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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長統《昌言》(整理本)

謹按:仲長統,字公理,山陽高平人也。《後漢書》與王充、王符合傳,韓愈《後漢三賢賛》即贊此三人。曰:「論說古今,發憤著書,《昌言》是名。友人繆襲,稱其文章,足继西京。」《隋書·隋書志》三《子部·雜家》:「仲長子《昌言》十二卷,《錄》一卷。漢尚書郎仲長統撰。」《舊唐書·經籍志》下作十卷。《新唐書·藝文志》三移入儒家,亦十卷。《崇文總目》列雜家,作三卷,曰:「漢仲長統撰。按本傳,統論說古今及時俗行事,著論名《昌言》,凡三十四篇,十餘萬言。隋唐書目十卷。今所存十五篇,分為三卷,餘皆亡。」《宋史·藝文志》四作二卷,亦列雜家。後此之《郡齋讀書志》,《直齋書錄解題》不復著錄。明陳第世《善堂書目》有二卷。嚴可均疑即十五篇本。後所見刻本僅明胡維新《兩京遺編》,有《理亂》,《損益》,《法誡》三篇;歸有光《諸子彙函》有《理亂》,《損益》二篇;皆出本傳,無所增多。則北宋十五篇本又復佚失。嚴可均《全後漢文》從《羣書治要》寫出九篇,益以本傳三篇,以《意林》次第之。刺取各書引見,補正脫譌,定著二卷。然所引未備,間有缺略,且所據版本或有未善。余不揣淺陋,續加鳩集,編為三卷:上卷收本傳所引四篇,中卷收《羣書治要》所引九篇,下卷則收《意林》等書所引,凡《全後漢文》未收者,亦著明。並稍集相關資料以為附錄,俾覽者或免翻檢之勞焉!——魯東野人胡不歸識

《昌言》上

理亂篇

豪傑之當天命者,未始有天下之分者也。無天下之分,故戰爭者競起焉。于斯之時,並偽假天威,矯據方國,擁甲兵與我角才智,程勇力與我競雌雄,不知去就,疑誤天下,蓋不可數也。角知者皆窮,角力者皆負,形不堪復伉,埶不足復校,乃始羈首係頸,就我之銜紲耳。夫或曾為我之尊長矣,或曾與我為等儕矣,或曾臣虜我矣,或曾執囚我矣。彼之蔚蔚,皆匈詈腹詛,幸我之不成,而以奮其前志,詎肯用此為終死之分邪?

及繼體之時,民心定矣。普天之下,賴我而得生育,由我而得富貴,安居樂業,長養子孫,天下晏然,皆歸心於我矣。豪傑之心既絕,士民之志已定,貴有常家,尊在一人。當此之時,雖下愚之才居之,猶能使恩同天地,威侔鬼神。暴風疾霆,不足以方其怒;陽春時雨,不足以喻其澤;周﹑孔數千,無所復角其聖;賁﹑育百萬,無所復奮其勇矣。

彼後嗣之愚主,見天下莫敢與之違,自謂若天地之不可亡也,乃奔其私嗜(《意林》作「情」),騁其邪欲,君臣宣淫,上下同惡。目極角觝之觀,耳窮鄭、衛之聲。入則耽於婦人,出則馳於田獵。(《意林》作「入則騁于婦人而不反,出則馳于田弋而不還」)荒廢庶政,弃亡人物,澶漫彌流,無所底極。信任親愛者,盡佞諂容說之人也;寵貴隆豐者,盡后妃姬妾之家也。使餓狼守庖廚,飢虎牧牢豚,遂至熬天下之脂膏,斲生人之骨髓。怨毒無聊,禍亂並起,中國擾攘,四夷侵叛,土崩瓦解,一朝而去。昔之為我哺乳之子孫者,今盡是我飲血之寇讎也。至於運徙勢去(《意林》作「命移運去」),猶不覺悟者,豈非富貴生不仁,沈溺致愚疾邪?存亡以之迭代,政(《舊唐書》卷十六《穆宗本紀》史臣論引作「治」)亂從此周復,天道常然之大數也。

又政之為理者,取一切而已,非能斟酌賢愚之分,以開盛衰之數也。日不如古,彌以遠甚,豈不然邪?漢興以來,相與同為編戶齊民,而以財力相君長者,世無數焉。而清絜之士,徒自苦於茨棘之閒,無所益損於風俗也。豪人之室,連棟數百,膏田滿野,奴婢千羣,徒附萬計。船車賈販,周於四方;廢居積貯,滿於都城。琦賂寶貨,巨室不能容;馬牛羊豕,山谷不能受。妖童美妾,填乎綺室;倡謳伎樂,列乎深堂。賓客待見而不敢去,車騎交錯而不敢進。三牲之肉,臭而不可食;清醇之酎,敗而不可飲。睇盼則人從其目之所視,喜怒則人隨其心之所慮。此皆公侯之廣樂,君長之厚實也。苟能運智詐者,則得之焉;苟能得之者,人不以為罪焉。源發而橫流,路開而四通矣。求士之舍榮樂而居窮苦,弃放逸而赴束縛,夫誰肯為之者邪!夫亂世長而化世短。亂世則小人貴寵,君子困賤。當君子困賤之時,跼高天,蹐厚地,猶恐有鎮厭之禍也。逮至清世,則復入於矯枉過正之檢。老者耄矣,不能及寬饒之俗;少者方壯,將復困於衰亂之時。是使姦人擅無窮之福利,而善士挂不赦之罪辜。苟目能辯色,耳能辯聲,口能辯味,體能辯寒溫者,將皆以脩絜為諱惡,設智巧以避之焉,況肯有安而樂之者邪?斯下世人主一切之愆也。

昔春秋之時,周氏之亂世也。逮乎戰國,則又甚矣。秦政乘并兼之埶,放虎狼之心,屠裂天下,吞食生人,暴虐不已,以招楚漢用兵之苦,甚於戰國之時也。漢二百年而遭王莽之亂,計其殘夷滅亡之數,又復倍乎秦﹑項矣。以及今日,名都空而不居,百里絕而無民者,不可勝數。此則又甚於亡新之時也。悲夫!不及五百年,大難三起,中閒之亂,尚不數焉。變而彌猜,下而加酷,推此以往,可及於盡矣。嗟乎!不知來世聖人救此之道,將何用也?又不知天若窮此之數,欲何至邪?(《後漢書·仲長統傳》)

損益篇

作有利於時,制有便於物者,可為也。事有乖於數,法有翫於時者,可改也。故行於古有其迹,用於今無其功者,不可不變。變而不如前,易有多所敗者,亦不可不復也。漢之初興,分王子弟,委之以士民之命,假之以殺生之權。於是驕逸自恣,志意無厭。魚肉百姓,以盈其欲;報蒸骨血,以快其情。上有篡叛不軌之姦,下有暴亂殘賊之害。雖藉親屬之恩,蓋源流形埶使之然也。降爵削土,稍稍割奪,卒至於坐食奉祿而已。然其洿穢之行,淫昏之罪,猶尚多焉。故淺其根本,輕其恩義,猶尚假一日之尊,收士民之用。況專之於國,擅之於嗣,豈可鞭笞叱咤,而使唯我所為者乎?時政彫敝,風俗移易,純樸已去,智惠已來。出於禮制之防,放於嗜欲之域久矣,固不可授之以柄,假之以資者也。是故收其奕世之權,校其從橫之埶,善者早登,否者早去,故下土無壅滯之士,國朝無專貴之人。此變之善,可遂行者也。

