。巴豆大王喝道:“我已起兵到此,所向无敌,取汉朝天下易如反掌,百姓莫不望风而降,你这老秃子擅敢前来说咱罢兵,逆君之命,罪当斩首。”遂命刀斧手推出斩之。未知甘国老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剖。
第8回 金元帅招兵买马 汉天子驾自亲征
天叫汉室定兴昌,保国招军一栋梁。
都督参军双智勇,平蛮兵士尽忠良。
却言甘国老到番营去讲和,巴豆大黄要令人推出斩之。甘国老大怒,骂道:“无知番寇,不听吾言,到后来天兵到来,叫你死无葬身之所矣。”巴豆大黄大怒,喝道:“呵唷唷可恼,快快与咱推出斩之!”高良姜劝道:“大王息怒,他虽无理,古人云: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况他也是奉君命而来,今吾主可写一封书信,令他带去与汉王看便了。”巴豆大黄道:“怎生写法?”高良姜道:“可如此如此。”巴豆大黄大喜,即便作了一封书,付交甘草道:“俺今恕你回国,烦你带这封书去与你汉王一看,若尔主允了,俺便收兵回去。”甘草只好带了书,口中人骂而回,不七八日到了朝内,启上天子道:“臣至番营说和,那番王与高良姜十分无理,今有一封书信在此。”侍臣接来安于龙案上。那汉天子开龙目一看,但只见上面写着胡椒国王封五个大字,天子拆开看道:
胡椒国王再拜汉王麾下:窃谓君有德则治国,无才则让位。今汉王素无仁义,为人懦弱,未足以治天下,故以大兵百万,猛将千员,来取汉室江山。今汉王可手捧玉玺自来投降,以免民涂炭。今使臣倒来讲和,孤刀下留情。此信到日,请速裁之,稍若迟延,祸在十日,致破城池,惟恐玉石俱焚,此汉王所宜知悉。毋忽毋忽。
汉天子看毕,勃然大怒道:”呵唷可恼,这番寇如此猖狂。出言无礼,朕誓除此贼,决不甘休。”汉王咬碎龙牙,大怒不息。亚相杜仲奏道:“臣令一人可下番寇。”汉王问道:“卿有何人?”杜仲奏:“乃长安总兵金石斛,其人足智多谋,有万夫不当之勇,力可以拔千钧之鼎。陛下可宣他入朝见驾。”汉王允了,一道圣旨,命太监何首岛飞马去了。宰相管仲又启奏道:“臣知有一人,胸怀济世之才,兵书战计,列阵行兵,善知阴阳决断无差,乃是武当山威灵仙之徒弟,去年在长防已城卖卦,极其神验,名曰决明子,今在单州常山内隐居。陛下倘得此人,可以退兵,以安天下。”汉王大悦,传旨召他入京,一道旨意如飞去了。却言总兵金石斛正在府中与黄芪讲论兵法,外面有兵丁忙报道:“圣旨下了。”金石斛吩咐快列香案,忙迎圣旨,俯伏听宣。那太监何首乌,下马入厅来,开缄宣云:
诏曰:文能安邦,武可定国,人臣之道,莫不如此。今有东番胡椒国,兴兵入寇,其势甚大。每战每败,连失二关。出言不逊,毁辱朕躬。今尚书杜仲,保卿文武全才。可退来兵。诏到急速来京。钦哉谢恩。毋忽。
金石斛三呼已毕,请过圣旨,何首乌与金石斛见完礼看坐。香案已毕,何首乌请总兵金石斛促忙进京,以图退兵。金石斛留酒,太监何首乌道:“王命在身,不可迟延,告别了。”金石斛送他出了辕门,何首乌上马如飞而去。金石斛入内,与夫人作别,连夜起行。金樱子与黄芪相送。金石斛上了马,家人秦艽、石羔、姜黄、白芷同行,不数日已至午朝门外。金石斛见了天子,天子看那金石斛堂堂仪表,威风凛凛,心中大悦,赐坐锦墩。汉天子道:“卿真国家之栋梁也。”杜仲奏道:“金总督大有安邦之志,定国之才,前日讨贼有功,陛下未曾封赏。”汉王曰:“朕今加金卿为天下都招讨元戎之职。卿不惜劳,可到长安招兵买马,操演兵将,限一月内出兵。卿可调齐十路总兵,限期来京。”天子下旨,内宫太监取元戎之印,交与金石斛。
金石斛三呼谢恩已毕,星夜而行,与四员家将到了长安府中,吩咐军士竖立招兵的白旗。那金石斛入府,与夫人、公子商议。夫人说:“相公虽有如此之勇,番邦之人也不可轻敌。”金樱子道:“孩儿同父出征。”黄芪要拜别岳丈、岳母回去。金石斛道:“令父欲起兵进京面帝。”黄芪作别了。那金石斛传下令来,众军上往各府州买选好马几千匹,众军士领令去了。金石斛把招兵的旗号挂在辕门外,不几日内就有许多的勇士来了:一人姓胡名桃,有千斤之力,善用一根酸枣棍;一人姓海名藻,善使大刀,勇力也是非常;一人姓白名芍,善用白缨枪;一人姓夏名枯草,使板斧二把;一人姓茅名根,使用双刀;一人姓苏名梗,用的连环刀;一人姓石名长生,使的方天戟;一人姓蒲名黄,用铁枪;一人姓槁名木,使用流星锤。又有兄弟二人前来投军,大曰芦会,二曰芦根,皆使大刀;一人名兰姓石,善用画戟。有此许多前来投军,金石斛元帅大喜,皆封为驱寇军,见功升赏。那众军士往各府州买马已回,马有四千匹之多,于是下校场操演兵马不言。
却表胡椒国王兵至淮阳。有一座关,名曰锁阳关,守关的人姓黄名精,其人生得面如黑漆,两目好似铜铃,身长九尺,腰大有十多围,凛凛威风,真个厉害。忽有小兵飞报道:“主将爷不好了,那胡椒国兵马卷地而来,只离关十里了。”黄精听了大怒,吩咐把关门紧闭,多备灰瓶金汁滚木,且待救兵一到,开关迎敌便了。黄精把守锁阳关不表。
却言汉天子刘寄奴,一连三通圣旨,到单州常山地面去招那决明子,再也不见入京,天子不悦。管仲奏道:“此人乃是清高之志,必在深山旷野之中,生平好静,不居于市,吾王可亲自去,他方可出山。”天子允奏,下旨快排銮驾,三千御林军拥护,相管仲随行,不几天已到常山,百姓皆香灯花烛接了。汉王到了山中各处访寻,只不见他的形迹,天子愁闷,与管仲道:“未必有此人否?既有此人,哪有不见之理。”管仆奏道:“决明子乃修仙之人,不染红尘,决隐于山内。”止言时,见一人远远歌唱而来,天子与管仲侧耳而听,歌曰:
天翻地覆兮,一治一乱;夷狄扰乱兮,万戈莫恃;圣主求一贤兮,却不知吾;隐于此山兮,以待天时。
汉王听了,大惊道:“此人必决明子也。”只见那人走得近来,头戴道巾,身穿道服,面如玉色,三缕长须,足踏棕鞋,手执拂尘,仙风道骨。那汉王见了,叫道:“来人莫非决明仙师否?”决明子见了天子,忙拜于地。汉王双手扶起道:“朕思慕先生久矣,前已请过先生数次,奈未克相见,今一见之,出于万幸矣。”决明子道:“贫道罪该万死。”天子道:“先生何此言。”决明子道:“小衲乃山人野士,何劳陛下降临。”天子道:“朕心下之事,先生早已知之,请先生急速上车,同朕而往。”决明子道:“下臣无才无学,怎敢坐此宝车。”管仲道:“先生不必见却。”那汉王执意要决明子登车,决明子只得上了车子,汉王坐龙风辇,管仲上了马,引了三千御林军下山而回。天子在车上与决明子谈论,那决明子对答如流,天子大悦。行了三口,早已到了朝内,俱下了车马,汉天子封决明子为军师,决明子辞道:“小衲山野匹夫,何敢受此大任。”天子道:“朕有赖于先生,先生万勿见却。”众文武皆奏道:“陛下之言是也。”天子大喜道:“请先生不要推却。”决明子固辞不允,只得谢了恩,自此都称决明军师。
却言元帅金石斛,奉旨在长安抬兵买马,又在校场操演军将已熟,又调了那十路的总兵。这十路的总兵乃是:
雅州总兵黄连 秦州总兵甘遂 宣州总兵木通 襄州总兵杜衡 广州总兵徐长卿
信州总兵桑寄生 潞州总兵苏子 申州总兵石韦 渠州总兵山茱萸 福州总兵苏方木
这十个总兵都才略兼全。那十个总兵都参过了元帅,那金元戎传令,叫辕门外大树枝上悬着一领锦袍,又挂上一先锋印,有一人可射下者即取为先锋。只见那些驱寇军有一石长生,拈弓搭箭,一箭将袍射于地!要取先锋。海藻喊道:“留下先锋于吾!”石长生道:“吾已射下锦袍,这先锋印是我挂。”海藻又禀元帅道:“他射锦袍不足为奇,看小将把锦袍与先锋印一同射下。”元帅道:“若是可齐射下了,定取先锋。”海藻拈弓搭箭,操一满弓,飕的一箭将锦袍并印一齐射掉于地,众军个个称奇。元戎道:“这先锋印可予海藻挂了。”石长生默默不言。那海藻挂了先锋印,好不快活,军士无不喝彩。只见一员少年大喊道:“你们留下先锋印与我挂。”众视之,乃元帅公子金樱子也。那金樱子道:“父亲,这先锋印应该孩儿挂。”元戎道:“海藻已射下锦袍与印。”金樱子道:“何为罕见,吾于二百步之外挂上一旗竿,旗竿上挂一个金钱,要射中金钱之眼。”海藻道:“公子若射着了金钱,我情愿将先锋印送交公子。”金樱子道:“这个自然。”元戎下令,吩咐二百步之外立一旗竿,挂金钱于旗竿之上,金樱子摇摇摆摆,取弓上箭,正中一箭在金钱之孔,众军士无一个不喝彩,金元戎大悦,海藻将印双手送交金樱子,金樱子挂了先锋印。金元帅下令起兵,那十路总兵各有兵马,黄连引了黄芪、黄苓,黄丹三子一同去,山茱萸有山楂、山奈亦皆同去。
元戎大队兵马,不数日已至午门外,元帅引了十路总兵,与那些驱寇军共几十人,个个身强力壮,朝见天子,天子见了大喜,与金石斛道:“可恶的这胡椒国王番奴,甚是猖狂,口出大言,必要来取朕的天下,朕今已将国政付托管、杜二相,保太子在宫,待朕亲自征讨,有赖军师、元帅二人鼎力也。”决明子与金石斛奏道:“陛下何出此言。此赖陛下之洪福齐天也。”
次日乃出兵吉日,忙排銮驾,天子上辇,军师决明子坐车,元戎并十个总兵各骑高头骏马,天子的銮辇旁边乃是朝内百官与太监内侍人等随附,前面驱寇军十余人,人人骁勇,马步共有二十万,先锋将金樱子先引兵前行,许多大将都有平番之志,其年乃正宣十一年春二月,上旬之吉日出师。此回是天子御驾亲征,好不威武,浩浩荡荡杀入锁阳关去。不知胜负,下回分剖。
第9回 汉番大战锁阳关 决明子计擒黎卢
贤君御驾自亲征,交战沙场荡地尘。
不是军师施妙计,黎卢怎得被生擒。
却言汉天子御驾亲征,军师决明子元戎金石斛以下,多有能征能讨之将,起了二十万天兵,一路上好不威武奋扬,百姓皆香花灯烛迎接,扶老携幼,争看仁德之主。不十日到了锁阳关,守关的总兵黄精接驾,俯伏道旁,口呼万岁:“臣锁阳关总兵黄精迎接。”天子道:“卿守关辛苦,赐汝平身。”黄精谢了恩,天子安于关内,元戎与众将多宿于关中。到了次日,只见探子飞报道:“启上元帅爷,那番兵十分无理,在关外日夜大骂,番营内又添了一恶妖僧,凶猛厉害,妖术非常。其军师高良姜,要架云梯攻打城门,势在急危。”金元戎听了,大惊问道:“你叫什么姓名?”探子道:“小人姓王名因,走得许多路,人多叫小人为王不留行。”金元戎赏了他些酒食,叫他再去打听。那王不留行拜谢了,如飞而去。原来那王不留行两足,一日行得千里之远,打听兵情,才去就回,有人赞他的好处,道他的模样打扮,曾有一首《临江仙》为证,其词曰:
面小唇方眼实兀,瘦长清秀人材。皂纱巾畔翠花开。黄旗书令字,红串映宣牌。
健足能追千里马,罗衫可染尘埃。王不留行果有哉,里数八百足,朝去暮还来,
当下金元戎开关出兵,吩咐离关十里安营下寨。那胡椒国打下战书,军师决明子批了来日决战。当下四更造饭,五更披挂,天明列成阵势,天子同军师在关上观看,金石斛全身披甲,众军簇拥立马于门旗之下。只见刀枪密密,旗戟重重,三通战鼓响,军师使宣州总兵木通带引人马前去讨战。木通一声得令,上了马,手持金刀,拍马到番营挑战。番邦阵上军师高良姜对巴豆大黄道:“狼主,你看汉朝的兵将,猛勇非常,不可轻敌。”传令将军马兜铃引兵前去迎敌。那马兜铃答应一声,手执八十斤重的一金锤,坐了一匹黄骠马,引了人马一千,出去迎战。那总兵木通抬头一看,有诗为证:
面阔浓眉顺鬓赤,双睛碧绿是番人。
手执金锤骑黄马,番将姓名叫兜铃。
木通看了,也不打话,手使郁金刀直取来将。马兜铃用金锤当头打下。二人交到二三十合,马兜铃力怯,领兵拍马而走。木通策马追赶,番营中放出乱箭,木通只好引兵而回。次日番阵副先锋出马讨战,名曰天竺黄。汉军师决明子令先锋金樱子迎敌。金樱子一声答应,拍马出迎。那天竺黄抬头一见,乃是一员少年小将,怎生结束,但只见:
戴一顶三叉如意紫金冠,穿一件蜀锦团花白银铠,足登乌油战靴,腰束丝鸾玉带。蚪螭吞手打将鞭,
霜雪藏锋杀人剑;左悬金画宝雕弓,右插银嵌狼牙箭;用一枝画杆方天大戟,骑一匹铁脚枣红骆马。
天竺黄看了,喝一声彩,问道:“你这小将叫什么名氏,或者刀下留情好不斩你。”金樱子大怒道:“你这番狗问俺的名氏么,俺乃汉天子驾前大元戎金大人麾下封为先锋,大将金樱子是也。你这狗奴叫什么名字?”天竺黄道:“俺乃胡椒国王驾下天雄元帅帐下加为副先锋大将天竺黄是也。”金樱子听了天竺黄三字,怒由心起,恶问胆生,大叱道:“呔,你这强盗,又作反贼,今日仇人相见,着金爷的戟罢。”把大戟朝顶心便刺。天竺黄用大砍刀急架相还。两个斗了二三十合,金樱子年少英雄,好不了当,天竺黄杀得汗流浃背,忙把大刀迫开方天大戟,大败落荒而走。金樱子急取弓,搭上箭,拽满弦,番兵叫道:“背后有人暗算。”天竺黄回头一着,叫声:“不好了!”急躲时,说的缓,作的快,只听得飕的一箭正中了咽喉,翻身落马。可惜那天竺黄,强霸了一世,今日呜呼死于箭下。那金樱子得胜回营,天子大悦,军师决明子上了功册。金石斛也是大悦道:“吾子战番兵,如入无人之境,又将仇人射死,真我不及也。”金樱子道:“儿何足言。”
正言之下,小兵报道,番军黎卢搦战。点了雅州总兵黄连,顶盔擐甲,手执两根三棱鞭,拍马迎敌。黎卢用了二百斤的百刺狼牙棍,黄连的三棱鞭左手的重八十斤,右手的重六十斤,两员勇将在那战场上大杀起来,但只见:
鞭舞两条龙尾,棍横一串狼牙,三军看得眼晴花,二将纵横交马。
使棍的军中领袖,用鞭的众将好汉,天昏地暗日扬沙,这厮杀鬼神也怕。
二将战到三十合不分上下。襄州总兵杜衡手持熟钢刀拍马前来助战。番将蓬莪术骑一匹骆马,手中持一个大银锤来战杜衡,四匹战马横作一堆。先锋金樱子在门旗内面,搭弓上箭,飕的一声正中蓬莪术,翻身坠马,死于非命。那番将黎卢吃了一惊,把狼牙棍一起,照黄连顶上打将下来。黄连把三棱鞭一隔,两手震的生痛。杜衡舞刀向前,三人战有十多合,黎卢料敌不住二将,把缰绳一紧,败回番营去了。黄连、杜衡也不追赶,各自回寨。决明子上了金樱子一箭之功,与黄、杜二人一一上了功劳册讫。
却言番将败回营中,军师高良姜对巴豆大黄道:“汉营中兵将倒有此本事,到了明日杀他斤两不留。”却言是夜三更,汉军师决明子暗暗吩咐小军们,必耍如此如此,小军依计去了。次日黎卢心中不服,在高良姜面前夸口道:“俺在胡椒国也算一员上将,怎肯败于汉邦下将之手,今日待我再去讨战,誓必擒他。”高良姜也不阻挡,那黎卢上了马,拿了百刺狼牙棍到汉营前来搦战。决明子仍令总兵黄连出敌。黄连去了,二人交马斗了三十回合,黄连诈败而走。那黎卢杀得性起,心中不舍,追上前去。黄连不慌不忙,沿城而走。黎卢恰恰赶上,正好行为,只听扑通一声,那黎卢连人并马跌下坑去了,四下里伏兵把挠钩套索,将黎卢活捉去了。黄连拉马而回,押了黎卢来到锁阳关,听军师发落。决明子大笑道:“果中吾之计也。”原来三更时分,决明子命几十个小军于城之两北上掘陷坑四五处,上用轻浮土盖,又暗吩咐了黄连,计擒先锋大将黎卢。天子心下大快,有人赞羡决明子作军师的好处道:
无极神仙曾学过,平生机巧心灵,六韬三略究来清。胸中藏战将,腹内隐雄兵。
谋略可欺诸葛亮,陈平岂可比才能。略施小计众人惊,号祢决明子,辅佐圣明君。
未知番将先锋被擒,性命存亡若何,且听下回分剖。
第lO回 汉英雄大破番兵 遵师命金铃下山
敢勇当前奋力争,蛮人一败退回程。
仙师法旨应无谬,奉命金铃山下行。
却言军师决明子用计捉了番将黎卢,众军士绑在阶下。汉天子问道:“你逞本事高强,恃了番王之暴狠,今日被捉有何理说。”黎卢叫道:“你这倒运的天子,俺在胡椒国没有敌手,今又未与汉将斗几百合,却乃被他巧计遭擒,有死而已,不必胡言。”汉王喝令左右推出斩之。决明子道:“他倒也硬直,但番王自恃强暴,欺吾正邦,侵吾疆土,杀吾兵将,夺吾社稷,今已用计捉来,吾主可权且放他回去,叫番王可速速收兵回国,可免我动干戈,不然二次擒来,决行处治。”汉王道:“既是军师保你,朕以仁义为本,且恕了你。”那黎卢暗暗惭愧。军士解了缚索,黎卢抱头鼠窜而去。
次日决明子令宣州总兵木通,申州总兵石长生二人,引兵五千到番营去搦战。高良姜令大将商陆领兵迎敌。那商陆一声得令,手拿一根龙牙棍,坐了一匹乌骓马,引兵拉马迎战。二人抬首一看,那番将怎生结束,但只见:
戴一项三叉紫金冠,冠口内插两条雉尾;穿一领青纱白罗袍,袍背上绣二个双风。
披一幅连环镔铁铠,束一条嵌宝丝鸾带,着一双云根鹰爪靴,挂一顶护顶销金帕,
戴一张鹊画铁胎弓,束一捆雕翎锴子箭,手持一条龙牙棍,坐下一匹踏雪乌骓马。
二人看罢,木通使动郁金刀,石长生用起萱花斧。那番将商陆手持一百四十斤的龙牙棍,力战二将,好不了当。三人交有二十回合,番营中又冲出一个大将茵陈,手持一个镔铁锤,拍马前来助战,四匹马横于一处,四员大将杀得天昏地黑、日色无光,战到三四十合不分上下,金元戎在门旗之下,拈弓搭箭,一箭把那商陆的紫金冠射下。那商陆吃了一惊,手中龙牙棍一松,被木通一刀砍作两段。茵陈心下慌忙,正要逃走,被石长生一斧砍死,于是番兵死者不计其数,余者各处逃生。木通、石长生引兵得胜回营,军师上了功绩。却言那黎卢,投回本营备言汉王仁德,军师宽量,上奏与巴豆大黄。军帅高良姜道:“彼藐视吾邦,自张其威,欲以仁义之名播于天下也。”番王道:“黎卢被计受擒,也不罪汝,汝可往西域国去调借精兵能将前来助战。”那黎卢只得奉命去了。
却说元帅天雄在龙骨关挑逃精兵猛将,要与汉兵厮杀,只见有一小军报道:“启上大元帅,那汉邦兵将猛勇,杀死了我国许多上将壮兵,大先锋黎卢都被他捉去逃回,狼主令他到西域国去借兵,太子国师密陀僧和尚又去运粮去了,今兵将虽多,不堪与他抵敌。”天雄元帅听了,大怒道:“本帅不在那里,他就这般放肆。”即便挑选了一十二员上将,皆是猛勇,乃是瞿麦、牛夕、扁蓄、淫羊霍、楮实、乾漆、胡黄连、土瓜、猪苓、乌梅、马蕲、芜荑。那天雄元帅点了十万精壮人马,带了十二员番将,杀上前来。
且说汉营中,军师决明子对天子刘寄奴道:“今番将不肯出来交战,必有事故。”天子乃请军师决明子卜了一卦。决明子道:“原来番邦兵将虽多,少有大将,早晚决有精兵猛将的来,吾这里好预备征战之策,但目下粮草不敷。”乃令总兵黄连之子黄芪,引了一千兵马,到长安禹余城中去运粮。那黄芪领了命,引一千军士去禹余运粮不表。
且言石蕊山百合洞蓣薯仙人,自从收了那金铃子,教他些法术兵书战策,件件精通。真人乃唤金铃子。金铃子听见师父呼唤,乃长跪于前:“清问师父有何法旨?’蓣薯真人道:“吾许你一年之后使令父子相见,今已一年有余,你和都念子同学了些法术,武艺出众,今你去可建功立业,真可作一员上将也。但目下番寇作乱,胡椒国起兵前来,要取汉家天下刘姓江山,你父亲现作元戎之职,随主上出征,汉天子访求我道友决明子为军师,招集猛将出师一月矣。番人勇将极多,兼有妖法邪术厉害,我有一件宝贝付汝。”乃命徒弟都念子取来交与金铃子,金铃子双手接了一看,却是一面朱砂牌。金铃子道:“请问师父,不知这朱砂牌有何用处?”真人曰:“此朱砂牌乃吾仙家之至宝,凡有邪术,以它镇之,邪不可近。”金铃子拜欲行,真人又道:“你本是吾一个炼丹童子,你不忘前因,今去干功立业,官封极品,二十年之后再来修仙道。但你父亲目下有飞刀之厄,那飞刀乃番邦元帅天雄在雷丸山楝实洞妖仙黎勒处炼就的,五口钢铁飞刀,凭你什么大将,多要化成齑粉。汝虽有法,将何以破之。”金铃子大惊拜道:“吾父亲有飞刀之厄,如何是好!望师父大发慈悲心,救我父亲。”薯蓣真人道:“也罢。”叫都念子道:“你这白前圈借与师弟一用。”那都念子把圈付交金铃子。薯蓣仙人道:“这圈乃是都念子炼就的,今你带去可破飞刀。”金铃子拜而受之,别了师父师兄,一迳下山不表。
且言番邦天雄元帅,引了十二员大将,十万人马列成阵势,在那阵上耀武扬威的讨战,金石斛元帅大怒,手持钢刀,匹马向前,那十一个驱寇军齐出。天雄元帅催动黑牵牛,用了水银刀杀将过来,金石斛也不打话,拍马持枪,直取天雄,两个大元帅各逞威风,在天子面前赌斗。这二人正一场好杀,好不厉害,但只见:
一往一来,一上一下。一来一往,有如深水戏珠龙;一上一下,却似半岩争食虎。
汉元戎大怒,用钢枪不离心坎刺;番将军生嗔,水银刀只望顶门飞。好手之中遇好手,红心内面夺红心。
二个元戎杀到五十回合,不分胜负。番将瞿麦使用大刀,扁蓄使动长枪,牛夕舞一根霹雳石,乾漆用一根白棱藻,乌梅使一条毕拨棒,马蕲手持一背枪,六员番将跑马杀上前来。汉阵上的驱寇军也是六员,乃是海藻舞起大刀,白芍手持白缨枪,胡桃执了酸枣棍,蒲黄使铁枪,槁木使动流星锤,石兰拿了方天戟,纵马向前抵敌。四下里混乱,喊杀连天,金鼓齐鸣,杀得烟尘滚滚,日色无光。决明子在关上与汉王看得眼也花了。正杀之时,忽见二将坠马。原来驱寇军胡桃酸枣棍打中扁蓄,槁木的流星锤打着马蕲,二员番将跌了下马,呜呼死矣。四个番将大惊,瞿麦的大刀一松,被石兰一戟刺于马下,胡桃与海藻双战乾漆,乾漆使用百棱藤力敌二将,全无惧怯。海藻使出神威,把乾漆一刀斩之。六员番将去了四个,只剩下牛夕与乌梅二人,见不是路,杀出一条血路而逃。番营内巴豆大黄与高良姜道:“汉家有如此雄将,六员上将已被他杀了四员。”高良姜忙叫鸣金收兵。那天雄元帅正与金石斛厮杀,不曾分上下,忽听见鸣金,即便喝声:“少歇,今日晚了,明日和你斗几百合。”金石斛道:“也罢,明日和你决个胜败。”
二人各自收兵。金元帅回营,军帅决明子称赞道:“元帅真豪杰也,那番邦元帅天雄厉害不过的,元帅与他战个平手,真可为大将军也。”金石斛谦逊已毕,那驱寇军胡桃、海藻、槁木、石兰皆来请功,军师皆上了功绩,加四人为健将,四人拜谢。
那金元戎忽然一阵心痛,倒于地下。汉王闻知,与众将大骇,命左右扶起,半晌方苏。决明子以不死草煎汤与金石斛服之,方得痊好。决明子占得一卦,言道:“判来主元帅有飞刀之厄。”金石斛大惊失色,天子忙问道:“可能逃得过否?”决明子道:“这乃是番邦天雄元帅炼就的飞刀,如何避得。”天子道:“烦军师再卜一卦,可有生路否。”决明子又占一卦,详了半晌,拍手大笑道:“有生路有生路,主凶中化吉,当有亲人相救,又主吾王又得一员上将矣。”当下汉天子、元戎与众皆大悦,谢了军师,设酒畅饮不表。
却言那番邦元帅天雄对高良姜道:“那汉元戎真是我敌手,那六员上将已被他杀了四个。来日不免显些手段,杀得他一个片甲不留。”未知显些什么手段,且听下回分剖。
第11回 破飞刀金铃救父 败番军又复二关
逢凶化吉飞刀厄,仙使金铃救乃翁;
几万番兵皆裂胆,二关复取灭行凶。
却言次日金石斛披挂上马,引了五万壮兵,列成阵势,健将四员:胡桃、石兰、海藻、槁木;驱寇军八员:白芍、蒲黄、茅根、苏根、卢会、夏枯草、石长生。车前:荆芥、石兰、姜黄、白芷为左右三军,秦艽督阵。金元戎分列已定,天子刘寄奴同军师决明子早已在关上,守关的大将黄精与十路总兵保驾。
那番邦军师高良姜对天雄元帅道:“你看那汉邦阵上刀枪似雪,战将如云,明盔亮甲,日耀如星,天子堂堂一表,元帅凛凛威风,他的锐气正盛。”天雄元帅大怒道:“今日本帅偏要去挫他的锐气。”巴豆大黄道:“元帅之言有理。”于是那天雄点了十万人马,以牛夕为前军,以马兜铃副之,领了骁将木瓜、猪苓、胡黄连、淫羊霍、羌荑、楮实、乌梅列成阵势,两下对圆。番阵上大元帅天雄催动黑牵牛来到汉阵上,正遇军前首将石兰、荆芥。天雄喝问道:“你这无名小将快通名来,俺本帅的宝刀不斩无名之将。”荆芥、石兰骂道:“你要问俺老二位爷的名字么,俺们乃大元帅麾下将军是也,乃石兰、荆芥二位爷爷。”言罢持刀便砍。天雄大骂道:“你二个是无用的小卒,少要逞能,杀之不足惜,徒污本帅的宝刀耳,可快去叫金石斛来答话。”二将大怒,各执兵器向前。天雄正欲迎战,闪进副将马兜铃禀道:“不劳元帅费心。”纵过黄骠马,持大金锤奋力向前,独攻二将。约二十回合,荆芥力怯,早被马兜铃一锤打中,翻身落马而死。石兰大惧,拍马而走。
这惹了金樱子先锋大将,飞马挺戟直取马兜铃,天雄元帅立于高阜处观看,只听得战鼓咚咚,马兜铃与金樱子杀到五十回合,马兜铃抵不住先锋小将,拍马而走。天雄在高处见了,拍马舞刀赶来截住金樱子,与他厮杀,斗到三十五合,不分上下。金樱子年幼,那金元戎唯恐有失,催动坐骑,引了四员健将,一十二匹坐骑,在杀场上跑作一团,冲杀过来,番兵死者无数。阵上胡黄连、淫羊霍、羌荑、猪苓四员番将前来救应,马兜铃回马又来助战,战枪乱锤如走马灯一般,元帅与元帅抵敌,金樱与胡黄连厮杀,那胡黄连抡开大伐柯斧与金樱子交了几合,金樱子一戟刺胡黄连于马下。那边番将羌荑抵住槁木厮杀。那番将羌荑生得身长七尺,力大无穷,用一根紫金藤,有万夫不当之力,当下与汉将槁木交了二十回合,槁木两手酸疼,被羌荑一紫金藤打得脑浆进裂,槁木坠马而亡。石兰、猪苓交战不分上下,只见槁木马下而死,心下伤悼,抛了猪苓来战羌荑。金樱子接了猪苓厮杀,石兰手执画戟与羌荑交战,要报槁木之仇,战不下六合,羌荑生捉石兰。金樱子之戟刺中猪苓,翻身下马,忽见石兰被擒,拍马追来,急取弓箭,搭上箭,拽满弓,羌荑一箭正中左臂,负痛下马。金樱子追将过来,早被番将牛夕救去,金樱子取了石兰而回。胡桃与淫羊霍二个杀到二十六合,被胡桃一棍打死。众军士混杀,番兵大败。
两个元帅在阵上厮杀,战副一百多回合,金石斛抖擞精神,杀得天雄一身臭汗。金元戎的枪如电掣风吹,天雄哪里抵得住他。到如今要用出手段来了,那天雄元帅杀得气喘吁吁,把背上五口钢铁飞刀晃起于空中,以手指指定喝道:“今将宝贝来取汝的首级也。”金石斛一见大惊,众皆失色,但见那飞刀在空中毫光万道,霞焰千条,寒光透骨,冷气浸人。金石斛此时骇得魂不附体。只见刀在空中正要飞将下来,金元戎命在须臾。
事有前定,恰好金铃子奉了师父之命已至了锁阳关,只见旌旗蔽日,刀枪密布,剑戟如麻,金鼓齐鸣,连天喊叫。忽见半空中有飞刀五口,那个交战将军认得,乃是父亲正在危急之秋,金铃子也不去见天子,忙取了白前圈望空中撇上去,只见一道白光,哈刺一声响亮,那五口飞刀早已无踪无影,抛在东洋大海去了。金铃子把白前圈收了下来。天雄元帅见破了他的飞刀,大惊失色的叫道:“谁敢收我的飞刀。”急忙又抡动水银刀驱兵抢杀过来。金元戎叫令三军大杀一阵,杀得番兵东奔西走,血水成河,横尸遍地,断手缺足损伤者不可胜计。高良姜也无计可行,天雄元帅一场大败,计其兵丁,十去其六,折了大将无数。看看追兵又至,巴豆大黄与高良姜道:“此时还不收兵,更待何时。”高良姜道:“胜败乃兵家之常,狼主我们且回国去,再把倾国之师前来报仇。先锋黎卢又去借兵了,不日便回,那列再来争取。”天雄道:“且退三百里下寨。”一时下令,众兵将拔寨,一一而起,退兵不提。
却言汉兵追至五十里,鸣金收兵。金铃子与父亲金石斛、大兄金樱子相会,悲欢交集。金铃子悉说前情,金石斛元戎大悦道:“若非铃儿救父,吾已作泉下之鬼矣。”又作悲道:“吾又记得上年被劫,为父的日夜忧愁挂念,至今日已有一年矣。但不知你金银花姐姐有何下落,只恐怕已作泉下之人矣。”金铃子道:“儿的师父薯蓣真人对吾说过,我姐姐亦有仙人救去,后来自有相见之期。”正言之下,只见有一小军飞报道:“万岁爷爷召元戎父子见驾。“金石斛听召,父子三人急忙来至银銮,见过天子。三呼已毕,天子赐坐,父子三人谢了王恩而坐。君王道:“元帅真赤心为国也。”
