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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NetLooker.126.com《大赢家》下卷●

八、世事如烟,股市也如烟,如没有在虚虚实实中周旋的本事,很难站住脚根

果然如曾经海所料,当晚,被甜酸苦辣折腾了一夜的都茗追上门来又哭又闹的,故意

当着公公婆婆的面寻衅,对曾经海讨价还价。曾经海不愿让两位老人伤心,只好把她带到

了马路边的三角花园里,谈妥以三十万元作为离婚补偿。她也有她的道理。第一次婚姻离

异时,房价较低,十万元,相当于一室一厅。而今天,三十万元,在她取得离异后,才能

让她获得一份起码的生活条件。看着都茗为钱斤斤计较、寸步不让的样子,曾经海最大的

庆幸是没有和她生育一男半女。

价格谈成,并在还款日期上展延一个月,从三个月改回到四个月,双方这才在那份协

议上签了字,并订了一个分三期付清的交款计划。第二天,他俩就到了民政局,办理了协

议离婚手续。

正是初春季节,区民政局门前的草坪远处才能见到微绿,春寒料峭的,走出民政局大

门的曾经海,正像枯草下的芽儿,抖落掉一冬的尘垢,通过无限的空间去迎接动阳。他像

个绅士,和都茗客客气气地说了一声“请多保重”。都茗给了他茫然的一瞥间,眼角那缕

懊悔、怨怼却使他真正感觉到了一个男子汉的气概与骄傲。他不由地想象,不久的某一天,

在比这更加庄严的场所,他也能够居高临下地向“扁头阿棒”说一声:“你有什么为难的

地方,请尽管找我!”

在签订协议以后的第一个月的月初,趁两人回到旧居清理自己物件的机会,曾经海将

第一个十万元交给了都茗。那是帮丰乐诗全部解套以后取得的酬金。另外那八份磁卡还来

不及获利,他须得逐个吃透那一堆被套的股票的波动箱体,然后调整筹码,估计最快也要

大半个月。应该付给梁菲的第一个月的百分之三的利息,他准备从母亲给的那一份资金所

获的利益来支出。近千万资金的运筹尽管压力沉重,但他信心百倍。

说实话,在和那一只只变幻莫测、跌宕起伏的股票较量拼杀时,他常常有心力交瘁的

感觉,在这戴着镣铐舞蹈的日日夜夜,常常出现在梦里的,还是安详、恬静、平和而又幽

远的邢景,越是感到镣铐的沉重,她越会频频地出现在梦里,尤其是她站在液晶屏前,透

过股价凝视着旷远之处的那种无我、无往、无念的禅气,常氲氤在他的心灵深处,吸引他

去精骛八极,心游万仞。他期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再见到她。如果能娶她为妻,他将马上

退出股市,享受人生的宁静、平和、恬淡和安详,在这儿博弈太可怕了,太累了,太累了

……真的,如今他深深感受到了这一点。一收盘,他总会想到那些茶肆酒楼、娱乐场所去

寻求刺激,以让心弦放松,暂时忘却压着心灵的惶惑与恐惧,可他又怕沾染到那种只有赌

徒才有的恶习,让灵魂套牢;他也不再经常去股市沙龙作股市解盘,他认定,那都是浮面

的虚华,弄不好富了自己,也害了别人。可贵的是获得实实在在的东西,并在需要的时候

全身而退。想到这些,马上会想到邢景,只望能够再见到她,这种潜在的思念,使他始终

关注着少了她的那个“收购板块”,在她们来咨询该买进什么股票的时候,他总不露痕迹

地将话题往邢景有关的地方拉。她们对此很敏感,差不多都像张瑞玉老师,双唇间挂起一

缕含蓄的、神秘的笑,仿佛笑他对邢景的一往情深。

张瑞玉老师终于问出一句:“邢景最近好吗?她到底在什么地方呀?”