井田之變,豪人貨殖,館舍布於州郡,田畝連於方國。身無半通青綸之命,而竊三辰龍章之服;不為編戶一伍之長,而有千室名邑之役。榮樂過於封君,埶力侔於守令。財賂自營,犯法不坐。刺客死士,為之投命。至使弱力少智之子,被穿帷敗,寄死不斂,冤枉窮困,不敢自理。雖亦由網禁疎闊,蓋分田無限使之然也。今欲張太平之紀綱,立至化之基趾,齊民財之豐寡,正風俗之奢儉,非井田實莫由也。此變有所敗,而宜復者也。

肉刑之廢,輕重無品,下死則得髡鉗,下髡鉗則得鞭笞。死者不可復生,而髡者無傷於人。髡笞不足以懲中罪,安得不至於死哉!夫雞狗之攘竊,男女之淫奔,酒醴之賂遺,謬誤之傷害,皆非值於死者也。殺之則甚重,髡之則甚輕。不制中刑以稱其罪,則法令安得不參差,殺生安得不過謬乎?今患刑輕之不足以懲惡,則假臧貨以成罪,託疾病以諱殺。科條無所準,名實不相應,恐非帝王之通法,聖人之良制也。或曰:過刑惡人,可也;過刑善人,豈可復哉?曰:若前政以來,未曾枉害善人者,則有罪不死也,是為忍於殺人,而不忍於刑人也。今令五刑有品,輕重有數,科條有序,名實有正,非殺人逆亂鳥獸之行甚重者,皆勿殺。嗣周氏之祕典,續呂侯之祥刑,此又宜復之善者也。

易曰:「陽一君二臣,君子之道也;陰二君一臣,小人之道也。」然則寡者,為人上者也;衆者,為人下者也。一伍之長,才足以長一伍者也;一國之君,才足以君一國者也;天下之王,才足以王天下者也。愚役於智,猶枝之附幹,此理天下之常法也。制國以分人,立政以分事,人遠則難綏,事總則難了。今遠州之縣[界] (「界」字從《通典》卷一補) ,或相去數百千里,雖多山陵洿澤,猶有可居人種穀者焉。[而諸夏有十畝共桑之迫。遠州有曠野不發之田,代俗安土有死無去。君長不使,誰能自往緣邊之地。亦可因罪徙人,便以守禦] 。(「而诸夏」下四十九字從《通典》卷一《食貨》),當更制其境界,使遠者不過二百里。明版籍以相數閱,審什伍以相連持,限夫田以斷并兼,定五刑以救死亡,益君長以興政理,急農桑以豐委積,去末作以一本業,敦教學以移情性,表德行以厲風俗,覈才蓺以敍官宜,簡精悍以習師田,修武器以存守戰,嚴禁令以防僭差,信實罰以驗懲勸,糾游戲以杜姦邪,察苛刻以絕煩暴。審此十六者以為政務,操之有常,課之有限,安寧勿懈墯,有事不迫遽,聖人復起,不能易也。通典

 向者,天下戶過千萬,除其老弱,但戶一丁壯,則千萬人也。遺漏既多,又蠻夷戎狄居漢地者尚不在焉。丁壯十人之中,必有堪為其什伍之長,推什長已上,則百萬人也。又十取之,則佐史之才已上十萬人也。又十取之,則可使在政理之位者萬人也。以筋力用者謂之人,人求丁壯;以才智用者謂之士,士貴耆老。充此制以用天下之人,猶將有儲,何嫌乎不足也?故物有不求,未有無物之歲也;士有不用,未有少士之世也。夫如此,然後可以用天性,究人理,興頓廢,屬斷絕,網羅遺漏,拱柙天人矣。

或曰:善為政者,欲除煩去苛,并官省職,為之以無為,事之以無事,何子言之云云也?曰:若是,三代不足摹,聖人未可師也。君子用法制而至於化,小人用法制而至於亂。均是一法制也,或以之化,或以之亂,行之不同也。苟使豺狼牧羊豚,盜跖主征稅,國家昏亂,吏人放肆,則惡復論損益之閒哉!夫人待君子然後化理,國待蓄積乃無憂患。君子非自農桑以求衣食者也,蓄積非橫賦斂以取優饒者也。奉祿誠厚,則割剝貿易之罪乃可絕也;蓄積誠多,則兵寇水旱之灾不足苦也。故由其道而得之,民不以為奢;由其道而取之,民不以為勞。天灾流行,開倉庫以稟貸,不亦仁乎?衣食有餘,損靡麗以散施,不亦義乎?彼君子居位為士民之長,固宜重肉累帛,朱輪四馬。今反謂薄屋者為高,藿食者為清,既失天地之性,又開虛偽之名,使小智居大位,庶績不咸熙,未必不由此也。得拘絜而失才能,非立功之實也。以廉舉而以貪去,非士君子之志也。夫選用必取善士。善士富者少而貧者多,祿不足以供養,安能不少營私門乎?從而罪之,是設機置穽,以待天下之君子也。

盜賊凶荒,九州代作,飢饉暴至,軍旅卒發,橫稅弱人,割奪吏祿,所恃者寡,所取者猥,萬里懸乏,首尾不救,徭役並起,農桑失業,兆民呼嗟於昊天,貧窮轉死於溝壑矣。今通肥饒之率,計稼穡之入,令畝收三斛,斛取一斗,未為甚多。一歲之閒,則有數年之儲,雖興非法之役,恣奢侈之欲,廣愛幸之賜,猶未能盡也。不循古法,規為輕稅,及至一方有警,一面被灾,未逮三年,校計騫短,坐視戰士之蔬食,立望餓殍之滿道,如之何為君行此政也?二十稅一,名之曰貊,況三十稅一乎?夫薄吏祿以豐軍用,緣於秦征諸侯,續以四夷,漢承其業,遂不改更,危國亂家,此之由也。今田無常主,民無常居,吏食日稟,(祿)班[祿]未定。可為法制,畫一定科,租稅十一,更賦如舊。今者土廣民稀,中地未墾;雖然,猶當限以大家,勿令過制。其地有草者,盡曰官田,力堪農事,乃聽受之。若聽其自取,後必為姦也。(《後漢書·仲長統傳》)

法誡篇

[冢宰,堯官也。《尚書》曰:冢宰,一曰掌邦,治官府,以紀万民。二曰教典,以安邦國,以教官府,以擾万民。三曰禮典,以統百官,以和邦國,以諧万民。四曰政典,以平邦國,以正百官,以均万民。五曰刑典,以詰邦國,以任百官,以生万民。](「冢宰」下八十五字據《御覽》卷二百六补,按此條《全後漢文》未收)《周禮》六典,冢宰貳王而理天下。春秋之時,諸侯明德者,皆一卿為政。爰及戰國,亦皆然也。秦兼天下,則置丞相,而貳之以御史大夫。自高帝逮于孝成,因而不改,多終其身。漢之隆盛,是惟在焉。

夫任一人則政專,任數人則相倚。政專則和諧,相倚則違戾。和諧則太平之所興也,違戾則荒亂之所起也。光武皇帝慍數世之失權,忿彊臣之竊命,矯枉過直,政不任下,雖置三公,事歸臺閣。自此以來,三公之職,備員而已,然政有不理,猶加譴責。而權移外戚之家,寵被近習之豎,親其黨類,用其私人,內充京師,外布列郡,顛倒賢愚,貿易選舉,疲駑守境,貪殘牧民,撓擾百姓,忿怒四夷,招致乖叛,亂離斯瘼。怨氣並作,陰陽失和,三光虧缺,怪異數至,蟲螟食稼,水旱為灾,此皆戚宦之臣所致然也。反以策讓三公,至於死免,乃足為叫呼蒼天,號咷泣血者也。又中世之選三公也,務於清愨謹慎,循常習故者。是婦女之檢柙,鄉曲之常人耳,惡足以居斯位邪?埶既如彼,選又如此,而欲望三公勳立於國家,績加於生民,不亦遠乎?