金石斛奏道:“为臣子者之本分,陛下何出此言。”又将金铃子之事一一上奏天子,天子闻之大悦。军师决明子道:“元帅恭喜,前令婿问卜于吾,言一年之后决定相见,今果如其言。”金石斛乃谢道:“但小女至今未有下落,请军师与我再卜一卦。”决明子忙占一卦,判曰:“相别之期有限矣,下过一月之间应必相见。”金石斛父子听了,三人皆大欢喜,天子闻之也亦欢悦。天子于是封金铃子为平番将军,父子三呼叩恩。三人回了本帐,那金铃子也冠带起来,却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年纪只有一十六岁,人人喝彩,个个称奇。汉天子又加封黄连为都统,木通为总督,金樱子为大先锋荡寇将军,石韦为平乐将军,胡桃、海藻、石兰三人为骁骑校尉,其余皆依功升赏。众将三呼,个个谢恩已毕。当下在营中大吹大擂饮酒。
到了次日,元戎金石斛带了人马,大先锋金樱子、平番小将军金铃子并众将,领兵浩浩荡荡抵龙骨关。番将草薢把守。金石斛元戎吩咐放炮攻打,草薢开关迎敌,领了三千番兵列成阵头,守关番将草薢手持三尖刀出马叫喊:“何方匹夫敢来犯界。”金樱子大怒,正欲出马而战,有总兵苏子舞动大刀与草薢战到十几合,大刀即斩草薢于马下,众番兵人人乞降。元帅大喜,复收取了龙骨关。
连夜起兵又杀到边城的地黄关,那个地黄关,高良姜令番将麻黄、白豆蔻二人守住。两员番将皆有万夫不当之力,麻黄用铁锤二个,重有八十多斤,白豆蔻使一把熟铜刀,重有一百多斤。那麻黄与白豆蔻道:“高军师与天雄元帅托付我二人守此关,待救兵一到,那时与他对敌。”白豆蔻道:“你看汉将在关外耀武扬威何等厉害,攻打甚迫,吾和你二人,不如引兵去杀他一阵,退了他的兵,有功之日狼主自有封赏。”二人商议定了,领了几千人马,开了关门出去迎敌。那汉将广州总兵徐长卿挺枪出马,番将白豆蔻持刀上前喝声道:“那个汉邦蛮子无名小卒,不知俺白爷爷的刀法么,不知厉害么?”徐长卿大骂道:“无知的番狗,你据住此关擅敢无理,如此强暴,看枪。”一枪刺去,白豆蔻闪过,舞起熟铜刀,对面相还。二人杀了二十回合,不分上下,麻黄领兵冲杀,又遇金铃子用了一根仙人所传的钩藤拦住了。麻黄欺金铃子乃是一年幼之人,却不放在心上,也不曾提防,被金铃子一枪刺死于马下。白豆蔻看了大惧,撇了徐长卿,领了兵丁急忙入关,把关门紧紧闭了。那汉将徐长卿引动人马冲至关下,那关上矢石如雨而下,人马不能向前。那元戎金石斛传下令来,叫兵士架起云梯攻打,军士倘有退步者依律斩治。那些兵士莫不努力向前,金石斛元帅也亲冒石矢攻打。炮声震天动地,那守关的番将白豆蔻骇得心胆俱碎,弃了地黄关,星夜逃奔胡椒国去了。
众百姓开关迎接,元戎金石斛差人去锁阳关报捷,已复了二座关隘,汉天子得报大悦。决明子道:“番王此去,必起倾国之兵而来复战,陛下可移驾至地黄关。”天子允了,于是下旨排銮驾,逶迤而入。天子与决明子道:“番王如此无理,欺辱朕躬,誓必擒他方泄朕之深恨。”决明子道:“此是番王自取其祸。”
不三日天子到了地黄关,金石斛元帅与军士迎接,天子安慰道:“卿等勇敢收了二关,使朕顿生欣悦。”众将奏道:“皆赖陛下之洪福也。”正言之下,忽见探子王不留行来报道:“启上我万岁爷爷,那番王回国,又起了五十万人马,雄兵上将不知其数,先锋黎卢往西域国借了二十万人马,胡王使者引了九皮上将,那个天雄元帅又往雷丸山炼飞刀去了,国师密陀僧和尚妖法厉害,口出大言,要来决个雌雄。”决明子听了,又命他再去打听。那王不留行一声得令,好似如飞的一般去了。金石斛元帅又传下令来,着众军兵要离城十里之外,而后安营下寨,以待来兵。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剖。
第12回 斗异兽黄芪遇仙 威灵仙传宝刀甲
神仙山洞真仙境,灵兽原来怪兽奇;
份有仙缘得宝刀,无缘俗子敢相欺。
却言那黄芪奉了师父之令,领了一千人马赶到长安打粮去了。那粮多屯在长安禹余城中。星夜起行赶到,黄芪已把禹余的粮装在车子上,一千个兵丁推了车子而行。黄芪又自忖道:“吾来运粮已有许多日子,今不如打向天麻岭折至武当山,已近得一大半路程。”当下令那些推车子的兵卒,由近路而行。行过天麻岭,已近武当山,黄芪又与众兵丁道:“此山乃是仙人隐迹之地,你们不要喧哗。”兵士人人俱答应了。黄芪抬头一看,看那山时,但只见:
四围峥嵘,八面玲珑。重重晓色映晴霞,沥沥泉声飞瀑布。涧溪中流水飞琼,石壁上堆蓝叠翠。
白云洞口,紫藤高挂绿萝垂;碧玉峰前,丹桂悬崖千蔓袅。引苍猿献果,呼麋鹿含花。
千峰竟秀,夜深白鹤听仙经;万壑争流,风暖闲禽相对语。地僻凡尘飞不到,山高车马几时临。
当下黄芪同众兵士看了,称羡不已。忽听豁腊喇一声响亮,如天崩地塌,一阵疾风,祥光满目,只见跳出一双异兽来,如水牛一般大,身上有鳞,其色乃青,头上生出二角,目似铜铃,鼻如灵芝,口若血盆,腮下一部黄须,尾似拂尘,四足放出亮光,行走处步步金钱,真罕见也。黄芪见了,大大吃了一惊,对众兵士道:“此物不知是什么妖兽,必定在此作怪,待我来捉住他。”那黄芪急忙拿了一根棍子与那怪物赌斗。那个怪兽大叫一声,在山中回旋跳舞,浑身有毫光瑞气。那个黄芪的年纪只有一十九春,猛勇之力大异寻常,把那棍子打去,谁知再也打它不着,那些兵士皆立住了脚看得呆了。
正在好斗之时,早已惊动了威灵仙的弟子,名字叫作天仙子,正住那山中采药。他忽听见喊声震地,走至山顶上一看,忙去禀知师父威灵仙。威灵仙道:“我早已知黄芪打粮过此,但此人乃是汉朝一员大将,后日决当大贵,你可下去召他上山来见我。”天仙子领了师父的法旨,来到山下问道:“壮士莫非黄芪么?”那黄芪正在山下与那异兽赌斗,忽听了有人呼他的名姓,抬目一看,只见乃是一个童子的打扮,又大异道:“仙家到了。”忙忙的丢下棍子,整顿衣冠,打躬向前下礼道:“请问仙兄,这个异兽不知叫作什么名字,如此强猛,心是仙家之物也。”天仙子道:“壮士有所不知,此乃吾师父威灵大仙当年收服在此,以镇守山洞。不敢伤生,每每听吾师父说法,说不尽此兽的好处,灵异之致,名曰麒麟羯是也。”黄芪称谢道:“多承见教。”天仙子道:“我师父有法旨,召壮士上山有话说。”黄芪谢了,吩咐那些军士在山下少待,于是循规蹈矩,与天仙子上山。行到一座洞,门上写菩萨石洞四个大字。黄芪随了天仙子进去到了洞中,果然别有一洞之天:松林中一条小路直至威灵大仙观下;又见朱红牌额上面刻起三个金字,乃是紫微观三字。当下黄芪同了天仙子来到观下,四围一看,果然好一个仙境,但只见:
青松郁郁,翠竹森森。一群白鹤听经,几个青衣碾药。青松翠竹,洞门深锁碧窗寒;
白雪黄芽,白室云封丹炉暖。野鹿含花穿径去,山猿擎果度崖来。时闻仙士读经,每有山翁论法。
虚皇坛畔,天风吹下步云声;礼斗殿中,鸾背忽来环琨韵。至此便为真紫府,更于何处见蓬莱。
黄芪就于亭上整顿衣冠,从廊下入来,迳至殿后松花轩里去了,盘智子、预智子二个仙子把那飞帘卷起,报知威灵仙。那威灵仙传下法旨,叫请他上来。黄芪听了,即同了天仙子到松花轩内。只见威灵仙端坐于云床之上,黄芪上前参拜,拜罢乃躬身侍立于侧。看那大仙,端的有神游太极之表,仙骨蔼然之风,但只见:
星冠攒玉叶,鹤氅缕金霞。长髯广颊,修行到无漏之天;碧眼金睛,服食造长生之景。
气足丹田,端的绿筋紫脑;名登元录,定知菍肾青肝。正是三更步月鸾声远,万里乘风鹤膝高。
威灵仙道:“方今边寇作乱,邪淫甚众,巴豆大黄是番邦真命,有异人助他,急且不能平安,汝黄芪果是一员上将,后来必立奇功,吾大徒弟决明子今已辅佐汉王,成功后归山。你今堪作大将之才,要赤心为国建立奇功。吾有宝甲一副,宝刀一口,赠汝成功。”黄芪拜受。威灵仙传下法旨,叫取宝甲来。不一时预智子捧了宝甲安于桌上,黄芪一看,只见那副宝甲霞光万道,瑞气千条,满目光明。黄芪将来覆在身上,其轻如纸,欢喜不了。威灵仙道:“此甲穿在身上,刀不能砍,箭不可入。临阵不惊,遇敌而胜,火不能侵,水不能近,遇邪而能镇,逢山而能透,此名穿山甲,仙家之至宝也。”又命黄芪至后园取那口宝刀。
益智子引黄芪到后园中,看那口宝刀在那里放光,明灼灼,亮森森、果然好一把宝刀。益智子道:“此刀乃是马口铁打成的,重有二百多斤,名曰马刀。”黄芪道:“此刀锋利异常,但觉重了。”黄芪拉起衣服,双手拿起如泰山-般的重,拿便拿起,却使不动,只得来见威灵仙道:“弟子使不动,觉太重了。”威灵仙叫童子取仙枣二枚与黄芪吃了,顿觉精神爽快,力气倍加,拿起马刀犹如灯草一般,黄芪大喜,又跪下道:“弟子欲求大仙将守门的麒麟羯与弟子作一个坐骑,未知大仙可允否。”威灵仙道:“也罢,爽性作个人情助了你。但此兽不肯服人,汝若有此骑之分,那麒麟羯必然服你。”当下天色已晚,威灵仙叫黄芪就在长松亭安歇。黄芪看仙家景致,便忘记了那些军士在山下等候。当下仙童捧了夜膳与黄芪,乃是胡麻饭、胡萝葡、荸荠、棠梨、琼浆、玉液,多是仙家之食。黄芪谢了,食之但觉身体轻健,百般爽快。次日黄芪拜谢威灵仙道:“多承大仙赐了弟子许多宝物,弟子乃凡人,打扰仙家,有罪之至。”威灵仙又赐了铁线草一根,与黄芪去收服那麒麒羯,又赐青皮鞍一副。黄芪感恩不尽,穿了穿山甲,提了马刀,威灵仙叫童子拿了青皮鞍相送,黄芪拜别了威灵仙,又作别了众仙子,出了菩萨石洞。只见那异兽踞住那个洞口,黄芪喝道:“吾奉了大仙师的法旨,收了你作个坐骑。”那个异兽听得是大仙的法旨,一下不敢弹动,唯点头作答而已。黄芪大喜,乃暗思道:“此真灵物也。”忙以铁线草穿在那兽的鼻孔中,又以青度鞍放在背上,作别童子,跨上麒麟背上,那麟麟羯足起祥光,上山下水,如同平地而行,黄芪坐在背上唯听耳边呼呼风响,行走如飞,顷刻之间已下了山。
山下那些兵士见了,都吃了一惊,只见黄芪如天神一般的模样,手持了一把大刀如门板般大,又见坐了一匹大兽,众皆定睛观看。只见黄芪行至山下,众军士道:“小将军昨日上山去了,我们等了半日至夜,再也不见小将军下来,吾们只得在山下歇宿,不知小将军这个时候才得下山。请问将军得了仙法么?”黄芪道:“然也。”遂把前事一一说知。众军士皆大欢喜道:“将军有此数件宝贝,何虑番人哉。”黄芪于是吩咐各推了粮车,不分日夜而行。
再言番邦巴豆大黄又起了倾国之兵,借得西域国番兵二十万。西域国王巴旦杏令胡王使者为大将,引了九皮骁将。那个九皮将厉害不过的,乃是生成的牛皮身子,刀砍不入,箭射不疼,皆用大枣刀棍,都有万夫不当之力。胡王使者督领人马。巴豆大黄与军师高良姜计议,高良姜道:“可使黎卢仍为先锋,牛夕为副将。”天雄元帅往雷丸山去了,又令国师密陀僧掌元帅之印,为大将军。又以木瓜为督粮军。番兵又添了许多猛将,巴豆大黄亲自督军。
原来那巴豆大黄的正宫密蒙花娘娘就是密陀僧的姐姐,自幼善用兵法,惯使日月双刀,百步可以取人,手下有女兵数千,个个猛勇,在番邦算第一个上将,他与天雄元帅之妻马兰花皆拜华山云母为师,学得道术,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有宝贝一件,名叫迷迭香,不论什么天将,闻了立时迷倒。马兰花有金牙石一枚,临阵上打着猛将即死,一招复回,亦宝物也。密蒙花又有红花套索,撒开时但见红花十朵,其中隐收套索捉将。二人结为姐妹,随后起兵到来争夺汉朝天下。密蒙花也有一个徒弟,名叫红娘子,即番将红曲之妹。
却说前兵已至地黄关,先锋黎卢与牛夕离关五十里下寨。当下牛夕与黎卢商议道:“汉将未知俺们兵到,就今夜可悄悄引兵去劫他的营寨,他必无准备,俺们决然可得全胜。”黎卢大悦,计议已定。却说汉王与决明子在中军帐内,金石斛元帅在校场操演,辰分至晓,忽然起一阵大风,军中旗号吹打,众皆大骇。决明子就焚香祝告,卜了一卦,对汉王道:“番邦兵马已到,今夜必有敌人入寨,可预作防备。”忙与金石斛道:“元帅可下令众将,如此如此。”未知什么行为,且看下回分解。
第13回 决明子计败番兵 密陀僧大施妖术
灵师计策妙如神,又胜番兵众将欣。
国师夸武为国舅,陀僧不免是妖僧。
却说金石斛依了军师的计议,即传令木通与胡桃,领了一支人马,离关二十里山中埋伏。黄连与石兰领一支人马埋伏于寨左,石草与海藻领兵伏于寨之右,但听连翘炮响,便截杀番将,不许放走。众将得令去了,又令蒲黄、白芍带炮手于高阜处施放号炮,金樱子接应敌人厮杀。汉王与军师等多退入关内,剩下空寨。
那两个番将黎卢与牛夕,领了三万人马,黎卢拿了百刺狼牙棍,牛夕用了霹雳石,二人黑夜行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行到三更时分,已到了汉营,搬开鹿角,呐声喊杀进去一看,但只见悬羊吊鼓,乃是一个空寨。黎卢与牛夕大惊,尽知中计,慌忙引军回马便走,番兵自相践踏。蒲黄、白芍在高阜望见番兵不战自乱,放起连翘炮,四下里伏兵齐到。黎卢与牛夕领兵正走之间,忽遇了金樱子的兵马,黑夜里混杀,黎卢不敢迎战,夺路而走。只见三处伏兵盖地而来,一时灯球亮子不知其数,吓得番将黎卢、牛夕二人魂不附体,正冲着黄连、石兰二人。黄连喝道:“你这无耻的番奴,前日已被擒,我军师宽宏大量,好好放你去了,你今又不日间斗战,黑夜来偷营劫寨,希图侥幸,若不是吾军师神算,已被你劫了。”说罢,甩动三棱鞭便打,石兰使画戟就刺。黎卢大怒,用起百刺狼牙棍,牛夕使霹雳石,四将交了十多合,黎、牛二人心慌,引兵而走。行不上一里多路,正撞上石韦的兵丁与海藻拦住而杀,又有木通的兵到。黎卢的兵不敢恋战,三万番兵折了一半。牛夕与石韦斗杀,却不提防木通刺斜中赶去,一刀斩牛夕于马下。番兵大败,各自逃生。黎卢大骇,又遇了黄连,大杀一阵。
金樱子的兵又到,黎卢心怯,又见折了牛夕,又气又恼,只得翻身又战。黎卢果然了当,众将皆战他不下。却被金樱子一箭射中了头盔,黎卢吃了一惊,用尽了平生之力,冲出此阵,身受数枪,死战得脱,只剩下一万多兵马,尤有损伤上千。那黎卢脱了重围,早已天明。决明子又点八路总兵,起兵追赶,势大莫当。
那黎卢杀了一夜,两臂酸麻,聚集残兵逃到营下,正欲埋锅造饭,又忽见尘头起处,汉兵漫山海涌而来,那八路总兵杜衡、甘遂、苏方木、徐长卿、苏子、石韦、山茱萸、桑寄生这八员上将,各领人马追杀。黎卢与众番兵丢了锅饭,弃了营寨,忍饥负痛而逃,被那汉兵大杀一阵,尸骸列于遍地,血流成河。黎卢引了几千残疾之兵,拚命而逃,至番王处求救兵去了。这正是:
八路军兵盖地来,先锋不免剥皮灾;
番兵几万如烟散,喜了孤身出九垓。
汉王人马追杀二十里,得了寨营,大胜了一场。金元帅鸣金收兵,赏兵军已毕,计点兵马只少得十余人。
却言番邦,大兵已至南星关,正遇了残将黎卢,此关乃是胡椒国的边关,守关之人淡豆豉出来迎接入关。黎卢拜伏于巴豆大黄案下,泣奏前事,巴豆大黄大惊,大怒道:“咱家大兵未到,你就妄动,去劫他的营寨,中了他计,又折了大将牛夕,几万大兵片甲不留,汝有何面目见咱。”喝令左右推去斩首,黎卢吓得魂不附体。高良姜劝道:“他欲与吾主建立大功,赤心报国,谁知失计遭败,此天定也,求吾主赦宥他的斩罪,令他到款冬地面紫苑山中拜求吾师父伏鸡子,央请神将鬼都邮一人下山,他有胡芦一个,内藏三万将兵,厉害不可抵挡,手下又有五参神将,皆有法术,若去求得那神将下山来,汉邦纵有铜皮铁骨三首六臂,都要伤身,则狼主之大事可以成矣。”巴黄方转怒作喜,令刀斧手退下。放了黎卢,近前道:“汝每次犯了罪条,军师每次劝免,今咱家敕旨一道,汝若去请得那神将下山来,可以算你之功,以功折罪,仍作先锋。”黎卢叩拜,又拜高良姜活命之恩。高良姜道:“此紫苑山有一万多里,你可快去快回。”黎卢道:“倘求不来如之奈何?”高良姜道:“汝去再三恳求,吾师父自有怜悯之心,定然央得来的。”黎卢领了敕旨,带了路费,没命的一般去了。那黎卢在番邦也是一名上将,除了天雄元帅之下,从来未有对手,此时运蹇,所以如此。那巴豆大黄领了番兵八十万,猛将极多,腾腾的一路杀来,好不威风。
却言汉天子刘寄奴与军师决明子、元帅金石斛等正欲征进,在此计议,忽见流星探子王不留行飞来报道:“启上元帅爷爷,番王统兵八十多万已来到荚皂山了,国师密陀僧掌元帅之印,百员大将,以马兜铃为先锋,借了西域大将胡王使者,猛不可当,领了几员裨将,个个历害。密陀僧与马兜铃先来挑战。”王不留行报了,元帅赏赐已毕,传令众将道:“番王此来,不可轻敌,众军听令。”
金石斛元帅准备厮杀,汉王军师在那地黄关上,几多官员拥簇,遥望见那尘头起处,旌旗蔽日,放炮连天,那番兵从东南上盖地而来,只隔有四五十里,安营下寨。先锋马兜铃领了五千人马,来到汉阵上挑战。荡寇将军金樱子出马,使大戟直取马兜铃,更不打话。马兜铃用了大金锤,二人战到二十回合,马兜铃卖了一破绽拍马而走,金樱子匹马追赶,被马兜铃一金钢石子打中了头盔,金樱子吃了一惊,幸未受伤,负痛不赶而回,把盔一看,打了两条裂。原来马兜铃的金钢石子乃是伏鸡子传授他的,形如鸡卵一般,其坚如钢,日看如金,夜看如石,故名之曰金钢石,于阵上打将,百发百中。当下马兜铃打中了金樱子,复回马头领兵杀将过来。金元帅传令放箭,一片时,强弓硬箭如雨而下,马兜铃不敢上前,五千兵丁被射死几百,马兜铃身中二箭,领兵飞马而逃。
番邦元帅密陀僧,领了五万壮兵、四员上将,乃是芜荑、乌梅、羌活、马蓟即马兜铃之弟,四员大将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却言金石斛布下阵势,战鼓三通,两下对圆。金石斛同众将抬眼一看,只见番营内的门旗开处,冲出一队人马,为首的二员勇将生得奇形古怪,一个骑的是黑马,一个坐的是青鬃马,骑黑马的手执赤钢刀,坐青马的用一枝大巴戟,呼呼喝喝而来。金元帅令骁骑校尉胡桃、海藻领三千人马迎敌。二人得令,点兵杀将过去。胡桃喝道:“你两个是什么番奴,敢来厮杀。”骑马的答应道:“俺乃国师和尚大大元帅麾下大将羌活是也。”坐青马的答应道:“俺乃大将马蓟是也。”言毕,拍马摇动大巴戟,羌活使起赤钢刀,杀将过来。胡桃使酸枣棍,海藻用大刀,急架相还,胡桃敌住马蓟,海藻敌住羌活,战到二十回合,海藻抵羌活不住,刀松处早被羌活一刀砍中了肩肘,翻身落马,可怜死于非命。总兵徐长卿、杜衡二人齐出双战羌活。胡桃也斗不住马蓟,把酸枣棍左拦右隔,心中慌忙。金樱子在门旗下看见胡桃要败下来了,自忖道:“好厉害的番蛮,待我赏他一箭。”取了箭,飕的一声正中马蓟的战马,那战马负痛直立起来,险些把马蓟颠下来,胡桃正欲一棍,却被那番将红曲救去。胡桃就攻打羌活。那羌活果真了当,敌住三人全无惧怯,斗到三十合,羌活也抵不住了,拍马而走,三将引兵亦退回。
只见番营内一声炮响,又闪出一个和尚来,生得面目黄黑,形容古怪,一匹刺虎,手拿铁禅杖,又名打虎杖,重有三百斤,腰插两口戒刀,恶狠狠的冲向前来。你看那个和尚是哪一个,他乃是:
自从下发寓禅林,山内常将猛虎擒。臂负千斤扛鼎力,天生一片杀人心。欺佛祖,轻观音,
戒刀虎杖冷森森。学来妖法奇无比,变化多端独逞能。不看经本狠和尚,沙门酒肉密陀僧。
原来这和尚乃是巴豆大黄国舅,目下掌元帅印的和尚密陀僧是也。那个密陀僧,其人凶恶非常,因年幼间打死了人命,就逃走到地锦村庵兰寺中披削作僧,主持海石和尚收作个徒弟,后来姐姐密蒙花被番王点入宫中去了。因她生得面貌如花似玉,百般娇态,巴豆大黄重用,立她为皇后。密陀僧作了国舅,就恃势横行,诈取百姓百官之财,作种种非理之事。师父海石和尚又教他些妖术,密陀僧目以为无敌之人也。闲言不表。
当下密陀僧独自前来挑战,金石斛带了黄连、木通二人挺枪出马喝道:“何方妖僧敢来迎战。”密陀僧道:“你不知俺家的大名么,俺乃是执掌大元帅之印督领天下番兵密陀僧大和尚是也。你若知人事,应天顺人,我胡椒国主乃本是真命天子,你若早早卸甲投降,吾主不失你封侯之位,稍有不依,俺家怒起,一虎杖打为肉泥。”金石斛与黄连、木通听了大怒,并刀向前,金元帅使了点钢刀,木总兵用了郁金刀,黄都统抡开三棱鞭,三人同杀过去。
密陀僧要在番王面前夸口,抡动禅杖当住那三将,全无惧怯,四人在战场上交斗,金鼓同鸣,叫喊连天,哈喇喇如天崩地塌。密和尚好不厉害,那虎杖如龙盘蛟舞的一般,拦开点钢刀,架开郁金刀,闪开三棱鞭,好一场大战。汉天子在那关头上与决明子道:“这个番僧好厉害也。”决明子道:“这个和尚不可轻视。”又看斗了二十回合,众皆喝彩,番王大喜,高良姜道:“国舅大和尚如此骁勇,又有法术,哪怕汉兵有百万之众,都叫他片甲不存,吾主夺取汉朝的天下易如反掌矣。”当下金石斛、木通、黄连与密和尚大战了四十回合不能取胜,密陀僧愈逞精力,把虎杖敌那三般兵器。木通大怒,一刀砍去,刀中虎杖上,喇嚓一响,幸喜是一把宝刀,未全卷口,虎杖上倒砍一条凹。密和尚两手震得生痛,心下忿怒,也思战不下三员上将,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忽见乌云四起,日色无光,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摇士扬灰,黑黑漫漫,半空中神号鬼哭。汉兵大乱,不辨东西。密陀僧大驱人马杀了过来,汉兵大乱而自败,被杀死无数。元帅金石斛并木通、黄连急退时,密和尚长驱掩杀,杀得汉兵横尸遍地,血水成河。未知那些汉将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剖。
第14回 黄芪大战密陀僧 金铃法斗番皇后
古今争竞莫如僧,妖术施来能害人;
汉邦幼将因无敌,国舅皇后枉费心。
却言密陀僧以妖术败了汉军,就催动兵马杀上前来。汉王与决明子在关上看了大惊,急令鸣金收兵,计点人马,缺了万多,幸喜众将逃得快,未见折伤。木通身受一箭,却未重伤。决明子以不死根煎汤下之,虽命在旦夕,立刻可痊,此草乃大师威灵仙处所生的真仙草也。木通叩谢了。汉王眉目不展,心下愁闷。决明子道:“金铃子在此未必有此败,因前日番王回国调救兵,两下罢战,他故此上奏陛下回长安省亲去了,想不日便回。况胜负乃兵家之常,主上不必过虑。那密和尚必有妖术,来日可宰些犬血秽物以破之。”正言之下,小军报云:黄公子督粮到了。决明子、金石斛同众将士等抬头-看,只见黄芪宛如天神一般的模样,怎见得,你只看来:
束发冠珍珠嵌就,绛红袍绵绣作成。穿山宝甲镶黄金,双翅银盔飞彩凤。
足踏云缝吊墩靴,腰束狮舞金绦带。手内马刀七钧重,坐骑瑞兽是麒麟。
当下黄芪交了粮草,参拜了元帅军师,见了父亲黄连与金樱子,列位俱各施礼毕,金石斛大相骇异。黄芪把遇仙得宝的事一一告知,黄连众将好不称羡,设酒致贺。是夕黄连之子黄芪宿于帐中,忽然宝刀长啸一声,如雷如电。黄连与众将起来视之,在那里放光,个个惊诧。次日黄芪面谒天子,探子王不留行飞来报道:“番将攻打地黄关甚急。”金元帅下令开关,领十五万精兵,列成阵势,三声炮响连天,两下鼓声震地,众将全身披甲。番兵二十万雄兵齐列成阵势,但只见:
烈烈旌旗似火,森森戈戟如麻。阵分八卦列长蛇,委实神钦鬼怕。
枪晃绿沉紫焰,旌摇绣带红霞,马蹄来往乱交加。乾坤生煞气,成败属谁家。
番阵中密陀僧骑刺虎,拿虎杖,擂鼓挑战。汉将木通要报一箭之仇,用百十斤的郁金刀接住厮杀。不十七八合,即大败而回。
这急了小将黄芪,拍动麒麟羯,其快如飞,足起祥光,众人无不喝彩,早已跑到密陀僧面前,把马刀一起砍入来。密陀僧持虎杖当头打下,黄芪闪过来,二人又是一场大战,怎见得:
两条龙竞宝,一对虎争食。马刀怒举半截金蛇,虎杖一飞全身玉蟒。
卒律律忽喇喇天崩地塌,黑云中玉爪盘桓;恶狠狠雄赳赳雷吼风呼,杀声内金晴闪耀。
两条龙竞宝眼珠放采,尾摆得水母殿台摇;一对虎争食野蛮奔驰,声震得山神毛发竖。
这回厮杀,好不厉害,众兵将看得呆了,一个跨虎的伏虎罗汉,一个坐麒麟羯的伏龙将军。当下二人战到五十回合,那密陀僧本事欠了三分,抵不住仙家的宝刀,杀得汗流浃背,骨软筋麻,便口中念念有词,喝一声疾,片时间乌天黑地,石走沙飞,狂风大作,细雨斜飞,汉兵大乱。元帅早已令胡桃、石兰二将整备犬血人溺等污秽之物,在高阜处撒泼下来,忽而狂风沙石不飞,乌云四散,重见一轮红日。
密陀僧见破了他的法术,大惊。黄芪又冲杀过去,密陀僧倒退几步,动用虎杖又斗了二十多合。密和尚腰间取一件宝物,如莲房一般,名曰露房蜂,抱在手中,喝声:“出。”只见那件宝物中飞出亿万赤翅蜂来。汉军众兵将见了大惊。那赤翅蜂迎风就大,如蝉壳一般的模样,口如铜针,把汉兵乱啄。
汉兵如风卷残云乱走奔逃,走不迭者尽被啄伤,其毒不可胜言,众军痛不可言,那蜂子又布阵的一般,却无一个啄黄芪。原来黄芪穿了仙家的宝甲,妖物皆近他不得,倒把马刀乱砍番兵。密陀僧着急收了法,令四员将助战,红曲、芜荑、羌活、乌梅各持兵器催令三军敌住黄芪厮杀。黄芪到底年幼,怎敌得那五员大将,被五个番将围在垓心,黄芪左冲右突,抖擞精神杀出重围,并无损折。汉天子同决明子、金石斛众人等都看呆了。只见黄芪跑动麒麟羯,起万朵祥光如飞而来。看得巴豆大黄目定口呆,番人个个吃惊,密和尚不敢追赶,皆回本营。巴豆大黄道:“汉邦有如此异人,这便怎么处治?”高良姜道:“不足为异,若黎卢去紫苑山求得五参神将下了山来,汉邦虽有千百个如此的异人,都叫他死而不恨,又况猛将尚多,有何惧哉。”却言黄芪回营,众人称贺,天子大悦,召至御前,黄芪三呼已毕,天子命赐黄金千两、彩缎百匹、金花二朵、美酒十瓶,封他为虎威将军,候有功之日再加升赏。黄芪谢恩已讫,欣欣而去。其父大悦,设洒畅饮。
次日探子王不留行报云:“致上元帅,番邦又到三员女将,乃是巴豆大黄的正宫密蒙花,即密陀僧之姐姐,并天雄元帅之妻马兰花,皆拜华山云母为师,学的法术好不厉害。又有徒弟红花娘子,乃番将红曲之妹。三个女将欲要挑战。”金石斛赏赐了,叫他再去打听,一面准备厮杀。
又有一小兵报云:“平番将军金铃子到了。”黄芪兄弟同金樱子出来迎了金铃子,同了二个将官打扮的进帐下礼毕。金铃子拜见了父亲金石斛说:“母亲言多多致意问安,银花姐姐亦有下落了,三日之后即当相见。”金石斛大悦。金铃子引二将与众官相见毕,入朝见过天子,天子大悦,问二将的姓名,金铃子奏曰:“面黄者乃尚书杜仲之族弟杜若也,面青者乃元老甘草之侄甘蔗也。”天子召至陛下,二人三呼已毕,立于其侧。天子吃了一惊,对军师决明子道:“此二人者形容古怪,世所罕见。”决明子同众文武官员看那个杜若之时,但只见:
面色晦而青,眼光暴且绿,遍身有青筋,须起如绳束。
腰小五围多,膀阔尺有六,声响若雷鸣,丈夫皆辟易。
又看那甘蔗之时,但只见:
面皮青亦厚,身材长小瘦,双孔鼻掀上,两轮耳反后。
目小若银星,灿灿岩电走,上阵太轻娇,百合真酣斗。
当下决明子对汉王道:“此二人形状奇异,必有大勇。”汉王便问二人身居何职,甘蔗、社若二人奏道:“皆是举子出身,因后遇了异人白头翁,传受金棱藤一棍,于阵上取人,百发百中,臣二人故此结作兄弟。今见友人金铃兄到,故相与同行,愿与陛下出力。”天子大悦,封二人为都尉。二人拜谢,各回帐中。