看来,她们真以为是他蓄意把她转移了。

曾经海愈加纳闷,他非要解开这个谜团不可。这一天,他的收获甚丰,据“乌骨鸡”

的消息,“蓝海股份”即将被南方那家资金雄厚、名声显赫的大业公司收购,消息公布必

定连着三个涨停。对于这种消息,身在股市的曾经海经常碰到,玩股的人都知道,世事如

烟,股市也如烟,在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中求利,是股市最流行的取胜之道,也即是所谓

炒“朦胧题材”,利用“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趁机捞一把。何况消息是如此可靠,参

与其事的,就是“乌骨鸡”外甥的同学!近水楼台,明月在叩窗户而瞻前顾后,必将后悔

莫及。再说,此股走势的确强劲,来一次快进快出,稳妥一点地冒一次险,也是有钱可赚

的。于是他和“乌骨鸡”都将主要资金押了进去。股价直线上升,无处不显出庄家实力之

雄厚,操作手法之老到。他一兴奋,又想到了邢景,想到了“收购板块”。他想,何不利

用这次机会,以主动建议她们也买一点做借口,到散户大厅与她们接触一次呢?于是他到

了交易大厅,可没有见到她们。收盘以后,曾经海特地给张瑞玉打了一个电话。得到如此

稳赚钱的内幕消息,张瑞玉高兴得一再道谢。他便邀请她喝咖啡,说请你先生一起参加吧,

并说有事相求。见说得诚恳,她索性反过来邀请他到家做客。他欣然接受了。

晚饭以后,曾经海备了一份初次登门的礼物,来到了张瑞玉家。这是一个有一般扑面

而来的温馨的小家庭,丈夫是位仪表堂堂的工程师,儿子胖墩墩的,一看就知是用蜜喂大

的。他们夫妇俩在小厅里接待了他。等她丈夫带着儿子回到书房去用功以后,他就直接地

问起了邢景。

她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为邢景来的。”

他苦笑着说:“那就希望你知无不言吧。”

她认真起来,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她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说:“要是知道,我怎么会一本正经地向你打听她?”

她叹了一口气说:“看来,你俩真的没有什么,也难怪邢景不想见你了。”

他吃了一惊;“这话怎么说?”

张瑞玉正色地问;“你不知道你太太找过她,而且大闹了一场?”

这对于曾经海来说,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雳,他差一点从沙发上跳起来;“真有这种事?

是什么时候?”

“你那次昏倒住院的时候,”她谨慎地选择着词语,“你太太……”

曾经海已经意识到什么了,一时控制不住情绪,立即更正:“她已经不是我的太太了。”

“哦,”张瑞玉的话立刻畅快多了:“我也说不清楚,好像你账号的密码改了,你太太

……竟来找邢景查问。当时我们都在场,邢景哪能吃得消这种突如其来,反问了一句你先生

的密码怎么来问我?没料到你太太会说出那许多话来,邢景当时气得差一点昏倒,转身就走

了。从那以后,我们就没有再回到她。”

“啊?”他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为竟没有给他辩白机会而焦急不堪,“我可一点都

不晓得!真的!一点都不晓得!”

张瑞玉深含不露地微微一笑:“我们都以为邢景找过你呢!”

“没有,她没有来找过我!要是她来找我……”他说不下去了。

张瑞玉感叹,“邢景也真有涵养!”

邢景身上特有的那一股恬静、安详的禅气,此刻都变成了他急于补偿的焦躁:“你们知

道她到哪里去了吗?”

“不知道。只晓得她辞职了,也没有向我们告别。”

“知道她家吗?”

“不清楚,”张瑞还说,“她来我们学校不太久。平时她少言寡语的,更是不谈自己。

所以我们都不知道她的家。说真的,我们都以为你知道的呢。”

曾经海想起那晚在中山公园的约会。或许是她的个性,或许她身上有很多谜。然而,此

刻都顾不得了。充塞在他心头的,是对都茗加倍的憎恶。她背着他,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世界,实在也太可怕了!早知道这些,在离婚协议上,他也不会让她轻而易举地取得那么

多好处,他一定要扣下一份来补给这位受到了损害的女士。可惜这一切都晚了!不,不晚,

应该想尽办法去找到邢景!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致歉!如果她能原谅我,我就娶她为妻,有

这样一个女人做我的妻子,让我享受人生的宁静、平和、安详与恬淡,此生此世,我还有什

要求?……

如此这般地想着,以致别的闲话都难以继续。他稍坐了一会,就告辞了。回家,父母亲

都已就寝。他躺在床上,满脑子转着如何找到邢景,到哪些地方打听她下落的念头,使他睡

意全无。正待起身到外面去走走,寻呼机突然响了。

是“乌骨鸡”寻呼。无异于紧急呼救:“特大利空消息,速回电!”