昔文帝之於鄧通,可謂至愛,而猶展申徒嘉之志。夫見任如此,則何患於左右小臣哉?至如近世,外戚臣豎請託不行,意氣不滿,立能陷人於不測之禍,惡可得彈正者哉!曩者任之重而責之輕,今者任之輕而責之重。昔賈誼感絳侯之困辱,因陳大臣廉恥之分,開引自裁之端。自此以來,遂以成俗。繼世之主,生而見之,習其所常,曾莫之悟。嗚呼,可悲夫!左手據天下之圖,右手刎其喉,愚者猶知難之,況明哲君子哉!光武奪三公之重,至今而加甚,不假后黨以權,數世而不行,蓋親疏之埶異也。母后之黨,左右之人,有此至親之埶,故其貴任萬世。常然之敗,無世而無之,莫之斯鑒,亦可痛矣。未若置丞相自總之。若委三公,則宜分任責成。夫使為政者,不當與之婚姻;婚姻者,不當使之為政也。如此,在位病人,舉用失賢,百姓不安,爭訟不息,天地多變,人物多妖,然後可以分此罪矣。

或曰:政在一人,權甚重也。曰:人實難得,何重之嫌?昔者霍禹、竇憲、鄧騭、梁冀之徒,籍外戚之權,管國家之柄;及其伏誅,以一言之詔,詰朝而決,何重之畏乎?今夫國家漏神明於媟近,輸權重於婦黨,筭十世而為之者八九焉。不此之罪而彼之疑,何其詭邪!(《後漢書·仲長統傳》)

闕題一篇

使居有良田廣宅,背山臨流,溝池環帀,竹木周布,場圃築前,果園樹後。舟車足以代步涉之艱,使令足以息四體之役。養親有兼珍之膳,妻孥無苦身之勞。良朋萃止,則陳酒肴以娛之;嘉時吉日,則亨羔豚以奉之。蹰躇畦苑,遊戲平林,濯清水,追涼風,釣游鯉,弋高鴻。諷於舞雩之下,詠歸高堂之上。安神閨房,思老氏之玄虛;呼吸精和,求至人之仿佛。與達者數子,論道講書,俯仰二儀,錯綜人物(《文選》卷十二郭璞《江賦》注作「情」)。彈南風之雅操,發清商之妙曲。消搖一世之上,睥睨天地之閒。不受當時之責,永保性命之期。如是,則可以陵霄漢,出宇宙之外矣。豈羨夫入帝王之門哉!(《後漢書·仲長統傳》)《全後漢文》注:「本《傳》,統常以為凡遊帝王者,欲以立身揚名耳,而名不常存,人生易滅,優遊偃仰,可以自娛,欲卜居清曠,以樂其志,論之曰云云。據《文選》《閒居賦》注引《昌言》曰『溝池自周,竹木自環』,今此有『溝池環匝,竹木周布』二語,知即三十四篇之一。疑在《自敍篇》,或當以『卜居』名篇。胡維新《兩京遺篇》題為《樂志論》,而出《昌言》外,非也。」

《昌言》中

德敎者,人君之常任也,而刑罰爲之佐助焉。古之聖帝明王,所以能親百姓、訓五品、和萬邦、蕃黎民、召天地之嘉應、降鬼神之吉靈者,寔德是爲,而非刑之攸致也。至於革命之期運,非征伐用兵,則不能定其業;姦宄之成羣,非嚴刑峻法,則不能破其黨。時勢不同,所用之數亦宜異也。敎化以禮義爲宗,禮義以典籍爲本。常道行於百世,權宜用於一時。[高辛已往,則聞其人,不見其書;唐、虞、夏、殷,則見其書,不詳其事;周氏已來,載籍具矣](「高辛」已下二十三字從《意林》補),所不可得而易者也。故制不足,則引之無所至;禮無等,則用之不可依;法無常,則網羅當道路;敎不明,則士民無所信。引之無所至,則難以致治;用之不可依,則無所取正;羅網當道路,則不可得而避;士民無所信,則其志不知所定,非治理之道也。

誠令方來之作,禮簡而易用,儀省而易行,法明而易知,敎約而易從。篇章旣著,勿復刋剟;儀故旣定,勿復變易。而人主臨之以至公,行之以至仁,(本作「忠仁」,依《文選》庾亮《讓中書令表》注改)壹德於恆久,先之用己身;又使通治亂之大體者,總綱紀而爲輔佐;知稼穡之艱難者,親民事而布惠利;政不分於外戚之家,權不入於官豎之門,下無侵民之吏,京師無佞邪之臣,則天神可降,地祇可岀。大治之後,有易亂之民者,安寧無故邪心起也;大亂之後,有易治之勢者,創艾禍災,樂生全也。刑繁而亂益甚者,法難勝避,苟免而無耻也;敎興而罰罕用者,仁義相厲,廉耻成也。任循吏於大亂之會,必有恃仁恩之敗;用酷吏於淸治之世,必有殺良民之殘。此其大數也。

我有公心焉,則士民不敢念其私矣;我有平心焉,則士民不敢行其險矣;我有儉心焉,則士民不敢放其奢矣。此躬行之所徵者也。開道塗焉,起隄防焉,舍我塗而不由,踰隄防而橫行,逆我政者也。誥之而知罪,可使悔過於後矣;誥之而不知罪,明刑之所取者也。敎有道,禁不義,而身以先之,令德者也;身不能先,而聰略能行之,嚴明者也;忠仁爲上,勤以守之,其成雖遲,君子之德也。譎詐以御其下,欺其民而取其心,雖有立成之功,至德之所不貴也。(《羣書治要》卷四十五)

廉隅貞潔者,德之令也;流逸奔隨者;行之汚也。風有所從來。俗有所由起,疾其末者刈其本,惡其流者塞其源。夫男女之際,明别其外內,遠絕其聲音,激厲其廉耻,塗塞其虧隙,由尚有胷心之逸念,睇盻之過視,而況開其門,導其徑者乎?今嫁娶之會,捶杖以督之戲謔,酒醴以趣情慾,宣淫佚於廣衆之中,顯陰私於族親之間,汚風詭俗,生淫長姧,莫此之甚,不可不斷者也。(《羣書治要》卷四十五)

漢興以來,皆引母妻之黨爲上將,謂之輔政。而所賴以治理者甚少,而所坐以危亂者甚衆。妙采於萬夫之望,其良猶未可得而遇也,況欲求之妃妾之黨,取之於驕盈之家,徼天幸以自獲其人者哉?夫以丈夫之智,猶不能久處公正,長思利害,耽榮樂寵,死而後已。又況婦人之愚,而望其遵巡正路,謙虛節儉,深圖遠慮,爲國家校計者乎?故其欲關豫朝政,愜快私願,是乃理之自然也。

昔趙綰不奏事於大后,而受不測之罪;王章陳日蝕之變,而取背叛之誅。夫二后不甚名爲無道之婦人,猶尚若此,又況呂后、飛燕、傅昭儀之等乎?夫母之於我尊且親,於其私親,亦若我父之欲厚其父兄子弟也;妻之於我愛且媟,於其私親,亦若我之欲厚我父兄子弟也。我之欲盡孝順於慈母,無所擇事矣;我之欲効恩情於愛妻妾,亦無所擇力矣。而所求於我者,非使我有四體之勞苦,肌膚之疾病也。夫以此欬唾盻睇之間,至易也,誰能違此者乎?唯不世之主,抱獨斷絕異之明,有堅剛不移之氣,然後可庶幾其不陷没流淪耳。(《羣書治要》卷四十五)