到了次日,探子王不留行飞报,番将又来挑战。金元帅传令众将披甲。番邦女将红娘子出马,手持双刀赶来挑战。汉军杜若出马,使用金棱藤交战。红娘子战到五十合,拍马而走,杜若知是诈败诱战,不追而回。金樱子领了五千人马,俱是铁骑,冲将过去,番兵死者无数。忽然番营门旗下内飞去一员女将,使两口日月双刀,跨一座龙驹,冲了过来。汉将抬头一看,只见那女娘子:
蝉鬓金钗双压,凤鞋宝镫斜踏,连环铠簇红纱,绣带柳腰端跨。
霜刃把雄兵乱砍,玉线把猛将生拿,天然美貌海棠花,密蒙花抡刀跃马。
原来那员女将就是番皇后蒙花娘娘,当下领了女兵杀来。金樱子拍马使方天大戟直取,密蒙花更不打话,两边鼓声如雷,金樱子与密蒙花杀到四十回合不分胜负。密蒙花带了火种,把迷迭香焚将起来,金樱子忽然目瞪口果,着了迷翻下马去。汉将木通、黄芪二人同出,死去救回。原来那迷迭香烧来起迷闷人,一时三刻就醒。当下木通、黄芪把金樱子抢救回来。密蒙花大怒,乘势驱动女兵掩杀,汉兵大败。桑寄生使浑铁枪,苏方木使铁简,二人拚力向前迎敌。密蒙花用双刀力迎二将,战了三十合,番阵上二女将飞马而来,乃是马兰花与红娘子。红娘子抵住苏方木,马兰花却在一边观看,轻取金牙石打将来,打桑寄生顶门一下,脑浆迸出,可怜汉朝一员大将,死于婢子之手。汉阵上木通、金铃子、黄芪、石韦等四人同出。苏方木杀败,正要逃走,密蒙花取一件宝贝望空中一晃,如有万朵红花在空中散乱,苏方木看得眼花,哪知中隐套索,上有七八十个金钩,把苏方木活捉了去。四个汉将直杀过去要救取苏方木,密和尚与马兜铃齐去挡住,木通与密陀僧厮杀,石韦对马兜铃厮杀,黄芪抵住马兰花,金铃子敌住红娘子,八个坐骑在阵上盘盘桓桓,各逞威风。战到三十个回合,金铃子的勾藤枪神出鬼没,红娘子力怯敌他不住,正欲施法,早已被金铃子将白前圈照上一下,那红娘子坠马而亡。
密蒙花又走到阵前,见红娘子被金铃子打死,心下大怒,口中忙忙念词,忽见乌云罩地,旋风大作,吹得汉兵东倒西歪,兵马大乱。金铃子急以朱砂牌一晃,片刻间那乌云四散,狂风了息。密蒙花大怒,骂道:“你这小贼子敢破了我的法么。”又以红花套索撒手空中,要捉金铃子。金铃子口念真言,那红花套索却不下来。马兜铃取了金刚石又要打木通,金铃子又以白前圈去一套,把那金刚石又收了来。马兜铃大惊,奔回本寨。密蒙花见红花套索也捉不得金铃子,急急收了。又取出二个纸包,一红一绿,那红纸包内折一束剪断的草,向空中一撒,化出无数的壮马,绿纸包内多是绿豆,又向空中一撒,化成无数的大将,皆执干戈斧戟,纷纷滚滚各个上了壮马。密蒙花一声号令道:“众兵将都要并力上前。”只听得那呼号之声,如千军万马之奔驰。汉将大败,舍命而逃。密蒙花又使剑作法,顷刻间云布满山,飞沙走石,奔雷闪电,又大驱兵马掩杀过来,好不吓杀。未知汉将兵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5回 女贞仙法破番后 汉军大破九皮将
幻术从来莫逞施,贞仙正法破他时。
九皮顽泼真难敌,雄军上将不可恃。
却言密蒙花皇后撒豆成兵,断草为马,又催法术,大批番兵杀来,杀得汉兵大败,死者无可数计,众军急忙收兵入关,损兵一半。密蒙花令众将直杀至关下,方才收法。番兵得了大胜而回,人人称快,个个言功。巴豆大黄亲自迎接密蒙花,赐赏众军已毕,军士押过苏方木来,巴豆大黄冷笑,高良姜在旁言道:“你既已被擒,如何不跪?”苏方木直立而不跪。巴豆大黄道:“你今强也无益,不跪也由你,你在那邦官居何职?”苏方木答道:“俺乃福州白凡关的总兵是也。你问俺怎的?”巴豆大黄道:“孤今加封你为破汉将军。”苏方木叱道:“俺乃忠臣不事二主,汝这番狗不守天命,尚是横行抗拒,俺今视死如归,有何惧哉。”巴豆大黄大怒,令左右刀斧手推出斩之。苏方木引颈受刑。可怜汉代忠臣,死于非命,不克扶助王家。后人有诗以叹之,诗曰:
哀哉苏君能尽节,岂知为国被人擒;
平番未捷身先丧,忠心贯日竟留名,
却言汉兵大败入关,奏知天子,把那番后密蒙花的幻术厉害不能抵敌一一诉明。天子刘寄奴大惊。决明子云:“这番后密蒙花系出华山云母之徒,法术颇可。吾师威灵仙曾说:巴豆大黄是番邦的真命,故有异人助他扰乱江山,不可削平,则陛下之生民劳苦矣。”汉王听了,眉头不展,面有忧色。又忽见探子王不留行报道:“启上万岁爷爷,个人打听得那番邦又多十万壮兵,乃班苗国阿胶大王引了神曲将军、熊胆将军、桃仁将军、葱白将军四个大将,皆有万人不当之勇,督令番兵,已近南星关之左泽泄岭地面了。”天子大惊,与决明子计议。决明子道:“主上不必过虑,有大将金石斛元帅,又有黄连、木通、金铃子、黄芪一干人等。谅可足以拒之。所可虑者,番后密蒙花也。”天子纳闷。决明子令各营防守,紧闭寨栅,一面命总兵山茱萸往南番皮国去调借几路人马,前来助阵。山茱萸奉令去了。汉天子忧闷,眠食不安,文武官员人人着急,央请军师卜下一卦。那决明子焚香,手拈一卦,判曰:“来日有破敌之人前来保驾。”众人大喜,汉王素知军师仙卦灵验,心下相安。
次日平明,众将在那山上悬望破敌之人,此时乃秋高天色,天高气爽,露滴草茅,清风徐来,一轮红日早已东山透出,众将盼望之下,忽见那山坡上祥光蔼蔼,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三个道姑,皆背了剑走将出来。众文武叩问道:“三位女仙,莫非来助汉乎?”女仙答道:“然也。”众人急去报知。军师决明天子仰首以待,只见那三个道姑迤逦而来,众人迎接。决明子早已知之,便问道:“来者何仙?”中有一老年的道姑答道:“小老乃琥珀山水萍洞女贞仙是也,左首者即总兵山荣萸之女山慈姑也,右首者即元帅之女金银花也。今小道引了二徒,特来与国家效力。”决明子见她三个皆有神仙之相,忙出席曰:“久仰大名,幸而相见,请大仙台坐。”女贞仙作谦道:“军师乃武当山仙师威灵仙之大徒,又佐汉天子之军师,参谋掌握大事,小道焉敢占坐。”决明子谦逊已毕。
金石斛并金樱子、金铃子闻知,便来与金银花小姐相会,一悲一喜,金元帅问起根由,金银花小姐自首至末诉了一遍,父子三人皆大欢喜,金银花又说,母亲曾会过,今安心在家。元帅大是欢悦。即同二子拜叩女贞仙救拔之恩。女仙姑道:“些须小事,何足言谢,今使父子姐弟相会,也是你们的好事。”元帅致谢不已,又谢军师卜卦之灵,众皆悦服军师之仙卦,大相羡扬。忽又听见探子王不留行飞来报云:”番邦女将密蒙花、马兰花讨战。”元帅下令众将披挂出营。三通战鼓,列成阵势。金银花出营,舞双剑敌住密蒙花,山慈姑敌住马兰花,四员女将,在阵上大战,盘盘旋旋如万道金光,千条烈火,看这场厮杀不比寻常,怎见得:
一个是初出仙宫施道力,一个是堪夸法术拒天兵。一个舞对剑如寒霜凛凛,一个动双刀似瑞雪飞飞。
各逞神通争胜负,皆施妙法显威风。
四员女将斗到五六十合,先是马兰花力怯,取金牙石打将过来。女贞仙在高阜处取出一扇,始如艾叶般小,迎风一吹就如荷叶一般,其色白而黄,乃仙家炼成的宝贝,名常归扇。当下望着金牙石一扇。这金牙石被女贞仙收了来。马兰花看破了法宝,大惊,舞双刀又战。密蒙花战金银花不下,即令女兵将迷迭香烧起。银花口诵法语,却再迷不着。恼了密蒙花,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只见乌云四合,狂风漫卷,沙石骤飞,轰雷闪电,冰雹交加。女贞仙在高阜处仗剑作法,念动真言,忽听得半空中霹雳一声,如天崩地裂,片时狂风顿息,乌云尽散,冰雹不加。已破了法。密蒙花大怒,忙把红花套索向空一撒,如千朵红花半空中飞舞起来。众兵士此时看得都呆了,那金银花乘觉,先自走了,密蒙花现出套索,稳稳的要将山慈姑套去,不防山慈姑却会土遁,已不见了。番将个个呆了,吓得密蒙花手足无措。金元帅挥兵掩杀过来,番兵大败,死者无数。日已沉西,军师下令,喝令收兵,不必追赶。汉兵得胜一场,少刻女贞仙引了二个徒弟回营。
汉王大悦云:“此皆赖女贞仙之力也。”女贞仙称谢君王,令取出玉黄云彩缎御玩之物以赐之,女贞仙固辞而不受,于是大兴酒宴贺功。次日番将胡王使者又来挑战,金元帅顶盔擐甲,绰枪上马,领了众将迎战。元帅出马,抬头看见胡王使者冲将出来。你道那胡王使者怎生打扮,但只见:
头戴铁兜鍪,顶上折犁尾红缨一把;身披银罩甲,腰中拴虎筋细带一条。
两只眼圆似铜铃,依稀半绿半红;一部须如卷钢爪,蒙葺非赤非黄。鼻似波斯略小,颧如蒙古还高。
手中铁蒺藜,舞弄处风驰雨骤;坐下铁骊驹,跑开时电掣云飞。向日威行塞外,今朝名播寰中。
当下金元帅与众人看了喝道:“来将通名。”胡王使者答曰:“咱乃西域国王巴且杏之御下封为招讨大将军胡王使者是也。”金石斛道:“你既是西域国王的臣子,为何反来助贼,犯吾天朝。汝今速急退兵回国,免你一死。”胡王使者道:“因胡椒国巴豆大黄乃是正主,故此不以千里为远而来助之,以成大事。”金石斛元帅大怒,拍马持枪,直取胡王使者。那胡王使者用铁蒺藜前面相迎。
胡王使者好不厉害,那铁蒺藜有二百多斤重,只听得画鼓冬冬,二将战到了六十回合,不分上下。木通使郁金刀,黄连用三棱鞭,拍马助战。胡王使者抖擞精神,又战到十几合,当不得三员猛将,如何迎敌。那番营内,门旗下忽隆一声炮响,闪出那九员皮将,个个骁勇。你道那九员皮将是谁?乃是白藓皮、海桐皮、大腹皮、牡丹皮、榆白皮、地骨皮、石榴皮、川桦皮、柞木皮,这九人多使大枣棍,尽坐黄牛,冲将过来。汉阵上众将抬头一看,那九皮将怎生模样,但只见:
头顶虎皮盔,斑斓杂色;身上象皮甲,刀枪莫近。
腰间拴条丝带,背上多插飞枪;手中都拿大枣棍,坐的皆是胖黄牛。
你看那九皮大将,好不怕人,手内执了百十斤的大枣棍,上皆有飞镰枪五把,坐了大黄牛,豁腊腊地冲过来,汉军阵上黄连、石韦、杜衡、遂、金樱子、徐长卿、杜若、甘蔗、胡桃九员上将,出马迎战。黄连使三棱鞭接了牡丹皮厮杀,金樱子使大戟直刺海桐皮二人厮杀,石韦舞起萱花斧与大腹皮相斗,甘遂用铁戟同榆白皮交战,杜若使金棱藤战住地骨皮,徐长卿持枪与柞木皮相对,杜衡用熟铜刀接住白藓皮相杀,甘蔗使金棱藤迎住川桦皮交斗,胡桃用酸枣棍与石榴皮出战。说时迟,作时快,杀得阵上征尘滚滚,灰土飞飞,旌旗蔽日,鼓似雷声,一十八匹坐骑,奔奔驰驰大战一场。杜衡卖个破绽,任白藓皮杀入来,忙忙扭转身子,手起熟铜刀,扑嚓一下着在白藓皮的项上。杜衡大快,只道把白藓皮的头首砍了下来,谁知那白藓皮一毫不能损伤。杜衡大惊,又战。金樱子一戟刺中海桐皮,那海桐皮只作一个不知觉的。徐长卿一枪刺中了柞木皮,柞木皮一手接住,用猛力把徐长卿一棍打于马下,一命呜呼,死于蛮皮之手。后人有诗以吊之,其诗曰:
痛惜将军血战志,九皮番将太猖狂;
刺人不克及殒命,徐君英气在沙场。
军师决明子在将台上望见那九皮将厉害,刀砍不能伤,枪刺不可入,料众将也抵他不住,又见折了徐长卿,大吃一惊,急令鸣金收兵,各自回阵。金元帅急查兵卒,折了六千多人。番兵得胜而回,巴豆大黄大悦,犒赏三军,封九员皮将为九胜威武将军,封胡王使者为副元戎大将军,番营中大吹大擂饮酒。那密蒙花同马兰花又往华山见师父去了。
却言汉将都来见驾,奏言九皮将的厉害,多是铜皮铁骨,因此不能取克,汉王更加愁闷。到了次日,九皮将又来挑战,众将又出去杀了一阵,报云九皮将用飞镰枪伤了数百军士,驱寇军卢会、卢根、夏枯草皆被他放枪刺死,总兵廿遂手臂上也中了一枪,幸枪尖不深,未至丧命。天子大惊,更加愁闷,请决明子入帐计议。决明子取不死草一根,交甘遂的军士,叫令煎水服之即好,众将士叩恩去了。天子与决明子道:“番邦九皮之将,如此厉害,折了许多兵将,如之奈何,师台有何大见?”决明子道:“要破此九皮将须以火攻,方可取胜。”天子大悦。忽又有小兵报道:“辕门之外有一师一徒,两个道人求见万岁。”汉天子命宣入来。未知那道人是什么人,且看下文分剖。
第16回 元帅智排八阵图 黄芪刀砍四番将
乾坤气象古今存,八卦完全取万人;
年少英豪世罕有,四员番将一时亡。
却言那道人昕得汉王宣召,便偕弟子急步上殿三呼:“陛下,贫道稽首。”天子日:“仙师住居何处,有何大名?”道人答曰:“小道乃白芨山白茅洞覆盆子是也,这个是小徒名曰木兰,木通总兵之弟也。近闻番国作反,异人并起,卒不见平息,故特来助一线之力耳。”汉天子大悦曰:“朕欲剿削番邦以消五内之恨,今仙师肯助朕破敌,真天下之幸矣。”于是下令摆酒款待。木通闻知,忙来入见木兰,手足之情,自不必说,又多多谢了覆盆子训弟之恩。那决明子、金石斛都来相见。你道那覆盆子怎生打扮。但只见:
头挽两枚蓬松丫髻,身穿一领巴山短褐袍,腰束杂色彩绦,背上松纹古宝剑。
白绫袜衬紫色棕鞋,锦囊手拿着片甲扇子,八字眉一双杏仁眼,四方口一部络腮胡。
到了次日,金元帅同众将打扮出来,三通战鼓,元帅上了将台,把令旗招扬。不一时忽列一阵势,十万牡兵,盘盘桓桓,如海水之潮涌一般,刀戈密密,旗旌重重,下令众将,急催战鼓,不在话下。
却言番阵上,密陀僧并阿胶大王几多番将,望见汉阵上排阵,便请军师高良姜同上将台看时,只见:
正东方上一队人马,皆打火焰红旗,红甲红袍,红缨赤马,前面一杆引军红旗,上面金销南斗六星,下绣朱雀之状,那旗招展处,红旗中拥出一员大将,号旗上写得分明,先锋大将金樱子,手绰方天大戟,坐骑是赤马,立于正东方之离位上;正南一队人马,尽皆青旗青甲青袍青缨青马,前面一杆引军青旗,旗上面金销南斗四星,下绣青龙之状,那一杆旗招展处,青旗中拥出一员大将,号旗上写得分明,左军大将木通,手执郁金刀,坐的是青马,立于正南之震位上;正西一队人马,尽是白旗白甲白袍白缨白马,前面一杆引军白旗,旗上面写得分明,又以金销南斗五星,下绣白虎之状,那一杆旗招展处,白旗中拥出一员人将,号旗上写的乃是右军大将黄连,手执三棱鞭,坐骑是白马,立于正西方之兑位上;正北一队人马,尽是黑旗黑甲黑袍黑缨黑马,前面一杆引军黑旗,上面金销北斗七星,下绣玄武之状,那一杆旗招动之处,一黑旗下拥出一员大将,号旗上写得明白,乃是大将石韦,手执萱花斧,坐了黑马,立于正北之坎位上;西南方门旗影内一队人马,红旗白甲,前面一杆引军绣花旗,旗上面写得分明,金销坤卦下面绣的飞熊,那一杆旗招动处,引出一员大将,乃是骠骑大将杜衡,都坐的战马,手用铜刀,立于坤位上;东北方门旗影内一队人马,皂旗青甲,前面一杆引军旗,旗上面金销巽卦下绣飞豹,那一杆旗招动之处,又引出一员大将,号旗之下写的骠骑大将甘蔗,执金棱藤,都坐的战马,立于艮位上;西北方门旗影内一队人马,白旗黑甲,前面一杆引军旗,旗上面金销乾卦,下绣飞虎,那一杆旗招动处,引出一员大将,号旗写的骠骑大将胡桃,手用酸枣棍,坐了战马于乾位上;东南方门旗影内一队人马,红旗红甲,前面一杆引军旗,旗上面金销巽卦,下绣飞龙,那一杆旗招动处,引出一员大将,号旗上写得明白,乃是骠骑大将杜若,手执金棱藤,坐战马立于巽位上。
那八方排布得铁桶相似一般,阵门里马军随马队,步军随步队,各执阔剑长枪钢刀大斧,旗帜整齐,队伍威严。那八阵之中央,只见个圆圆的一色都是杏黄旗。间了六十四面长脚旗,上面金销六十四卦,二员女将各执双剑,都坐黄马,守在黄旗之下,乃是女仙山慈姑、金银花,那杆黄旗之后便是一些袍架,立着那姜黄、白芷,引副手二十余人回绕着,袍梁架子后一带,都排着挠勾套索准备捉将的器械。那金石斛元帅,仗宝剑坐了金鞍白马,立于阵上监战,掌握中军。马后短戟长戈,锦鞍骏马,整整齐齐三五十员大将,皆坐战马,手执长枪,全副弓箭。中军羽翼,左是石兰管领马兵三千,右是石长生管领步兵三千,副在两肋。后阵又是一队雄兵,乃是白芍、蒲黄、茅根、苏梗四员大将压阵。端的那座阵势非同小可,你道是什么阵头,但只见:
明分八卦,暗合九宫,占天地之机关,夺风云之气象。丙丁前进如一道烈火烧山,壬癸后退似一片乌云伏地。左肋下盘绕青气,右手下贯串白光。金霞遍满中央,黄道全归戊己。回有二十八宿之分,周有六十四卦之变。马军则一冲一突,步卒乃或后或先。休夸八阵可以成功,漫道六韬足能取胜。
当下阵势排完,军师决明子令金铃子与甘遂领一支人马,往南北方向有十多里皂荚山下埋伏,待番兵杀败回去,截其归路,杀他一阵。又令黄芪领三千人马往皂荚山之北,去有六七里,有一个紫荆岭,下有合欢桥一座,去那里埋伏,番兵一败必从此条路而逃,即可抵住,大杀一阵,必收大功。各人欣欣听令,分头去了不表。
却言高良姜同众将在将台上看望了半晌,夸羡道:“那个元帅排下好阵。”只听汉营中的催战锣鼓不住声的发擂,于是尽下了将台,众将忙上战马。那高良姜来到诸将中问道:“哪一个敢厮杀的出去打阵?”先锋队内闪出四个骁将,挺身扣马而去,就于马上欠身禀云:“小将军四人愿往。”高良姜视之,乃是马兜铃的副将胡荽、马勃、甘姜、乌药四人。高良姜道:“你那四个无能小将,休夸口舌,他这座阵势,厉害凶恶不过,外开八门,你们知道打从哪一门杀进去,而况此阵坚固异常,不可小视了。”四人齐声道:“吾等愿去打破此阵,建立大功有何不可。”马兜铃也阻他不住,只见那四个番将引了五千人马,各执兵戈拍马而去。两军一齐呐喊,那四员将商议道,看此阵不是易打的。甘姜道:“可分兵两路,马勃与胡荽引二千五百人马从南门杀入,我与乌药引二千五百人马从此门而入,务要在阵上齐整,一齐并力杀出,此阵必然可破。”
那四人商议已定,先是甘姜手执大刀,乌药用了方天戟,引了一半人马,不管好歹,从此门杀入。但见乌云罩地,黑气漫天,巨浪喧江,喊声四起,甘、乌二人大惊,悔之不及。忽听一声炮响,突出那个大将石韦,飞马而来,更不打话,用萱花斧直取二将,一来一往,一返一复,只战十几合,石韦手起刀下,砍甘姜于马下;乌药大恐,措手不及,也被石韦砍了,杀散余兵。却又言胡荽、马勃,领了一半人马,也不知厉害,望南门而入。只见烈火红光,腾腾焰焰不分上下,马、胡二人大惧,不能杀入,正欲回身,忽听一声炮响,当面一员大将抵住,手执方天大戟,大声叱道:“你二人无名小奴,待走往哪里而去。”那员大将正是先锋金樱子,吓得二人汗流浃背,金樱子手执方天戟力抵二将,交马一合,一戟刺胡荽于马下。马勃见不是路,回马而走,金樱子忙放一箭,正中马勃的咽喉,翻身落马而亡。那些番兵尽被红旗兵杀尽了,不曾走了一个。原来那覆盆子法师,在将台上看见番兵自南门而入,即于台上仗剑作法,故有乌云巨浪、烈火焰焰,以迷乱番将,就而斩之,所以毫不费力。
却言番营中高良姜,看见两路兵马杀得进去,那阵忽然改变,循环多端,幻化百出,又见南边火起,此上乌云密布,早已料他们必亡于阵中,急忙下了将台,报知巴豆大黄。巴豆大黄听了大惊,急召文武百官商议破阵之策,众人皆默然。忽见密陀僧大喝道:“食君之禄,必当与君分忧,你们皆是贪生畏死之徒,洒家愿往。”言未了,又见一人出班奏道:“不须国师用力,只用俺的这个四大将军,足以破得此阵。”众人视之,只见其人生得面如黑漆,目似铜铃,一嘴胡须,头上雉尾金盔,身穿乌油甲,足踏战靴,腰系碧玉带,身长一丈二尺,腰大十围,凛凛威风,乃是阿胶大王。
巴豆大黄一见大悦,道:“既是如此,贤弟与国舅和尚同去破此阵。”阿胶大王即令四将披挂上马,四个一声喝道得令而去。熊胆将军使一把大青刀,葱白将军用一条瓜藤棍,神曲将军用一个榔子锤,桃仁将军用一支虎刺枪,都是班苗国的骁将,勇力无比,阿胶大王自己用一柄大蒜刀,重有三百几十斤,有万人不当之勇,力可以举鼎。在班苗国中赤手打成天下,因与巴豆大黄结为兄弟,故此发兵来助他,当时与密陀憎同去破阵。那密陀僧亦点了他四员大将,乃是羌活、芜荑、乌枚、马蓟,各执刀戈,各坐了战马,领了八九千壮兵。阿胶大王坐下一匹白牵牛,一日可行千里远,真是一个宝骑。当下大驱人马,又来打阵,也作两路分杀而入,呐声喊叫,万马奔驰,好不势大风威。
金石斛元帅在将台上见了那些番将皆入阵中而去,左军尽是白将白甲,右军皆是皂旗皂甲,喝令一声,左右把令旗摇动,那座阵势盘桓启动,又忽然变作一个太极阵。番兵入来,濛濛摇摇,忽见白浪滔天;杀到那边,昏昏暗暗,又似乌云罩地。忽听得半空中一声炮响,四下里雄兵大将,围绕拢来。那番兵抵挡不住,各自逃生,四面好似铜铁壁的一般,哪里逃得去。又忽见火光冲天,火炮自火光中打得出来,番兵被打死了一半,乌梅与马蓟也焚死于阵中。那阿胶大王有力不能用,急忙与密陀僧引了那些残兵,八员副将已亡了二个,兵丁只剩得五万多人,都是焦头烂额的。阿胶大王、密陀僧和尚并六将杀出重围,领了兵丁舍命逃生,却往皂荚山而走。喘息未定,忽听山后一声响,那金铃子、甘遂的伏兵一齐杀去,截住番兵,大杀一阵,番兵大败,只剩得三万多人。
密陀僧同阿胶大王领兵向紫荆岭而走,不敢往大路逃。番兵此时人马困乏,正在越岭而行,又听见一声炮响,山下一员大将阻住去路。阿胶大王与密陀僧下山来排阵头,使神曲将军出马,神曲将军用榔子锤来打那个大将。原来那个大将就是黄芪,当下黄芪大喝道:“吾奉军师之令到此,已待多时,今你们往哪里而走。”说完,催动麒麟羯,抡起马刀与神曲将军交战,战不数合,一刀斩神曲于马刀之下。三个将军大怒,并力一齐向前,熊胆将军执大青刀便砍,桃仁将军舒虎刺枪就刺,葱白将军抡瓜藤棍当头便打。那黄芪全然不放心上,把马刀舞得如雪片一般,敌住三将,忽一刀斩去,正中桃仁将军的面门,翻身落马而死。葱白将军大恐,措手不及,不防黄芪又是一刀砍作两段。熊胆将军大怒,用大青刀单战黄芪,战不上十合,抵挡不住,拍马而走,黄芪赶上一刀斩之。阿胶大王大怒,气得目睁口呆,密陀僧暴跳如雷,双晴突出,二人并力向前杀那黄芪。只见汉邦追兵疾至,兵马盖地而来。阿胶大王此时眼花心乱,忙与密陀僧杀开一条大路,领了万多残军而走。黄芪驱兵追赶,阿胶大王再拉白牵牛与黄芪又战十余合,阿胶大王把大蒜刀照着黄芪一刀,黄芪急闪,刀在肩肘上削过。原来黄芪穿的是仙家宝甲,刀是砍不进的,黄芪倒也吃了一惊,也不负痛,持马刀再战。那班苗国王虽是勇猛,当不得黄芪的主力精兵,况又人困马乏,汉邦的追兵又至,急同密陀僧催起牛角号,引那些残兵如飞去了。要算羌活、芜荑命不该尽,故也走脱了。
却言汉军接了黄芪回去,这场厮杀真个是人号鬼哭,阵中烧死的堆积如山,横尸十里,流血成河,番邦折尽锐气。当下金石斛元帅鸣金收兵,决明子俱各上功。众将禀曰:“虎威大将军黄芪斩了四员番将,今以首级上献,”决明子大悦,上了大功。众将人人欢喜。
忽又见探子王不留行来报道:“番邦又来几个女将,神通广大,仙法不测,欲来报仇。”未知那女将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7回 云母斗法败汉兵 女萎瓶收飞石燕
仙家妙术真有异,争斗原来法力奇。
漫道好阵无可破,女萎瓶内尽收之。
且言金石斛排阵大胜番军,汉天子见奏大悦,道:“此赖仙师覆盆子之法力以克如此。”覆盆子道:“贫道无能。”天子便请为法师,又加封黄芪为灭番大将军,其余以功升赏,人人皆三呼谢恩。天于又召金元帅云:“卿努力王家,辛苦益甚,大败番兵以锉其锐气,皆吾卿之力也。”金石斛奏曰:“陛下何出此言,此乃上托我天子之洪福,下赖将士之同心。臣有何能,敢受天子之奖。”汉王命摆宴贺功不表。
且言阿胶大王、密陀僧、芜荑、羌活四将领兵败回本营,个个垂头丧气,满面惭羞去见番王。番王一见大惊,问曰:“闻之那个阵势厉害不过,贤弟与国舅去攻打,胜负如何?”密陀僧、阿胶大王无言可对,倒是芜荑、羌活二人一一奏明。巴豆大黄听了,大惊失色,然亦无可奈何,只得曲为言道:“那胜负乃军家之常事也。”高良姜云:“那个阵上必有妖人作法,今已中了他的奸计,折了几万人马几个大将,此乃天数,非二人之罪。”他正言之下,只见一小兵报云:“王后去华山请得云母娘娘来了。”巴豆大黄顿生欣悦,亲自与众将出去迎接。
只见前面是马兰花女仙,次二是密蒙花,又次似二个道姑的模样,合后是华山主母云母娘娘,坐的一只羯羊,须臾迎至营中,个个拜见。云母问道:“近日军中胜负如何?”巴豆大黄道:“连负数阵,折了大将十余员,兵马五六万。昨日他排一阵,又折壮兵八九万。看来不可成功,反自损兵折将,今师父到此,有何妙计?”西母道:“吾主勿忧,小道自有道理。前日吾弟子密蒙花、马兰花的法宝都被他破去了,故小道今日来助吾主以成功,定要大破汉兵,捉住妖人以泄贫道之恨。”巴豆大黄大悦,又问道:“此二位女仙又是何仙?”云母曰:“亦是我之徒弟,一个是射罔山之知母,一个是水蕲山之贝母,都是来破敌的。”巴豆大黄大悦。早有探子王不留行报金石斛元帅。
到了次日,番阵上战鼓如雷,列成阵势,大半多是女兵。汉营中亦排阵势,两下擂起战鼓,密蒙花、马兰花各执双刀出马挑战,汉营内山慈站、金银花齐出,四个女将大战二十个回合,金银花斜刺里一剑砍去,砍正了密蒙花的马上,那马负痛直立起来,把密蒙花掀在马下。知母、贝母二个女仙飞马前来接住厮杀。密陀僧飞下刺虎,把姐姐密蒙花救去,马兰花也回本营。当下贝母用一根千金藤,知母使一支地丁枪,与银花小姐交战。贝母与山慈姑交战,各恃手段,各逞神通。知母忽然取出一枚金星石来,照着金银花打来,那金银花急闪时,已打在背上,口吐鲜血,大败而走,幸众将救引回营。
金石斛大恐。女贞仙云:“元帅休惧,小道看来,令爱本有几日血光之灾,今伤虽重,而不致于死命。小道有一种胡孙姜,又名曰骨碎补,拿来捣细,敷于伤上,立刻可安。”决明子闻之,又送不死草来服之。且又言山慈姑力敌知、贝二母,又战了十八九回合。那贝母取出一个硇砂筒来,口中念念有词,一阵大风,那硇砂忽然一片时布下如大雪一般纷纷的布满征场,汉兵个个开不得眼,吹入眼中必成瞽目。山慈姑捏着避砂决,只见知母又将金星石打下,山慈姑借土遁走了。汉兵大败,贝母收了法,与知母大胜而回。
次日云母坐了羯羊出阵,手执二口龙胆宝剑冲将出来,两军发喊,金鼓齐鸣。汉营中女贞仙执早休剑出阵喝道:“何处妖仙敢到此来横行,昨日伤了吾徒,今日又来讨死么?”云母道:“你不过一野仙,有什么本事,前日吾徒的法宝俱被你用什么妖法收了去了,今特来捉你。”女贞仙听了大怒,用了早休剑砍过去,云母使龙胆剑急相架,他二人各用法力赌战,但见彩光漫漫,浮云蔽日,瑞烟蔼蔼,杀气冲天,二女仙各弄神通,起于风云内斗战,众将个个看得呆了。须臾又落下地来厮杀,两个不相上下,不分高低。云母口中念咒,忽见风雷大作,半空中人马纷纷坠下数万,都是青面獠牙,蓬首跣足,手抡刀戈枪戟,向汉兵中大砍。女贞仙亦念念有词,但见风雷顿息,那几万人马皆是纸剪的。云母见破了她的法,心下大怒,把二口龙胆宝剑飞将起来,忽然又化作万把利剑在空中乱纷纷砍下来;女贞仙也把那口早休剑飞在空中,化作几万宝剑在空中赌斗。忽听天崩地塌霹雳一声,仍复合为一口,皆收入手中。
又斗了十多合,云母取出石燕一只,口念有词,化作上万,向汉阵上打来。女贞仙忙以当归扇要收住他的,哪知那石燕乃是云母肚中炼成的宝物,女贞仙用当归扇收他不住,看看打将近来,那石扇翩翩飞飞如乱箭一般射来。女贞仙无计可用,亦以土遁走了。那石燕飞过来,伤了汉兵一万多人,急忙退兵,却已伤了二将,乃是黄连、甘遂负痛极大,命在旦夕,众兵士急救回营。女贞仙土遁早已先回,忙以骨碎补与二将敷了,又急以不死草汤服之,方得回生。黄芪、黄芩闻知大惧,急来问安。却言云母,兀是不肯收兵,大批人马奔杀而来,以石燕为开路,席卷而来,已离地黄关只十里了。覆盆子见了大惧,急急仗剑作法,口念真言。那番兵不可前入,石燕忽然不来。云母胜了,收兵而回。