曾经海的心被一把揪住了似的,立刻打电话到“乌骨鸡”家里。原来中央电视台晚间新

闻公布:中国证券管理部门决定对违规操作的五家券商停止营业的处分。这五家公司中,就

有被大业公司收购的“蓝海股份”的券商!也就是说,收购之举,也有可能成为违规行为中

的一条。证券管理部门对此十分重视,电视台特地配发了评论文章,文章再次强调中国当局

实行股份制对经济体制改革的巨大作用和坚定不移的决心,但“必须使证券市场,在起步阶

段就走上正常的轨道。为此,加强证券市场监管,建设一个规范化、法制化的市场机制,就

具有特殊意义”……

这消息,对于曾经海无异于雷殛!且不说他投入“蓝海股份”的股价,不给冻结,也有

可能被封杀在跌停中再受关门打狗之苦,几百万资金(包括梁菲的八十万)将会被拦腰斩去;

在这种情况下,凡入市者都会虑及自己手头所拥有的股票,可能卷入“违规”的漩涡而纷纷

出逃,使整个股市连续暴跌,使已有的转入低迷的迹象一年半载恢复不过来。受害最大的,

莫过于像他这样刚刚承接客户的经纪人了,刚刚入市,分文未赚,就要赔上百分之二十,还

有每个月八十万的百分之三,足可以使他倾家荡产,永劫不复!

本来为了能够主宰自己而扬弃“扁头阿律’”和那个环境的,谁知道,来到这里,门,

一扇又一扇,四通八达,大大方方地任凭你选择,然而到了节骨眼上,却只有一个听凭宰割

的命运!

冷汗顿时湿透了他的内衣。但在电话里,他竭力稳住“乌骨鸡”的情绪,准备迎接又一

次严峻而又残酷的挑战。

果然,第二天一开盘,局面一如那次中国证监会发言人谈话发表的情状,股民们恐慌得

争先恐后地抛售,不到一刻钟,几乎全部跌停板。曾经海的“蓝海股份”正如所料,“暂”

被勒令停止交易,“以有利于对这家券商违规操作行为的清查,有利于保护中小投资者的利

益”!

曾经海坐在这个独自一人的超级大户室里,面对着绿色的数字托着的一条条横杠(绿色

数字是抛出股票的数量,以一横线出现于买入卖出价栏内,作为无人接手而跌停板的标志)

头脑嗡嗡地响着,完全和股票一起,被封杀在一个密箱里了。左是阴冷阴冷的冰崖,右是滚

烫滚烫的铁墙,下是吸他下降的泥浆,上是沉沉下压的云层,没有阳光,没有空气,也没有

一丝儿风……开始,还有电话,都是向他打听将怎么处置的。他难耐之极,却不想制造紧张

空气,也不想在这些朋友面前把“中国的巴非特”的形象击碎。唯独没有丰乐诗打的电话,

也没有她的朋友的,更没有要求旱涝保收的梁菲的,她们或许正围坐在麻将桌边,沉醉在牌

兴之中,仍然对他寄予厚望……他给杭伟打电话,忙音;想找“乌骨鸡”聊聊,可是不久前

这一只“乌骨鸡”来过电话,他已经和单位通了气,在这种特殊情况下,盈利的先退出,无

利可图而被套的,允许暂时套着,就回单位去料理一些堆积的事务了。他想给丰乐诗打电话

……可跟她说什么呢?这是一个漫长的熊市即将开始的世界,无情地将他独个儿抛在这儿,

去偿付数百万损失的百分之二十和八十万的百分之三的月息!这是没有了“乌骨鸡”买卖的

抽成得以抵消的巨额支出啊!