宦豎者,傳言給使之臣也。拚掃是爲,超走是供,傅近(原作「傳延」《文選》卷五十范曄《宦者傳論》、《后汉书·宦者列傳》注作「傅近」,是,據改)房臥之內,交錯婦人之間。房臥之內,交錯婦人之間,又亦實刑者之所宜也。孝宣之世,則以弘恭爲中書令,石顯爲僕射。中宗嚴明,二豎不敢容錯其姧心也。後曁孝元,常抱病而留,好於音樂,悉以樞機委之石顯,則昬迷霧亂之政起,而仇忠害正之禍成矣。嗚呼!父子之間,相監至近,而明闇之分若此,豈不良足悲耶!孝桓皇帝起自蠡吾,而登至尊。侯覽、張讓之等,以亂承亂,政令多門,權利並作,迷荒帝主,濁亂海內。高命(《全後漢文》注:「命」借為「明」,《易·系辭》「而命之」,《釋文》孟本作「明」)士惡其如此,直言正諭,與相摩切,被誣見陷,謂之黨人。靈皇帝登自解犢,以繼孝桓。中常侍曹節、侯覽等,造爲維綱,帝終不寤,寵之日隆,唯其所言,無求不得。凡貪淫放縱,僭凌橫恣,撓亂內外,螫噬民化,隆自順、桓之時,盛極孝靈之世,前後五十餘年,天下亦何緣得不破壞耶!古之聖人,立禮垂典,使子孫少在師保,不令處於婦女小人之間,蓋猶見此之良審也。(《羣書治要》卷四十五)

和神氣,懲思慮,避風濕,節飮食,適嗜欲,此壽考之方也。不幸而有疾,則鍼石湯藥之所去也。肅禮容,居中正,康道德,履仁義,敬天地,恪宗廟,此吉祥之術也。不幸而有災,則克己責躬之所復也。然而有禱祈之禮、史巫之事者,盡中正,竭精誠也。下世(《全後漢文》注:有脱字)其本而爲姦邪之階,於是淫厲亂神之禮興焉,侜張變怪之言起焉,丹書厭勝之物作焉。

故常俗忌諱可笑事,時世之所遂往而通人所深疾也。且夫堀地九仭以取水,鑿山百歩以攻金,入林伐木不卜日,適野刈草不擇時,及其搆而居之,制而用之,則疑其吉凶,不亦迷乎?簡郊社,慢祖禰,逆時令,背大順,而反求福祐於不祥之物,取信誠於愚惑之人,不亦誤乎?彼圖家畫舍,轉局指天者,不能自使室家滑利,子孫貴富,而望其能致之於我,不亦惑乎?今有嚴禁於下,而上不去,非敎化之法也。諸厭勝之物,非禮之祭,皆所宜急除者也。情無所止,禮爲之儉;欲無所齊,法爲之防。越禮宜貶,踰法宜刑,先王之所以紀綱人物也。若不制此二者,人情之縱横馳騁,誰能度其所極者哉?表正則影直,範端則器良。行之於上,禁之於下,非元首之敎也。君臣士民,並順私心,又大亂之道也。

頃皇子皇女有夭折,年未及殤,爵加王、主之號,葬從成人之禮,非也。及下殤以上,已有國邑之名,雖不合古制,行之可也。王侯者,所與共受氣於祖考,幹合而支分者也。性類純美,臭味芬香,孰有加此乎?然而生長於驕溢之處,自恣於色樂之中,不聞典籍之法言,不因師傅之良敎,故使其心同於夷狄,其行比於禽獸也。長幼相効,子孫相襲,家以爲風,世以爲俗,故姓族之門不與王侯婚者,不以其五品不和睦,閨門不潔盛耶!所貴於善者,以其有禮義也;所賤於惡者,以其有罪過也。今以所貴者敎民,以所賤者敎親,不亦悖乎?可令王侯子弟,悉入大學,廣之以他山,肅之以二物,則腥臊之汚可除,而芬芳之風可發矣。(《羣書治要》卷四十五)

有天下者,莫不君之以王,而治之以道。道有大中,所以爲貴也。又何慕於空言高論、難行之術哉!而[今為宮室者,崇臺數十層,長階十百仞,延袤臨浮雲,上樹九丈旗,珠玉翡翠以為飾,連帷為城,構帳為宮。起](「今為」以下四十一字據《類聚》卷六十一補)臺榭則高數十百尺,壁帶加珠玉之物,木土被綈錦之飾。不見夫之女子,成市於宮中,未曾御之婦人,生幽於山陵。繼體之君,誠欲行道,雖父之所興,可有所壞者也;雖父之美人,可有所嫁者也。至若門庭足以容朝賀之會同,公堂足以陳千人之坐席,臺榭足以覽都民之有無,防闥足以殊五等之尊卑。宇殿高顯敞,而不加以雕采之巧,錯塗之飾,是自(《全後漢文》注:有脱文)其中也。菀囿池沼,百里而還,使蒭蕘雉菟者,得時往焉。隨農郄而講事,因田狩以敎戰。上虔郊廟,下虞賔客,是又自其中也。嫡庶之數,使從周制。妾之無子,與希幸者,以時出之。均齊恩施,以廣子姓。使令之人,取足相供。時其上下,通其隔曠,是又自然其中也。

在位之人,有乘柴馬弊車者矣,有食菽藿者矣,有親飮食之蒸烹者矣,有過客不敢沽酒市脯者矣,有妻子不到官舍者矣,有還奉祿者矣,有辭爵賞者矣,莫不稱述以爲淸邵。非不淸邵,而不可以言中也。好節之士,有遇君子而不食其食者矣,有妻子凍餧而不納善人之施者矣,有茅茨蒿屏而上漏下濕者矣,有窮居僻處求而不可得見者矣,莫不歎美以爲高潔。此非不高潔,而不可以言中也。夫世之所以高此者,亦有由然。先古之制休廢,時王之政不平,直正不行,詐僞獨售,於是世俗同共知節義之難復持也,乃舍正從邪,背道而馳姧;彼獨能介然不爲,故見貴也。如使王度昭明,祿除從古,服章不中法,則詰之以典制,貨財不及禮,則間之以志故,向所稱以淸邵者,將欲何矯哉?向所歎云高潔者,欲以何厲哉?故人主能使違時詭俗之行,無所復剴摩;困苦難爲之約,無所復激切;歩驟乎平夷之塗,偃息乎大中之居;人享其宜,物安其所,然後足以稱賢聖之王公,中和人(《全後漢文》注:当作「之」)君子矣。(《羣書治要》卷四十五)

古者君之於臣,無不答拜也。雖王者有變,不必相因,猶宜存其大者。御史大夫,三公之列也,今不爲起,非也。爲太子時太傅,卽位之後,宜常答其拜。少傅可比三公,爲之起。《周禮》:王爲三公六卿錫衰,爲諸侯緦衰,爲大夫士疑衰。及於其病時,皆自問焉。古禮雖難悉奉行,師傅三公,所不宜闕者也。凡在京師,大夫以上疾者,可遣使修賜問之恩。州牧郡守遠者,其死然後有弔贈之禮也。坐而論道,謂之三公;作而行之,謂士大夫。論道必求高明之士,幹事必使良能之人,非獨三太三少可與言也。凡在列位者,皆宜及焉。故士不與其言,何以知其術之淺深?不試之事,何以知其能之高下?與羣臣言議者,又非但用觀彼之志行,察彼之才能也,乃所以自弘天德,益聖性也。猶十五志學,朋友講習,自強不息,德與年進,至于七十,然後心從而不踰矩,況於不及中規者乎?而不自勉也?公卿列校,侍中尚書,皆九州之選也,而不與之從容言議,諮論古事,訪國家正事,問四海豪英,琢磨珪璧,染練金錫,何以昭仁心於民物,廣令聞於天下哉?