女贞仙道:“那云母的法力果然厉害,真吾之敌手也。”覆盆子道:“他的石燕厉害,难以胜他。”汉王听了大恐,而有忧色。决明子云:“如今折了一万多人马,所有受伤轻者以不死草汤下之,故能可以安全,但兵丁受了那硇砂入于眼内的,一千余人俱已瞎了,眼不可调治。”军中但听得有痛苦之声。汉天子忧愁更加。女贞仙道:“贫道有一个师兄,乃是女萎娘娘,在西方紫堇山波棱洞焚修,若有人去请他下山来,他有仙宝一枚,名曰空青,任你年久瞽者,若点了它,便即光明;又有一个石胆净瓶,可收石燕,善破奸邪。”
天子听了大悦道:“仙师有此令兄,若请得下山来,定能破敌,则幸甚。但不知紫堇山此去有多少路。”决明子道:“此去紫堇山有二千多里,如何可就到。”金石斛道:“不若令探子王不留行去请他,一日可行千里,只消四五天就有回音。”天子允了,即时以御笔亲写一个请帖,召王不留行即刻起行。那王不留行答应一声,遂至驾前。汉王曰:“汝可到西方紫堇山去央请女萎娘娘下来助朕攻敌。你若请来了,封你为总哨探马大将军。”王不留行三呼谢恩,领了御帖,放开脚步如飞而去。众人看了,但只见:
仿佛浑如驾雾,依稀恰似登云,如飞双足荡红尘,越岭上山去紧。
顷刻才离乡井,片时又到州城,王不留行果神通,千里如同目下。
众将看见王不留行如飞而去,个个欢悦。又见西南方一队人马,盖地而来,烟尘大作,旌旗掩日,如蜂拥而来。众人大惧,不知是何方兵马。看看到近,只见首将一员,乃是山茱萸。原来那山茱萸往南番由跋国借得二十万人马、四员大将而来。众将见了,人人大悦。山茱萸交了令箭,来见汉王。天子安慰道:“卿一路上辛苦,朕不胜感荷之至。”山茱萸奏道:“臣到由跋国,那国王吴茱萸为人仁义,就调兵二十万,又助香附米十万石,差大将四员,乃白术、黑山栀、赤茯苓、青蒿,皆有万夫不当之力。”汉王大快,召那四员番邦大将入殿,拜舞已毕,汉王看那四将之时,一个白术生得面白微黄,一个赤伏苓生得面红须少,一个青蒿生得青面獠牙胡须倒竖,一个黑山栀生得而如锅底目似铜铃,个个奇形古怪。汉王吃惊。四个番将朝见毕,齐出安营去了。山茱萸也回营帐,山楂、山柰、山慈姑皆来拜见,不在言下。
忽报云母同知贝母搦战,在阵上耀武扬威,要与女贞仙赌战。此时金银花小姐已好,女贞仙带二徒出来斗法,一连三日不分上下。到了第四日,云母坐了羯羊出来,定要与女贞仙分个高下。女贞仙也出阵,前先是知母把金星石打来,要打女贞仙,女贞仙以当归扇一收便收,云母大怒骂曰:“妖贱婢今日又收贫道的法宝么。”急取出石燕来,大喝一声,又化作亿万石燕,比前日大不相同,疾如乱箭一般而来,汉兵大败。覆盆子亦不能用法力阻止,吓得众将魂不附体。忽见一朵风云,自西方而起,如车轮一般卷来,疾快之至。原来那来的便是女萎仙娘,因受了汉王的御帖,即驾云而来,望见石燕如战马排阵一般,急忙按下云头,把那石胆净瓶晃于空中,片刻间那些石燕皆自瓶口中飞入,却不留一只。云母见收了她的法宝,大恐大惧,魂不附体。贝母取金砂筒,念念咒诀,一齐放出来布下,如大雪一般。女萎仙又把石胆净瓶敞开,那金砂纷纷的都入其中。这净瓶长有一尺多,广只四寸,可藏得许多的物件,真是仙人之宝。金石斛领人马掩追过去,番人大败。云母气得目瞪口呆,收兵回去不表。
却言天子与众人,亲自迎接女萎仙入营,那女贞仙亦来相见毕,只见那些瞎目的兵丁有三千多人俯俯伏伏皆跪于女萎之前,乞求空青一点,以开瞽目。女萎仙便取出来与他们一一点了,尽皆光明。众兵士叩恩不已,欢声大作。汉王大悦,深谢女萎仙母。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剖。
第18回 覆盆子法损铜牌 金铃子再破飞刀
只以妖术惊人众,惟赖飞刀折汉兵。
自是法师高妙计,又将仙杖破刀兵。
且言汉兵被云母、贝母放硇砂瞎了眼目,幸得女萎仙娘来用空青点开了,又破收了法宝,众文武人人喜之不胜。当下女萎仙就辞别女贞仙并汉王、决明子、覆盒子等人而去。天子同众文官武将留之不住,只好与文武送行,女萎仙仍回紫堇山波棱洞修行去了。且言番邦天雄元帅往雷丸山楝实洞师父诃黎勒处又炼成五口苗叶飞刀,他师父又与他一面聚兽青牌,又有逢砂筒一个,叫他去折汉兵,并说:“如再不能成功,吾便亲自来也。”
天雄拜别下山,坐了黑牵牛,快疾如飞,渡水登山,却不用力,不上一月已到南星关。此时已是深秋天色,但见白霜日降,野草枯焦,黄叶时飞,树枝折败,早已清晨。守关将淡豆豉出去迎接天雄元帅入了南星关,不一时又到了大营内。众番将出迎,天雄面见巴豆大黄,军师高良姜诉言汉王的仙人甚多,大将不少,不可取胜。天雄道:“来日待俺来胜他一阵。”当下天雄元帅吩咐军士把守关栅,多要坚固,寨外布满鹿角,自己又去与马兰花相见一番,那密陀僧计元帅印,仍交天雄为大元帅,巴豆大黄令密陀僧与胡王使者两人副之,当夕开宴致贺。次日五更,天雄元帅自到校场去点壮兵二十万,放炮行兵,打起战鼓,两下各列成阵势,众官个个披甲,立马于门旗之下。天雄元帅全身结束,手执水银刀,背插五口苗叶飞刀,威风大作,拍动黑牵牛。汉营上黄芪见了,坐了麒麟羯,舞动马刀,前去迎敌。二马交加,双刀并举,二员大将各逞威风:
大将黄芪威霎霎,抡马刀当头便劈;元帅天雄恶狠狠,执水银刀急架相迎;
两下呐喊,金鼓同鸣;黑牵牛行动处如乌云伏地;麒麟羯跑开时,似彩雾迷天。好不厉害。
二将一来一往,一返一复,战到八十个回合未分上下。先锋队内闪出一个小将黄芩,拈弓搭箭,见得清,窥得近,飕的一声,正中天雄的肩肘。天雄吃了一惊,番将红曲、木瓜二人齐出,先锋队内小将黄丹使方天大戟,山楂使铁杆枪:接住番将厮杀。木瓜使一条槌胡根,红曲用一柄开山斧,与黄丹斗杀。那黄丹的年纪只有一十四岁,英雄了得,用方天戟神出鬼没。那山楂用铁枪战木瓜。天雄元帅又与黄芪战三十合,众兵士摇旗呐喊,金鼓喧天。那四将到四十个回合,黄芩又放一矢正中木瓜的面门,翻身下马而死,又被山楂一枪了却性命。红曲大惊,开山斧缓处,黄丹手起,一戟刺于马下。二个小将又夹攻天雄元帅。天雄大怒骂曰:“汉邦乳臭小儿敢来相助么。”二小将大怒,各持兵戈相助。天雄力怯,怎敌得那三员将的兵器,又勉强交了八九合,肩上中箭之处有些负痛,即佯败而走,退下去有十里之远,急出蓬砂筒,口念咒诀,忽然一朵祥云之中狂风大作,那蓬砂吹入来白漫漫如下雪的一般,又在牛鞍鞒上取那面聚兽铜牌,上有龙章凤篆,天雄把宝剑连拍三下,铜牌响处,内中走出一群怪兽来,好不厉害。你道何以知它厉害不过,但只见:
狻猊舞爪,狮子摇头。闪金獬豸逞威风,奋锦貅貔施神勇。豺狼作队吐獠牙,直奔雄兵;
虎豹成群张巨目,来啮劣马。带刺野猪冲阵入,卷毛恶犬对人来。如龙大蟒接天飞,吞象顽蛇游地下。
那群怪兽虫豸与那蓬砂,如风打雨下而来,直入汉阵,众官兵大怯,急忙退时,兵马大乱,走不远者尽被咬伤。天雄元帅引番兵盖地而来,那汉营中的肥马被这些怪物吃了几十匹。覆盆子见了,急仗剑作法。金铃子忙出阵来把朱砂牌捏在手中,那些怪兽直正不敢向前。覆盆子作法,忽听得霹雳一声,一阵顺风,那些怪物尽奔番阵,撞倒了无数番兵;又是霹雳一声,那怪兽毒虫都现出了本相,乃是纸剪的,纷纷皆倒于地下。天雄一见大怒,喝道:“何人破本帅的宝贝,本帅与你势不两立。”喝罢又念起狠咒,把蓬砂大放出来,汉兵又丢戈曳甲的败了。却有女贞仙忙以当归扇一扇,把蓬砂筒又收来了。天雄大惧,举止失措,不提防小将黄芩又是一矢射了左腿,天雄跌下牛去,幸有胡王使者引了九皮将救去。两下收兵,汉兵得胜回营。决明子上了金铃子的功,并黄芪、山楂、黄丹、黄芩一一上了,又单上黄芩三矢之功。各个上毕,天子又致谢覆盆子,按下不表。
次日番营外来了一个叫作萎蕤道人,生得面黑须少,身长不上五尺,膀倒也阔二尺,穿白绫道服,头上道帽,足下棕鞋,背一柄龙须宝剑,有呼风唤雨之能,向日云游四方,近听见巴豆大黄是真命之主,故也来投之。他有一个葫芦,内收几千万乌鸦兵;又有一个网,名曰锦地罗,能收兵器等物。巴豆大黄大喜,招他作个法师。又有二名番将,骁勇非常。一个是狼毒将军,一个名曰天名精将军,即天竺黄之弟,向日在番邦为官,因听了天竺黄被杀,特来报仇,去天雄元帅麾下听用。狼毒将军用一支狼牙鹿角棍,天名精用一支卫矛枪,二人俱有万夫之力,巴豆大黄加二人为虎贲将军。次日,天雄元帅披甲出阵,耀武扬威,擂鼓挑战,口中恶骂。先锋队内恼了小将山柰、黄丹,拍马出阵,各持兵戈,双战天雄。那天雄的水银刀如雪花一般,好不厉害,两个小将各逞威风,战到四十个回合不分上下。天雄性起,把背上那五口苗叶飞刀拔将下来,喝一声起,早已在半空中,以手指指定汉阵上,汉阵上金铃子忙将白前圈,望着飞刀打去。番阵上萎蕤道人见了,将锦地罗撒起,把白前圈收了去。金铃子大惊失色。只见那五口苗叶飞刀,在空中乱舞,化作千百口飞刀,如鸦队一般。黄丹与山奈大惊,叫声“吾命休矣!”又见那些飞刀,从空下来。二小将军大叫道:“大丈夫丧于沙场,幸矣!”语未毕,一霎时千百口苗叶飞刀落下来,可怜二个小将军,砍为肉骨泥。后人有诗叹曰:
英雄本欲建功多,悲极奴奴阵上殂。
慷慨少年俱俊杰,临死犹称大丈夫。
那天雄的苗叶飞刀,真个是利害,又把汉兵砍死上千。便收了飞刀,催动番兵杀将过来,汉兵大败。幸亏黄耆、金樱子、甘蔗、杜若四将挡住。杀退番兵,各自罢战。黄连、山茱萸见二子死了,大哭。黄耆、黄芩、山查等,俱各悲伤。决明子道:“天雄的飞刀,委实利害。金铃子的白前圈,已被那矮道人收去了。如今再无别法破他的飞刀,便怎么处?”金铃子道:“小将的白前圈已被收去,今欲往师父处,再求妙法破他。只是程途遥远,如何处?”众皆无计可施。只见覆盆子道:“小将军快拿手来!”金铃子把手舒去,覆盆子口诵法语,书一道符毕,说道:“教你三个时辰便回。”众皆大喜。金铃子拜谢毕,辞别了金石斛等,倏忽去了。决明子传令各营,严防紧守。四下里都使鹿角,预备炮木弓箭等项,以防不测。真个覆盆子的仙符灵验,金铃子不三个时辰早到。同了一个道童打扮的,就是都念子。当下进营,与军师、法师等俱施礼。金铃子道:“吾师薯蓣真人,传仙人杖一根,教破飞刀。命吾师兄都念子来收白前圈。”众皆大喜。都念子又去见过汉王,汉王甚喜。
次日两阵对圆,番将狼毒出马,手持狼牙鹿角棒。那棒重百百二十觔,大逞威雄,厉声若雷,高叫汉将打话。汉阵上黄连出马,手舞一对三稜鞭,敌住厮杀。二将大战四五十余合,未见胜败。闪出先锋大将金樱子,骤放一箭,射着狼毒的右臂,负痛败走了。恼起天雄元帅,骑出黑牵牛飞过阵前,把背上五口苗叶飞刀,摖起要斩汉将。金铃子飞马出阵,忙将仙人杖晃起空中,如万道金光乱闪,一霎时,把那飞刀尽打下无影无踪去了。天雄大怒,急挥水银刀直杀过来,要杀金铃子。金石斛元帅大驱人马,掩杀过去。番邦阿胶大王与胡王使者带了九皮大将,也杀过来。两下摇旗呐喊,金鼓乱鸣,混战一场。天色已晚,各自收兵。金石斛元帅计点军马,折了二千多人。决明子上了金铃子的功,又上金樱子一矢之功,赏劳众军,不在话下。
且说番邦天雄元帅,因又被破飞刀,心中愤怒。计点番兵,少了一万余,昏昏闷闷的气。高良姜道:“元帅不必忧愁,那汉将虽皆勇猛,虽有两个道法的人,吾这里法师萎蕤道人,足堪抵之。”巴豆、大黄道:“咱家要取汉朝天下,甚般艰难,反自损了多少人马,便怎么处?”高良姜道:“狼主这是容易的。贫道夜观天文,必候平明之时,争取汉家的江山,则一鼓可得,易若反掌。”巴豆、大黄大喜道:“如此大妙。”取酒与天雄元帅、军师高良姜三人对酌。后人有诗叹曰:
井蛙见小岂知天,可怜番王听诡言。
毕竟后来难取胜,伤民劳众枉徒然。
正饮之时,忽有小番军报道,远远望见南星关处有几个大将,皆坐五色马而来,人人生得诧异。未知那几员诧异的大将是哪里来的,什么大将,姓甚名谁,再看下回,自然说得清白。
第19回 鬼督邮摆五行阵 木兰袋收葫芦巴
持却神通摆阵凶,损擒汉将建勋功。
虽然难灭邪仙鬼,葫芦保袋已收封。
话说那番邦几员形容古怪的大将,原来就是黎卢往紫苑山伏鸡子处请得来的神将鬼督邮与那五参神将,威威武武一路而来。出了南星关由大路进发,不一时到了营内。巴豆大黄与高良姜命众将迎接。鬼督邮见过了番王,这五参大将俱各拜见毕,巴豆久黄赐坐。高良姜道:“远劳神将降临,不胜感荷之至。”鬼督邮道:“闻真王不能破汉,黎卢先锋来恳告吾师伏鸡子,故吾师遣调下山,即与黎先锋作速而来,助一臂之力。”番王大悦。那黎卢亦来朝见巴豆大黄,赦了以前之罪,仍为先锋大将,黎卢谢了恩。巴豆大黄命大摆宴席以特神将。
次日金石斛元帅引兵列成阵势,与众将立于军门旗之下,番邦鬼督邮领兵十万立于皂荚山之西,摆下一阵。汉元帅与众将观望,只见番邦无限人马,摇旗呐喊,擂鼓喧天,吹吹打打似摆阵的模样。军师决明子、法师覆盆子俱上将台观看,只见许多番将,皆骑马立于阵上,又见一大队人马,当先一员大将,骑了银鬃马,仗龙葵宝剑,好似天将一般的模样,前面一杆大旗,上书八个大字:紫苑山神将鬼督邮。你道那鬼督邮怎生结束,但只见:
头戴妆金嵌宝三叉金冠,身披锦边珠砌锁子黄金铠,外罩猩猩血染红战袍,袍上斑斑锦织金翅雕。
腰系碧玉带,背着葫芦巴,手中执龙葵宝剑,坐下骑银鬃马。
只见鬼督邮下马上将台,把令旗招动处,无数的刀枪剑戟,彩旗明甲,纷纷队队,旗开动处,飞出五大队人马,都是五色旗号,为首五员大将果然历害,但见:
一个面如蓝靛,发似青鬃;一个脸似白银,目如秋水;一个面如重枣,一部红髯;
一个面如黑漆,双眼铜铃;一个面如代赭,三缕黄须。
都戴金盔,皆披铁甲,齐拿异样兵器,各骑五色战马。
那五员大将来到将台,一一听令。先是一队人马都是红旗红缨红甲红袍赤马,当前一杆引军大红旗,上书火师丹参神将六个金字。这丹参神将,手执一支火焰金枪,骑赤兔马,立于南方正按丙丁火位上。又见一大队人马尽皆青旗青缨青甲青袍青马,当先一面大青旗,上书本师苦参神将。那苦参大将手拿一个木莲锤,骑一个青鬃马,立于东方,正按甲乙木位上。又见一大队人马,尽是白旗白缨白甲白袍白马,前面一面大白旗,上写着金沙参神将。那沙参大将手持一把金蘸斧,骑的银鬃马,立于西方,正按庚辛金位上。又有一人队人马,尽打皂旗皂缨皂甲皂袍皂马,当前手执一把水银刀,骑的乌骓马,打一杆大皂旗,上书水师玄参神将。这玄参将立于北方,正按壬癸水位上。四方已定,合后又是一大队人马,皆是黄缨黄甲黄袍黄马,前面一杆大黄旗,上写着本师人参神将,那人参大将手执一条上茯苓棍,骑的黄骠马,望中央立着,正按戊已土方位上。这五大队人马,悉是精壮雄兵,多谙纪律的,每队各三万人马,皆带号炮挠钩套索器械等物,多已完备。
那座阵势排完,汉阵上决明子、覆盆子、金石斛等在将台上观看,只见南边如十条烈火万道焰光,东方青云罩地,西边白雾冲天,中央黄气纵横盘旋,北面乌云堆满布。那五大队人马按青黄赤白黑五色,五般兵器按金木水火土五行。那鬼督邮下将台,进营帐,巴豆大黄大喜道:“鬼仙真神将也,摆的这座大阵又险又猛。”鬼督邮道:“小将今列此五行阵,捉尽汉朝猛将易如反掌。”巴豆大黄大悦。却言决明子、覆盆子与金石斛道:“他今摆此五行阵倒也厉害。”覆盆子道:“鬼督邮与五参将自称为神将,必有法术。”于是皆下将台与众将商议破阵之计。
忽听鼓声大震,番将天名精搦战。黄芪出阵,催动麒麟羯,使起马刀,冲锋过去喝道:“汝这番将叫什么名字,我黄将军好刀下留情。”天名精亦喝道:“呔,你这小厮问说名字么,俺乃天雄元帅麾下大将虎骨将军天名精是也。听说俺兄天竺黄被你邦甚么小将杀死,今俺特来报仇。你这小将有多大本事敢来决战。”黄芪听了,呵呵大笑道:“天竺黄乃是强盗,他作了无天大事,献关反叛,被先锋大将一箭射死,死有余辜。你今认他为兄,是强盗之弟或亦盗也,今思想欲报仇,不识羞耻,有何面目,照刀吧。”说得天名精满面惭羞,面有怒色,忙把卫矛枪刺将过来。二人斗到三十合,天名精诈败走了。黄芪急赶,番营内又冲出那鬼督邮来,用一把海丰天刀,背上插起那口龙葵宝剑与那个葫芦巴,引领番兵杀将过来,正迎着黄芪,二人大战十有余合不分胜负。
却言决明子望见那面旗号上乃紫苑山神将鬼督邮,即与法师覆盆子道:“那鬼督邮不知有什么法术,恐黄芪被他暗箅。”覆盆子乃命木兰前去助战。那木兰用一枝射干枪,乃是师父传他的,又有一只宝袋儿,能收上千兵器,藏得巨万宝贝,阔止八寸,长止尺二,名叫婆婆针袋,真仙家所罕见的宝物。当下木兰足下蹈两朵云宝车,如腾云的一般疾快,片刻来到阵上。黄芪正与鬼督邮交战,不分上下。木兰起动射干枪帮助,鬼督邮抵敌不住,拨马便走,木兰、黄芪追到番阵上。天雄元帅、阿胶大王同出,一个骑黑牵牛,一个跨白牵牛,一个使水银刀,一个用大蒜刀,狠狠的杀将来,大战一二十合。鬼督邮回转马头,就在背上取那个葫芦巴下来,揭开塞子,口念咒语,放出那三千飞天神兵来,迎风而出,奔驰如万马千军,好不厉害。你道那三千神兵怎生结束,但只见:
头披乱发,脑后撒一把烟云;身挂葫芦,背上藏千条烈火。黄抹额齐分八卦,豹皮棍尽按四方。
熟铜面具似金装,镔铁滚刀如扫帚。掩心铠甲,前后竖两面清铜;照眼旌旗,左右罩千层黑雾。
鬼督邮挥剑直杀过来,三千飞天神兵个个狰狞暴恶,各掣兵器杀将过来,汉兵乱窜尽行奔走。木兰杀得火起,一枪刺了阿胶大上的肩肘。阿胶大王叫声不好,负痛而逃。天雄元帅力不能胜,亦便退去。木兰把那些神兵乱刺,黄芪又把马刀将神兵砍杀了数十。鬼督邮大怒,喝令众神兵并力向前。那些飞天神兵呐喊如雷,望汉阵上杀来。木兰踏云车起在空中,黄芪挡不住走了。金石斛见了,惊惶无措,众神兵扬起滚刀,复把汉兵砍死有六七百个,耀武扬威只顾砍杀。决明子着急,覆盆子口念神咒仗剑作法,将那三千神兵挡住不能前进。那神兵众皆忿怒,把滚刀望汉营中飞将过来,不防木兰在空中忙取婆婆针袋向下一晃,将这许多滚刀一一收尽,众神兵赤手空拳不能动弹。鬼督邮大惊失色,忙把萌芦巴抛过来急收神兵,那些神兵都望萌芦巴内去了。说时慢,那时快,木兰又用婆婆针袋把葫芦巴收去了。鬼督邮吓得三魂已丧,面色如灰。木兰驾云车从地下滚将过去,番将不敢向前。金石斛元帅催动三军掩杀,木兰的射干枪如电掣风飞龙游蛟舞的一般,把番兵杀死了数百人。幸得胡王使者领九皮将骑大黄羊突出,密陀僧又骑了刺虎赶来,汉兵一齐迎敌。番阵上主帅萎蕤道人就将前日锦地罗取来的白前圈望着木兰打来。都念子见了,急急用手一招,喝声“宝贝归主”,可煞作怪,那白前圈儿就飞到都念子手中。萎蕤道人大是骇异。密陀僧忙将露蜂房取去,把手指弹了三弹,内中飞出几万赤翅蜂来,将汉兵啄丧无数。木兰见了,又以婆婆针袋把那露蜂房收了来。密陀僧忿怒,两下里大战一场,各逞威力,番将抵敌不住,损了番兵千余人。决明子鸣金收兵,大胜而回,犒赏众将,记了木兰大功。
忽见探子王不留行来报:“探得番邦来了一个凶狠的和尚,就是国舅密陀僧的师父,早晚要来决战。”王不留行报完去了。未知那密陀僧的师父叫作什么和尚,且看下文分解。
第20回 黄芪斗海石和尚 木贼偷婆婆针袋
禅门修炼果为强,汉阵英雄血气刚。
向日为奴奴作贼,今朝计盗海风光。
却说番邦密陀僧的师父乃是海石和尚,向在胡椒国地锦村庵兰寺中为住持,大有法术,甚有本事。近闻徒弟密陀僧输于汉将,故特来相助番王,以成大事。他有几件宝贝,乃是两口钢刀,重有四百余斤,上阵时砍九十个首级亦不大费力,或擒大将或飞去斩敌人之头,每每大胜而回,名叫大胜刀。又有一根叫作放杖木,惯打有名的大将,乃是桦木削成的,上书符咒,有二尺多长,插在背上。又有阳起石一枚,专打英雄好汉,其锋不可当。骑一石鳖,乃是礞石炼就的,身长八尺,高七尺多,其色白亮光,而且彩形如鼍龙一般,上阵时其快如飞,真宝骑也。这海石和尚在番营内,巴豆大黄称为护法大神师和尚,当下来到汉阵上搦战。金石斛与众将看那和尚时怎生模样,曾有《西江月》词一首道他:
直裰冷披黑雾,戒箍光射秋霜,额前剪发拂眉长,脑后护头齐顶上。惯数珠灿白杂,绒条结微黄。
身骑石鳖最强良,上阵如同虎样。放杖木棍背插,阳起石子腰藏,钢刀两口近寒光,海石和尚形象。
当下金樱子见了,策马而出,挺大戟直杀过来。海石和尚更不打话,使起两把大胜刀杀将过来,二个斗了三十合。那海石和尚骑的是石鳖,那鳖儿豁腊腊叫将起来,张开巨口喷出一朵白烟来,那金樱子的战马嘶哮,屎尿直流,奔回本阵。海石和尚冲将过来,飞起钢刀把汉兵砍了数百。黄芪见了大怒,跨起麒麟羯,弄起马刀,劈面相迎。海石和尚恶狠狠把钢刀就砍,二人大战五十多回合,鼓如雷鸣。这海石和尚将大胜刀飞将起来当头砍下,黄芪眼尖手快,急以马刀一隔,唧当一声,海石和尚复取去了。黄芪使马刀又斗二十合。黄芪自忖道:“他这两口钢刀恁般沉重,同他力敌不能取胜。”急卖一破绽,让海石和尚奔入来。黄芪拉转麒麟羯,速砍一刀,海石和尚闪过,刀削下去,砍在石鳖的屁股上,那石鳖痛极,又大叫起来。黄芪的麒麟羯亦咆哮发威,四足放起毫光,如飞的跳舞。黄芪忙把铁线草缰绳收住。海石和尚的石鳖也是大恼起来跑走,海石和尚喝住。二人又斗了二二十合,天色晚,金石斛元帅鸣金收兵,各自罢战。黄芪回营,众军称羡,军师决明子道:“以吾观黄芪公子真天神也,今日看这番僧大有异术,厉害不过的。”金石斛道:“吾唯恐有失,故鸣金罢斗。”其夜不表。
次早半明,金石斛令军士饱餐已毕,准备厮杀。此时已是残冬之际,天色寒冷,正可交战,诸将披甲上马,三声炮响,鼙鼓如雷。海石和尚带领了五万番兵又出。木通持郁金刀出马与海石和尚战到二十个回合,被海石和尚一放杖木棍打中头盔,翻身下马。汉阵上山茱萸、甘遂、杜衡三骑马飞出死命救回。黄连一骑马两条鞭打过去,与海石和尚大战了三十合,力怯而回。海石和尚冲过鳖来,黄芪又出。海石和尚道:“你汉邦这些皆是无用之辈,贪生怕死之徒,没一个与洒家斗三百合,你这小将非洒家敌手,只顾要来讨死么。”黄芪大怒道:“你这番贼秃,擅敢口出大言,我今与你战三百合。”言讫持刀就砍,海石和尚使钢刀急架相还,来来往往,盘盘桓桓,又斗了六十几合。海石和尚奋力恶战,两把大胜刀就似泰山一般的重,好不厉害。黄芪的马究竟是仙宝,故此不大十分费力。那海石和尚性起,将放杖木棍打来,正中肩肘,幸得黄芪穿的是宝甲,不曾伤着,但仍隐隐有些疼痛,你道那杖木厉害不厉害。海石和尚大惊诧道:“这放杖木棍打去即中,中着即伤,伤了即死,怎么打着在他肩上好好的,只作不觉,又不坠马。”正忖思着,黄芪又以马刀砍将去,二人各逞英雄,又斗了三五十合,杀得昏云蔽日,大荡征尘。海石和尚又在腰间取那件阳起石,对了黄芪打来。恰好木兰在阵上,急取婆婆针袋,把那阳起石子收了来。海石大惊,退去半里之遥,将石鳖背上连弹三下,这只石鳖口中咳的一声,响亮放出上万石蛇来,呼罗罗望着汉阵抢来,汉军遇了便倒。黄芪催动麒麟羯退于本阵。汉兵急退之时,已伤了上百人。法师覆盆子急仗剑作法,顷刻狂风大作,将这些石蛇驱回。
番阵海石和尚急了,忙又把石鳖背上大拍三下,那石鳖张开巨口,将那上万的石蛇尽行收入肚中。汉将石韦、杜衡、甘蔗、黄芪、黄芩等与山楂领大兵冲将过来,番兵大败。那天雄元帅、黎卢先锋、胡王使者、九皮将皆持兵戈挡住混战。木兰驾云车飞的一般过去,把射干枪挑去了十数个番军。那九皮大将只顾蛮杀,汉兵也被其杀去一二百人。黄芪、木兰大杀番兵,天雄力不能胜,番阵上萎蕤道人忙取出一个葫芦来,正要把乌鸦兵放出以伤汉兵,早被木兰瞧见,不知他放甚么东西出来,就把婆婆针袋叫声来,将袋一晃,那葫卢早入袋中,萎蕤道人手中却没了,骇得如泥塑的一般,气得如斑鱼的模样。番邦兵将尽退,汉兵得胜而回。金石斛奏知汉王,刘寄奴大悦。决明子记功已毕,众将欢悦,大吹大擂的饮酒,唯有木通被海石和尚放杖木打坏,决明子以不死草服之,方可止痛。
却说萎蕤道人气得目瞪口呆,高良姜对巴豆大黄道:“汉邦有此异人法师,藏乌鸦兵的葫芦也被他收去了。”巴豆大黄道:“这道怎么处。”忙请护法大神师商议。那海石和尚入内,打稽首坐下,默默无言,闷闷不乐。高良姜道:“那些汉兵倒也平常,容易抵敌,所虑者那童子的袋也。前日密和尚的露蜂房,鬼将军的葫卢巴,今海神师的阳起石,萎法师的乌鸦兵,皆被他收去,此事怎了。”番王听了,面有忧色。萎蕤道人道:“贫道的乌鸦兵此间不曾用着,今初欲放就被那孩子把袋收去了,着实可恶。”高良姜道:“若得那只袋到手,何惧汉兵哉。”萎蕤道人道:“贫道若有这个宝袋,可取尽汉朝江山,以报狼主。”言末已,忽见军中闪出一小军来,叩首禀道:“小的愿去偷他的宝袋来奉献法师。”众皆吃惊,萎蕤道人问道:“你怎生去偷他的?”那小军道:“小的今日细看那个童子打扮的,原来是小的的二主人,向在白芨山学道,故有此宝物。”
高良姜道:“你主子叫甚么名字?”小军禀道:“小的大主人木通为宣州总兵,二主人木兰在白芨山修道。”高良姜道:“你为何在吾邦呢?”小军道:“小人自幼在本府中作营帐,名唤木草,因有些贼手贼脚偷东抹西,人都叫小的是木贼,后被主人知觉逐出在外,就跟随几个大财主出外漂洋,时运不济,流落在胡椒国内,因有几分气力,就充了一个军士。如若欲去偷他的宝袋,只须如此如此。”众人大悦,萎蕤道人道:“你若果真去偷他的,明日临阵时汝可内穿汉服,外披吾邦的衣甲,吾自有妙法,汝但看身上穿了汉衣就杂于汉兵中去便了。”木贼大喜。高良姜道:“莫非汝要脱身回汉之计么。”木贼叩头流涕道:“小的哪有此心,今小人要狼主爷驾下巴个出身,军师爷要是疑忌小的,愿立一个大誓。”巴豆大黄道:“你既有真心偷得来,千金赏封万户侯,决不失言。”木贼欢喜不了,叩头流血的拜谢。
次日阿胶大王与黎卢、马兜铃领兵三万前来对阵。金石斛和黄连、杜衡、石韦三人引一万人马迎敌,两阵对圆,黎卢舞百刺狼牙棒先杀过来,石韦用萱花斧迎战,马兜铃持金锤杀将来,杜衡使熟铜刀接杀,后是阿胶大王骑白牵牛抡大蒜刀驱兵冲杀,黄连弄三棱鞭领兵抵敌。六个坐骑十二条膊子,杀得天花乱坠,金鼓同鸣,河翻水沸的相斗。却言金铃子打粮回来,交了令箭前来冲杀,四将倒战得平手,唯阿胶大王了得,黄连战他不下,金铃子使起钩藤枪双斗阿胶大王,战到三十回合,阿胶大王敌不住,番将羌活亦来助战,两下里混战一场。那木贼在番军中,身上不见了番服,心中大是骇异,忙杂在汉军中。
高良姜见不能取胜,即忙收兵,两下罢战。却说木贼混入汉军队内,至黄昏左侧溜入营内,却就是木兰的营帐。那木兰正与金铃子坐下谈论兵法,忽见一人在帐外探头探脑,木兰叫手下将士抓他进来。四个将士一声答应,吓得木贼魂不附体,即时将其抓入营内。木贼兢兢战战的跪在阶下,木兰喝道:“你是何人,擅敢竟入内营。”木贼禀道:“小人是军士。”木兰道:“既是军校,为何不谙法度,黑夜里闯入来作甚么?”木贼无言可对。木兰细看那军士有些面善,乃喝道:“你从实说来,莫不是奸细么?”木贼道:“将军爷莫非姓木么?”木兰疑忌,问道:“你当真是何人?”木贼道:“原是将军的奴仆木草便是,原来的木贼。被木通赶出,实不瞒将军。”木兰从未知觉,因问道:“你向在何处?”木贼遂把上项事一一藏头换尾,巧语花言。木兰乃是仁厚君子,就叫住在身边。