他竭力要自己冷静下来。他继续捡起久违了的《莫愁歌》默诵着,总算想起这不是第一

次经历,事实都证明,焦急于事无补。他明白,这是股民们乍听到消息时恐慌性抛售,应该

有一个回抽,应该冷静地等门抽的机会出逃,在“蓝海股份”以外没有停牌的那部分资金上

挽回颓势。

可惜,和他抱同一心态的投资者太多了。比他早买进的,已经获利的,一等价格止跌回

升,立刻采取“止损”办法抛售,他拥有的这几只股票,在短期内绝对回不到他买进的那个

价位了。深度套牢已成定局。

《莫愁歌》早已失效。后悔像毒蛇一般地啃噬着他的心。是的,最可怕的是人;最难预

测的风险,永远存在自己身上,这不是我的切身体会吗?可怎么忘记了呢?明明告诫自己不

能借钱炒股的,偏以月息百分之三的高刮贷借了;明明知道股市如烟,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假假真真,可还是被百分之二十的利润所诱惑,自愿将脑袋钻了进去!明明知道《易经》里

说的“盈不可久”,狂热是风险的温床,也知道《围棋十块》中的“贪不得胜”,贪婪的双

眼光盯着可图之利而不顾其他,是万分危险的,然而,还是趁着头脑发热的时刻,做出这么

许多违背自己戒律的蠢事来,并在狂热中,出手那么大方地给了都茗巨额补偿!

对了,都茗!还得偿付这个烂污女人早已不是青春的“青春损失费”!当时并不觉得沉

重的一笔负担!

他多想找一个人同声一哭!

都茗总是在他最倒霉的时候出现的。因为他始终没有对本子里所见的股票主动做出解释,

她对这个男人的真诚就永远怀疑。所以远离了股市的她,今天听说股市暴跌,立刻担心给她

的这笔“补偿”有可能落空,所以急匆匆地前来试探虚实。怕打寻呼机曾经海不回电,她总

是用直线电话。

“喂,”还是她的老习惯,不喊名姓,“别忘记了,下星期四,要给我那笔钱了。请准

备好哦!”

如果说,以往他对她还有一点居高临下的同情和无可奈何的话,如今却只有反感。鄙视

以致于恼火了。他认定她不会不注意股市动态。她一定是怕他破了产,无法付清应该给她的

款项,特地打电话来的,是提醒,也是试探,更有嘲弄!

“谁忘记了?”不知为什么,他吐出了这句回答。

“好,不忘记就好。”她说,“你说,你送来,还是我到你那里拿?”

“你来!”

“好。财大气粗!我很乐意来!”她格格笑起来,继续聊家常一般,“看样子,股票做

得很顺利,狂风暴雨也伤不到你的一根毫毛。”

这个女人真恶毒!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说不清楚的一股子的冲动,驱使他吐出了一句:

“不错。你晓得就好!”

“你好就好!”她笑着说,“下星期四见!”?

离下星期四只有一个星期时间。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挂上电话,他真像一头被关在笼中,