人主有常不可諫者五焉:一曰廢后黜正,二曰不節情欲,三曰專愛一人,四曰寵幸佞諂,五曰驕貴外戚。廢后黜正,覆其國家者也;不節情欲,伐其性命者也;專愛一人,絕其繼嗣者也;寵幸佞諂,壅蔽忠正者也;驕貴外戚,淆亂政治者也;此爲疾痛在於膏肓,此爲傾危比於累卵者也。然而人臣破首分形,所不能救止也。不忌(《全後漢文》注:當作「忘」)初故,仁也;以計御情,智也;以嚴專制,禮也。豐之以財,而勿與之位,亦足以爲恩也;封之以土,而勿與之權,亦足以爲厚也。何必友(《全後漢文》注:疑有誤。舊校云:恐當作「久」)年彌世,惑賢亂國,然後於我心乃快哉!(《羣書治要》卷四十五)

人之事親也,不去乎父母之側,不倦乎勞辱之事,唯父母之所言也,唯父母之所欲也。於其體之不安,則不能寢;於其飡之不飽,則不能食。孜孜爲此,以没其身,惡有爲此人父母而憎之者也?人之事君也,言無小大,無愆也;事無勞逸,無所避也。其見識知也,則不恃恩寵而加敬;其見遺忘也,則不懷怨恨而加勤。安危不貳其志,險易不革其心,孜孜爲此,以没其身,惡有爲此人君長而憎之者也?人之交士也,仁愛篤恕,謙遜敬讓,忠誠發乎內,信效著乎外,流言無所受,愛憎無所偏,幽閑(《全後漢文》作「闇」。注:《意林》作「暗」,知是「闇」字。)攻人之短(《全後漢文》作「攻己之所短」。注:本作「攻人之短」,从《御覽》四百六改補,「所」字从《意林》補。下句仿此),會友(《全後漢文》作「同」。注:本作「会友」,從《意林》、《御覽》改)述人之(《全後漢文》「之」下有「所」字)長。有負我者,我又加厚焉;有疑我者,我又加信焉。患難必相及(《全後漢文》作「難必相恤,利必相及」,注:「恤利必相」四字從《意林》補)行潛德而不有,立潛功而不名,孜孜爲此,以没其身,惡有與此人交而憎之者也?

故事親而不爲親所知,是孝未至者也;事君而不爲君所知,是忠未至者也;與人交而不爲人所知,是信義未至者也。父母怨咎人不以正,已審其不然,可違而不報也;父母欲與人以官位爵祿,而才實不可,可違而不從也;父母欲爲奢泰侈靡,以適心快意,可違而不許也;父母不好學問,疾子孫之爲之(《意林》作「學之」),可違而學也;父母不好善士,惡子孫交(《意林》作「友」)之,可違而友(《意林》作「交」)也;士友有患故,待己而濟,父母不欲其行,可違而往也。故不可違而違,非孝也;可違而不違,亦非孝也;好不違,非孝也;好違,亦非孝也。其得義而已也。(《羣書治要》卷四十五)

昔高祖誅秦、項,而陟天子之位;光武討篡臣,而復已亡之漢,皆受命之聖主也。蕭、曹、丙、魏、平、勃、霍光之等,夷諸呂,尊大宗,廢昌邑而立孝宣,經緯國家,鎭安社稷,一代之名臣也。二主數子之所以震威四海,布德生民,建功立業,流名百世者,唯人事之盡耳,無天道之學焉。然則王天下、作大臣者,不待於知天道矣。所貴乎用天之道者,則指星辰以授民事,順四時而興功業,其大略也。吉凶之祥,又何取焉?故知天道而無人略者,是巫醫卜祝之伍,下愚不齒之民也。信天道而背人事者,是昬亂迷惑之主,覆國亡家之臣也。

問者曰:「治天下者,壹之乎人事,抑亦有取諸天道也?」曰:「所取於天道者,謂四時之宜也;所壹於人事者,謂治亂之實也。」「《周禮》之馮相保章,其無所用耶?」曰:「大備於天人之道耳,是非治天下之本也,是非理生民之要也。」曰:「然則本與要,奚所存耶?」曰:「王者官人無私,唯賢是親,勤恤政事,屢省功臣。賞錫期於功勞,刑罰歸乎罪惡。政平民安,各得其所,則天地將自從我而正矣,休祥將自應我而集矣,惡物將自舍我而亡矣。求其不然,乃不可得也。王者所官者,非親屬則寵幸也;所愛者,非美色則巧佞也。以同異爲善惡,以喜怒爲賞罰,取乎麗女,怠乎萬機,黎民冤枉,(《全後漢文》注:脱一字)類殘賊,雖五方之兆,不失四時之禮,斷獄之政,不違冬日之期,蓍龜積於廟門之中,犧性羣於麗碑之間,馮相坐臺上而不下,祝史伏壇旁而不去,猶無益於敗亡也。從此言之,人事爲本,天道爲末,不其然與?」

故審我已善,而不復恃乎天道,上也;疑我未善,引天道以自濟者,其次也;不求諸己,而求諸天者,下愚之主也。令夫王者,誠忠心於自省,專思慮於治道,自省無愆,治道不謬,則彼嘉物之生,休祥之來,是我汲井而水,出爨竈而火燃者耳,何足以爲賀者耶?故歡於報應,喜於珍祥,是劣者之私情,未可謂大上之公德也。(《羣書治要》卷四十五)

《昌言》下

教化以禮義爲宗,禮義以典籍爲本。常道行于百世,權宜用于一時。高辛已往,則聞其人不見其書;唐虞夏殷,則見其書不詳其事;周氏已來,載籍具矣。(《意林》)按此條已補於《治要》引文一

後嗣愚王,見天下莫與之違,奔其私情,騁其邪欲,君臣宣淫,上下同惡,目極角觝之觀,耳窮鄭、衛之聲,入則騁于婦人而不反,出則馳于田弋而不還,信任親愛,寵貴后妃,命移運去,不自知也。(《意林》)按此条出《理乱篇》

建旗伐鼓,高烽眀候,守邊之猛將,非中國之良吏。和鑾法駕,清道而行,便辟揖讓,諸夏之威儀,非夷狄之有也。(《意林》)

董賢之于哀帝,無骨肉絲髪之親,又不能傳其氣類,定其繼嗣。以丈夫宴接之歡,自成膠漆也。(《意林》)

景帝顯位刺史者,皆是宦臣子弟,猶如豺狼守肉,鬼魅侍疾。(《意林》)

日在天之内,在人之外。(《意林》)《全後漢文》注:「案《劉子·心隱》作『日在天之外,而心在人之內』。」按四庫本《劉子》作「日在天之內,而光在人之外」。

人愛我,我愛之;人憎我,我憎之。(《意林》)

天下士有三俗:選士而論族姓閥閱,一俗;交游趨富貴之門,二俗;畏服不接于貴尊,三俗。天下之士有三可賤:慕名而不知實,一可賤;不敢正是非于富貴,二可賤;向盛背衰,三可賤。(《意林》)

天下學士有三姦焉:實不知,詳(《意林》原注:與「佯」通。)不言,一也;竊他人之說,以成己說,二也;受無名者,移知者,三也。(《意林》)

知言而不能行,謂之疾。此疾雖有天醫,莫能治也。(《意林》)

同于我者,何必可愛?異于我者,何必可憎?(《意林》)

知足以立難成之事,能足以圖(《意林》原注:案句有缺文。)(《意林》)

附者不黨,疎者不遺。(《意林》)