木贼见主人心喜,就乘势禀道:“奴仆有机密事报知二爷,那巴豆大黄因折了无限雄兵大将,又皆听了军师高良姜谗言,毫无主见,今兵又少粮又乏,军士骚乱,兵将怨心,所有大将俱往皂荚山内扎营把守五行阵,今营内尽是无能之辈,巴豆大黄、高良姜皆在大营内,今晚若去劫他的营,他必无准备,一鼓可破了。”木兰大悦。金铃子道:“既是如此,二娘舅可禀知军师裁度。”木兰道:“天色昏暗,且到明日再作商议。”于是各回帐内安歇。那木贼心中想道:“若不就此打点,更待何时。”遂悄悄的爬入内营,用了手足,又溜将进去。只见木兰鼾声的大睡,灯烛犹在,四下里一看,见那宝袋却在桌子上萤萤的放光,心中暗喜,忙用手脚把袋子取了,爬出外营来,将这个宝袋捏在手中,觉有物件在内,不管好歹收在怀中,外面更鼓已打四更,木贼放大了胆走出去,被打更的军士扯住,木贼回头一看,早见后面有兵马追赶来了。
原来木兰睡梦中似觉有响动,忽起身来,却不见了婆婆针袋。急查木贼时,人不见了。当下大惊,急起本部之兵追赶。那木贼吃了一吓,又被打更的军士扯住,没作理会处。自古道,人急计生,这木贼就赚道:“你们不要喧哗,今夜吾主将要出番邦劫寨,令吾为探路,你等不信时,后两大队人马来也。”众军上一望,果见有人马到来,遂信以为实,放木贼前去。那木贼得意洋洋,行不上四里路,后面喊声大震,追兵骤至。木贼着急。未知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21回 打阵头元帅折兵 续断谷汉军受困
督邮幻术古来稀,排阵频将汉将欺;
上万军士已待毙,困于谷内受其凄。
却说木贼偷婆婆针袋,因后有追兵,就赚了打更的军士跑开,两足忙忙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当不得追兵渐近,心内惊慌,就打从皂荚山小路而走。只听后面木兰大叫道:“奴贼休走,盗了吾的宝袋待走哪里去。”看看追上,木贼大叫救命,忽见山凹里冲出一彪人马,当先一员大将乃是番将胡王使者,随后九个皮将领兵马拦住了木兰,那木贼逃脱了,原来番军师高良姜令那十员骁将领兵前来接应的。当下木兰大喝道:“你救应贼该得何罪,照枪罢。”胡王使者排开人马,两军发喊,照着火把厮杀。木兰与胡王使者战到三十回合,胡王使者一声号令,那九皮将围绕拢来,将汉兵杀个倾尽。木兰虽是仙道之人,自古云,寡不敌众,因追木贼要紧,又忘了踏云车,幸亏了那仙传的射干枪护身,手下军士只剩二百余人,被番兵围得铁桶相似,杀到天明不能得脱。
却言天明,木兰营内打更军士忙去禀知军师说道:“昨夜有一个贼不知用了甚么高手段,把二爷的宝袋盗去,倒赚了我们守更军士,被木兰知觉追去了,此时还未见回来。”决明子听了大惊道:“都是你们不小心,那番营中人如何到得我寨,如今不知赶得转赶不转。”当下忙占一卦,大恐,即请金石斛道:“令舅被番将围困在彼,不能脱身,元帅可速点兵将前去救他回来再作计议。”那金石斛点了一万壮兵,把此事说与木通听了。木通此时已痊好,闻弟被困,急要去救。元帅就令金樱子、金铃子、黄连、黄芪、石韦连木通六员大将,披甲上了坐骑,各持兵器,勇敢当先,元帅在后面大催人马,马不停蹄,早已望见无数番兵围阵一般。金石斛令大军直杀过去。黄芪先到,抡动马刀,破杀进去。金樱子弟兄又到,只见木兰杀得眼花缭乱,两背酸麻,三将杀入去救出木兰,四下里混杀一阵。番将胡王使者引九皮将退去了。
却言木贼偷了婆婆针袋,幸得胡王使者敌住木兰,脱了此难,心中欣喜,摇头摆尾的,如今端的要得千金了,要作万户侯了,欢喜不了。看看行至番寨,众番兵都认得他,忙去通报。军师高良姜令他进去。木贼拿了宝袋入内,跪下献与萎蕤道人,众人都来瞧着,只见那袋儿如金子打成的,明晃晃的亮,又似绢帛作成的,轻松橙的软,又能大能小,说不尽的好处。内中有几个物件即取出来,就是萎蕤道人的葫芦,海石和尚的阳起石,鬼督邮的葫芦巴,密陀僧的露蜂房,这许多物件皆在内中,各人取毕,那只婆婆针袋归了萎蕤道人。木贼摇摇摆摆的去跪于番王座下,即求封赏。巴豆大黄喜问道:“你怎样去偷他的?”木贼从头至尾一一说出。高良姜道:“狼主,他想要千金赏,封万户侯,故卖主求荣。狼主可推出斩之。”巴豆大黄点首道:“然。”遂叫刀斧手推出斩首。木贼悔之不及。后人有诗叹曰:
堪晒木贼太刁凶,甚于卖主去求荣;
咫尺青天真可畏,吁嗟不遂总成空。
却说金石斛元帅与众将救了木兰,领兵望皂荚山大路而回,忽听见大起喊声,皂荚山之西角上突出一队人马,为首两员番将乃是天雄元帅与神将鬼督邮,当下大喝道:“汉军休走,俺天爷爷与鬼伯伯在此,汝等待走哪里去。”金石斛与众将大怒,各使兵器向前。天雄元帅、鬼督邮挡住混杀一阵。鬼督邮道:“俺神将排的混天五行阵,你汉军都夸猛勇,可能去打得么?”金石斛道:“本帅正要来打破你的。”当下只得一万人马,共八员大将,腾腾的奔至皂荚山之西,那座皂荚山方圆八百里,四座皆通去处,东面通番邦大寨,南面乃是汉番两兵相会合之所,西南上一条路通一个谷口名续断谷,路径庞杂,马不可行,是一条断头路。四面高山险岭,上面皆是荆棘之类,北面就是紫荆岭合欢桥去处。
当下金石斛兵到阵前,但见阵中烟雾弥天,满天杀气,说不尽的厉害。金石斛即令黄连、木通领二千五百人马从西门杀入,石韦与金铃子领二千五百人马望东门杀去,黄芪与金樱子带二千五百人马向南门杀入,自同木兰领了二千五百人马去打北门,分定已毕。先是木通、黄连引兵杀入西门,但雪霜凛凛,皆是锋利之刃,长戈短戟纷纷的乱砍下来,二人奋力冲进,内边一声炮响,突出那沙参神将来,手拈金燕斧,坐的银鬃马,当先拦住。黄连与木通各持兵器上前,大杀一阵,二千五百兵马折了大半。石韦、金铃子引兵杀入东门,只见许多木棍木蛋,无数树木,丫丫叉叉的抵住,石韦、金铃子奋力杀入,一声炮响,冲出个苦参神将来,骑的青鬃马,手执木莲锤,大叫贼将莫来。金铃子、石韦各持兵器斗杀一阵,又把二千五百人马折了一半,黄芪、金樱子引兵由南门杀入,只见焰腾腾皆是烈火,二将领兵冒烟突火而进,汉兵又烧死了上千。幸得黄芪的麒麟羯是不怕火的穿山甲,他一骑当先,奔杀进去,一声炮响,冲出那个丹参神将来,手挺火焰枪,坐了赤兔马,哉住黄芪、金樱子,上前大杀一场,二将不能取胜,夺路而走。西边木通、黄连,东边石韦、金铃子皆到中央,三路人马合兵一处。
黄连道:“我们今日大败一场,都折了许多兵马,此阵委实难破。”石韦道:“未知元帅去攻北门胜负如何。”正话间,只听得四下里鼓声不绝,番兵如潮涌一般而来。又是一声号炮,中央的人参神将骑的黄骠马,执上茯苓棍,恶狠狠的拦住,大喝道:“汝等不知死活,敢来打俺神将的阵吗?只怕你们死在目前了。”汉军大怒,各使兵戈厮杀。南方的丹参神将、东门的苦参神将、西面的沙参神将皆到,唯有北上的元参神将在那里抵住金石斛、木兰厮杀。
却说金石斛与木兰领兵有二千五百人马杀入北门,军士被水淹死了五百有奇,余皆渡水过来,正撞了元参神将,骑的乌骓马,蹈水拿刀,截住斗战。又听轰隆隆炮响不绝,人喊马嘶,金鼓连天,料道三路人马齐到,那阵恶凶不能取胜,即与木兰撇了元参神将,引兵马直冲进去,只见六员汉将与四个神将斗得好看哩,神将个个勇猛,又有法术惊人,汉军如何抵得,众皆心慌意乱,金石斛急与木兰杀入助战,元参神将又到,大杀一阵,汉将人人惊惧,个个力怯。元帅见不是路,忙与七将并力冲杀,杀到南门,只见火光又起,后面五行神将大叫追赶。黄芪、木兰、金铃子皆持兵器当前,避开火种,杀一条血路而出。行不上二三里,只见番兵盖地如飞而来。为头四员骁将乃是黎卢、马兜铃、羌活、芜荑,大喝道:“汝等逃往哪里去。”原来番师高良姜闻知,却故令他四员勇将领兵四万前来围住,要把汉兵将杀完。八员汉将用力争斗,后面的天雄元帅、鬼督邮又到,把汉兵围得如铜墙铁壁一般,唯有西南上番兵稀少,金石斛与众将不顾好歹,冲将过去。番兵随后追杀,杀得汉兵东奔西走,死了无数。元帅计点人马,只剩得二百多人,天已昏黑,追兵又至,汉将杀得疲倦,不分上下,竟入续断谷内。番将追到谷口,令番兵搬运石块塞了谷口,外面番兵将扎营,围困汉军于续断谷中。
那金石斛与七将走入此谷,牛马不堪行,军士叫苦。金石斛与黄连随议道:“今日大负一场,锐气折尽,杀得昏了,被番兵追到这个去处,路径难行。”木通道:“这里闻有续断谷,莫非就是此个所在么?”石韦道:“一些不错,这续断谷只可入去,不能出来的。”金石斛道:“今折了无数人马,幸喜众将未曾损折,我们可拚一死杀出去。”于是又杀转来,只听得炮响震地,番兵围住在那里谷口,又把石块塞满了。金石斛无计可施,只得又转回去。兵军肚内又饥,口中又渴,说不尽的苦楚。此时是残冬交春,幸喜月色微明,众将四下一看,皆是高山峻岭,上面尽是瓜藤紫葛绊住。元帅令军士爬上去,那些兵丁拚命的爬都爬不上,只爬得四五个上去,攀藤附葛的爬了半时才至上面。但见野烟罩地,冷雾凄然,遥望南方汉阵中,隐隐的旗旌飘动,不见动静。五个军士又大着胆拚着命爬将下来禀知元帅。金石斛愁闷嗟叹,众皆跄跄踉踉,去一块大青石礞石上歇了喘息。挨到半夜肚中饥饿更甚,军土枯渴欲死。忽有一个军士叫道:“此间有一条溪在此了。”众军闻知,皆没命的跑去。金石斛与众将口中皆渴,听见军士说有溪,又见许多军士跑去,即与众将皆步行至那溪边。只见众军士在滩上好饮。金石斛一望,但见那溪中之水乌黑的,月光照上如乌金般亮。众军疑忌,忙喝兵丁道:“此水只怕有毒,尔等不要乱吃。”众军禀道:“不妨,此水倒有滋味。”金石斛禁止不住,忽见上面有个石碑,刻着两个大字:黑溪。众将道此水名叫黑溪,故这样黑,饮了料也无事,于是皆吃了几口。
军兵各饮讫,果然快爽无事。闪过黄芪,告元帅道:“我们被困如此,有死无生,虽军师闻知起兵来救,亦无门路可救。”金石斛道:“贤婿有何高见?”黄芪禀道:“小婿忽然想起仙师威灵仙说,那穿山甲逢山能透,今事甚危急,待小婿透将过去,请得兵将前来,以图救应。”金石斛大喜,众将欣然。黄连道:“既如此,吾儿快去。”那黄芪上了麒麟羯,连策三鞭,呼的一声穿过皂荚山去了。说也不信,那麒麟羯倚了穿山甲之力,呼的一声,又中响亮,黄芪回头一看,连自己也不信,那山透而合,如未曾过去一般,心中大悦,撒开麒鳞羯,如风去了。
却言决明子坐在帐中想道,金元帅起兵去救木兰,此时不见回兵,正在疑惑,天已方明,小军报道,黄将军回来了。决明子忙问道:“可有人马跟随否?”小军禀道:“只有一人一骑。”决明子心下了了。早见黄芪到营参见,诉说救木兰打阵图被困在皂荚山续断谷内,“幸小将的穿山甲麒麟羯透山得脱,特来请军师急出救兵前去,若再迟延,不能保命矣。”决明子听了,大惊道:“那番将这等厉害么?黄公子你且饱餐了。”于是下令起十万雄兵、六员猛将前去搭救。结果如何,且看下文剖明。
第22回 薯蓣仙破五行阵 决明师焚九皮将
真仙妙法无他说,致使番王难取捷。
匆匆破阵五行穿,焰焰烈烈九皮灭。
却说军师决明子传令众将官排列一边,众军答应一声,顶盔擐甲,好不威武。军师点了大将杜衡、甘遂、山茱萸、胡桃,黄芩、苏梗六将领,精兵十万。黄芪为引路,放炮行兵。救兵如救火,自辰至午,已到皂荚山之西南角上,望见番兵围得密密麻麻,番兵个个凶恶。黄芪当先,抡马刀直杀过去,番兵溃散甚多。天雄元帅、鬼督邮神将、黎卢先锋三将齐到。天雄使起水银刀直奔黄芪,黄芪用马刀截住厮杀;山茱萸、胡桃等引兵冲击过去,番兵败去大半。山茱萸、胡桃、黄芩等引兵杀到口上,又见番兵密层层的围住在谷口。山茱萸喝声:“呔,你这些番奴,若是怕死的快与我退去。”言犹未了,一声炮响,冲出一员番将,飞马挺戟赶来,甚是厉害。山茱萸叱问道:“你这奴叫什么名字?”那员番将大怒道:“你问爷爷的名字么,俺乃天雄元帅麾下大将羌活是也。”说完各使兵器厮杀。胡桃、黄芩、苏梗三员勇将杀入去,将番兵赶散,把谷口的石块令军士抬开了。
却言金石斛等七将与那些残兵在谷中挨了一夜半日,肚内饥渴,身体疲倦,又且气闷,忽听得放炮连天,叫喊震地,金鼓齐鸣,料想黄芪去请的救兵到了,忽与众将打点,各上马而行。闷昏昏的持了兵器,引了残兵百十,一步高来一步低,大不堪行。看看走到那续断谷口,只见许多汉兵把这些石堆搬运将尽。石斛大喜,招引黄连、木通、石韦、术兰、金樱子等杀将出来,正是:
险些谷内英雄丧,喜得今朝又再生。
当下众将各施勇力杀出来。见了二将,俱各悲喜,合兵一处冲杀过去。山茱萸斗羌活不下,木通用郁金刀助战,杀了十余合。羌活诈败而走,汉军不赶,皆去甘遂、杜衡、黄芪那里助战,金石斛大驱汉兵一冲,番兵截作两段。天雄元帅、鬼督邮大力奋战,黎卢亦显本事厮杀,当不得汉兵十万之众,十数员勇将。那三员番将带领人马败下去了。金石斛挥军追杀,忽山凹里又冲出马兜铃、芜荑二员番将引兵接引去了。
金石斛与救兵众将回营,金石斛去谢了军师,同了众将到汉王驾前诉呈其事说:“番将勇猛,五行阵凶恶难破,反折兵一万有余,被困于续断谷内,几遭伤亡,若非黄芪的穿山甲和奇异之兽穿山去,请得军师发救兵前来,不然则坐以待毙了。”汉王道:“元帅受惊了,幸得逢凶化吉。”金石斛泣奏道:“今臣折了上万之众,又无寸功,乞陛下赐罪。”汉王道:“元帅无罪。况胜负乃兵家之常事,元帅日夜辛劳努力,何罪之有。”金石斛谢恩退下,帝令赐黄金千两与黄芪,芪固辞。汉王道:“卿之功多矣,若非卿透山请救兵去,朕几失栋梁矣。卿不必却。”黄芪拜而受之,众皆三呼,礼毕回营饱餐去了。
汉王召军师决明子并法师覆盆子商议破阵之计。决明子道:“以贫道观此阵,五行排列,循环变化,委实厉害,若要破此阵,须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唯神仙可以破,非凡夫之所可破也。”汉王听了军师一番言语,心下愁闷。覆盆子道:“吾主勿忧,待贫道去央道友薯蓣仙来,方可破得。”汉王道:“法师一去,何时可到。”覆盆子道:“去请他只消三个时辰便可来了。”汉王大悦,下旨摆宴与法师饯行。覆盆子辞别去了,不三时薯蓣仙果到。汉王闻之大悦,与百官降阶迎接入殿内。汉王道:“因番邦无理太过,今又摆此五行阵,凡人莫能破之,久仰仙师道法无边,必能破阵,故朕法师覆盆子特去拜请。今承大仙疾至,幸甚幸甚。”决明子进来施礼道:“全仗师兄法力以救倒悬。”薯蓣仙道:“蒙陛下见召,贫道当得效力。”时已黄昏。次日五更,薯蓣登坛,金石斛与大小将佐全身披甲,拱侍站在两旁。
薯蓣仙高坐于坛上,手执玉如意,徒弟都念子立于背后。薯蓣仙传下法旨,命大小将官俱报上名来。下面一声答应,不一时,俱报名讫。那薯蓣真人正中坐下,左坐了军师,右坐了法师,薯蓣仙定性一回,打开慧眼一看,已知那五行阵厉害。决明子道:“师兄若破此阵,可用多少人马?”薯蓣仙道:“只用五人足矣”。覆盆子道:“何太少也,以贫道观此阵,虽有大将千万之众,雄兵百队之多,皆将化作乌有也。”薯蓣仙道:“咱自有妙术。”决明子、覆盆子称羡。薯蓣仙令那由跋国借来的四员大将赤茯苓、白术、黑山栀、青蒿,不用一兵一卒,令白术一人独骑去打五行阵之东门:“贫道自有妙法助你,汝可放心前去。”白术一声答应,手执白矛枪,上了白马而去;又令青蒿去打五行阵之中央,待等四方齐到,方至中央那人参神将;令赤茯苓去打西门,黑山栀去打南门。那青蒿骑青马手绰青铜刀,赤茯苓骑红马手持赤铜刀,黑山栀跨黑马手执乌缨枪。薯蓣仙又令黄芩打北门,那黄芩年纪幼小,胆量过人,手执一条黄金棍,跨上一匹黄骠马,应声去了。
薯蓣仙又下法旨,叫木兰、金铃子、黄芪三将听令,又请女贞仙到,只见薯蓣仙袖中取出五个五色净瓶来,众皆惊异。原来那五个净瓶乃薯蓣仙早巳在洞中炼就的,按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一个是青代瓶,内炼成木绵木;一个是黄瓜瓶,内炼就土芋士;一个是赤豆瓶,内炼作火参火;一个是黑芝瓶,内炼成水杨水;一个是白昌瓶,内炼有金桔金,皆长七寸,广三寸许。先取黄瓜瓶交付女贞仙驾云去五行阵之北门克水,又将那黑芝瓶付与木兰驾云车到阵之南门克火,又取青代瓶付交覆盆子踏云去中央去克土t,又取赤豆瓶付与黄芪,令他把麒麟羯项上拍七拍起于空中,去到阵之西克金。又唤徒弟金铃子过来,取仙人杖安放手足下,说:“你不会驾云,故以仙人杖为你立身之本,你若下来,随其心之所欲。”即以白昌瓶付与金铃子去东方克木。金铃子答应。薯蓣仙喝道一声“起”,金铃子望空去了。
且言白术望五行阵东门进发,杀入阵中,苦参神将领兵抢将出来,手执木莲锤呼呼喝喝的直奔白术。白术使起白茅枪交战,有二十合不分胜负。忽听阵中一声炮响,好不厉害,那些树木木棍木蛋劈劈拍拍的乱打出来。白术只有一人一骑,心下慌忙,忽听得顶头撒喇一声,无限金桔金,望着东门打进。那些木器忽然散乱,倒望阵中打入,苦参神将慌乱不防,白术得手,一枪刺在左肋,苦参负痛而走去了。金铃子、白术破了东门,即回复旨去了。
那青蒿却于高埠处候得四下皆到,方去中央打阵。赤茯苓去打西门,只见大刀阔斧长戈短戟纷纷的砍将出来,赤茯苓不能向前。忽见半空中黄芪跨着麒麟羯,将一个小红净瓶口朝了西门,烘烘的烈火烧了下来,把那许多铁器焚烧。望着地下如雪水般淌去了,惊动阵中沙参神将执金醮斧杀将出来,马蹄踏于洋铁内,扑的一声跌倒,被赤茯苓一赤铜刀把沙参神将砍死,又破了一阵,黄芪并赤茯苓回旨去了。
黑山栀去打南门,正遭了丹参神将手执火焰枪坐赤兔马厉声喝道:“汝这个黑脸鬼独自前来送死么?”黑山栀大怒,挺起乌缨枪,一来一往,杀得好狠。丹参神将抵敌不住,望阵内走便是。黑山栀拍马追赶,又听得号炮一声,阵中火龙火马焰腾腾,烈火涨天滚了出来。上面木兰见了,将黑芝瓶内水杨真水浇下来,烈火顿熄。木兰下来,同了黑山栀复旨去了。
再言黄芩来至五行阵之北门杀入去,但见洪水茫天,冲得出来,没计可行。忽见云内女贞仙手持一个黄净瓶,放下无数的土泥来,一片时,那水皆收入土中去了。黄芩使起黄金棍打将进去,正遇元参神将,也不答话,用黄金棍大杀一阵,元参心慌,被黄芩一棍打着,口吐鲜血而逃。女贞仙与黄芩回去复旨去了。那排阵的众番兵,如蝼蚁一般散去了,死不胜计,单剩中央人参神将与丹参神将,正欲逃走,忽遇着青蒿,手执青铜刀拦住二将,战了七八合,青蒿敌不住两员神将,心下着急,忽见覆盆子放木绵木下来,正打着人参,劈劈拍拍打个不休,打得人参神将死去复活,青蒿执刀杀来,丹参救了人参逃走。中央队内,番兵剩得三万多,皆随了二将逃走。
覆盆子与青蒿回来复旨。汉王大悦,令百官拜谢薯蓣仙,封青黄赤白黑为五行大将。忽报胡王使者倾九皮将来挑战,军师决明子传令多备火器火弩火箭火枪火刀等物,并硫黄石硝引火之物,端正办了。金石斛元帅带领石韦、杜衡、甘遂、山茱萸、甘蔗、杜若、金樱子、胡桃、石兰九员勇将出马抵敌。胡王使者大骂,金石斛更不打话,挺枪跃马直取胡王使者,胡王使者舞铁蒺藜便打,二将交战。那九员汉将迎了九皮将厮杀,四下里交战三十回合。决明子下令众兵丁把火器施放,顷刻间火枪火箭火炮如雨点一般放下。海桐皮与柞木皮身中火箭,坠牛而死,白藓皮亦抵挡不住,连人带牛死了。汉将尽皆闪开皮将,汉军押了柴车,上面皆用硫黄引火之物,四下烘烘的烧将起来。覆盆子又口念真言,豁腊腊东南西北四面吹一阵,那中间六员皮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外边的汉兵又把火箭火炮乱发入去,可怜那几员皮将尽行焚死,几匹胖黄牛亦烧得烂臭,番兵死亡最多。后人有诗叹曰:
刀砍不损又不伤,谁知今日尽遭殃;
不是军师施妙计,那叫皮番不猖狂。
不表皮将焚死,且言胡王使者与金石斛大战五六十合,忽见九皮将中计烧死,心中大惊,魂不附体,咬碎牙齿,把铁蒺藜拚命的打。金石斛的枪如银锥般,胡王使者又骇又气又恼又苦,只得把马缰一带,败下去了。金石斛与众将领赶去。未知胡王使者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剖。
第23回 汉元帅大破番兵 木兰将力取南星
将军敢勇士当先,番寇茫茫去若烟;
盖世英雄扶汉室,南星力取献君前。
却言胡王使者大败而走,金石斛引兵追赶五六里,决明子鸣金收兵,各上了功册。薯蓣大仙与都念子作别汉王、军师、法师等回山而去,汉王与决明子、覆盆子众文武官员送出朝门,再三勤殷致谢,薯蓣仙与徒弟都念子飘然回石蕊山去了。且说四参神将受伤,与鬼督邮去见巴豆大黄,诉说破阵之事,番王大惊。高良姜道:“这样仙阵厉害不过的,何以被他破了?”鬼督邮道:“汉营中决明子有仙人在内,故大破俺的阵图,又折了沙参神将,如今待我去与师父商议,必要与汉家决胜负。”那鬼督邮与四参神将辞别了巴豆大黄与军师等,回紫苑山见师父伏鸡子去了。再言胡王使者引败残兵回营,杀得败气,吁吁入帐,跪告番王,哭诉:“九皮将皆被汉兵用火烧死,臣死战得无虞。”番王听了大惊失色,吼道:“如此勇将被他们烧死,咱之羽翼折尽,大事休矣。”说罢哀痛欲绝,众官苦谏。高良姜道:“狼主勿忧,我邦猛将甚多,雄兵不少,要取汉家天下却甚容易。自古好事多磨折,请我主莫虑。”
胡王使者奏道:“待臣且回国请主上自提大兵前去报此仇。”于是拜别番王,往西域国去了。番王忧甚,忽见云母来于殿下说道:“主公勿忧,待贫道往列当山央道友独脚仙来,可以破汉室。”番王回忧作喜道:“如此极荷大仙。”那云母别了番王,引了徒弟知母、贝母二仙,巴豆大黄与众将送去营外,知母返射冈山,贝母回木靳山,都苦修去了。那云母去列当山请独脚仙不提。那阿胶大王对巴豆大黄道:“弟来助兄,不能成事,反折大将,今弟且回国去计较,却再来助兄以成大事。”番王只得依允。阿胶大王辞别番王回班苗国去了。军师高良姜道:“狼主,如今与汉兵厮斗,奈兵多粮少,如之奈何?”巴豆大黄道:“可令马兜铃前去运粮饷。”高良姜即令马兜铃去了。
却言金石斛督领人马与众将,前驱大进,直抵番营前搦战。番将牛藤之弟牛扁使一柄大刀,领兵出马。金石斛元帅令胡桃交战,二人斗了二十合不分胜败。那番营中的海石和尚与密陀僧师徒二个,海石和尚骑的石龟鳖,手执两口大胜刀,密陀僧跨着刺虎,手抡虎杖,两个和尚恶狠狠领兵杀将过来。先锋金樱子一骑马一条戟接住密陀僧厮杀,大将木通一匹马一把刀迎着海石和尚交战,两下鼓声大震,杀得天昏地暗。海石和尚好不凶勇,木通刀怯,金石斛助战,黄芪跑动麒麟羯,使马刀赶上相助。海石和尚见黄芪助杀,抖搂精神力敌二将。金石斛又令杜若、甘蔗去助胡桃、金樱子,二将得令,又皆使金棱藤,甘蔗去助胡桃战牛扁,杜若去助金樱子战密陀僧。先是牛扁力怯,拉马便走,胡桃、甘蔗也不追赶,却把番兵杀了一半,方去战密陀僧。那密陀僧虽是勇猛厉害不过的,怎禁得四员大将,杀得汗流浃背,抵挡不住,也败阵走了。番营内中正门旗下一声炮响,飞出那个天雄元帅,骑的黑牵牛,舞水银刀,大逞威风。又雄兵五万,副将二员:朱沙根使大刀,甘松香弄双斧。天雄元帅大喝一声,鼓角齐鸣,杀将过来。
胡桃迎住朱沙根,甘蔗敌住松香,金樱子、杜若双战天雄,这场厮杀,甚是可怕。金石斛大纵三军掩杀过去,番兵大败,血流成渠,横尸遍野。海石和尚与木通、黄芪交战四十余合,两臂酸麻,黄芪的麒麟羯叫起来,那海石和尚的石龟鳖奔回番营去了。番将黎卢又领一万人马冲杀出来,黄芪接住交战。木通却去助战金樱子,杜若战天雄。番营阵上,萎蕤道人仗龙须蓟立着。杜若乘间时一看,见番阵上有个矮道人,即把金棱藤打去,那金棱藤是仙人传的,打下去亦可收来。萎蕤道人见打来,就将木兰的婆婆针袋来收金棱藤。汉阵上木兰见了,急念一个决,喝声宝贝归主,那宝袋顷刻到了木兰手中,即便收了。萎蕤道人大惊。杜若的金棱藤照着萎蕤额角上一下,打得萎蕤道人血流满面,有法也无法了。负着痛,掩着脸入营去了。杜若收回金棱藤,又战天雄。却说甘蔗与甘松香交战不下十数合,被甘蔗把金棱藤将双斧逼在地下,甘松香急待挣扎,被那甘蔗抢入怀内,生擒而回。胡桃与朱沙根厮杀,朱沙根舞起大刀,斗到二十回合,胡桃飞起酸枣棍直取朱沙根,当头一下,连盔透顶打得粉碎,跌下马来。金石斛元帅急催兵掩杀,长驱席卷。天雄元帅抵挡不住,番兵折尽,火急败入营中,把寨门紧闭。
巴豆大黄正与高良姜商议,忽见天雄元帅大败入营,诉言汉军人人厉害,寡不敌众,不能取胜,大败而回。巴豆大黄大惊失色,又听得寨外炮响连天,忽报汉军又至攻打寨前。军师高良姜道:“狼主,如今兵粮已缺少,不可与彼支持,我们只可退回,屯扎于防风关内,以保无虞,且待各方的救兵到了,那时与他争夺天下,也为末迟。况马兜铃运粮未到,众将又新败,作速退兵,此为上计。”巴豆大黄听了军师一番言语,只得与天雄元帅众兵将等拔寨而起,海石和尚与羌活、芜荑断后,领了疲兵六七万,退入防风关内去了。
却言金石斛元帅领兵追袭,赶了二三日,直抵南星关,早见那关门紧闭。金石斛就离关十里下寨安营,放炮攻打,军中粮草皆于大寨内运来。这个南星关乃胡国的第一座关隘,番将淡豆豉把守,其人身长六尺,面黑微须,使一柄厚朴刀,约重有二百斤,有万夫不当之勇。他有个侄子,名叫淡竹叶,年纪幼小,只十五岁,却会行兵,倒也勇猛,使两个金果锤,身长五尺,碧脸尖嘴,奇形怪状。当下淡豆豉唤淡竹叶商议:“侄儿,你看那巴豆大黄与汉室争天下,折了三军无数,雄兵不少。今因粮草不敷,退于防风关内。汉邦勇将今又来攻打此关,我想汉将众多,侄儿有何计议?”淡竹叶道:“叔父如此英雄,可开关迎敌,待小侄去打死几个汉将,以退敌军,与番土建功立业,有何不可。”淡竹叶说了一片言词,那淡豆豉欢喜,即便点了三千番兵,上了一匹枣红骟马,提了二百斤的厚朴刀,放开关,三千兵马列成阵式。淡竹叶亦披甲上马,手执金果锤立于门旗之下。淡豆豉提刀出马。汉军抬头一看,看那淡豆豉怎生的打扮,但只见:
头顶金盔嵌雉尾,身穿铠甲砌金银;丝鸾宝带腰间系,抹绿乌靴足上登;
厚朴刀如同雪练,枣骟驹阵上奔腾。
此时金石斛令五行将青蒿出战。青蒿一声得令,手执青铜刀抵淡豆豉厮杀,一个使厚朴刀,一个用青铜刀,叮当噶喇,噶喇叮当,二将战到三十余合不分高下。淡竹叶使着金果锤又出。汉阵众将看着,乃是一员小将,怎生模样:
面如猴儿嘴如针,头顶金冠耀日明;连环铠甲身穿挂,鹰爪乌靴足上登;
手提金果锤两个,身坐白花马一乘。
木兰见了,手持射干枪,足踏云车,迎着淡竹叶交战。淡竹叶见木兰跨着两个滚滚儿小车,心中希罕着:“咦,这两轮车儿立着倒好耍了。呔,你这个车儿可卖么,卖与俺淡公子耍顽耍顽。”木兰喝道:“蛮小卒不必多口,看枪。”淡竹叶使起两个金果锤,盘桓迎杀,约斗到二十余合,被木兰逼开锤,望心坎下枪刺于马下,呜呼死了。木兰用射干枪挑吊了无数番兵,却去助青蒿战淡豆豉。