给逼急了的猛虎,在笼子里团团转着:怎么办?怎么办?……

“滕百胜”突然跳到了眼前。对了,为什么不去找一找这位经验丰富的高手,看他是怎

么处理的呢?需要着盘么?那也该打个电话,肯定比找杭伟更有价值。

电话很快打通。“滕百胜”依然显得很镇定,说他前几天已经听到一些传闻,便将仓位

减到了最低限度。所以损失并不大。听到曾经海的处境,他照样很镇静,说这一次不比过去

一般利空消息,可能要“反转”,由“牛市”转为“熊市”。但是也不要急,很多住家都封

死在里面,一定要拉高离场,你就趁机“逢高减磅”,也就是围棋十诀里的“逢危须弃”、

“彼强自保”,只要能够保存实力,哪怕割肉也是值得的。然后采取熊市的操作手法,“低

吸高抛”,损失能够补回来的。

这些操作手法并不很新鲜,然而,听“滕百胜”一分析,曾经海的心情总算宽了一些,

想起了这位老人说的“心态”,于是,就如密不透风的小房子开了一扇窗户。他强使自己将

后悔、怨恨、诅咒撂一边,让全部注意力扑到电脑显示屏上。

果然,这次来势非同一般。沪深两个证券市场指数,以波浪形的波动向下滑行。他睁大

眼,注视着他的股票在每一个波浪形中的涨落,下跌时买进,往上涨时抛出。不断地做差价。

可惜,这一次下跌,损失太大了,一进一出,所获利润还不够付那些继续下滑时被套的损失。

而“蓝海股份”依然停牌,据说,要把券商的违规行为查清、处分,然后复牌,也许要几个

月以后!丰乐诗本人还不怎么样,反正套住的不是她一个,无所谓,可是她的那些朋友,比

他还急,“风险共担”,他能归还给她们的只有损失的百分之二十啊!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

地来“关心”,查问,真叫火上浇油,惹得他真想对她们大喊大叫一阵。用了比自我克制十

倍的涵养,他才不致于将一副狼狈相展示给她们看;有的知道股市难做,这位“中国未来的

巴菲特”正连着亏钱,虽然表示可以理解,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很明确,不等于会将百分之

二十的赔偿减少,钱,到底是钱!

屋漏偏逢连夜雨。想起不能够拿出财大气粗的神气去应付那个倒霉的星期四,气恼,焦

虑,好胜,驱使他成了赤裸裸的赌徒,断然将所有能调动的资金,全部投入了一只高科技股

票“岭南高新”。他坚信,对这只股票来一次短线操作,很有可能凑足这笔款子。可是怎么

也想水到,一买进这只股票就连续下跌,再一次给套牢了!

看来星期四是无论如何解不了套啦,他再次陷进了密不透风的死牢里,上下左右没有一

条让他走的路!跟都茗说明情况,延期么?不,这无异把自己所有的窘态抖露给她看!她能

给我的,只能是幸灾乐祸,只能是更加无情的催逼!我宁可……

一想到这个“宁可”,他心里就颤抖。自从帮丰乐诗解套盈利以后,他就将母亲那笔资

金取出,共计五万五千元,给另立了一个账号,买了一些盈利小,然而万无一失的基金。他

把它看作为“火烧银”。为自己立誓:不到走投无路,绝不动用它。如今……

不不不!我不能!

早知道股市就是赌场,然而从来没有这一回体会这般深刻。此刻他不求身拥万金成巨富,

只希望让这一切了结,轻轻松松地以“粗布衣,菜饭饱”打发这一生。真的,为什么“放着

快活不会享,何苦自己寻烦恼”,一头扑进股市呢?宁静、平和、安详、恬淡,荡漾着田园

牧歌一般的人生生活,此刻是那样地吸引着他!这首《莫愁歌》里的句子越在眼前出现,淡

泊、安详、恬静,离他偏偏越来越遥远,等着他的,依旧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

又有人打寻呼机给他,询问行情来了。烦,真烦!他看也不看,干脆将寻呼机从腰上摘

下,塞进了皮包,独自抽闷烟,可哪能抽出从深渊中上来的门径?!

他还是决定去找“滕百胜”。总觉得到了这位智慧老人的身边,尽管未必会有一条解脱

之路,但也能获得一次宣泄。看看腕上的手表,离收盘还有一个多小时,他断然掐灭烟卷,

抓起皮包就走。到楼梯口,报单员小应抱着一摞资料和邮件迎面走来,见了他,忙抓过最上

面的早已经卷好的一摞递给他,说是你的。他知道,这无非是一摞和交割单具有同样价值的

账单,看了就要落泪的。他接过来,往皮包里一塞,便匆匆地直往大门外走。小应却忽然想

起什么,回过身,喊道:

“曾先生,里面有封挂号信,忘了请你签个字!忘了请你……”

曾经海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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