婦人有朝哭良人,暮適他士,涉歴百庭,顔色不愧。今公侯之宮,美女數百,卿士之家,侍妾數十,晝則以醇酒淋其骨髓,夜則以房室輸其血氣。(《意林》)

人之性,有山峙淵渟者,患在不通;嚴剛貶絶者,患在傷士;廣大闊蕩者,患在無檢;和順恭愼者,患在少斷;端慤淸潔者,患在拘狹;辯通有辭者,患在多言;安舒沈重者,患在後時;好古守經者,患在不變;勇毅果敢者,患在險害。(《意林》)

疏濯胸臆,澡雪腹心,使之芬香皓潔白不可汚也。道德仁義,天性也。織之以成其物,鍊之以致其精(《文選》卷五十五劉孝標《廣絕交論》注、《御覽》卷四百三作「情」),塋之以發其光。(《意林》)

幽間則攻人之所短,會同則述人之所長,負我者我又加厚焉。(《意林》原注:案《天中記》引此,「厚焉」下有「未有與人交者,此而見憎者也」二句)疑我者,我又加信焉。難必相恤,利必相及。(《意林》)按此條已補《治要》八。

幽閑則攻己之短,会同則述人之長。负我者,我加厚焉。未有與人交若此,而見憎者也。(《御覽》卷四百六)

事君不爲君所知,忠未至也;與人交,不爲人所信,義未至也。(《意林》)按此條見《治要》八。

父母不好學業,惡子孫學之,可違而學也;父母不好士,惡子孫友之,可違而交也。(《意林》)按此條見《治要》八。

英辭雨集(《文選》卷五十沈約《宋書謝靈運傳論》注作「下」),妙句雲來(《文選》卷五十沈約《宋書謝靈運傳論》注作「布」)。(《意林》)按《北堂書鈔》卷一百《歎賞類》作「英才若雨,妙句如雲」。

愛惡相攻,命之自然也。愜快以志,人情之所欲也。(《意林》)

漱舌下泉咽,之名曰胎食。得道者生六翮于臂,長毛羽于腹,飛無階之蒼天,度無窮之世俗。(《意林》)

北方寒而人壽,南方暑而人夭。如蠶寒而飢則引日多,温而飽則引日少。(《意林》)

北方寒,其人壽;南方暑,其人夭。此寒暑之方,驗於人也。約之蠶也,寒而餓之,則引日多,温而飽之,則引日少。此寒温飢飽之爲脩短,驗於物者也。(《御覽》卷八百二十五)

北方寒,其人夀;南方暑,其人夭。此寒暑之方驗於人也,約之蠶也,寒而餓之,則引日多;温而飽之,則引日少。此寒温飢飽之為脩短,驗於物者也。論飬生者,盍於此觀之。原注:韓子蒼《醫說》用此意。《物理論》曰:道家則尚冷,以草木用冷生;醫家則尚温,以血脉以煗通。(《困學紀聞》卷十)

湯,契後。秦,益後。益,卽臯陶子也。(《意林》)

公卿大夫,莫不先曆三七之官,雖有賢才,皆級次進。官之有級,猶階之有等也。(《北堂書鈔》未改本卷四十九《設官》)

宗均為九江守,五日聽一事,夏以旦,冬以中。(《北堂書鈔》未改本卷三十六《清靜》)

冢宰,堯官也。(《類聚》卷四十五)

漢哀帝時,有異物生於長樂宮東廡柏樹,及永巷南闥合歡樹,議者以為芝草也。羣臣皆賀,受賜。(《類聚》卷八十九)

今人主不思甘露零,醴泉涌,而患枇杷、荔支之腐,亦鄙矣。(《類聚》卷八十七、《御覽》卷九百七十一)

今人主不思神芝、朱草,而患枇杷、荔支之腐,亦鄙矣。(《御覽》卷九百七十一)

哀帝時,有異物生於長樂宮延年廐後東廡樹,及永巷南園合歡樹,議者以為芝草。(《類聚》卷九十八)

漢安帝時,有異物生長樂宫東廡柏樹,永巷南閨合歡樹,議者以爲芝草也。羣臣皆賀,受賜。(《御覽》卷九百六十)

笏以書君教令,記善刺過,今之持版以象焉。(《初學記》卷二十六、《御覽》卷六百九十二無「持」字)按《南齊書·輿服志》:「百官執手板,尚書令、僕、尚書,手板頭復有白筆,以紫皮裹之,名曰『笏』。漢末仲長統謂百司皆宜執之。」

官之有級,猶階之有等,升階越等,其歩也亂。亂登朝級,敗禮傷法。是以古人之初仕也,雖有賢才,皆以級次進焉。賈生有言:治國取人,務在求能。故裁國之無利器,猶鏤以鈆刀,而望其巧,不亦踈乎?(《御覽》卷二百三)

攻玉以石,澣布以灰。(《御覽》卷八百二十六)

清水見底,明鏡照心。(《御覽》卷五百九十五引《唐書》:馮履謙补河北尉,有部人張懷道任江陽尉,與謙疇舊,銄鏡一面。謙集寮吏,遍視之,曰:「此張公所致也,吾與之有舊,吾効官以俸禄自守,豈私受遺哉!昌言曰:『清水見底,明鏡照心。』余之効官,必至於此。」復書於使者,乃歸之。)按此條所謂「昌言」,疑「讜言」,非指仲長子之《昌言》也。附此備考)

魏王所集方士名:上當王真、隴西封君達、甘陵甘始、魯女生、譙國華佗字元化、東郭延年、唐霅、冷壽光、河南卜式、張貂、薊子訓、汝南費長房、鮮奴辜、魏國軍吏河南趙聖卿、陽城郤儉字孟節、盧江左慈字元放。右十六人,魏文帝、東阿王、仲長統所說。皆能斷穀不食,分形隱沒,出入不由門戶。(《博物志》卷五)

王仲統云:(《全後漢文》注:當作「東阿王及仲長統云」)甘始、左元放、東郭延年行容成御婦人法,並為丞相所錄,間行其術,亦得其驗。降就道士劉景受雲母九子元方,年三百歲,莫之所在。武帝臣御此藥,亦云有驗。劉德治淮南王獄,得《枕中鴻寶》祕書,及子向咸而奇之,信黃白之術可成,謂神仙之道可致。卒亦無驗,乃以罹罪也。(《博物志》卷五引《典論》)《全後漢文》注:「案此二條出《典論》,又與子建相亂,非皆《昌言》原文,故附載焉。」

行炁可以不飢不病,云吾始者未之信也,至於為之者,盡乃然矣。養性之方,若此至約,而吾未之能也,豈不以心馳於世務,思銳於人事哉?他人之不能者,又必與吾同此疾也。昔有明師,知不死之道者,燕君使人學之,不捷而師死。燕君怒其使者,將加誅焉。諫者曰,夫所憂者莫過乎死,所重者莫急乎生,彼自喪其生,亦安能令吾君不死也。君乃不誅。其諫辭則此為良說矣。使彼有不死之方,若吾所聞行炁之法,則彼說師之死者,未必不知道也,直不能棄世事而為之,故雖知之而無益耳,非無不死之法者也。(《抱朴子·至理》)

河南密縣,有卜成者,學道經久,乃與家人辭去,其始步稍高,遂入雲中不復見。此所謂舉形輕飛,白日昇天,仙之上者也。(《抱朴子·至理》)

昔密有卜成者,身遊九山之上,放心不拘之境。(《水经注》卷十五)

薊子訓,不知何郡人,到陳公舎,自云:「今日當死。」陳公與之一著單衣,於是入室寢,日中果死。(《御覽》卷六百九十一)