淡豆豉见侄儿已被杀死,心下气忿,又见木兰枪法厉害,抵敌不住,大喊一声“罢了”,领兵败回南星关。谁知木兰的云车如飞云的一般,随后也到,闭关不及,淡豆豉拨马再与木兰战七八合。木兰一枪刺中左臂,幸未大伤,负痛大败,领兵弃关而逃,去见巴豆大黄去了。木兰领兵抢上关去,把余兵杀散。金石斛元帅、众将、大队人马俱入南星关。赞羡木兰之能,一面改立旗号,一面出示安民,金石斛差人去汉营报捷,汉主刘寄奴移驾南星关,百官拥护,摆着銮驾,宫娥妃女侍奉,决明子与覆盆子、女贞仙徒弟等扎营于南星关,众等朝贺毕,会石斛备称木兰之功,决明子上功册讫,于是大摆盛宴,与众将畅饮。决明子道:“番王此去,料其粮乏也,必是再去调兵来以决胜负。”汉王道:“朕受番狗之累,有赖众卿猛勇,赤心为国,诸仙道力,以助朕躬,务要夺取番邦几座关山,以抒朕愤,使番寇丧胆而不敢正视吾邦矣。”决明子道:“番邦再有异人骁将前来赌斗,未可料也”。即令探子王不留行前去打听。
那金石斛令王不留行走了。次日回来说个备细:番王与高良姜番将等皆屯兵于防风关内,那座防风关高有十余丈,两边皆是高山,坚固之至,待救兵与粮草到来,方能出战。南星关总兵淡豆豉失关逃回,苦诉其事,细说:“臣侄淡竹叶劝臣开关迎敌,今贱侄已战死了,臣的臂上又中一枪,不能取胜,以至败回。”那番王听了大怒,要斩淡豆豉。高良姜告免道:“他本不欲出战,害于侄儿之手,他以血气之勇与汉将抗拒,罪该致死。”番王怒气不息,责了淡豆豉一百桑棍去了,不表。却说王不留行来禀决明子道:“小的探得备细,特来报知军师。”决明子赏了王不留行,即对汉王道:“看那局面倒要罢兵几时,再作商议。”于是传令众军士,把粮草皆屯于南星关之左,升麻县内新降县官石莼仙倒也老实,那决明子屯粮,以作久远之计。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4回 蜀椒山草寇造反 石龙芮斧劈强徒
昔时盗贼已多年,今日凶徒又日延;
虽云始终有本末,彼越先天斯后天。
话说大汉国宣州蜀椒山,又有三个强盗,中有两个为头的强盗,乃是兄弟二人,长曰天门冬,次曰天花粉。向在东山打猎为生,原系天竺黄之族弟,旧闻天竺黄在此山称王作霸,威风振于远方,故远远赶来投拜,及到山中,却已不见,遍地打听,已知被金石斛驱逐他方,不知去向。兄弟二人就在山内效那天竺黄的故事。后又来一个强人,姓马名兰,乃是宣州蕤仁县中马快出身,因知县甘蕉想他到此捕捉强盗,却被天门冬捉上山去,要他坐了一把交椅,在山上打家劫舍,掳掠民财,杀人放火,聚众上千喽罗。又招南藤山大盗杨卢,亦同到蜀椒山作事。山寨中甚是兴旺。
忽一日,山下有一个起课先生经过,天门冬叫上山去要他相面,那相面的见了那班强盗,吓得战战兢兢乱抖,相了天门冬后来大贵之相。又叫相二大王天花粉,那相面的又说是大富之相。天门冬大喜道:“先生姓甚名谁?”那相面的道:“学生姓米名仁,别号薏苡。”天门冬道:“据先生说俺有大贵之相,可能霸业否”?米仁道:“以大王如此豪杰,足供伯业成事。”天门冬大喜,留米仁于山中为参谋,商议大事。米仁道:“目今皇上出驾征蛮,大将等皆出征去了,汉邦无甚大将雄兵,朝中俱是老臣掌政,自古有云,朝中不可无君,无君则天下乱,大王乘此机招军买马,以图伯业,指日可成也。”那天门冬与众人听了皆大悦,克日招兵买马,取了宣州白英关,那关乃当日木通把守,把那守关将白敛杀死,又将县官甘蕉杀死,劫了县内钱粮,百姓惶恐无措。前知府秦参领官兵屡扑不获,即将告急文书秦当今太子,乞发兵将剿除大患。
再言天门冬与天花粉兄弟,二人称为二天王,封米仁为丞相,马兰、杨卢为将军。天门冬号为飞龙正天王,天花粉号为飞龙副天王,他据了宣州一带地方抢劫财物,杀人无厌,抢夺良民女子上山淫欲,好酒贪财,拉来的宝贝物件堆积如山,都贮于海金沙寺中。那海金沙寺日前乃是有道的高僧居住,近日有两个远方来的狠和尚霸占住了,一个叫曼陀罗,一个叫作大空和尚,俗名苦虱,因他两个和尚有些手段,天门冬与他打通了一伙,那两个和尚靠了天王的强势,将经卷焚化了,靠着两把钢刀为生,杀到人家把老的小的尽行杀死,只要财物与有貌女子,不论孤孀之妇,抢到寺中淫荡无度,将上好的献于天门冬,那些强盗日日在山上开宴,与抢来的妇女取乐。又令将军马兰、杨卢领五百喽罗兵去攻打申州。
却说申州乃是石韦管辖的,因出征去了,托弟石龙芮营守。那石龙芮生得身长九尺,力大无穷,使一柄开山大斧,重一百斤。闻得强盗犯境,吩咐把城门紧闭,令三百军士上城把守,自却去与参谋黄环商议。那黄环却是黄连之嫡亲兄弟,虽作副将,本事倒也厉害,使两条竹节钢鞭,重一百二十斤,为人却也忠厚。夫人甘氏,小名菊花,即甘国老子女也。有子黄寮郎年方十六岁,乃是一个小英雄小虎将,一手能接飞来之剑,两臂能开三石之弓,善用两条双鞭,乃是马口铁打成的,名曰大马鞭,重八十斤。当下石龙芮入辕门至厅上,黄环出来迎接。原来黄环与石龙芮乃是厚交,谊契之至,不日往来。当下石龙芮说:“强寇犯界,欲夺城池,今弟孤力不能支持,乞兄相助一臂之力。”正言间,只见黄寮郎打猎回来,兵丁背了无数鹆鸡雕鹞野兔,到堂上拜见了石龙芮,口称世叔,拜毕立于旁边。黄环将蜀椒山盗寇霸占劫掠民财、抢夺妇女、杀害官兵、横行无状等语,说与黄寮郎听,并说:“今又来犯吾边界,故世叔特来与吾商议。”黄寮郎道:“方才孩儿去北门打猎,撞见许多喽罗兵在那里里调戏人家妇女,孩儿一时怒起,杀了几个。后有一强徒叫做马兰,骑了一匹黄马,手执一柄银刀赶将来,孩儿就与他斗了一阵,那贼诈败而走。”黄环道:“有这等事么?”石龙芮称羡不已。忽军丁飞报道:“贼兵攻打甚急,正在东门。”黄寮郎听了大怒,对父亲黄环道:“孩儿誓洗此寇。”石龙芮大悦。黄环入内衙去抬兵器盔甲等物,点本部步军五百,与黄寮郎同去。于是石龙芮回府,也点兵一千。天色已晚,此时正是仲春天气,四月上旬,却还不热。当夜黄环父子宿于石龙芮府中。
次日平明,众将士炊饭披甲,三声炮响,开了城门,两边列成阵势,鸣罗击鼓。那贼营中跑出两个强人来,都骑战马,立于门旗之下。先一个是须浓面黑的强人,手持一枝方天画戟,引了百几十个喽罗兵前来对阵。你道这强人是哪一个:
面黑眉浓一嘴须,腰大身长八尺余;
手执银刀骑骏马,椒山强盗是杨卢。
石龙芮见了,骑一匹白马,使动开山大斧冲将出来接战。众兵将喝彩,果然那石龙芮好仪表人才,有《临江仙》为证:
雁眼鹰睛头似虎,燕颔猿背狼腰。申州把守是英豪。爱骑雪白马,喜着绛红袍。
腰下龙泉挂一把,开山斧嵌银条。性刚谁敢犯分毫,总兵之昆弟,石龙芮名标。
当下石龙芮冲出马来大喝道:“呔,强盗,你占住巢穴,不去邪归正,倚了天贼之势,毫无忌惮,擅敢来占我城池么。”杨卢笑道:“俺奉天王之命,特来取汝城池。你要好好献城于我,归降天王,不失封侯之位。”石龙芮喝道:“还不快快下马受缚,尚在花言巧语。招斧罢。”杨卢大怒,使起画戟,直刺石龙芮,一来一往杀到二十多合。杨卢终是草寇,如何敌得住石龙芮,心内着忙,正欲逃走,被石龙芮一斧劈个了大开叉,连人带马死了。石龙芮把大斧杀散余军。这恼了马兰,骑了一匹黄马,执一把银刀杀将出来,要为杨卢报仇。汉将石龙芮等抬头一看,你说那个强盗怎生模样:
脸阔微须须尺长,身披铠甲是堆银;
银刀手执骑黄马,马兰马快盗将军。
当下马兰大骂汉将:“伤了俺的杨将军,乃不共戴天之仇。照刀罢。”一刀正在石龙芮顶门砍将下来。石龙芮大怒,把开山斧挡住,回过马来交战,二人战了三十回合,胜负不分,黄寮郎在门旗内,拈弓搭箭射了一箭,正中马兰右臂,撤了银刀,心慌负痛而逃。石龙芮赶上,一斧砍死。可怜两个强盗,本事低微,不曾大战几场,呜呼就身死了。那石龙芮把几百喽罗兵皆杀散,得胜而回。黄环迎了大喜,夸奖石龙芮英雄了得。石龙芮道:“还有两个猛和尚,乃是海金沙寺的,这二个和尚亦附那天门冬作盗,黄兄,我们明日引兵杀到宣州,复得白英关,杀败强盗,此为上计。”黄环道:“然。”于是写天表申奏当今太子,不在言下。
却说杨卢、马兰手下的残败兵,连夜逃回宣州蜀椒山,报那二天王。天王大怒,即同丞相米仁商酌。米仁道:“申州的兵将有多大本事,此是二将军不用心之过也。来日天王可亲领兵前去以报二将军之仇,夺他的城,送他的死,抢他的财,有何不可。”二天王大悦。其夜开宴畅饮,令美女歌舞于左右,笙箫鼓乐,好不热闹。二天王欢喜不了,天门冬吃得醺然,口中只道好不快活,遂信口念一首七言绝句道:
马挂征鞍将挂袍,柳梢枝上月儿高;
丈夫欲取封王印,腰内长怀带盗刀。
天花粉亦吃得大醉,随口也和一首诗云:
天爷好着紫龙袍,飞虎林中霸业高;
杀尽日间无敌手,逆了吾王只一刀。
米仁丞相也吃得欢喜,亦信口和了一首诗云:
身为丞相衣锦袍,区区元宰最云高;
平生不用枪和棍,心似铜锤口似刀。
念毕皆大欢笑。天门冬又问米仁道:“俺封你为丞相,你心中得意否?”米仁道:“怎么不得意,此是臣上山来的时节,与二位天王相了面,故天王听从为臣的劝说,故此封为丞相。”言讫,众皆大欢。次日平明,天门冬兄弟二人顶盔擐甲,引了一千喽罗兵,把山上的事情托付了米仁,二大王领兵到海金沙寺内,同了曼陀罗、大空两个和尚,一齐来夺申州。后人有诗叹曰:
天竹车前已覆亡,门冬辙后又猖狂;
千个喽罗皆赤子,不知几个免遭殃。
毕竟天门冬、天花粉二人取得申州否,且看下回分剖。
第25回 寮郎战死二凶僧 黄石力除两天王
称王作霸果然强,又有凶僧势力猖;
命运盈时黄石现,戮除二秃是寮郎。
却说天门冬、天花粉引了一千喽罗兵,命大空和尚、曼陀罗二僧为先锋,杀至申州东城门外,离城十里扎下营寨。天门冬令大空和尚、曼陀罗领三百军士前去攻城,并说:“我随后就来。”曼陀罗、大空和尚一声得令,放炮攻城。城内黄环与石龙芮道:“他远来必欲取俺的城池,吾兵以逸待劳,战无不克。”吩咐开城门与他迎敌,一千兵马列成一个阵头。贼兵队中曼陀罗和尚出马,手持明晃晃一把钢刀,正是:
头梳金牝额乱发蓬松,身披黑直裰纵束黄绒。贪痴好财宝酒色之中,钢刀执一把到处行凶。
那曼陀罗耀武扬威来至汉阵挑战,门旗下恼了一个汉将,勒马扬鞭而出。众兵士视之,你道是哪一个,正是:
来在汉朝建功勋,与国家镇守江山。虹电气逼斗牛寒。鞭能安宇宙,弓可定尘寰。
虎体狼腰猿背健,跨龙背坐稳雕鞍,威风声满口州关。申州有俊杰,参将是黄环。
当下曼陀罗使用钢刀直取黄环,黄环抡动双鞭急架相迎,二人杀得好不厉害,烟尘乱起,鼓角同鸣。果然那和尚狠勇,斗了二十回合,那大空和尚引贼兵三百人马,使一条神明枪前来掩杀:
面如黑漆目如铃,不看经卷要杀人;
恃强哪怕如来佛,大空和尚是邪僧。
大空和尚领贼兵掩杀过来,恼了小将军黄寮郎,拍马舞起两条铁马鞭,领兵而出。众兵将看那黄寮郎,威风凛凛果然仪表非凡,正是:
汉室功臣后裔,当今国老外甥,家传鞭法最通神,英武熟经战阵。
舒手能接飞剑,弯弓解射群雕,小将立志定乾坤,黄寮郎英名大振。
当下黄寮郎舞鞭直取那黑面和尚,大空使动禅杖纵马相迎,战不到十数合,大空和尚力怯,禅杖空处,被黄寮郎一鞭打倒,飞身下马,拔下腰中宝剑,一下那大空和尚的头好似西瓜的一般滚下。黄寮郎拾了首级,飞身上马杀散贼兵,舞双鞭助父亲黄环。那个曼陀僧好不了当,杀到五十回合力怯而走。黄氏父子领兵追赶,忽听得炮响连声,二天王的兵马到了。黄环不赶,即与黄寮郎回在门旗下,与石龙芮观看。只见贼兵毫无理法,队伍不分,旌旗不整,如蝼蚁一般。黄环同石龙芮大欢道:“你看你看,贼兵不知纪律,皆是乌合之众,真可笑也。”只见天门冬引兵马与天花粉、曼陀罗僧如飞而来,天门冬亦列阵势令弟天花粉出马。石龙芮掠马横斧亦出。看那天花粉这强人怎生样装束,但只见:
带了黄金盔,穿了锦红袍,披了鱼鳞甲,腰了丝鸾带,踏了抹绿靴,拖了铁钢叉,骑了灰黑马。
石龙芮看罢,大喝道:“猖狂的寇贼,吾正欲领兵剿灭汝的巢穴,今你自来送死,赏你一斧。”说罢一斧砍去,天花粉闪过,拍马摇叉战那石龙芮,各逞威风,盘桓赌斗。众兵士看得呆了,只见叉来斧去,嗖嗖劈拍;斧去叉来。劈拍嗖嗖。杀到五十回合,胜负不分。强盗和尚曼陀罗又出,使钢刀杀将过来。小将黄寮郎使动八十斤的铁马鞭,与曼陀僧大战二十多合。黄寮郎心中忖道:“同他力战,不能取胜。”算计已定,又战了五六合,招架不住,佯败而走。曼陀罗追来,那黄寮郎眼尖手快,忽然闪马于侧,曼陀罗骤到,收马不住,说时迟,那时快,被黄寮郎拔剑斩之,拿了首级入营。黄环大悦,把二僧人头悬在城上。却言石龙芮与天花粉厮杀,斗了许多回合,天色已晚,各回营寨。次日天门冬出马,引了三五百喽罗兵,擂鼓呐喊。天门冬骑白马,手执大砍刀,杀将过来。那天门冬这强盗王,怎生打扮,但只见:
头顶着双龙金盔,身披着白银铠甲,外罩着大红蟒袍,腰束着碧玉宝带。
足穿着粉底乌靴,手拿着大砍刀柄,下坐是银鬃白马。
参将黄环舞起竹节铜鞭两条,拍马迎战。天门冬这把大砍刀,有七十余斤,砍将过来,大骂道:“汉贼杀我数员大将,与尔等誓不甘休,好好把申州献了,免受吾一刀。”黄环大怒,喝道:“你这强盗,抢财劫物,夺取我国家之城池,杀戮官兵,淫良人之妇女,占据山关,称王作伯,正是十恶不赦死有余罪。你今日罪恶贯盈,吃我一鞭。”说罢,鞭扬又打。天门冬大怒,舞刀劈面砍来,二人一往一来,大战六十回合,不分上下。石龙芮使动开山大斧,也战了三十个回合。黄寮郎持了两条铁马鞭,亦斗了五十多合,盘旋接战;天门冬力怯,回营去了。次日贼将天花粉使铁钢叉来到汉阵搦战,黄环引兵交战,不数合天花粉大败而走,黄环的马快追上,一鞭打在背上,滚下马来,呜呼死了。天门冬大怒,拍马扬刀,领了七百喽罗兵前来与弟报仇。黄环与石龙芮道:“如今只剩得他一人,怕他什么,一发结果了他。”黄环使双鞭,石龙芮使大斧,双战天门冬。那天门冬虽是猛勇,敌不住二将,心中愁闷,追思兄弟已死,党羽尽折,前日称孤道寡恩霸业,只好作一个画饼充饥,回山去有何面司见米仁丞相,不如决一死与他交战。忖罢,奋力舞刀。喽罗兵看看七去其三,天门冬抖擞精神,又交十多合,却又被黄寮郎领兵一冲,三四百个喽罗兵东倒西歪,死了一半,只剩残兵二百余人。天门冬气力不加,被黄环一鞭着于腿上,负痛之至,又败下来,力气用尽,只好待毙。乃大叫道:
霸业成时作帝王,不成且自把身亡。
叫罢,仗剑自刎乃死。那一二百喽罗兵皆逃散了。汉兵齐上,把天门冬的尸首砍为肉泥。石龙芮与黄环商议道:“今除大患,他向住宣州白英关,其势甚大,必有亲党在彼,可即领兵劫剿,灭他的巢穴。”黄环道:“正好。”于是连夜起兵杀到白英关,已是次日午刻了。只见关门紧闭,关上有一二百喽罗兵把守。黄环、石龙芮吩咐放炮攻城。那米仁在蜀椒山中,只见那些喽罗兵飞报道:“丞相,不好了,二位天王并两个和尚俱已战死,那些将士被他杀死大半,其余溃散,申州总兵今与参将已杀到关下了,势在危急,请丞相定夺,”米仁听了,不觉魂飞魄散,如泥塑的一般呆了,做不得声。那喽罗兵催着,米仁发抖道:“这这事,怎怎怎处?天天天王如此勇猛,怎怎怎该被他杀杀杀了?”忽又有一个小喽兵报道:“汉兵又在关外架云梯攻打,看看待破,请丞相急急定计。”那米仁发抖未定,又听得轰隆轰隆炮声震地,心胆俱裂。急忙换了衣服,仍作相面的先生,逃向别方去了。众喽罗兵尽皆散了伙。
关中士民百姓,开关迎接汉将入关。黄环、黄寮郎、右龙芮三将领兵入关,直抵蜀椒山中,到处搜检,并无一个强盗,只见几十个小喽罗兵皆在那里东逃西奔。石龙芮遂扯一个喝问道:“那些强盗到哪里去了?”小喽罗兵只顾哀告道:“乞饶狗命。”石龙芮道:“你快快说来,我不杀你。”小喽兵战兢兢的叩首道:“并没有了,只有一个米仁如今逃走了。”石龙芮喝道:“饶汝残生,去罢。”那些喽罗兵走得半个也没有了。黄环、石龙芮、黄寮郎引兵搜入厅上,只见那上边的供器、珠灯、锦屏、天然几,许多玩好之物俱是抢劫来的,那些强人好不受用。中厅上立着两面大旗,左边大书:飞龙正天王;右边大书:飞虎副天王。内列着两把交椅,多是虎皮靠背,两旁都是刀枪剑戟之物,好不威武。石龙芮看了大怒,命兵士打毁了。又寻入内厅,皆堆积受用器皿,山珍海昧,美酒几十担。石龙芮吩咐吃尽不留。又到一间库房内,门上用大铁锁锁了,石龙芮一斧砍开,内中多是金银宝贝,却有几十箱,吩咐军士搬运出来。黄环又入后堂旁间,那些抢来妇女,黄环命兵丁放将出来,足足的有五六十个美貌女子,皆啼啼哭哭,也有散发披襟的,也有蓬头垢面的,百般苦楚。见了黄环,皆跪下哀乞救命。黄环问道:“你们乃是什么人?”那些女子哀告道:“妾等俱是良人子女,被那强盗抢来的,乞老爷救我们的残生,救出火坑,此恩此德,永世不忘矣。”黄环令军士叫那被抢人家都来认去,众百姓大悦,叩碎头额,千恩百谢,也有母来认女的,有夫来领妻的,也有兄来认妹的,也有姑来认媳的,也有弟来认姐的,那许多百姓,皆啼啼哭哭,都领了去。
石龙芮叫那些被抢的百姓都转来,把一半金银赐赏了众人。众人大喜,拜谢去了。又将一半金银充为军用。把山上的厅房放一把火,那火焰腾腾,化得干干净净。三人带了人马,回到白英关,安慰了百姓,又到海金沙寺中,山门反锁着,打将入去,寺内堆积无数物件,金银铜铁锡器皿,无数锦帛布匹衣服等件,米有六栈。正在盘查,忽前知府秦参前来拜谢。石龙芮、黄环道:“先生,你可将这些物件尽皆收库,谷米散于穷民,因这些百姓惊惊惶惶,故赏了他。”知府秦参道:“是也。”
石龙芮、黄环父子别了知府,引兵至白英关。秦参并众百姓相送去关。三人领兵离了白英关,不一日到了申州,乃道:“如今除了大患,心中欢喜。”缓缓而回。离城有五六里路,只见城门外尘头大作,许多兵马,放炮连天。黄环、石龙芮皆大惊,看看当头有一贵官,年纪有五十多岁,头顶乌纱,身穿白锦袍,腰束碧玉带,坐骑白马。那个官人高声问道:“来将莫非黄将军、石将军么?”黄环、石龙芮、黄寮郎皆滚鞍下马,拜于马下。你道那贵官人是谁,他就是宰相杜仲。因保王孙太子,闻知蜀椒山草寇作反,又得了前胡府知府秦参的告急奏文,又有石龙芮、黄环报捷奏文。
王孙太子命杜仲引银军五千前来相助。当下黄环、石龙芮皆认得是宰相杜仲,即把上项事一一告之。杜仲大悦,带了三将,星夜到京,把他二人的功劳一一奏知王孙太子,太子坐银銮殿,三将朝贺。太子看那三将,皆是威威武武的才能异相,真豪杰也。即出钧旨,封黄环为威勇将军,石龙芮为涤寇将军,黄寮郎为英武将军,卜吉日起兵到边关去助万岁征番,建功立业。那三人皆口称千岁千千岁,谢恩已毕,退出殿下,离开五朝门外,一路回来。
石龙芮吩咐家将等把守城门,黄环、黄寮郎父子二人别了甘氏菊花,择了五月上旬吉日,发兵三千去边关助帝成功。不知成败如何,且看下回分剖。
第26回 云台亭汉王赏花 水精湖蛇怪兴妖
暑炎天气且逍遥,君共人臣咏兴豪;
观景持觞临乐地,岂知水怪兴波涛。
却说汉番交兵,因番邦屡负,又缺粮草,搬请的救兵未到,故退于防风关内,又值六月初头,天气炎热,故此两相罢兵。那汉王刘寄奴与军师决明子、法师覆盆子、元帅金石斛等各处游看景致。忽访着一个所在,离南星关十余里有个亭子,方圆六七里,那个亭子上高有五六丈,内有楼台殿阁,曲折回廊,旁有朱漆栏杆,中间摆满玩好之物无数。那亭子周围一带树木,柳松榆杨桐竹之类,四面皆是,绿池植着荷花,其香异常。汉王喜出望外,从红漆木桥行过,有金鱼跃池中。抬头看树木茂盛,鹊噪高枝。开着四季不谢之花,乃是凤仙花、杏红花、蒺藜花、鸡冠花、田姜花之类。原来那个亭子,正中有一间乃“云台亭”三个金字,在番邦胡椒国要算是第一个好景致。当下汉王与决明子道:“这个所在生平少有到的,可畅游一番。”决明子道:“这个所在足以乐尽平生也。”汉王大喜,与众各处游玩,又去推开四面的碧纱窗子,看望好景,众人莫不欢喜。时已半夏,但见:
青郁郁山峰叠翠,绿依依野树堆云,四边流水绕中亭,几处疏篁沿小径。
茅庐临涧,松竹成林。帘外高悬沽酒旗,柳下闲纵钓鱼船。
汉上大喜,与决明子道:“不枉远来征蛮一番辛勤,哪知有此好景。今游玩这一日,顿觉清闲,若忘却了尘世矣。”决明子道:“如今可以回去了,天色已晚了。”汉王道:“朕不欲回去,可令人将饮食运来,待朕在此间逍遥几日。”决明子只得依了,令人搬运饮食。至晚,点了番地买的南烛,决明子、覆盆子、黄连、金石斛、木通及文官甘薯(即甘国老之弟,为谏议大夫)、大夫石松许多文武保护。汉王宿于云台亭怀香阁内。次日荷花盛开,汉王传旨大开宴席,与众文武赏荷花的畅乐事。不一时将宴席布于云台亭上,真个是龙肝凤髓堆满,山珍海味俱全。又有那薄荷糕、茯苓糕等物,那亭子上宽大风凉,把三面纱窗打开,汉王坐于正南,百官尽皆拜舞,汉王道:“朕今日乐于赏荷,与文武官畅饮,不枉诸卿远来征蛮一番苦辛也。尔文武等不必行君臣之礼,皆各就位。”
众文武拜谢了,军师坐于左桌,法师坐于右桌,元帅与众文武皆依次序而坐,真个荷花大开,清香满座,但见:
前临湖泊,后映波心。数十株杨绿如烟,一二池花红照水。
凉亭上窗开碧栏,水阁中风动失帘。休言天下大名山,只此便是真仙景。
当下汉王对军师决明子等道:“今日在此胜景地开宴赏荷,亦算是人生第一乐事也,尔文武可作诗一首以志其事。”决明子道:“陛下可先吟一首,众官后和。”汉王即作七言绝句一首云:
寄迹云台偶赏游,凉生水浅竹林幽;
荷香入座清成趣,兴来欲乘采莲舟。
汉王吟罢,皆称羡,就请军师妙句。决明子道:“贫道才疏识浅,且请法师先吟一咏。”法师覆盆子道:“有占了。”即题一首云:
藉却栏杆倚竹扉,沉然坐久午风微;
凉亭何用挥纨扇,菡萏丛开清酿肥。
覆盆子吟就,决明子亦作一首云:
云清芳草绕河湄,水碧芙蕖开一池;
胜景不晓人事隔,身闲常伴帝王期。
元帅金石斛也作一首云:
幽情蔽日千竿绿,闲内当风一榻清;
远听声声蝉鸣韵,时见频频燕入林。
汉王大喜,叫谏议大夫甘薯一咏,那甘薯谢了恩,亦作七言绝句一首云:
爰有高歌吟咏兴,何烦绿竹管弦声;
怡情桃熟堆盘艳,适意荷花满座清。
甘薯咏毕,黄连亦吟一首云:
胜地多情酒百觞,清歌一曲寄沧浪;
归家检点吟荷句,风土依然两故乡。
黄连吟讫,木通亦作一首云:
暑炎亭上盼莲红,离却江山几万重;
随主征蛮平定日,凤凰池上立勋功。
大夫石松亦赋一首涛云:
夏日红渠映碧流,兴因迟日放扁舟;
闲吟只爱渔歌子,钓艇寻盟问白鸥。
当下众皆吟就,汉王大喜,酒行数巡,汉王喜出望外,不觉手舞足蹈,又吟一首云:
恨不移山伴此湖,飞来云作一峰孤;
杯倾绿叶乘时涨,笼壁荷花映水红。
汉王吟毕,天色已晚。池上虾蟆噶噶,亭前萤火星星;凉风披披拂衣襟,银汉匀匀遮月色。汉土并众文武皆兴酣而罢。
却说那巴豆大黄与高良姜、萎蕤道人、天雄元帅等在防风关内,已打听得汉王君臣们在云台亭游玩看荷。番王与高良姜道:“可恼这厮倒来受用俺地方的清福了,目下荷花茂盛,倒被这厮逍遥快乐,咱好不屈气哩。”萎蕤道人道:“真主勿恼,那云台池东,直通水精河,河水中白石洞有一个水仙。小道与他有一面之交,他手下有白、乌二怪,法能呼风呼雨,兴妖作怪,乃是白花蛇与乌梢蛇二精怪,今汉王在云台亭留恋日久,必定未去,待小道去说那水仙,领那二蛇精去到云台亭作怪便了。”番王听了大喜,于是萎蕤道人用水遁法见水仙去了。
却说汉王同众文武官去云台亭盘桓了数日,赏那荷花,君臣们宴于亭上。那汉王、决明子、覆盘子等赏玩荷花,忽然起一阵怪风,好不厉害,但只见:
飞沙走石,卷水摇天,黑漫漫堆起乌云,昏邓邓催开急雨。
满川荷叶,半空中翠盘交加;遍水荷花,绕河如红旗乱舞。吹折昆仑山顶树,唤醒东海老龙君。
汉王大惊失色,诸官战栗畏惧。覆盆子道:“此阵怪风,必有怪物。”即与众武将道:“那怪物决然厉害,众将可执兵器以待。”众皆应允。覆盆子披发仗剑,忽见那怪物的风过去,顷刻间,河中的水涨了三四尺,乌云布满,细雨濛濛,白浪滔天,水面上半云半雾,来了两条大蟒蛇:
一条似乌金纸一般的黑,一条如雪花一般的白,其身大如龙舟,其首犹似车轮,其目大如西瓜,其口张若血盆,吐出两枝长枪是软的,乃是他口中的舌;叫声明朗,有如寺院中的木鱼一样声,其声不曾听,听了失去魂;其形何曾见,见了怕杀人。
那两条蛇怪横乱于半空,须臾之间忽变了一个白面将军,一个黑面将军,皆用两条长枪抡将过来。决明子令军士放箭,军士一声答应,硬了头皮放了乱箭。那两条蛇精身披鳞甲,其滑如油,那里射得着。恼了黄芪,跨上麒麟羯,舞动马刀,将麒麟羯背上拍了三拍,行于水面,战那乌梢蛇精。木兰足踏了云车,用射干枪在半空中起斗那白花蛇精。又见东边又有狂风大作,卷水摇天,波涛汹涌,浪头开处,冲出一队虾兵蟹将来,中间有一个道人打扮,原来就是那个水仙,骑了一个大水蛭。他手中执了一个水栗锤,如水车一般而来,离那云台亭有半里多路。水仙骑了水蛭,在那空中耀武扬威。
那云台亭上又闪出那位女贞仙来,左有山慈姑,右有金银花,那二个徒弟亦学会了纵云法,当下女贞仙与两个徒弟各架一朵云,高十丈许,正遇着水仙,女贞仙喝道:“何方妖仙,敢到此兴妖作怪,有惊汉王。”那水仙道:“你这妇人,好不知世事。贫道乃隔此亭百十里水精河中白石洞主水仙是也。因为巴豆大黄乃是胡椒国主,理宜应运成帝,以吞并各国,兹尔汉王,屡败真主,故而萎蕤法师请贫道前来,以法捉拿汉王。你这妇人不要多管。”女贞仙听了喝道:“你这妖仙,枉在河中修行,番王乃是汉王之臣,他恃强暴戾,以臣伐君,此乃大逆。你今助逆为恶,前来逞弄妖术,你若不速去隐迹,叫你承受劫数便了。”水仙大怒,催过水蛭来,舞起水栗锤便打。两个在空中斗了十余合。
水仙力怯,口中喷出一道黑气,气焰森森,厉害难当。女贞仙打了个寒噤。这口气若是凡人,受了即死。当下女贞仙把早休剑放出,水仙侧身闪过,那坐的水蛭,其滑如油一般。水仙又吐出一口气来,空中如乌云一般,直喷至云台亭内。军士先闻着死了数十。覆盆子大恐,忙以龟甲扇扇去,故汉王众将士皆免无恙。那水仙又把手中的水栗锤照女贞仙打来,女贞仙以当归扇一扇,收了来。水仙赤手空拳,骑了水蛭在半空中飞舞。山慈姑、金银花将这些虾兵蟹将杀完。
且言黄芪、木兰在空中战那二蛇精,那两条蛇精变的黑、白二将军,在空中斗黄芪、木兰不过,口中吐出许多的毒气来。黄芪、木兰要败下来了,覆盆子又驾云在空中,仗剑念诀,豁拉拉一个辟蛇雷放出来,如霹雳一般,那两个黑、白将军仍变了两条大蛇乌梢蛇、白花蛇,二精怪同死于水中。黄芪、木兰至云台亭受了毒气欲死,决明子将不死草与二人服之,吐出若干黑水而愈。
且言水仙骑了水蛭下来逃命。女贞仙与二徒弟赶下来,一早休剑便砍去了水蛭的尾,那水蛭仍是活的,在水内乱游。云台中闪出那金铃子来,把朱砂牌镇住水仙。又取出仙人杖,照着水仙的脑袋一下,水仙负痛欲绝。覆盆子又放一个劈蛇雷,如天崩地坼的一般,那水仙抵挡不住,现了本相,却是绝大一条水蛇。它在水精河中白石洞内修了一千余年,故有些神通变化。当下那条水蛇摇头摆尾,两个眼睛明光光的放彩。覆盆子与众文武细细看了一回,笑道:“可惜你修了上千年,今日仍还本相,你且再去修几千年罢。”那覆盆子口诵法语,顷刻风雷大作,河水泛起,将那条条大水蛇同那没尾的水蛭并二条死蛇,泛往水精河去了。覆盆子收了法,一刹时风雨顿息,天晴月朗,水中的荷花尽皆败残了。
汉王叹息,谢了覆盆子妙法,得除大患,于是设宴庆功。汉王道:“前二日何等兴致,荷花盛放,赏心乐意,与众卿同欢共赋。令夕花残,何等寂寞伤情也。”决明子道:“主公前日何喜,今日何忧,风云莫测,祸福不明,这也是命中有定的。”正是:
万事不由人计较,一生都是命安排。
宴毕,众皆无聊散寝。次日忽探子王不留行探得,番邦云母请的列当山独脚仙来了。西域国王巴嗒杏与赤东使者、胡王使者并一个大将军,起兵三十万前来助番破汉。马兜铃运粮又到,巴豆大黄的乌头太子亦到防风关了。军兵复报,众番将皆咬牙切齿,多要决雌雄定胜负,不日决战。金石斛赏了探子,叫他再去打探。王不留行去了。金石斛将此事与军师商议,决明子就请汉王移驾南星关,令军士整备征战之计,关外安营下寨以防敌兵。未知征战如何,且看下回分剖。
第27回 五黄将败巴嗒杏 银花遁斩土殷蘖
一家五将孰能当,战伐番主西域王。
上内内行行刺客,银花花坠坠刀伤。
却言黄环父子与石龙芮征叛寇有功,王孙太子表三人为将军之职,命他到边关助帝。那三人奉了太子的钧旨,领了三千人马,饥餐渴饮,日行夜宿,不止月余,已至南星关。军士报与金元帅说:“汉朝有三员大将,领了人马而来,要见元帅。”金石斛令二子出接,黄环、石龙芮把三千人马屯于关内,即便恭见金元帅。元帅见是申州参将黄环及其子黄寮郎,总兵石韦之弟石龙芮,当下二将参见毕,金石斛道:“黄将军与石将军远来到此,可曾见过了万岁?”三人答云:“还未见过。”金石斛道:“请问黄将军,不知国家平安否?”黄环、石龙芮诉说草寇作反,征剿有功,王孙太子表为将军之职,“命小将等到此以助征蛮,故着速到此,以听调用。”金石斛大喜。黄连闻知,与子黄芪、黄芩皆来相会,各诉衷肠,自不必说。石龙芮与兄石韦相见,把往事细细说了一遍,石韦大快。
金石斛引黄环、石龙芮、黄寮郎三人见帝,把上项之事一一启奏,汉王不胜欣悦道:“朕国家不安,内寇作乱,亏了黄、石贤卿扫除逆党,朕不胜欣慰,即太子表卿等为将军职,朕亦然之。”传内监取银印三颗,金银千两,彩缎百端,赐与三将。黄环父子与石龙芮三呼拜谢退去,安营去了。把三千关内人马统在大兵之中,三将又去中军帐内拜见了军师决明子,决明子大悦。至晚,摆宴席庆贺新将。次日番将胡王使者与赤军使者二人,领五千人马前来冲阵。黄环见了,策马舞条钢鞭杀将出去,赤军使者拨马前来迎敌。赤军使者用一柄大麻刀,有万夫不当之勇。黄环抬头一看,那个赤军使者怎生模样,但只见:
盔上长缨飘火焰,纷纷乱散猩红星,胸中豪气吐长虹。战袍披蜀锦,铠甲镀金铜;
大麻刀如同匹练,垓心抖擞威风。左冲右突显英雄,赤军使者名重。
那黄环看了,更不打话,舞鞭直取。赤军使者把那大麻刀急架相还。二员骁将斗到四十余合,不见高下。番营内一声炮响,闪出个西域国王巴嗒杏来,骑一匹龙驹马,用一根黄荆棍,重三百余斤,领了三万番兵,大放威风,杀将过来。汉王阵上那些军师元帅与众将等抬首一看,那个巴嗒杏怎生模样,有《西江月》为证。但见:
头戴雉尾金冠,身穿绛色袍鲜。面如赤赭眼似环,黄金铠兽肩吞,抹绿战靴云嵌。
丝鸾宝带腰悬,黄荆棍棒手中扯,凛凛威风罕见。
巴嗒杏大叫汉军讨战。闪出汉将山茱萸,拨马舞动两把大斧抵住巴嗒杏厮杀。那巴嗒杏乃是西国第一个勇夫,好不了得,战到十余合,山茱萸大败而归。恼了一个少年小将,乃是小英雄黄寮郎是也。他亦弄起八十斤两条马鞭,拍马前来与巴嗒杏相战,血气方刚,大战巴嗒杏。斗了许多回合,那巴嗒杏不放在心上,乃叱道:“你这孩子家,不是俺的对手,叫两个有名汉将出来与咱对话。汝这孩子快去叫来,咱不杀你。”黄寮郎听了,好似炉中添炭,火上加油,急弄马鞭,照巴嗒杏打了去。巴嗒杏把黄荆棍架住,战了五十回合,黄寮郎力怯,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汉营中黄连、黄芪、黄岑父子三人齐出,黄连使动三棱鞭两条,黄芪舞动马刀一把,黄芩打开黄荆棍一根,纵骑当先,围住巴嗒杏厮杀。胡王使者见了,策马舞铁蒺藜杀奔过来。汉营中金樱子挺戟出马,交战二十合,金铃子持枪又去,双战胡王使者三十余合。胡王使者便走,兄弟二人不赶,回过马来帮助黄环战那赤军使者。赤军使者与黄环交战,却好平手,怎奈得又添二员勇将,如何敌得住,把大麻刀虚晃了一晃,领了五千人马败回番邦而走。
金樱子、金铃子合兵追赶。黄环勒马拍鞭,亦去战巴嗒杏。如今乃黄连、黄环、黄芪、黄岑、黄寮郎五员大将拚力杀那巴嗒杏,巴嗒杏虽有拔山之力,如何抵得过。把那三万番兵杀了数千,巴嗒杏自知寡不敌众,胡椒国大兵又未曾到,咱一人杀也无益。巴嗒杏思想一回,拦开那五将的兵器,把龙驹马连打三鞭,领了二万五千人马败回去了。黄氏五将得胜而回。决明子大喜道:“今日西域国王巴嗒杏,耀武扬威,勇猛莫当,却被黄氏五员勇将并力杀败,可堪挫动胡椒国锐气矣。”五将谦逊一回,军师上了功勋,五将谢了而退。金樱子兄弟追赶赤军使者二十余里而回,禀知军师说:“小将兄弟追赶赤军使者转来,正遇巴嗒杏的败兵,被小将兄弟拦住又杀一阵,番兵大败。巴嗒杏被三弟金铃子一仙人杖打中了肩膊,负痛而逃。今夺得器械衣盔无数,将来上禀军师。”决明子大喜,亦上了二人的功劳。按下不表。
且说那巴豆大黄与高良姜、萎蕤道人、独脚仙、乌头太子、天雄元帅众将等,率领五十万人马,出了防风关二百多里紫草什扎下大营寨,却好西域国巴嗒杏败回,诉言汉王兵将厉害。巴豆大黄道:“贤弟这等英雄果勇之极,何故太谦,请贤弟快饮几杯。今日已晚,来日准备交战,如今有众卿等扶助咱家,必要复仇与汉家争夺天下,是咱之愿也。”后人道那番王倚强恃暴,不自悔过,正是:
万事皆前定,人生空自忙。
却言独脚仙,乃是列当山一个野仙,云母请他来的。那独脚仙只生得一支足,凡行走时立在一轮紫河车上,如风之快也,又知些变化。有一个弟子叫土殷蘖,使一柄大豆刀,善于土行。这日独脚仙命土殷蘖去汉营中决战:“若胜了自不必说;若输了,你可悄悄土行,去议营中杀了汉王刘寄奴,以绝其患,算汝功劳。”
那土殷蘖奉了师父之命,来至汉营前,执大豆刀呼呼喝喝的挑战。大将杜衡手舞熟铜刀,策马迎战,交了三十合,不分胜负。黄芪执马刀催麒麟羯来助战,又交了二十余合,那个土殷蘖忽然不见。黄芪与杜衡二将,各处找寻,并无踪迹。黄芪的麒麟羯果是宝骑,它用那鼻孔在地下一嗅,把足乱踏,黄芪已知他走入地去了。
阵上女贞仙见了,即与山慈姑、金银花道:“你方才看见那番国的野仙,与二将战了一回,斗不过遁入地内去了。我们下去与他斗一回。”原来那金银花也知得土行之法,女贞仙与二徒正欲下去,只见黄芪的麒麟羯回来,一路嗅进营内,直嗅到内营殿下,女贞仙、山慈姑遁下去,正撞见土殷蘖疾走。女贞仙喝道:“你这厮借土遁前来作何勾当?”土殷蘖大惊,想道:“汉朝也有这样异人么?”想罢,急用大豆刀与二女仙在土中斗杀,杀了十余合,土殷蘖竟往内殿而行。却言汉王正在内营殿上与决明子、覆盆子说话,百官随从。忽见一人钻出,手执大豆刀,竞望汉王便砍。汉王大骇,头顶上现出一支龙爪托住。那边覆盆子大喝道:“何方妖怪,敢来行刺。”汉王即拔所佩之剑挥去。那土殷蘖用大豆刀就在殿上斗战。
女贞仙、山慈姑土行追到,即以早休剑三战土殷蘖,土殷蘖抵挡不住,又以土行走了。女贞仙、山慈姑上行追赶。那土殷蘖忙忙的逃遁,约行至汉营门旗边,见后面不赶了,放心土遁,却不提防金银花小姐遁在门旗下土内,看见土殷蘖大败而遁,就闪在旁边,一剑把土殷蘖的首级砍了下来,心中欢喜,拾了首级去献功去了。原来那金银花甚是乖巧,预先遁在此处守候,料那土殷蘖大败而遁,因而斩之。土殷蘖也是命该如此,正是:顺天者存,逆天者亡。汉王乃是仁志真命之王,那土殷蘖纵有六臂三头也须命亡,如何去行刺。土殷蘖不过一野童而已,那汉王:
根深不怕风摇动,树正何愁月影斜。
却言独脚仙使弟子去汉邦行事,候了多时,只不见回,忙去诉知巴豆大黄。巴豆大黄道:“令徒会土行法,此回必有捷音。”正说间,忽有探子报到:“启上狼主爷,不好了,土师被那汉元帅之女金银花斩了。小的探得备细,特来报知。”独脚仙听了,目定口呆的闷气。巴豆大黄大怒,即同了乌头太子,亲督军马,要与汉王决胜负,誓败他的天下。后人道那番王取不成汉室的江山,固笑道:
画水无风空作浪,绣花有色不闻香。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8回 乌头鬼箭射汉兵 木兰枪挑独脚仙
从来猿背胜由基。岂意乌头鬼射奇。
独脚妖人果妖术,木兰仙子使仙机。
却言金银花斩了土殷蘖,汉王大悦。决明子入曰:“今杀他番邦异人,彼必不肯甘休,早晚决有大兵到的,我这里要准备着,他此番的异人必多,巧将不少,可令众将士披甲以待。”汉王道:“先生之志甚远矣。”正言间,只见王不留行探报:“番王督兵领将,如云集而来也。”决明子请汉王看战。汉王驾到南星关上,元帅金石斛领众军立于门旗之下,三万汉兵列阵。忽见远远的喊声震地,雾气连天,番邦人马如风卷而来。番兵有二十多万,摆成阵势,巴豆大黄令众将一字儿排开,两下催动,呐喊连声。决明子对汉王道:“番兵势气大盛。”正在说着,只见巴豆大黄顶盔擐甲,领三千铁甲军,亲自出马来到汉营前,大叫汉王刘寄奴答话,门旗下金石斛一骑马走动,持枪来战番王。你道巴豆大黄怎生模样,但只见:
头带凤翅紫金冠,灿烂与日华争耀;身披雁羽素银甲,皎洁与月色同辉。
口角崔嵬似番王之气,紫甲飘拂如牛马之鬃。颐厚而丰棱垂,鼻如胆悬;
面黄而黑焰焰然,目似流星。手中枪神出鬼没,座下马翻江搅海。
当下巴豆大黄喝道:“何不叫汉王来答话。”金石斛道:“小邦有多少勇将,何不出来答话交战,却要番王自己劳神费力。”巴豆大黄道:“尔主欺咱太甚,不得不亲来与他答话,以决胜败,取尔主之天下。古人云,欲来生富贵,需下死功夫。”金石斛道:“番王只顾要取吾主的天下,斗了无数月日,反自损兵折将,倒失城池,如今谅你不能恢复矣,还想要夺汉家江山!请番王莫起这个念头,早早收兵回去了罢。况且番王又如是老迈,不能成什么大事的了。正是:月过十五光渐少,人到中年事乃休。此皆是好言,乞番王详听。”那番王听了,气得暴跳如雷,须发倒竖,拍马挺枪与金元帅大战四十回合,不分胜负。木通提刀跃马而出,叫一声:“元帅少歇,俺来也。”那金元帅一骑马回营去了。巴豆大黄正斗到酣处,忽见木通提刀复又来战,就挺身直取木通。那木通舞刀劈面相迎,各逞威风,勇力相当,这一场好杀,但见得:
一个乌金刀风驰电擎,一个紫钢枪雪洒霜飞。一个是大汉将军巍巍公裔,一个是胡椒国主奕奕王称。
一个恃强暴要取江山,一个守忠良要安天下。
一个气力方刚,自号将军善战;一个武技高强,尽号木通义勇。
这场厮杀,好不厉害,木通与王大战五六十合不分胜负。金石斛三万雄兵驱过来冲阵,番营中闪出那个乌头太子来,生得面如黑漆,跨一匹雪花马,执一柄海桐刀,重一百五十斤,腰中有川芎一弯,鬼箭一支,那支箭儿要射死百万雄兵也不难的,射去急返再不竭的。此乃是异人白石英传他的,厉害不过,他在番邦伤了多少英雄好汉。当下飞马横刀杀奔汉阵上来。金石斛抬头一看,你说那乌头太子怎生结束,但只见:
嵌宝头盔稳戴,磨银铠甲金披。素罗袍上绣花枝,丝鸾带琼瑶密砌。
抹绿战靴足蹈,川芎鬼箭腰坠。海桐宝刀紧绰,雪花骏马顿嘶。
乌头太子拍马扬刀直奔金石斛。金石斛持枪与乌头太子战了二十回合,乌头太子诈败而走。金石斛统领兵马追赶。乌头太子把刀扣在马鞍上,轻取川芎,搭上了鬼箭,扭转身子望汉兵中乱射。金石斛元帅急回马时,三万兵马去了一半。急收残兵,与木通退回营下。乌头太子、巴豆大黄乘势领兵冲杀过来,汉兵大败。
乌头太子犹是不住的把汉兵乱射,亏得金铃子把仙人杖打住。巴豆大黄并乌头太子领兵得胜而回,众将与军师等庆贺。那金石斛折了二万雄兵,闷闷不乐,次日决明子与覆盆子计较破箭之策,忽一小军报道:“门外有一道人,自称独脚仙师,只生一足,立在小车上,他言要为徒弟报仇,”覆盆子道:“他的徒弟不知是什么人?”决明子道:“他的徒弟定然是那土遁的野童。”覆盆子即呼木兰道:“你可出去与他答话。”木兰奉命,足踏云车,手挺射干枪,出营一看,乃是一个独脚之人,一人一足踏在一轮紫河车上,手持一条花榈木棍,上画了十数道灵符。当下木兰喝道:“你这独脚怪,到俺营前来作甚么?”那独脚仙也喝道:“你这小童子不晓事的,贫道来与弟子土殷蘖讨命。闻说吾徒弟被那金元帅之女银花杀死了,故来寻金银花答话。”木兰大怒道:“你这人可耻之甚,你徒弟欠能,本事低微,自然被她杀了。况那金银花乃是我的外甥女,你这人真个羞死,自己的足被别人斩掉了一支,还要与他人报仇,看枪!”独脚仙大怒,使起花榈木棍,当头便打。木兰持枪与独脚仙交战。二人皆踏车儿,行动处如风轮一般。此一回大战,但见:
一个花榈木棍,一个射干钢枪。枪如龙跃尾摇,棍如一条毒蟒。
一个仙风道骨,一个猛烈刚肠。木兰力强无双,独脚怪形不二。
当下木兰与独脚仙大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败,金铃子又挥动钩藤枪,步行前来助战。此时母舅外甥二人,双斗独脚仙,又战了二十回合,独脚仙抵他不住,把那紫河车起在半空中,望下喊道:“小孩子还敢与贫道赌斗么?”木兰下在答道:“怎么斗不得。”即将云车亦起于空中,用射干枪又战。独脚仙大惊,仓惶交了几合,急忙取出一什宝贝来,乃是一块婆婆石打将过来。木兰一闪,却打不着,独脚仙收了回去,口念有词,把婆婆石化为亿万,在空中望着木兰打来。木兰也不慌不忙,即取婆婆针袋。放开了袋口,一霎时将这上万的石子都收在袋内,并没一块打在身上。那独脚仙吓得浑身冷汗,目瞪口呆逃走而去。木兰眼明手快,飞过一枪,独脚仙急欲施法,早已杀到咽喉,躲闪不及,一个倒翻斤斗,跌下地来,跌得糟烂一般。可怜独仙修了一世,不能成其正果,今日死于阵上。正是: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独脚仙死了,木兰下来,那紫河车被金铃子得了。二人正要回营,番邦来了天雄元帅、黎卢先锋二将,督领三万人马,前来交战。木兰、金铃子回身,皆踏上小车,全使仙枪迎敌。天雄元帅舞起水银刀,黎卢先锋甩动百刺狼牙棍,截住厮杀。四人战至三十回合,木兰、金铃子皆把车子纵于空中,把枪刺下。天雄元帅无法,大骂着与黎卢领兵退去。木兰、金铃子下来追赶,只见番邦冲出一大队人马来,当先五员异将,后有一个若仙家结束的,头顶如意冠,身披皂色道服,腰系绒绦,足穿棕履,座下一只壁虎。这五员骁将俱各奇巧。当下木兰、金铃子正欲上前问话,却被军师决明子鸣金,二人只得回来。不知那五员骁将与那仙家打扮的是谁人?且听下回分晓。
第29回 伏鸡子黑夜偷营 决明师智降柴胡
邪仙一法不能凶,原是三更出劫营。
幸得明师早设备,智降番将不言功。
话说番邦来的仙家结束之人,原来就是紫苑山伏鸡子,因鬼督邮折了五行阵,故亲自而来。那五个骁将就是鬼督邮与四参神将。当下伏鸡子骑了一只壁虎来至汉阵,使一根青风藤,大叫:“哪个出来会我?”汉阵里走出那个行法真师覆盆子来,手执一枝宝剑,后跟了徒弟木兰。那覆盆子道:“道友请了。”伏鸡子也言一声:“请了。”覆盆子道:“未知道友领兵前来却是何故。”伏鸡子道:“前者吾徒鬼督邮领四参神将摆列五行阵图,却被何人用法破了,伤了沙参神将。故今贫道特来问话。”覆盆子道:“道友此言差矣,那鬼督邮摆五行恶阵以败汉兵,自然被我们打破。况此阵凶恶,没人可破,被石蕊山百合洞薯蓣仙所破。”伏鸡子也不回言,就使青风藤照着覆盆子打来。覆盆子仗剑而迎,二仙大战百十合。伏鸡子终是一个野仙,如何敌得过覆盆子,忙叫鬼督邮与四参将助战。木兰大怒,用射干枪大战五人,盘盘旋旋如走马灯儿一般厮杀。恼了黄芪,拉起马刀,飞动麒麟羯,前来助战。木兰、黄芪抵住五将,那伏鸡子到底斗覆盆子不过,便取出一个网来,名为剪春罗,当下望着覆盆子撒来。覆盆子口念法词,剪春罗忽然倒把伏鸡子一网网住。法师忙赶过来,伏鸡子骑了壁虎,网着身子败回去了。鬼督邮与四参将斗不过木兰、黄芪,亦收兵败回去了。覆盆子与木兰、黄芪退回本寨。
却言伏鸡子败回,把罩自己的网收了,与鬼督邮四参神将同见巴豆大黄,言汉营内那个胡子道法术厉害,贫道斗他不过。巴豆大黄大惊道:“伏师如此神通广人,尚且杀他不过,这便怎么处?”伏鸡子道:“今日他胜了一阵,军兵欢悦,今晚待贫道领兵去劫他的营寨,他们决然不作准备。若去劫他,必得全胜。”巴豆大黄大悦,传旨:“快设酒席畅饮,饮到三更待伏师好去劫营。”伏鸡子道:“待军二更足矣。”当下巴豆大黄与伏鸡子饮酒不表。
且言覆盆子与木兰、黄芪得胜而回,汉王大悦。决明子与大夫甘薯、石松子出来迎接。决明子道:“师真高仙也,紫苑山伏鸡子久闻其名,何等有法,今观法师妙术,真也罕有。”石松子道:“番邦伏鸡子乃是一个有法的野仙,今统大队人马,五个骁将,却被法师与令徒等一力法之,真可敬也。”正言间,忽然一阵旋风,自东而至,把那中军寨上帅字旗吹折了,众皆大骇。决明子忙焚香祷告卜卦,心下了然,对覆盆子道:“此卦主凶,今夜必有劫营的到来,甚是凶恶,况吹折了旗号,必有应验。”正言间,金石斛至。决明子道:“今夜必有贼人来劫营,元帅你可小心防备。”金石斛领命。覆盆子道:“番邦没有别人敢来偷营劫寨,只怕就是日内杀败的道人,他持三分道术,日间斗贫道不过,黑夜里又前来劫寨亦未可知。”决明子道:“然也。”覆盆子道:“今夜可央女贞仙师徒助贫道一臂之力,外有黄芪、金铃子、甘蔗、杜仲与徒弟木兰五人领兵去埋伏于山僻处。”那金石斛元帅就点那五将,领精壮雄兵五千,定了计,专等连翘炮起,即便杀出截住番将。五人听令去了不表。
却言伏鸡子酒后,领了四参神将与鬼督邮,结束停当。军师高良姜道:“师父此去劫寨全胜,弟子门面上有光矣。”当下与五将领了番兵一万,悄俏的入路而来,已有二更了。此时乃是初秋下旬,并无月色。伏鸡子法令甚严,军衔枚,马卸铃,行到汉营前,已是三更时分。伏鸡子见到汉营中静悄悄,更鼓也不打,知是稳睡,便放心杀去。忽听得前面军士叫苦,伏鸡子使鬼督邮前去盘问,原来寨外却把鹿角布满,铁蒺藜无数。当下拨开鹿角与那铁蒺藜,呐喊杀将入去,又是头营,只见许多兵卒尽睡熟,上面有一张桌子,煌煌的点着一盏灯火,一把交椅上端坐着日间斗战的那覆盆子。伏鸡子想道:“此人合休。”当下丹参神将闪过来,一枪把覆盆子刺倒了。伏鸡子大喜,与众人近前看时,却是一个草人装的覆盆子模样,旁边的士兵俱是草缚成的。
伏鸡子大惊,急叫中计,军士自相践踏,天色昏黑,不分东西。伏鸡子取出一个夜明沙来放去,那个夜明沙照耀如同白日,急与五将慌忙领兵杀将出来。忽听得营外霹雳一声,番将被杀了上百人。伏鸡子当先夺路而逃,正走之间,忽听得有人朗声喝道:“妖仙伏鸡子,黑夜里前来偷营作贼,可不羞死!”伏鸡子听了,暗暗惭愧,策壁虎上前一看,乃是覆盆子。伏鸡子又羞又怒,竟不答话,舞青风藤于夜明沙光下与覆盆子大战三十多合。伏鸡子心慌力怯,鬼督邮与四参将上前帮助。女贞仙与山慈姑、金银花二徒促至。女贞仙手起一剑,把苦参砍为两段。丹参大怒,正要使枪交战,却被金银花闪过,一剑杀死。伏鸡子不敢恋战,领了鬼督邮、人参、元参三将,领兵而逃。兵丁行不上一里之遥,忽听得半空中轰隆一声炮响,山僻处伏兵同到,灯火亮子不可计数,喊声如雷,当先五员大将乃是木兰、金铃子、黄芪、甘蔗、杜仲,领兵一字儿排着,截住去路。伏鸡子吓得面如土色。当下五将大喝一道:“妖仙待走哪里去!”伏鸡子大怒,与鬼督邮、人参、元参三将驱兵冲杀,五员汉将四下里混战,番兵折了大半。甘蔗将金棱藤打着人参,人参负痛,金铃子刺斜里使钩藤枪刺人参于马下。元参与木兰交战,被木兰一枪刺中咽喉,呜呼死了。伏鸡子与鬼督邮拚力一冲,冲开一条血路而逃。番兵折尽。自思:“折了无数的兵马,四将一齐死尽,又无寸功,何颜再去见番王。”那伏鸡子凄凄凉凉,与徒弟鬼督邮回紫苑山,再去修行去了,后来却成正果。有叹伏鸡子一首诗云:
力微休负重任,术低莫与人争。
尽道神仙有法,伏鸡法力何能。
且言五将回营诉与军师,说伏鸡子师徒逃走,兵丁被末将等杀尽。人参被金铃子刺死,元参被木兰刺死。决明子俱上了功。天已黎明,汉王大悦,称谢法师覆盆子、女贞仙师徒大功。即令摆宴以待。却言探子报知番王,番王默默无言。闪过高良姜道:“吾师归山,必然再练法术前来报仇可知也。”巴豆大黄道:“伏师虽则中计损兵,也该再作商议,何得自回山去了。”高良姜道:“吾师折了五参大将和许多兵马法器,心中闷闷,故无颜前来言别矣。”
巴豆大黄不悦。忽报班苗国阿胶大王又领了十万雄兵、三员大将而来,巴豆大黄亲自迎接。俱各相见,礼毕,巴豆火黄问道:“那三卿是何将?”阿胶大王道:“那虎头燕颔的乃吾国大将军,姓柴名胡,有万人之勇,惯使一支桔梗画戟,神出鬼没。笫二人乃是副将姓辛名夷,面白者覆姓麦门名冬,用一个石瓜锤,辛夷使谷芽枪一根,皆是骁勇。”巴豆大黄大喜。忽探子报道:“启上狼主爷,那茶业国大将芦苇引兵乘虎,直抵槐花关,总兵桑黄不敢出战,来请狼主爷旨意。”巴豆大黄大惊,就请王后密蒙花与天雄元帅之妻马兰花二人,领精兵一万回国防御不表。次日阿胶大王令柴胡领兵三千前去汉阵交战。柴胡得令,披甲上马,引了三千兵丁来到汉营前,横戟索战。金石斛挺枪跃马而出,抬头看那柴胡,怎生模样?但只见:
虎头燕颔,猿臂狼腰。腰悬铜镶钢鞭,鞭打处千军溃散;手持桔梗画戟,戟到时万夫辟易。
声似震雷,有斩将折旗之气;目如掣电,具投石超路之材。挽弓会射柏柳枝,一箭直穿钱孔。
铜人知姓氏,见则胆消;铁汉慕风声,闻之心折。
当下柴胡使动桔梗戟,直取金元帅,更不打话。金石斛持枪劈面相迎。二将各逞精神,威风抖擞,战到七八十合不分高下。汉营中黄连、黄环兄弟二人。抡鞭出马,叫声:“元帅少歇。我二人来战这厮。”黄连使动三梭鞭,黄环亦使双鞭,来战柴胡。那柴胡本事高强,桔梗戟使得如风驰电掣,三将不能取胜,直战到日色西沉,决明子鸣金收兵。柴胡亦领兵回营去了。
金石斛、黄环兄弟回寨,告知军师道:“那员番将这等厉害,吾等皆战他不下。”决明子与覆盆子商议道:“今日这员能将,本事了得,只恐怕就是探子王不留行说的那班苗国阿胶大王的大将柴胡,真有万夫不当之力,莫非就是他?”覆盆子道:“此人真骁勇,众将莫敢当其锋。”决明子道:“此人只宜智取,不可以力斗。我有延胡索,又名日元胡,索长五六丈,筋力极劲,今付与金元帅,可命那胡桃、石长生、苏梗、茅根四将去僻处埋伏,将索在彼。明日番将柴胡必然出来挑战,可令木通上阵,只许败,不许胜,引他到山僻之下,然后抬起绊马索,则可一举而擒也。”众皆大悦,金元帅连夜行事去了。俱各不表。
次日柴胡果然又来讨战,木通出马,交战十数合,大败落荒而走。柴胡不舍,领了三千兵马火速追赶,约赶了三五里,那木通回头在骂道:“番贼你敢来么?”柴胡大怒,策马而追,忽听得扑通一声,连人带马,一齐绊倒于地下,四下里伏兵,将柴胡背剪绑了。木通勒马而回,对柴胡说道:“你今日中俺军师妙计也。”柴胡默然长叹。胡桃、石长生等执了柴胡的桔梗戟、铜鞭,苏梗牵了马匹齐回。三千人马逃回番营去了。
木通押了柴胡见军师决明子。决明子大悦,出席而言道:“柴将军被擒受惊了,今将军肯降否?”柴胡大怒道:“俺在班苗国乃是一员上将,今既被擒,有死而已。”决明子道:“将军差矣,古人云,良禽相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今胡椒国王暴虐之甚,其罪不可胜数。故吾王用仁义之师以彰天讨,尔班苗国主反以兵将助他,使彼越恃猖獗。吾主上天佑之,百战百胜。请将军息却雷霆之怒,罢去虎狼之威,今贫道惜将军之才勇,故不忍加害。请将军细思之。”柴胡沉吟半响,又叹一口气道:“军师如此以礼行仁,求贤纳士,使末将赧然悦服。”决明子喝军士快解其绑,柴胡再拜唯命,决明子大喜。柴胡又道:“今末将已负一个不忠之名,愿与军师执鞭。”决明子抚慰道:“不日番王亦要如此矣。”柴胡如是死心塌地,各将官俱来相见,并无憎他之心。次日柴胡面谒汉帝,帝见柴胡仪表非俗,龙颜大悦,即封为大将之职,柴胡三呼拜舞,谢恩退出殿下。忽军士报道:“番邦有将讨战。”未知有什么将讨战,且昕下回分解。
第30回 覆盆子破雌雄怪 威灵仙收仙子阵
天地平分上下离,雌雄现出一双奇。
仙子阵网谁可破,灵仙宝袋取收齐。
话说番邦阿胶大王闻知柴胡被擒,心中大怒,领了骁将辛荑、麦门冬,点兵三万来至汉营前搦战。两下鼓声大震,先锋将金樱子挺大戟出马,阿胶大王正欲抵敌,闪过了麦门冬欠身禀道:“不须我主费心,看小将力擒此人”。说罢舞动一个石瓜锤,骑了白马而出。金樱子抬头一看,你道那麦门冬怎生模样,有《临江仙》词为证,但见:
盔上白缨如飘云,练素战袍色新。连环铠甲砌银星。云根靴抹绿,龟背铠堆银。
坐下马如同白兔,石瓜锤似流星,阿胶驾下逞英雄,班苗国骁将,名冬姓麦门。
金樱子看罢,使大戟直取麦门冬。麦门冬舞石瓜锤劈面相迎。
二将战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败。黄芪跨麒麟羯,挥动马刀而出,阿胶大王使辛荑(生得形容古怪,骑一匹灰色牡马,使一根谷芽枪)飞马而出。黄芪抬头看那辛荑怎生形状:
两支猫儿眼,一捧连胡须。内穿衣袍一件,外披龟甲一副。
足踏乌靴一双,腰缠海带一束。手执谷芽枪,坐下灰牡马。
当下黄芪舞刀直取辛荑,更不打话,辛荑持枪来迎。战了二十余合,辛荑抵敌不住。阿胶大王策动白牵牛,来战黄芪。当下金樱子与麦门冬,黄芪与阿胶大王四个斗到天色昏黑,不分高下,两下里收兵罢战。且言那萎蕤道人,去胡板国大蓟山说了雄黄怪仙,小蓟山说了雌黄怪仙,同到番营,面过巴豆大黄。巴豆大黄大悦,称为雌雄二仙师,设宴款待。次日雌黄、雄黄皆上了马,雄黄手执一支南大戟。雌黄手执一支北大戟,都重二百余斤。当下雌黄、雄黄二怪仙来到汉营,擂鼓搦战。汉军、法师等见了大异,众将俱各惊慌,看那雄黄怎生模样,但只见:
朱砂发面如红枣,血盆口一对黑睛。大红袍血猩猩,皮铠甲如红镜。
足踏一双红战履,红铜宝带腰间存。手执红梗南大戟,坐骑红马火龙奔。
又看那雌黄怎生模样,但只见:
金箔面黄发蓬松,黄嘴阔脸眼如钟。积壳黄甲砌金龙,火黄袍上绣云龙。
黄绫战靴脚上登,腰间宝带是黄铜。黄柄北大戟手绰,黄骠马快走如风。
众皆看罢,石韦、石龙芮兄弟二人出马,舞斧杀将出去,大喝道:“何处妖怪,敢来搦战,快通名来。”二黄亦喝道:“汉邦小将,不知俺家的大名么,俺乃大蓟山雄黄仙是也。”“俺乃小蓟山雌黄仙是也。”石韦笑道:“你二人可是个夫妻么?”二黄大怒道:“你这是胡说。”雄黄便使动南大戟,雌黄挺出北大戟,直取二石。石韦舞萱花斧,石龙芮使开山斧。四个斗到五六十合,不分胜负。
黄连、黄环兄弟二人又出,黄环使动竹节钢鞭,黄连使三棱鞭两根,双战二黄,又斗到五十合,全无上下。看看战至天色将晚,不分输赢,各自罢战。次日雄、雌二黄又出马搦战。汉营内五行将齐出,黄岑抡动一条黄金棍,赤伏苓用一把赤铜刀,青蒿舞起青铜刀,黑山栀手持金缨枪,白术紧挺白茅枪,那五员骁将策马迎敌,与雌、雄二黄斗到三十回合,黄芪抡刀又侧出助战。二黄看看力怯,抵不住六将了,那雌黄忽然口中喷出一朵黄烟来,一霎时布满征场。那汉兵闯了那烟气。气舒不出,六员将大败而回,雄黄、雌黄得胜去了。