天為之時,而我不農,穀亦不可得而取之。青春至焉,時雨降焉,始之耕田,終之簠、簋,惰者釜之,勤者鍾之。矧夫不為,而尚乎食也哉?(《齊民要術序》)

叢林之下,為倉庾之坻;魚鱉之堀,為耕稼之場者,此君長所用心也。是以太公封而斥鹵播嘉穀,鄭、白成而關中無飢年。蓋食魚鱉而藪澤之形可見,觀草木而肥墝之勢可知。(《齊民要術序》)

稼穡不修,桑果不茂,畜產不肥,鞭之可也;杝落不完,垣牆不牢,掃除不淨,笞之可也。(《齊民要術序》)《全後漢文》下有「此督課之方也。且天子親耕,皇后親蠶,況夫田父而懷窳惰乎」二十四字。按驗之《齊民要術序》,疑此乃賈思勰語。

鮑魚之肆,不自以氣為臭;四夷之人,不自以食為異:生習使之然也。居積習之中,見生然之事,夫孰自知非者也?斯何異蓼中之蟲,而不知藍之甘乎?(《齊民要術序》)

昔秦用商君之法,張秘天之網,然陳涉大呼於沛澤之中,天下回應。人不為用者,怨毒結於天下也。(《長短經·政體》注)

同異生是非,愛憎生朋黨,朋黨致怨讐。(《李文饒外集》卷三《朋黨論》)按此條《全後漢文》未收。

才智者,亦姦兇之羽翼;勇氣者,亦盗賊之爪牙。(《李文饒外集》卷三《朋黨論》)按此條《全後漢文》未收。

飴口飽腹,藥其如我何?所乘之氣有時,而旣於禱神佞佛,遂甘心焉。(《刘梦德文集》卷十四《荅道州薛侍郎論方書》)按此條《全後漢文》未收。

遷為《滑稽傳》,序優旃事,不稱東方朔,非也。朔之行事,豈直旃﹑孟之比哉。而桓譚亦以遷為是,又非也。(《史記·滑稽列傳》索隱引)按此條《全後漢文》未收。

淑清穆和之風既宣,醇醲之化既浹。(《文選》卷六左思《魏都赋》注)

斧帳翠屏之不坐。(《文選》卷十一孫綽《遊天台山賦竝序》注)

古之葬,植松柏梧桐,以識其墳。(《文選》卷十六潘安仁《懷舊賦并序》、卷二十三阮籍《詠懷》注)

古之葬,松柏梧桐,以識其墳也。(《文選》卷二十八陸士衡《門有車馬客行》注)

古之葬者,松栢梧桐,以識其墳也。(《文選》卷二十九《古詩一十九首》注)

古之葬者,松柏梧桐以識其墳。(《文選》卷三十一江淹《雜體詩·潘岳悼亡》、卷四十三丘遲《與陳伯之書》注)

古之葬者,松柏以識其墳。(《文選》卷四十四陳琳《為袁紹檄豫州仲》注)按《全後漢文》作「古之葬者,松柏梧桐,以識其墳也」,無「植」字,疑非。

喜、怒、哀、樂、好、惡,謂之六情。(《文選》卷十七陸機《文賦》注)

精核是非,議之嘉也。(《文選》卷十八馬融《長笛賦并序》注)按此條《全後漢文》未收。

乘此風順此流而下走,誰復能為此限者哉?(《文選》卷十八嵇康《琴賦并序》注)

捷疾馳影響人間也。(《文選》卷二十四曹植《贈白馬王彪》注)

築基起功。(《文選》卷二十五謝靈運《還舊園作見顏范二中書》注)

聞上古之隱士,或伏重岫之內,窟窮皋之底。(《文選》卷三十五張協《七命》注)

蕩蕩乎若昇天路,而不知夫所登也。(《文選》卷二十六謝靈運《入華子崗》、卷四十二曹植《與吳季重書》注)

古之隱士,或夫負妻戴,以入山澤。(《文選》卷二十六陶淵明《始作鎮軍參軍經曲阿作》注)按此條《全後漢文》未收。

蕩蕩乎若昇天路,而不知其所登。子若昇天路也。(《文選》卷二十九曹植《雜詩六首》注)

彊者勝弱,智者欺愚也。(《文選》卷二十八陸機《塘上行》注)

事求絲髮之舋。(《文選》卷二十八鮑照《白頭吟》注)

有軍興之大役焉,有凶荒之殺用焉,如此,則清脩絜皎之士,固當食荼盬膽,枕籍菁棘。(《文選》卷三十謝眺《始出尚書省》注)

潔若清冰,嚴若秋霜。(《文選》卷三十一袁淑《効曹子建樂府白馬篇》注)按此條《全後漢文》未收。

引之於教義。(《文選》卷三十九任昉《為卞彬謝脩卞忠貞墓啟》、卷四十《奏彈劉整》注)

清如冰碧,潔如霜露,輕賤世俗,高立獨步,此士之次也。(《文選》卷四十二曹植《與楊德祖書》注)

節操凌高雲。(《文選》卷四十五石崇《思歸引序》注)

姦慝既弭,警蹕清夷。(《文選》卷四十六顏延年《三月三日曲水詩序》注)

警蹕清夷。(《文選》卷四十六王融《三月三日曲水詩序》注)

警蹕清夷。(《文選》卷二十五傅咸《贈何劭王濟》注)

子長、班固,述作之士。(《文選》卷四十六任昉《王文憲集序》注)

高、光二祖之神武,遇際會而不能得。(《文選》卷四十九干寶《晉紀論》注)

為音樂則歌兒舞女,千曹而迭起。(《文選》卷五十范曄《宦者傳論》、《後漢書·宦者列傳》注)

至於武皇遊燕後庭,置中書之官,領受軍事。(《文選》卷五十范曄《宦者傳論》注)按此條《全後漢文》未收。

天文,宦者四星,在帝座傍,而《周禮》有其官職。(《文選》卷五十范曄《宦者傳論》注)按此條《全後漢文》未收。

漢祖輕文學而簡禮義。(《文選》卷五十三李康《運命論》注)按此條《全後漢文》未收。

探心測意,世加甚焉。(《文選》卷五十五陆機《演連珠》注)

運籌於几案之前,而所制者乃百代之後。(《文選》卷五十六陸倕《石闕銘》注)

五位以正方面。(《文選》卷五十六陸倕《石闕銘》注)

直道正辭,貞亮之節。(《文選》卷五十八蔡邕《郭有道碑文并序》注)

百夫之豪,州以千計。(《文選》卷五十九王巾《頭陁寺碑文》注)

以一人之好惡,裁萬品之不同。(《文選》卷五十九王巾《頭陁寺碑文》注)

規矩可模者,師傅之德也。(《文選》卷五十九沈約《齊故安陸昭王碑文》注)

救患赴急,跋涉奔波者,憂樂之盡也。(《文選》卷六十任肪《齊竟陵文宣王行狀》注)

繩墨得拼彈。(《眾經音義》引)按此條《全後漢文》未收。

又:《周禮》,女巫掌歲時祓除疾病。禊者,絜也,於水上盥絜也。巳者,祉也,邪疾已去,祈介祉也。(《文選》顏延年《三月三日曲水詩序》注)按此條據《文選》卷四十六李善注,出《風俗通》,《全後漢文》誤收入《昌言》。

附录

《後漢書·仲長統傳》:仲長統字公理,山陽高平人也。少好學,博涉書記,贍於文辭。年二十餘,游學青﹑徐﹑并﹑冀之閒,與交友者多異之。并州刺史高幹,袁紹甥也。素貴有名,招致四方遊士,士多歸附。統過幹,幹善待遇,訪以當時之事。統謂幹曰:「君有雄志而無雄才,好士而不能擇人,所以為君深戒也。」幹雅自多,不納其言,統遂去之。無幾,幹以并州叛,卒至於敗。并冀之士皆以是異統。

統性俶儻,敢直言,不矜小節,默語無常,時人或謂之狂生。每州郡命召,輒稱疾不就。常以為凡遊帝王者,欲以立身揚名耳,而名不常存,人生易滅,優遊偃仰,可以自娛,欲卜居清曠,以樂其志,論之曰云云。又作詩二篇,以見其志。辭曰:

飛鳥遺跡,蟬蛻亡殼。騰蛇弃鱗,神龍喪角。至人能變,達士拔俗。乘雲無轡,騁風無足。垂露成幃,張霄成幄。沆瀣當餐,九陽代燭。恆星豔珠,朝霞潤玉。六合之內,恣心所欲。人事可遺,何為局促?

大道雖夷,見幾者寡。任意無非,適物無可。古來繞繞,委曲如瑣。百慮何為,至要在我。寄愁天上,埋憂地下。叛散五經,滅弃風﹑雅。百家雜碎,請用從火。抗志山栖,游心海左。元氣為舟,微風為柂。敖翔太清,縱意容冶。

尚書令荀彧聞統名,奇之,舉為尚書郎。後參丞相曹操軍事。每論說古今及時俗行事,恆發憤歎息。因著論名曰《昌言》,凡三十四篇,十餘萬言。獻帝遜位之歲,統卒,時年四十一。友人東海繆襲常稱統才章足繼西京董﹑賈﹑劉﹑楊。今簡撮其書有益政者,略載之云。

《後漢書·崔寔傳》:明於政體,吏才有餘,論當世便事數十條,名曰《政論》。指切時要,言辯而确,當世稱之。仲長統曰:「凡為人主,宜寫一通,置之坐側。」

《三國志·魏書·劉劭傳》:「劭同時東海繆襲亦有才學,多所述敍,官至尚書、光祿勳。襲友人山陽仲長統,漢末為尚書郎,早卒。著昌言,詞佳可觀省。」注引《文章志》曰:「襲字熙伯。辟御史大夫府,歷事魏四世。正始六年,年六十卒。」《世說新語·言語》注引《文章敘錄》曰:「襲字熙伯,東海蘭陵人。有才學,累遷侍中、光祿勳。」

繆襲《昌言表》:統字公理,少好學,博涉書記,贍於文辭。年二十餘,游學青、徐、并、冀之間,與交者多異之。并州刺史高幹素貴有名,招致四方游士,多歸焉。統過幹,幹善待遇之,訪以世事。統謂幹曰:「君有雄志而無雄才,好士而不能擇人,所以為君深戒也。」幹雅自多,不納統言。統去之,無幾而幹敗。并、冀之士,以是識統。大司農常林與統共在上黨,為臣道統性倜儻,敢直言,不矜小節,每列郡命召,輒稱疾不就。默語無常,時人或謂之狂。漢帝在許,尚書令荀彧領典樞機,好士愛奇,聞統名,啟召以為尚書。後參太祖軍事,復還為郎。延康元年卒,時年四十餘。統每論說古今世俗行事,發憤歎息,輒以為論,名曰《昌言》,凡二(統本傳作「三」)十四篇。(《三國志·魏書·劉劭傳》注)《全後漢文》作《撰上仲長統昌言表》,并注曰:「《後漢書·仲長統傳》云:『友人東海繆襲,常稱統才章足繼西京董﹑賈﹑劉﹑楊。』當亦《表》中語。」《御覽》卷七百三十九引作「繆襲《撰仲長統昌言表》」。

仲長氏《尹文子序》:尹文子者,蓋出於周之尹氏。齊宣王時,居稷下,與宋鈃、彭蒙、田駢同學於公孫龍,公孫龍稱之,著書一篇,多所彌綸。《莊子》曰:「不累於物,不苟於人,不忮於眾,願天下之安寧,以活於民命。人我之養,畢足而止。以此白心,見悔不辱,此其道也。」而劉向亦以其學本於黃老,大較刑名家也,近為誣矣。余黃初末始到京師,繆熙伯以此書見示,意甚玩之,而多脫誤。聊試條次,撰定為上下篇,亦未能究其詳也。山陽仲長氏撰。(《尹文子》道藏本)《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序中所称熙伯,盖缪袭之字。其山阳仲长氏,不知为谁,李淑《邯郸书目》以为仲长统,然统卒于建安之末,与所云黄初末者不合,晁公武因此而疑史误,未免附会矣。」《全後漢文》注:「按統卒於獻帝遜位之歲,而此序,言『黃初末始到京師』,當是後人妄改,或此序非統作也。疑莫能明。」

《抱扑子》:仲長統作《昌言》,未竟而亡。後繆襲撰次之。(《御覽》卷六百二)

《文心雕龙·諸子》:若夫陸賈《新語》,賈誼《新書》,揚雄《法言》,劉向《說苑》,王符《潛夫》,崔寔《政論》,仲長《昌言》,杜夷《幽求》,咸敘經典,或明政術,雖標論名,歸乎諸子。何者?博明萬事為子,適辨一理為論,彼皆蔓延雜說,故入諸子之流。

《文心雕龙·史傳》:及班固述漢,因循前業,觀司馬遷之辭,思實過半,其十志該富,讚序弘麗,儒雅彬彬,信有遺味。至於宗經矩聖之典,端緒豐贍之功,遺親攘美之罪,徵賄鬻筆之愆,公理辨之究矣。《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評黃注本云:「『公理』為仲長統字,此必所著《昌言》中有辨班固徵賄之事,今原書已佚,遂無可考。觀劉知幾《史通》,亦載班固受金事,與此書同,蓋《昌言》唐時尚存,故知幾見之也。」范注:「至于以下四事,當在仲長統《昌言》中,惜其書佚亡,不能知所以辨之之辭。」又《通典·樂》七《散齋不廢樂議》:「後漢仲長統論散齋可宴樂。」今此文亦不傳。

韩愈《後漢三賢賛》三:仲長統公理,山陽髙平,謂髙幹有雄志而無雄才,其後果敗,以此有聲。俶儻敢言,語黙無常,人以爲狂生。州郡會召,稱疾不就。著論見情,初舉尚書郎,後參丞相軍事,卒不至于榮。論說古今,發憤著書,《昌言》是名,友人繆襲稱其文章足继西京。四十一終。何其短邪?嗚呼先生。(《韩昌黎全集》卷十二)

《鐵橋漫稿》卷五《昌言》:《隋志·雜家》仲長子《昌言》十二卷,《錄》一卷。漢尚書郎仲長統撰。《舊唐志》作十卷。《新唐志》移入儒家,亦十卷。《崇文總目》稱今所存十五篇,分為二卷,餘皆亡。《郡齋讀書志》,《直齋書錄解題》不著錄。明陳第世《善堂書目》有二卷。疑即十五篇本。今所見刻本僅明胡維新《兩京遺編》,有《理亂》,《損益》,《法誡》三篇;歸有光《諸子彙函》有《理亂》,《損益》二篇;皆出本傳,無所增多。余從《羣書治要》寫出九篇,益以本傳三篇,以《意林》次第之。本傳:統字公理,山陽高平人,著論三十四篇,十餘萬言。今此收輯,纔萬餘言,亡者蓋十八九。而《治要》所載,又頗刪節,斷續[亻瓜]離,殆所不免;然其闓陳善道,指[扌可]時弊,剴切之忱,踔厲震盪之氣,有不容摩滅者。繆熙伯方之董賈劉揚,非過譽也。神仙家言,儒者所弗道,而《昌言》有其一篇,故是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