那六员将归来,忽然昏迷,口中吐出黄水数升。决明子大惊。覆盆子道:“那黄烟必是毒气,所以如此。”决明子与六人煎了不死草,服之而醒。次日雄、雌二黄又来讨战,木兰、金铃子要战,覆盆子嘱咐道:“若是那黄妖怪又吐出黄烟来,可暗暗念动唵啊唵啊唵唎野吆哈九个字,则黄烟不能侵入。”木兰、金铃子记住了,各上了车子,皆使仙枪冲将出来,敌住雄黄、雌黄交战。战不上二十合,雌黄的黄气又吐将出来了。木兰、金铃子各念唵字咒,果然那黄烟不能犯。雌黄大惊。又交了二十回合,只见那雄黄把口一张,烘烘的喷出无限烈火来,二将大惊。木兰把云车起在空中,金铃子把紫河车也起在空中,朝下一望,只见那腾腾的烈火,好不势人哩。把汉兵烧死上百。覆盆子见势不好,急忙仗剑作法,步罡踏斗,口诵法言,俄顷间乌云四起,风雨大作,降下一天大雨,把雄黄的火尽浇熄。雌、雄二黄气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不提防木兰、金铃子从上面飞的一般踏了车儿下来,抡枪望二黄又刺。雄黄、雌黄大骇,拍马而逃。金铃子赶上,一枪刺了雄黄的背脊,雄黄负痛与雌黄逃走而去。木兰、金铃子引兵追赶十余里。军师决明子鸣金,二人大胜而回。再言雄黄、雌黄败至番营,对巴豆大黄道:“狼主请收兵回国罢,那汉朝如此勇将神仙,如何与他斗敌。”巴豆大黄道:“雌、雄二仙是何话说,此乃灭我威风也。”雄黄、雌黄道:“狼主不听好言,所以屡败,此战则必败、败则必死之理。”巴豆大黄听了,火气冒顶不能忍住,便叱道:“汝二人一些功也未有,反是说咱罢兵,哪有此理。”那雄黄、雌黄见番王生嗔,就别了萎蕤道人,仍到大蓟山、小蓟山修行去了。
却言雷丸山楝实洞妖仙诃黎勒,带了许多徒弟来到番营,巴豆大黄亲自与高良姜、天雄众将迎接,萎蕤道人亦来拜见。诃黎勒领了众弟子,同进营来。众皆依次坐下,巴豆大黄问道:“诃大仙带来这许多是何仙子?”诃黎勒答道:“皆是贫道的弟子,今贫道往三山五岳去领来的。”巴豆大黄便问众仙子道号,诃黎勒道:“贫道的徒弟共有四十四子,乃是:
五昧子、车前子、茺蔚子、冬葵子、续随子、牛旁子、都角子、青箱子、投石子、君迁子、大风子、
白附子、赤药子、都咸子、盐麸子、菟丝子、白芥子、醋林子、悬勾子、密栗子、莱菔子、木威子、
海松子、桄榔子、胡颓子、使君子、瓦楞子、白药子、排风子、甘露子、地肤子、葶苈子、亚麻子、
猪腰子、相思子、蔓荆子、蛇床子、牵牛子、五敛子、枸杞子、木龟子、橡斗子、蓖麻子。
此四十四子皆有法术神通,本事厉害。”巴豆大黄大喜,吩咐大摆宴席,以请诃仙师与众仙子,当夜尽醉而散。
次日汉营内军师令甘蔗与降将柴胡前去讨战,番营中马兜铃、羌活二将齐出迎敌。甘蔗使金棱藤直取羌活,羌活使水巴戟劈面迎敌。柴胡使桔梗戟直刺马兜铃,马兜铃使大金锤力敌柴胡。四员将战到四五十合,柴胡一戟剌中马兜铃,落马而死。羌活大惊而走。甘蔗、柴胡回营。军师大喜,上了柴胡的功。忽报雷丸山楝实洞妖仙诃黎勒搦战。众将出营,金石斛全身披甲,决明子、覆盆子皆出营前观看,只见那个诃黎勒骑了一个金尾狗脊,手中执一个槟榔锤,乃是炼就了的。后随着那四十四名徒弟,个个厉害,都使鼠尾枪。你道那诃黎勒怎生形像,曾有《西江月》词为证,但见:
头散青丝细发,身披棕榈皮袍,樱粟甲晃赛霄,炼铜练锤神妙。
好似北方真武,世间伏怪除妖。金毛狗脊像神獒,黎勒妖仙道号。
当下诃黎勒骑了金毛狗脊,手持槟榔锤,厉声喝道:“你那汉营中有法的出来会我。”覆盆子听了大怒,按剑而出叱道:“你是何处妖仙,敢来放肆?”河黎勒道:“贫道乃雷丸山楝实洞洞主诃黎勒大仙是也。你是何道人,敢来问我?”覆盆子道:“既是在雷丸山修道,何不知世事,助逆为害,实属可恨,照剑罢。”覆盆子一剑砍去,诃黎勒大怒,用起槟榔锤就打,一往一来,一上一下,二仙战到百余合未见高下。汉营内女贞仙挥早休剑又来助战,又交了四五十合,女贞仙飞起早休剑于空中要斩诃黎勒,那诃黎勒神通广大,口念有词,那宝剑却不能下来,徒弟大风子口中呼呼的吹起一阵大风,把上面的早休剑吹去有百十余里,幸得女贞仙有法术,忙把早休剑收回来了。覆盆子与女贞仙两人只是杀不过诃黎勒,心中慌闷,那金石斛元帅与黄家五将、木通、木兰、甘蔗、杜衡、石韦、胡桃、甘遂、杜仲、石龙芮等无数大将,驱三万雄兵冲杀过去,诃黎勒招弟子众人等迎敌,那些徒弟一声答应,如天崩地塌,各持鼠尾枪把汉兵挑死了上千。金元师与众将如何抵得住,大败而走,菟丝子吐出千万丈的银晃晃的劲丝头,将汉兵捆住了数百,好不厉害。木龟子又放出无数的巨龟来,乱撞汉兵。瓦楞子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千百个瓦楞流星从空中打下,又打死了汉兵几百。牵牛子牵了百十余条水牛,乱冲汉阵。投石子又以千万个石子打将过来。都角子把一个身子一摇,忽见头上生出十几支角儿来,撞死了汉兵五六十。密栗子又把栗子打将过来。蛇床子放出巨链蛇来,盐麸子散下一天白雪般的盐来,汉兵仰首看时落在眼内瞎了上百个。大风子与排风子口中呼呼的吹出排山倒海的大风来,那汉将大败,三万兵丁折去了四五千。那众仙子纷纷各使手段,好不厉害。汉将败回,木兰断后。车前子又赶在木兰的云车之前,两人又斗了几合。诃黎勒兀是率领众弟子追赶,覆盆子驾云走了,女贞仙土遁而回,已是黄昏时候,诃黎勒大胜而去。
次日,诃黎勒带着众弟子直抵汉军阵上,摆下一座阵势,那四十四个仙子,分作四队,以十一个为先队,十一个为后队,以二十二个作左右二队,亦分四门,覆盆子与决明子看这阵势,虽是四十四人排的一个小阵,但见内中昏昏黑黑,杀气冲天,实为厉害,只见诃黎勒骑了金毛狗脊,来至汉营前道:“昨日贫道大胜一场,尔汉人皆丧胆矣。今日贫道摆这阵,你汉朝多有能人,可识得此阵否?”覆盆子答道:“汝只用这四十四个妖子,排此妖阵,阵法上是没有的,不知你这妖阵。”诃黎勒呵呵大笑道:“贫道摆的乃是仙阵,怎么凡夫识得了。贫道排此阵,只为捉尽汉邦上将与那道人等,易如反掌,名叫四门仙子灭汉阵。你要破得贫道的阵,就去请狼主收兵回国;若破不得,只怕那汉朝江山刘姓天下要送胡椒国主矣。”诃黎勒说罢,又上了金毛狗脊去了。
覆盆子正与决明子商议破阵之法,忽见祥云飘渺,瑞气祥和,清风齐来。紫雾迷天,决明子与覆盆子抬头看时,云端里有一位神仙,后有一个童子,决明子认得是师父威灵仙与师弟天仙子,顿生欢喜,与覆盆子道:“我师父威灵仙来了。”覆盆子大悦。汉王闻知,忙同金石斛领了众文武大小官员皆来迎接,决明子、覆盆子俯伏相迎,只见那威灵仙跨着一只紫金牛,天仙子骑了一条天牛,从空而下。只见万朵彩云霭霭,千层秀色团团,说不尽仙家的景象。当下汉王与决明子、覆盆子、金石斛等接进营内。威灵仙下了紫金牛,天仙子下了天牛,决明子请威灵仙上坐,威灵仙对汉王道:“贫道稽首了。”汉王回礼毕。决明子领众将都来参拜了,侍立于侧,天仙子立于威灵仙之右。那汉王、决明子、覆盆子等都要请威灵仙师略施小术破此小妖怪阵,捉住诃黎勒妖仙。威灵仙道:“今雷丸山诃黎勒来,故贫道特亲自到此,那诃黎勒之众弟子,皆是奇怪异常,汉兵难与之敌。今又排此四门仙子阵,则汉人皆欲丧亡。故贫道急来破他,收他此阵。”当下众人皆叩谢悦服,供奉净茶清香。威灵仙唤决明子道:“吾大弟子功将满矣,今日贫道若不来破阵,使汝赤心为国之心一旦休矣。”决明子道:“远劳师父降临,以破番邦恶阵,使弟子欢欣无极。”当下不表。
却言次日,妖仙诃黎勒骑着金毛狗脊又至汉营前叫骂道:“那汉邦有法力的敢来破我的阵么?如不能破吾之仙阵,则贫道与众弟子杀入汉营,擒了刘寄奴以索天下矣。”覆盆子、决明子听了皆大怒,来请威灵仙的法旨,调那几员将破此阵。威灵仙道:“非也。”就在道袍袖内取出一个叫昆布袋的宝贝付与天仙子:“汝可拿了这后天昆布袋去,驾祥云诵起收子咒,与吾将那四十四个小仙子装了来。”天仙子领了法旨,坐了天牛腾空而去,众皆大惊大喜。那诃黎勒芷在营外叫骂了半天,只是不见有人出来破阵。诃黎勒忽然回头一看,那座仙子阵突然都不见了,心中恍恍惚惚,抬头一看,只见那云端内有一个童子,骑了一只天牛,口中说道:“奉威灵大仙法旨,来收诃黎勒的仙子阵去也。”诃黎勒听了,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倒于地下。未知诃黎勒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31回 天罗阵天密丧身 番王献珍宝降汉
天理循环不可违,只将阵化为尘灰;
番君折断栋梁柱,汉帝收蛮载宝回。
却言诃黎勒因见那童子收去了仙子阵,忽然气上心来,倒于地下,半晌方醒。那诃黎勒咬牙切齿,翻身跨上金毛狗脊,手执槟榔锤望汉营杀将过来。忽听得鼓乐喧天,似有仙音之状,不一时,现出旗幡翠盖,左有决明子,右有覆盆子,中间那紫金牛上端的坐下那位威灵大仙。诃黎勒定眼一看,那威灵仙飘飘一位神仙。你道怎生打扮?只见:
如意冠笔玉翠,绛绡衣鹤舞金霞。火神珠复映桃花,环佩叮当斜挂。
肩上雌雄宝剑,匣中微吐光华,青罗紫盖拥高牙,紫金牛上稳跨。
威灵仙背后随着天仙子坐了天牛,手中拿了后天昆布袋。原来那个昆布袋真是仙家的至宝,任你一座须弥山收在袋中,只如莱子大,所以四十四个仙子收入其内,也无影无踪。当下词黎勒不管好歹,竟奔威灵仙。覆盆子喝道:“妖仙休来,威灵大仙师在此,还不拜服。”诃黎勒也不回言,手持槟榔锤直奔过来。覆盆子仗剑来迎,斗了数合,天仙子骑了天牛,执剑出阵。诃黎勒见了大怒,叱道:“你这个小妖童,把何物收了我的仙子阵去了,速急送来,万事可以全休,你若支吾,先将你一槟榔锤打作肉泥。”天仙子也不回答,甩动宝剑冲开天牛。诃黎勒跨金毛狗脊,晃着槟榔锤,二人大战三十余合,胜负未分。威灵仙坐在紫金牛上,取出一根草来,名坐拿草。当下口念咒语,把坐拿草向诃黎勒撒去。
那诃黎勒忽然坠下金毛狗脊,撤了槟榔锤,两手如绳索缚的一般,倒于地下。威灵仙问道:“诃黎勒,你犯天条,今悔过否?”那诃黎勒挣扎不得,口中哀告道:“弟子自今改过,乞大仙饶恕弟子,所苦者修行了千年,在四方五岳化的那四十四个徒弟多已有法,弟子一时愚见,排着小儿阵,过犯了天条。今弟子改悔前非,回山修行。伏乞大仙师放出四十四个弟子,感荷不尽。”言罢只是哀告苦求。威灵仙道:“本不欲放那些弟子出来、看你哀情切决,已知悔过,我今起慈心放他们出来,你要好生教训他们,苦修归于正教方妙。”诃黎勒唯唯拜伏于地。威灵仙取那个后天昆布袋,放出那四十四个仙子来,诃黎勒见了喜不自胜。那四十四仙子的鼠尾枪尽皆没了。诃黎勒问道:“你们在袋中若何?”众仙子道:“昏昏昧昧,一无所知。”诃黎勒道:“你们皆来拜谢大仙师。”那些仙子见师父如缚的一般,跪拜威灵仙道:“众弟子们再不横行了,求大仙宽宥众弟子之罪。”威灵仙道:“你众弟子此去,都要苦心修炼,不然终不能脱个妖字。”众皆唯诺。威灵仙又道:“但诃黎勒积恶太深,吾已悉知,今恕免汝速回山去修行。”诃黎勒再拜承命。威灵仙又念了咒,将诃黎勒双手放了,拜谢毕正欲起身,威灵仙又嘱咐道:“汝去不修正道,若再横行,下次擒来,定不轻恕。”诃黎勒又拜道:“弟了怎敢如是。”就上了金毛狗脊,领了四十四子,垂头丧气,急忙忙回山去了。正是:
强中更有强中手,邪仙还被正仙磨。
诃黎勒引了众弟子归山,苦修念诵不提。且言番营的天雄元帅听了这个消息,勃然大怒道:“吾师父老颓了,那四十四个师弟都被汉营中妖仙的化袋收了去。阿唷,可恼可恼,我惭愧死了!”那天雄元帅暴跳如雷,上了黑牵牛,提了水银刀,点了三万兵马。密陀僧也是大怒道:“这等说,狼主的天下夺不成了么?”他也上了刺虎,手执虎杖,与天雄领兵望汉阵中杀来。日已沉西,汉元帅金石斛全身披甲,上马绰枪,与石韦、黄芪二将颁兵交战。斗至五十多合,不分上下,天色昏黑。天雄元帅道:“待本帅来日不杀你一个罄尽,誓不回兵。”金元帅道:“明日和你斗个你死我活。”当下各自收兵。
且说威灵仙对汉王道:“这天雄元帅乃是上界恶星下凡,厉害不过,须要除了他方得平静。那密陀僧也是上界下凡的恶罗汉转世,却也凶恶。”汉王与决明子皆道:“大仙有何处置?”威灵仙道:“贫道自有主见在此。”当下不表。那威灵仙四更时分,运动元气,步罡踏斗,书符念咒,仗剑作法,片刻间召了上界的百部天军到来。那百部天军,每部有二十个,一个有两千个,个个明盔亮甲,手执旗幡兵器等物,神威凛凛,皆驾云而至。众天军道:“威灵大仙师召吾等到此有何法旨?”威灵仙道:“我今召你们众天军来,非为别事。番邦元帅天雄与密陀僧二人,乃是上界的恶星与恶罗汉下凡,兴动干戈,伤害兵民,作种种凶恶之事。今又起兵搦战,胜败难分,故遣汝天军等到来,排下一个天罗阵,以诛灭此二恶。”
那百部天军一声领法旨,哄哄的腾下云,来到阵上。天仙子骑了天牛,把那令旗招动,天军盘盘旋旋,顷刻间排下一座天罗阵,好不厉害。内边或烟或火或水或雾,外列二十八门,按周天二十八宿,队伍肃严,毫无尘气。那座阵势排完,恰好天明。威灵仙骑了紫金牛高坐营内,汉王与决明子、覆盆子群臣等都在阵前望看。金石斛与众将列坐骑于门旗下,以待敌兵。
且说番邦的探子,飞报天雄元帅。天雄大怒道:“他既摆妖阵,待本帅领兵去打破他的。”此时有高良姜道:“闻说那座凶阵,外有四七二十八门,元帅以血气之勇,几员大将岂可破它,乞三思而行。”那天雄元帅怒气如雷,只要去打阵。当下阿胶大王与巴嗒杏、胡王使者、赤军使者、萎蕤道人、海石和尚、密陀僧、黎卢、芜荑、天明精、狼毒、羌活等,都要去破天罗阵。那巴豆大黄嘱咐道:“汝等前去打破天罗阵,须要小心,见机而行方可妥帖。”众皆称是,唯有天雄元帅同那密陀僧道:“破他妖阵如同反手,有何惧哉!”当下领雄兵五万,巴豆大黄使乌头太子押后队,共一十四人,五万人马,浩浩荡荡来到天罗阵前。天雄元帅驱牛横刀而出,对汉军骂道:“你排此妖阵,本帅若不破你的,誓不为人。”言讫,望汉军中杀将过来,耀武扬威与金石斛厮杀。恼了那个平番的小将军,踏车挺枪而至。天雄抬头一看,那个后生将军怎生模样,有《西江月》词为证,但只见:
千丈凌云豪气,一团仙骨精神,挺枪滚马荡征尘,四海英雄莫近。
身着战袍锦绣,七星甲挂龙鳞。将军原是小金铃,飞马当先出阵。
金铃子足踏紫河车,手持钩藤枪,出到阵前喝道:“你这不怕死的番贼,俺金铃子来也。”使枪直刺天雄。天雄大怒,用水银刀劈面相迎,战到三十合,金铃子喝声:“番贼,俺威灵大仙排的天罗仙阵,你能打得么?料你也打不得的,只好在此和俺小将军斗杀。”天雄听了,越添心上之怒,咬碎口中牙,大怒道:“本帅打破你的妖阵,只须缚鸡之力,有何虑焉。”说罢,引领一万雄兵,由东北方一门而进。后面萎蕤道人、海石和尚、阿胶大王、黎卢先锋、巴嗒杏、密陀僧、羌活等一齐杀了过来。谁知那阵中有百千的变化,火砂烟水等物冲放出来,众莫能入,唯有密陀僧从东方一门而进。萎蕤道人等领了四万兵丁再欲杀入,只见那座阵的二十八门尽行闭了。但见天罗阵内火光冲天,旋风刮地,雨烟沸沸,厉害莫当。那海石和尚取放杖木、阳起石望天罗阵打去,天仙子骑了天牛张着昆布袋,把二物收了。萎蕤道人将锦地罗撒起,亦被昆布袋收了。乌头太子大怒,拈开川芎,搭上鬼箭,就飕地射进天罗阵去,又被天仙子张着昆布袋口,连那川芎鬼箭亦收去了。那天雄元帅领了一万人马,与密陀僧拚力杀入天罗阵去。但见火生四面,雾涨八方,掀天揭地起狂风,倒海翻江飞急雨,天雄与密陀僧魂飞魄散,悔之不及。那百部天军各施法力,轰雷闪电,顷刻间天雄、密陀僧二人化作飞灰。可怜番国王侯贵,化作南柯梦里人。正是:
但将两眼观螃蟹,看他横行到几时。
后人叹那天雄元帅与密陀僧的凶狠暴恶,到底死于天罗阵中。有诗为证:
上临之以天监,下察之以地祗。
明有王法相继,暗中鬼神相随。
行凶毕竟逢凶,恃势终归失势。
劝君自谨平生,可叹可悲可畏。
天雄元帅、密陀僧并二万人马皆死于天罗阵中。那天仙子把令旗招展,百部天军散开,覆盆子与女贞仙、木兰、黄芪、金铃子各拿仙器杀将过来,萎蕤道人、海石和尚、巴嗒杏、黎卢、羌活等惊散了魂魄,战战兢兢,大败而逃。天仙子跨了天牛,驱动百部天军助杀过去,四万番兵折去一半。海石和尚骑了石龟鳖,阿胶大王坐着白牵牛,皆大败而走,奔回本寨,急急诉告巴豆大黄。
巴豆大黄目定口呆,面如土色。高良姜浑身发颤,如若僵尸。忽小军飞报道:“汉元帅引了上将数十员,精兵数万来追赶也。”巴豆大黄忙与高良姜道:“如今便怎么样?几处的长城俱已靠倒,栋梁已折尽,天雄、密陀僧皆已身死,却将奈何?”那巴豆大黄说得伤心,放声大哭,众人苦劝方休。高良姜道:‘此乃天败,非人力之所能为也。然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可速速退入防风关内。”如是各皆披甲上马,拔营而起,只剩得六七万疲乏之兵。巴豆大黄与众到了防风关内,把防风关紧闭。
那金元帅大驱兵马攻到关下,城中兵民心胆俱裂。那天仙子领了百部天军,驾祥云上关攻打。番王失色,与高良姜商议。高良姜呆了半晌,答道:“看此局势,关破不免矣。狼主于关上竖起降旗,卜日投降汉王,庶可全性命也。”巴豆大黄于是命军士上关插了降旗,限期三日,开关出降。金石斛见了,令众军士休要攻打。天仙子领了百部天军而回。
威灵仙道:“有劳百部天军,各各请回。”焚道退符,那百部天军驾云而去。次日巴豆大黄命西域巴嗒杏赍了降书,推了许多车子贡献之物,步行到了汉营内拜见汉王,口称万岁:“臣西域国巴嗒杏,有巴豆大黄降表呈上。”侍臣接来,安在御桌上,汉王与决明了细看一遍道:
臣巴豆大黄诚惶诚恐稽首顿首拜汉天子陛下:伏惟胡椒番国主无理太甚,自恃强暴兴兵,有犯天朝。致汉天子亲自劳神远来征伐。理宜撤戈卸甲以来服降,奈众将士抵死欲战,兹有此败。臣罪该万死,赖汉天子仁慈厚德,以准投降。今特供明珠二车,珊瑚二车,琅五千、玛瑙四车,犀角、玻瑙二车,共计八车,外有波罗蜜几十担,以奉献圣天子,略表微意,申此诚心。谨以表上闻。
汉王看罢微笑,问巴嗒杏道:“那番王肯服否?”巴嗒杏对答道:“然也。”汉王道:“那巴豆大黄强暴欺上,每每让他,他必要与朕争斗,致有此祸。今事败投降,特造化了他。本待生擒这厮,以出朕气,朕又广施仁德,不忍加罚,饶恕了他。”巴嗒杏再拜称谢。决明子道:“吾主乃仁德之君,不念旧恶,番王虽有逆犯之罪,他又折了多少上将雄兵。今势急供宝来降吾主,吾主仁慈必无罪他之理。”巴嗒杏大悦,拜别汉王,回到防风关,把上项一一说与巴豆大黄。巴豆大黄大喜,与阿胶大王等绑缚了来到汉营内投降,口呼万岁,臣该万死。汉王命解了缚,赐坐锦墩。巴豆大黄奏道:“臣真该万死,罪在不赦,承万岁恕宥不责,反赐坐墩,臣何敢坐。”汉王再三命坐,巴豆大黄与阿胶大王、巴嗒杏坐下,皆惶恐不敢抬头。汉王请他三人饮了御茗。巴豆大黄见汉王毫不见责,心下甚喜。汉王传旨设宴以待三人。宴毕,巴豆大黄与阿胶大王、巴嗒杏三呼拜舞,辞别汉王与军师等出营。决明子送他上了坐骑,三人作别而去。
巴豆大黄回国,萎蕤道人、高良姜等皆散去了。海石和尚仍回他锦村庵。阿胶大王也别了番王,领了辛荑、麦门冬二将回班苗国去了,巴嗒杏折了几万兵马与那九皮大将,也回西域国去了。那巴豆大黄自此不敢轻视汉邦,年年进贡来朝,此是后话。
且说汉王与众文武来拜谢威灵仙。那威灵仙与汉王道:“我大徒弟今已功满,可随贫道回山去了。”决明子亦辞别汉王,同师父回山修行。汉王见了,愁面满容,似有不舍之状。未知那君王肯放决明子回山去否,且听下文分解。
第32回 汉天子征番回国 封勋臣乐享太平
旌旗蔽日马频嘶,汉主征蛮回国时;
良将艰辛归故土,凤凰池上乐封储。
话说汉王征番许多时光,番邦已服。刘天子与众文武等都拜谢威灵仙。威灵仙作别了汉王,要带徒弟决明子回山修道。汉王心中不忍分离,况又盘桓了两个年头,说道:“决明师待朕回国时便来入山修行,未知大仙可见允否?”威灵仙道:“既如此,贫道先自回山。”汉王大喜,与决明子、覆盆子众文武等拜送,那威灵仙坐了紫金牛,天仙子也上了天牛,腾腾的驾云冉冉而去。汉天子、金元帅颁师而回。汉王排銮驾坐五龙辇,百官随护,决明子、覆盆子左右二车坐着,女贞仙作别汉王要回山去,汉王与众皆拜谢了。那女贞仙与金银花小姐说了几个字,金银花亦拜了。女贞仙驾云回琥珀山水萍洞去了。那汉王颁师回国,南星关令大将杜衡把守。汉王道:“杜衡有功,加封为抿番将军都武侯。”杜衡三呼拜毕,把守边关不提。
且言汉王起驾,金石斛与众将皆是喜气洋洋,鞭敲金镫响,齐唱凯歌声,一路上好不威武。晓行夜宿,俱是平阳之地,行了千余里,已到了地黄关。汉王命骁将石兰把守,那石兰奉旨去了,把守不表。且言汉王颁师回国,那些州县官员都来俯伏迎接,也且不论。又行了六七百里之遥,龙骨关又到,也没守将。汉王命骁将苏梗管守。苏梗奉旨去了。
那汉王与众文武将士等,在路上行程不止十日,已至长安。决明子先打发探子王不留行去报知朝内太子与大臣等。那汉王乃是中宣十一年春正月出师,御驾征蛮,今日圣驾回朝乃中宣十二年冬十月上旬也。那长安城中的百姓庶民轰轰的欢悦,男男女女老老幼幼皆灯烛香花迎接,拜伏道旁,迎仁德之主。汉王銮驾到了城内,金石斛把兵马屯扎于城外。此时王不留行去报知朝内百官,那王孙太子、宰相管仲、杜仲、国老甘草等都去朝门外迎接。那刘天子威威赫赫驾到琉璃殿。景天王后与兰花公主出接,当下不表。却言次日是十月初十吉日,五更三点天子坐了金銮殿,百官朝贺,但见:
祥云迷凤阁,瑞气罩龙楼。合烟玉树拂旌旗,带露宫花迎剑光。
天香影里玉簪珠馥聚丹墀,仙乐声中绣袄锦衣扶御驾。
珍珠帘卷,黄金殿上现金舆;凤羽扇开,白玉阶前停宝辇。隐隐净鞭上下响,层层文武两班齐。
却说百官拜舞毕,决明子与覆盆子都来朝拜,行君臣之礼,汉王赐坐锦墩,开金口道:“军师、法师二仙,功大如泰山矣。”决明子、覆盆子奏道:“贫道等何功之有,今贫道二人都要告别陛下,入山潜隐修行去也。”汉天子又踌躇片刻,想与他财宝等物,他二人必不受,心下不安,当下传旨文武百官皆来拜谢军师、法师,汉王赠决明子为普德大真人,覆盆子为广法大真人。二仙谦谢,告辞作别。覆盆子要引徒弟木兰回山,汉王欲封官职,那木兰又是一个修仙的人,不好封赏,汉王便封他为宝袋广力仙子,木兰亦拜谢了,别了金石斛与大兄木通,随师父覆盆子回到白芨山仙茅洞去了。决明子别了汉王要回山去,汉王恋恋不舍,然事已如此,只得顺他去修行。决明子辞别了汉王,汉王洒泪相送,众文武都送出朝门。那决明子回武当山菩萨洞师父威灵仙处去修道去了。
那天子坐龙位,石斛与金樱子、金银花、金铃子三呼朝见。汉王道:“元帅与公子等功勤劳苦,岂不巨哉。”金石斛奏道:“陛下何出此言,凡为臣子者当为国家赤心设力,臣等父子惶恐之至。”汉王封金石斛为忠国大将军耀武王,赐金印紫绶,妻木氏为国泰夫人,又赐金石斛黄金千镒、白璧百双、珊瑚树一株、彩绒二百端,加二十级。长子金樱子封为荡寇大将军英杰侯。金铃子封火寇大将军雄杰侯,俱赠金印冠冕。金银花封为英烈夫人,一品服色,赐凤冠霞帔二副。金石斛与金银花父女口称万岁,三呼拜谢。汉王传旨建银銮殿与金石斛居住。金石斛与子女出了朝门,回到府中与木氏夫人一家儿相见去了,自不必说。
汉王又封黄连为追番大将军参忠侯,黄环为驱辽大将军保国侯。长子黄芪为仙勇大将军安汉侯,黄芩为少勇大将军,黄寮郎为英武大将军。钦赐黄芪珠灯四对,采女八人,与金银花小姐完婚,又赐御乐十二人。那黄家的五将,三呼谢恩,退出午门。黄环并黄寮郎告别了黄连等,回申州汛地去了。黄芪奉旨完婚不在话下。汉王又封木通为荡寇将军宣州侯,石韦为镇北将军申州侯,石龙芮为平寇将军勇异侯,甘遂为车骑将军秦州侯,山茱萸为破虏将军渠州侯,其子山楂为骁勇将军。又封苏子为安达将军潞州侯,甘蔗、杜仲为异勇大将军,茅根、白芍皆为偏将之职。又封胡桃为奋勇将军永定侯,石长生为偏将之职。又封王不留行为先行大将军。余皆论功升赏。众官皆三呼万岁,谢恩而去。
汉王又加封降将柴胡为良勇将军义武侯。又以番邦供献许多的珍宝赐与功臣。汉王又将番将白术、青蒿、黑山栀、赤茯苓封为四方无敌将军,仍付兵马十万、粮饷二十万,发还南方由跋国王吴茱萸。又取珍珠、玛瑙、犀角等物共作一车,令四将带去致谢吴茱萸。那四将三呼拜舞谢恩,领了兵马回由跋国去了。汉王又把那十几担波萝蜜分二担于各位功臣,其余赏了百姓。那些庶民百姓吃了这样好滋味,都呼万岁天子,其声震动天地。
汉王取姓氏功劳簿细细看讫,次日下旨,于午门外建造一座楼台,名曰凌香阁,上面彩画龙凤麒麟等像,中间立一大牌额,标上众功巨的名字,千古不朽。又将阵亡的许多人将一一奖表。封赠江南提督董棕为武威侯,苏子之弟苏叶为冤灭侯,广州总兵徐长卿为忠烈将军不屈侯,信州总兵桑寄生为英烈将军无灭侯,福州总兵苏方木为豪烈将军武竭侯。海藻为巨勇将军,山柰、黄丹为英忠将军,夏枯草、芦会、芦根皆赠为将军之职,俱立牌坊,那汉天子一一封完,众臣皆三呼万岁,退出朝门,各回州府,汉王又招金樱子为驸马与兰花公主成婚,哄哄热闹了月余。
那金银花小姐与黄芪成了婚,三个年头不生男女,忽然想起师父女贞仙叫他修仙成道,金银花把此事告知父亲耀武王金石斛与母亲木氏太夫人,坚执要去修仙。耀武王夫妻无奈,只得允了。那金银花把凤冠霞帔去了,仍是道姑打扮,即便拜别父母。又拜别了公公黄连、丈夫黄芪等,忽地借土行到琥珀山水萍洞去了,后来成了仙道。那金铃子作了二十年的雄杰侯,亦拜别双亲与大兄金樱子等,也到那石芷山百合洞师父薯蓣仙处去修炼,后来也成正果。那黄芪后来悟却尘世,亦去武当山菩萨洞拜决明子为师父,后来也成仙道,来度父黄连。那金银花小姐得了仙道,来度母亲木香娘娘,金铃子来度父王金石斛。到后来皆白日升天,此是后话。
那汉天子刘寄奴宏德广施,众百姓欢悦,却又是五谷丰登,百姓皆称天子洪福,欢声满地,讴歌盈耳。那时,庶民百姓夜不闭户,道不拾遗,真有唐虞之象。那天子刘寄奴坐了三十六年洪基,享了三十年太平天子,寿有六十五而崩。王孙太子即位,景天娘娘为太后,天下太平,后人有古风一篇以附卷末,其词曰:
汉主堂堂仁德君,无端番寇动刀兵。巴豆将军恃势大,天雄元帅逞奇能。
天竺献关真逆贼,天使国老到番营。幸有栋梁金石斛,寄奴天子自亲征。
军师计把黎卢袭,飞刀能破是金铃。番后法术能惊众,凶狠恶暴密陀僧。
八卦阵中云雾起,九皮番将乱纷纷。云母广法实难敌,请来女萎有仙瓶。
督邮计排五行阵,海石和尚恶狠狠。石斛破阵折兵马,续断谷内受艰辛。
仙子木兰果厉害,争了南星一座城。国内生非盗贼起,先天竹并后天门。
三个将军能保国,天门逆党一时倾。君臣赏荷云台上,兴妖作怪水蛇精。
独脚仙与土殷蘖,太子乌头射汉兵。志降柴胡决明子,雄黄雌黄火烟生。
威灵仙布天罗阵,焚灭天雄与妖僧。不是一番惊宇宙,怎得番王肯服心。
鞭敲金镫回朝日,列位功臣表凤林。汉王社稷真永祚,一统江山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